海曼的精神恍惚,他不想承认对方的那个猜测。
但不知道为何，他却完全无法说出质疑的话来。
九彦先生与骑士先生之间那奇怪的氛围似乎就是在证明着这件事。
但是——怎么能如此？！
甚至身为海王的他知道这个假设成立之后还有更多的好处。
因为骑士先生做出过许多的成就与贡献，所以指向他的信仰都最终会成为光明神的一部分。
他的情感变化越炙热,越明显,那对光明神的作用就更大。
苦难、仇恨、绝望、爱恋，这些情感都会成为最为美妙的催化剂。
将抛的高高的神明重新拉扯回大地。
这是正确的吗？
海曼不知道。
在他看到的一部分记载中,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甚至在神明行走于大地的年代，也经常会出现他们封印自己的实力与记忆，去体验人生。
然后形成一系列装逼打脸记录的传说故事。
所有修习魔法的人第一堂课都是——你要记住，自己首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迷失在力量中，那是最为不可取的事情。
所以文娱以及情/色在大陆上尤为畅行。
不管你有多么的强大,请稍微的放下脚步,看看周遭的风景。
体验一下属于普通人的快乐。
这是心境的磨练。
以前海曼看到这些故事时都会觉得有趣，甚至尴尬的脚趾扣地,觉得这些太好笑了些。
可当这一切真实降临在他的周围，他还会这么想吗？
一想到假设成立，光明神将吞噬掉骑士先生的人格,那他完全无法接受！
这可比失忆之后做出的事情,等记忆恢复之后就全都不认了还要恶劣。
人性与神性是两面的。
海曼甚至觉得，这不过是所谓光明神身上分下来的一部分躯体,化成了一个全新的人格。
因为他来源于神明,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要遭受苦难吗？
海曼他们想到的事情,九彦和尤里卡也早早的就明白了。
寂主并没有太多的隐瞒，甚至可以说他表现的太直白了些。
所以,九彦才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会选择杀了光明神。
现在想来，一切或许本就是设定好的。
尤里卡本身就是要来获取荣誉,救助他人，然后再以一种凄惨的方式离别。
他的名字甚至都不重要，他只是圣骑士，只是一位光明神的信徒。
尤里卡追上了九彦，他不敢靠的太近，甚至不敢和他说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九彦的声音轻缓，他知道尤里卡的脑子比自己要更好使一些，他会考虑的也更多。
“在你让莉莉丝她们帮我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尤里卡低着头，像是一个犯错了的小朋友。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上有问题，偶尔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偶尔在脑海中想起的话语。
他要承担起一切，他要冲锋于最前。
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正如和之前和你说的那样，我不确定。”
尤里卡有些不安的想要辩解，他当时是有三个猜测的，但那最后一个他不敢说。
只奢望着，自己确实承了光明神的恩情，但不会太多。
只要他成神了，那一切就会结束。
他可以还上这份因果。
但事实是，他猜错了。
正如很久之前，他想要窥探九彦梦境时产生的想法一般。
【他根本没有成神的可能】
他的追求不过是泡影罢了。
九彦能够感觉到，对方那糟糕的心情，但他现在的感觉也一样糟糕。
“如果我不准你自我牺牲呢？”
尤里卡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茫然，他直勾勾的盯着九彦，过了许久才放松了紧抿的唇。
“抱歉，我无法放任那种可怕的事情出现。”
“你死，成为光明神的养料，祂会具备人性继续庇护世界。”九彦回身，一步步的走向对方，周围的海水依旧灰暗，看不到一丁点的光亮。“多伟大啊，你拯救了世界呢。”
九彦的手捏着尤里卡的脸，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的跳动。
“我问你，最开始你的心动是不是也源于此，因为需要，所以你疯狂的爱上了我。”
那爱意来的热烈且疯狂，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处于关系很好可以嬉笑打闹的朋友时，他表白了，将那份友情变质。
诚挚的情感如同烈阳，带着些温暖的触感将他带入了那象征着美好与期许的漩涡之中。
“……我不知道。”尤里卡这么说着。
他其实更想要说否认的话，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对方的。
但他确实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在反复拉扯，他不愿意对眼前的人说谎，他不得不承认，其中有那么一点影响和引导。
即使最开始的感情只是燃起了点点的火星，就瞬间变成了燎原之势。
在灼烧着他的内心，告诉他，自己渴望他。
原本就算是喜欢，他应该也只是带着几分试探的询问，能否稍微越界一步。
他会告诉对方因为魅魔特性的缘故，他需要一个人。
而九彦就是那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之间的关系该是一点点的缠食变质，而不是在最开始，就热烈的告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那不像自己。
“不，不是的！九彦！我不会否认自己的内心，即使那太过热烈失了该有的分寸与冷静，那也是我内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骗子。”
尤里卡看到，对方的眼中带着厌烦。
那双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这么说起来的话，从那天你进入我的梦境时就开始了不是吗？甚至更早一点，你在自己向我表白的时候，或者你在自己儿时受到光明神眷顾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九彦的脸凑的很近，他直勾勾的看着那眼眸中带着痛苦的人。
“你在得意吗？为自己的与众不同。
还是说，你在为自己做出的一些选择而找借口。
瞧啊，不是我真的想要如此，而是潜意识的驱动，我没有办法反抗。”
“不是的。”尤里卡深吸一口气，握住了九彦的手，那双蓝眼睛中似乎褪去了慌张与不安。
他直视着眼前的人，想要将他的模样刻印进脑海之中。
“我从来都不会这么去想，那种潜意识对我来说影响也微乎其微，就像是酒一样，只会是一种催化剂，而不是指引着我去做任何事情的象征。”
他变得冲动且惶恐，他开始患得患失的不安。
但那一切的选择都是源于他自己。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拥有着让我沉迷的特质，我喜欢你的那份恣意与自由。
我想要牺牲也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理想。
我固然不会看着众人因为我的一条命而落入悲催的境地，但现在一切都还未发生，大陆依旧平和，甚至连战争都不曾打响，更别提什么大灾纪了。”
尤里卡那有条理的叙述让九彦稍微的冷静了下来，他看向那恢复了理智与沉稳的骑士。
他之前的沉默与不安似乎在具体的答案落下时彻底化为了云雾飘散。
心中的念想在激荡，尤里卡深吸了一口气，他握着九彦的手，也在这个时候理清了自己的全部思绪。
他轻笑着，“请不要把我当成那种自我牺牲的伟大存在，我清楚知道自己的义务，但如果这种义务会让人感到痛苦，我岂不是本末倒置？
我所想要守护的东西一直都没有那么大，我也清楚，以我个人之力无法救世，我所能做到的只有保护好自己身周的人。”
九彦感觉自己刚才升起的气恼都要被对方给直接浇灭了。
“谁会对你的牺牲感到痛苦啊！”
尤里卡脸上露出了九彦最熟悉的爽朗笑容，他凑近到了九彦的耳边，看到对方那逐渐泛红的耳朵。
“我只是之前不好将自己不确定的事情告诉你。”
九彦的瞳孔不自觉的瞪大，虽然尤里卡在他的耳边讲话，但实际对方已经通过他们俩的聊天通道把自己的全部计划都讲了出来。
就和之前那次，这家伙直接决定去干主神一样。
骑士不打无准备的仗。
尤里卡也做好的最坏的准备。
他的义务让他他不会拒绝自己该承担起的责任。
毕竟就现在的情况，似乎他如果不回归光明神便会继续沉睡，甚至可能会神性过高，导致不可预料的灾难，但他也不是那单纯的奉献而不会有半点的抗拒。
既然需要他的话，那就融合吧。
不过吞噬他就要做好被吞噬的准备。
[我还以为你会对光明神有别样的优待]
[确实，所以我决定先死一次]
[嗯哼，你要取代他？]
[不，我感觉你不会喜欢光明神的躯体，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罪不至死，我会狠狠的从他的身上咬下一口夺取部分权柄]
尤里卡的眼眸中带着几分闪烁的光，他思考这些事情很久很久了。
之前还只是未雨绸缪，但现在他确实要这么去做，还是要计划的更精准一些。
如果不是之前去过无限世界，他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准备。
为了解决掉主神，里面的许多人都做了不下百种解决办法的备案，里面的很多办法和思路他都可以参考。
[我祈求你，在我被冲击的迷失自我的时候打醒我。]
计划很完美，也有无数的备案。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尤里卡这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在光明神那浩瀚的人生之中不过是微小的一滴水珠。
很容易迷失自我。
九彦对上对方的眼眸，也笑了起来。
“骗子。”
明明都准备好了，却还要想看他生气的模样。
是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将他放在心上吗？
尤里卡也耸耸肩无奈笑着，即使理智在告诉尤里卡，他完全可以信任九彦，但是该有的，小心他也不会放过。
他害怕自己的那份爱情，不过是一厢情愿。
更害怕这一切都是由心中的潜意识以及魅魔的淫纹影响，即使是现在他依旧有些患得患失。
只不过现在的他可以把这些不安给压在心底。
“我并不想骗你些什么。”
九彦挣脱开尤里卡的手，像是生气了一般，将他是手给甩开。
刚钻出来的海曼看到这场景，张了张嘴，刚准备说点什么，结果他就看到九彦甩开了尤里卡的手，却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凑过去落下一吻。
“海曼，你怎么才出来，走啦，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海底神殿的吗？”
海曼的脑袋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也咧嘴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但看九彦先生他们这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既然没事的话，那当然是要去玩啦！
这点小事就交给他吧！
“好嘞！交给咱吧！刚好最近古鳖也在海底神殿做客，咱们也去见见他吧。”
九彦撇了一眼海曼，知道他这是还担心，也就没多说什么，很自然的点点头。
尤里卡稍微上前一步，又抓住了九彦的手。
“等以后我大概就不会再有尾巴了。”
自杀之后的再复活那自然是要重塑躯体的。
“我可不想听骗子说这种话，如果你想的话，到时候没办法捏出来吗？”
当成为神明之后，对于自身的掌控就会到达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细程度。
甚至到这个时候男女之间都可以直接互换，样貌、躯体，只要想，就可以随意操作。
到时候他想给自己捏个狗尾巴都是可以的。
尤里卡的眼眸闪动，手指勾了勾九彦的掌心，“那我以后还能拥抱你吗？”
“看你怎么做咯。”九彦眨动了下眼睛，笑的有几分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