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面积狭小的室内, 十一背对着刑光站在窗前。
刑光呼吸粗重艰难爬起，用力挥动手中的水果刀向十一纤细的脖颈中插去。
但他的手僵在半空，迟迟不能落下。
刑光咬牙用左手去抓右手。可即使他筋疲力尽大汗淋漓, 即使他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水，即使他的左手深深抓入血肉, 右手仍旧停滞在半空中, 拒绝了他大脑发出的指令，甚至与左手生出相反的力。
十一在这时转了过来，嘴角带笑：“别白费力气。你已经被我控制了，你做什么我都能察觉到, 而我想让你做什么, 你的身体就会做什么。就连想说一句话, 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当啷”一声。
刑光握着水果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张开，刀落在了地上, 随即他感到浑身一松, 跌坐在地。
十一绕过刑光走到客厅中坐在了老旧但整洁的沙发上：“现在还不能直接处理掉你。杀了你，不行, 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把你直接变成变异兽，也不行，一定会引来特殊巡逻部尤其是叶灿的注意。”
“真麻烦。”
他略有些苦恼地思索片刻后，表情一松：“我想到了。”
“这几天就让你表现出正常的样子, 再找个机会让你去其他地方死在变异兽的手中。既能撇清我的干系，也能让叶灿误以为你这次只是运气不好。”
十一表情轻松地不像是在说如何不着痕迹地了结同类的性命, 而像是在考虑晚饭要吃什么一般。
说起来晚饭吃什么可能更让他烦恼一些，毕竟他的身体很差, 吃出问题反倒容易影响身体。
这样的十一让跪倒在地上的刑光想起了十年前的他。
十年前的十一年仅八岁，那时候的他瘦瘦小小, 表情阴郁又易怒，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变得腼腆柔和。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长大了，体恤牢十辛苦。
现在看来，恐怕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只是十一的伪装，他的恶要更甚从前。
“我也该回去了。”十一向窗户对面看了一眼后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刑光身前，瞥了一眼他重新捡起来的水果刀，说道：“为了防止你搞什么小动作，还是让你安分点。”
十一的精神力涌动，刑光只觉得头晕目眩，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看着原地浑浑噩噩的刑光，十一轻声道：“我走之后，你就在这里睡觉，什么时候我让你醒，你再醒过来。”
等十一出了门，客厅内的刑光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给刑光下完暗示，确认万无一失后，十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推门，正在四处找人的牢十立刻冲了过来：“你去哪了？”
十一做出愣了一下的样子：“我去明达商场看了看。”
牢十拧着眉头：“你有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十一没有做出平日里惯常的无辜表情，只是摇头：“没有。”
十一有去看明达商场的习惯，听到他是去做这个，见他表情也正常，牢十松了口气。
见状，十一关好门后走到牢十面前抬头，柔声问道：“哥，巡逻部最近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他黑色的眼睛如同两个漩涡一般，瞬间迷失了牢十的心智。
牢十神色渐渐呆滞，将这两天特殊巡逻部发生的事情告知十一。包括前段时间花澜抵达巡逻部、二楼雄虫们的秘密行动，再有就是他们被要求佩戴监控装备的事情。
牢十等一楼负责行动的雌虫们暂时还未安排更进一步的任务。在保密这方面，二楼的雄虫们表现出了与八卦截然相反的职业素养，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说。因此牢十知道的也不多。
十一皱眉，对花澜的厌恶更上一层楼，决心下次花澜再进乐安街，就要了他的性命。
第二天一早，十一醒了过来，察觉到大量陌生高级虫族涌入乐安街。
这些虫族似乎目标明确，向着不同方向散开，并在找到各自的目标后蛰伏下来。
“监控？”
被他种下种子的虫族或者动物，都会成为他的眼睛，整个乐安街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十一只是微微一愣，就意识到这些虫在做什么，并察觉到有多只高级雌虫向着他们的住处方向靠近。
十一面色微沉。
卧室外的客厅内，牢十说道：“我先走了，你别忘了吃饭。”
十一没有出声，发现那些高级雌虫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楼下不远处超市中的张老头，还有对面的刑光。
他眉头微蹙，轻声吐出一个字：“醒。”
对面房间客厅中倒在地上沉睡的刑光便“醒”了过来，回到卧室背对窗户的方向躺在了床上。
他思索片刻，来的虫肯定与巡逻部那里脱不了干系，既然监视刑光，必然已经掌握了前几天甚至是更长时间以来刑光的动向。
那他让刑光只在家中“正常”活几天的想法就行不通了，刑光突然改变活动轨迹，肯定会引起巡逻部的怀疑，从而可能牵连到他。
十一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刑光目光渐渐清醒，恢复了意识，发现天已经亮了，他正躺在卧室的床上。而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竟然没有丝毫记忆。
刑光情绪激动起来，想要用通讯器传递消息，想要大喊大叫，但他的身体全然不受控制，激烈的情绪表现在身体上后只有细微的颤抖。
他耳边像是“听”到了十一的声音。
十一笑嘻嘻说道：“我突然觉得杀了你没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听我的话，和前几天一样正常生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我满意，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让你恢复正常。也许你活下来后还能趁我不注意，找到向叶灿泄密的机会。”
“二，继续反抗我。我会让你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过的痛不欲生，而后到其他地方，被变异兽杀死。”
“咦，怎么感觉很无聊的样子。”
“我记得你对乐安街的虫都很好，也很尊敬那些巡逻部的虫和来这里的猎人们？”
“要不到时候直接让你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将你变成高级变异兽，到时候你就会疯狂屠戮乐安街中的虫族们，那些巡逻部的虫，还有那些猎人们，一定会拼了命的阻止你。”
“这样的话，变异等级还不能太低。”
十一恶劣道：“要多高呢？A级？S级？”
“恐怕不行，你只是一只虫族，即使变成S级也不能像地龙那样轻易对一栋楼造成威胁。”
“如果将你变成S+呢？”
“即使有S级猎人赶过来，即使叶灿赶过来，恐怕也不挡不住你。你一定能屠尽整个乐安街。”
十一乐地拍了拍手：“第二个方案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所以刑光，你选哪个？”
“选一就点点头，选二就摇摇头。”
他声音突然又沉下来：“我耐心有限，只给你一个机会。记住，我没有毁了乐安街，只是因为我还想玩。”
刑光浑身抖个不停，疯狂点头，他脸上的表情痛苦，眼中的泪水不停顺着眼角流入枕头。
十一叹了口气：“无聊啊。那你就起来吧，洗干净脸，该出门了。”
身体的控制权回来后，刑光抖的更厉害了如同筛子一般，连整个床都在跟着抖动。他勉强平静下来从床上坐起，擦掉脸上的泪水，竭力控制脸上的表情。
待深呼吸几次，他站起身出了卧室，进入狭窄的卫生间洗漱，等冷水扑在脸上，他才彻底平静下来。刑光走出卫生间，到冰箱取出两袋营养泥吃下，出门，下楼。
现在是七点左右，天边的太阳升起小半个，红彤彤的光芒中，楼下已经有不少虫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小光，又要去找人聊天？”
“李大哥，那不是聊天，我是要找线索。”
刑光表现的和平时一样，笑着和碰到的虫们打招呼，向昨天调查到的地方走去，看着像是要继续调查一般。
他没有像十一以为的那样，试图通过通讯器传递消息。
十一有点满意。
只是他看不到刑光心中如火一般燃烧的仇恨，也看不到或者说看不懂刑光微笑的脸上那一双充满愧疚的眼睛。刑光用那双愧疚的眼睛望着他看到的每一只虫。
对不起。
他猛然掏出口袋中的水果刀扎在了自己的脖颈动脉处，鲜血溅射而出，直喷到高空三四米处，血花如雨落下。
刑光瞬间栽倒在地，眼中泪流不止。
叶大哥和他说过，今天特殊巡逻部会有大动作，他这里也会有军部的高级虫族过来，监控他的同时也会保护他，让他有需要大可以直接求助。
叶大哥和他说过，即使碰到特殊污染也不必太过害怕，那不过是一只特别一点的变异兽。只要告诉他，他就会来解决掉特殊污染。
叶大哥和他说过很多，他也问了很多，深知被污染的过程不可逆转，如今只有越早找到特殊污染并将其解决掉，乐安街受到的影响才会越小。
但尤其要注意不能激怒特殊污染，否则特殊污染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情，让乐安街损失惨重。
但刑光，等不及了。他自杀的举动一定会激怒十一，但也一定会吸引来特殊巡逻部的视线，也会吸引来叶大哥的视线。
刑光嘴巴大张，两边嘴角上扬，像是在笑，可嘴角抖动间，又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