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
结束一天的调查后, 刑光坐在街边先将整理好的消息发给叶无往,之后起身拍拍尘土向家中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经常能看到巡逻部的虫族和猎人协会的猎人们,刑光也总会将视线投到他们身上。
是这些虫守护了乐安街, 刑光对他们很是尊敬,可惜他只是一只D级雌虫, 不能像牢十那样加入特殊巡逻部, 为守护乐安街贡献一份力量。
而现在他也一直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帮不上他们什么忙。
刑光心里不太好受,走到楼下时就没有上楼,而是继续向前, 沿着大街向更远处明达商场的位置走去。
每当高兴或不高兴时, 他都会来这里看看。虽然明达商场已经是一片废墟, 是他痛苦的根源,可这里也是埋葬了他雄父雌父的地方。
他心中时常会想, 为什么当初幸存的人数不能再多两个, 为什么当初的幸存者名单中,没有他家人的名字。
“雄父、雌父, 我会努力,努力找到……”特殊污染,找到祸害乐安街的罪魁祸首。
刑光心中暗暗发誓,转身准备离开时, 却意外在另一侧看到了十一的身影。
十一平时总是柔和的漂亮面容,此刻却带着厌恶, 眼神冰冷地看着明达商场的废墟。
刑光心中产生些微异样。
察觉到他的视线,十一转过头, 微微一怔后露出一个笑容,刚刚的表情仿佛只是刑光的错觉。
“刑光哥哥, 你怎么来了,是心情不好吗?”
刑光想起七年前明达商场还在时,牢十还没有加入巡逻部,两兄弟过的还很拮据,对于牢十和十一而言,明达商场也许确实没有太多好的回忆。
他回答道:“想起些事情,我就过来看看,你怎么来了?”
十一身体不好,很少外出,他们的住处距离明达商场有三千多米,刑光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十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总是在家里待着,我有点闷得慌,就瞒着我哥偷偷溜出来看看。”
两人一起往回走去,快走到住处时,经过一家超市,超市门口的摇椅上躺着一只上了年纪的雄虫。
刑光停住:“十一,你先回去吧,我要买些东西。”
十一伸出手触碰刑光,柔声道:“我们一起吧。”
刑光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臂,虽然十一的主动接近应该能让很多雌虫欣喜,但刑光却意外的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总感觉十一的手冰冷滑腻,像什么奇怪的东西,每次被碰过后也会有些奇怪的不适感。
他尴尬地笑了笑,向超市中走去,同时向摇椅上躺着的雄虫招呼道:“大爷也来了?”
刑光永远记得当时幸存者名单中的名字,这只上了年纪的雄虫是其中之一,姓张。之前刑光曾问过他明达商场的事情,只不过他年纪大了,脑子有时清醒有事糊涂,什么都记不清了。
正躺在摇椅上的张大爷睁开眼睛看向刑光,而后眼睛落在了刑光身后跟着的十一身上。
张大爷突然坐了起来,刑光和十一都愣了一下。
张大爷伸出手点了点刑光身后的十一,说道:“小光,我想起来了,你身边这只雄虫,出事的时候就在明达商场啊。”
刚走进超市的刑光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记得清清楚楚,幸存者名单中的十三个名字里,没有十一。
十一当时也说过,那天没去过明达商场。
可大爷为什么这么说?
谁在说谎?
十一诧异道:“我没去。”
张大爷十分肯定:“你去了。”
十一摇头:“我当天真的没去。”
大爷信誓旦旦:“你肯定去了。”
十一脸上柔和的表情渐渐冷冽,有些绷不住了。
邢光此时已经恢复了自然,说道:“大爷脑子不好,大概是记错了。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情没做,今天就算了,我不买了。”
这样说着,他行事却没了章法,出门差点被绊倒不说,还向柜台付了钱。
张大爷在两人身后叫:“我肯定没记错,他那天肯定去了,就在出事的时候!”
柜台后的雌虫则叫到:“刑光,你没买东西,付什么钱啊?”
刑光回去拿了钱后,向家中的方向走去,同时忍不住将右手搭在了左手手腕的通讯器上。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却在这时拉住了邢光。
十一声音温柔:“刑光哥哥,我那天真的没有去。”
刑光转动视线看十一一眼,却又立刻避开:“我知道,你没去,肯定是张大爷糊涂记错了。”
“我先回去了。”
十一叹口气:“邢光哥哥,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周围的虫族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年轻些的雌虫或羡慕或嫉妒,年长些的则带着些暧昧和包容。
刑光脸色惨白,凉爽的傍晚却汗如雨下:“今天不行,我真的还有点事。”
“还有什么事,很重要吗?”十一环视一圈四周,低声道:“比他们的命还重要?你想让他们现在就死吗?那些巡逻部的虫,还有猎人们,也会死。”
“你应该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刑光看着周围熟悉的和善的面孔,还有不远处那些巡逻部和猎人们专心警惕四周的身影,一时之间妥协了,说道:“你不要伤害他们。”
十一笑容很甜:“那就打扰邢光哥哥了。”
楼上,刑光的住处。
屋里没有开灯,夕阳几乎落尽,微弱的余光不能照入这片黑暗的室内。
黑暗中的十一叹了口气:“我那天真的没去,想要毁灭一个商场,根本不用我自己过去。张老头,害我不浅。”
“其实这段时间我想收敛一点的,我哥刚生了我的气,巡逻部也蠢蠢欲动。奈何老头说疯话,而你却开始怀疑我。”
“巡逻部废了那么多力气,都不能影响我分毫,结果老头的疯话给你听去,你却要告诉叶灿。虽然你们确实在找我,但这个误打误撞得出来的结果,未免太过不讲理了吧?”
十一很是无语。明达商场出事当天,他特意没有过去,就是为了避免留下什么痕迹。倒是前一天他去了,碰到了张老头,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张老头糊涂记错,误以为他当天去了,结果却让刑光误打误撞对他产生了疑心。
虽然只是误打误撞,但刑光一定会告诉叶无往,而叶无往一定会查。可十一,经不住查。
刑光站在十一身后,浑身颤抖:“真的是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十一笑眯眯转过身来:“嗯……为什么呢?”
他回忆道:“在毁掉明达商场前一天,我求哥哥带我去商场逛逛,他好不容易同意了。”
“可是商场里的虫太多了,他们的脸上带着恶心的笑容,尤其是你的雄父和雌父,笑的最是恶心。”
他调皮地笑道:“我不想看到那些恶心的笑容,我想看他们哭,看他们流泪。所以第二天,等你的雄父雌父进去一段时间,绝对不可能再跑出来后,我就叫它们把商场毁啦。”
刑光低喊:“他们明明帮过你们!”
十一黑色的瞳孔阴沉地盯着刑光:“送来一些可怜的东西,就是帮吗?”
他复又笑起来:“一想到之后再也看不到他们脸上难看的笑容,一想到之后的你会成为比我们还不如的样子,我就好开心啊。”
“可你为什么,只难过了那么几天呢?”
十一有些不解,而后厌恶道:“后来你的脸上露出了更难看的笑容,我只好‘诅咒’了你,但你实在命大,不仅没有死在变异兽的手中,后来竟然还误打误撞和叶灿认识,成为了他的‘眼睛’。”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怪只怪你倒霉,如果张老头没有说疯话,如果你没有怀疑我,就没这么多事了。”
“不知道你所谓的‘烂运气’,今天还能不能帮你。”
十一张开右手,一团浓郁邪恶的黑烟凝成缩小版刑光的模样,而刑光的身体上突然也冒出了阵阵黑烟。
那黑烟和变异兽身上出现的黑烟一模一样。
“啊!”
刑光痛叫出声,浑身犹如皮开肉绽般疼痛起来,让他倒在地上不停翻滚。
“可怜。”
十一叹口气,转过身走向窗边,看向对面。
对面的房间中,灯亮了起来,牢十回来了。
“说实话,我对你还是有些意外的。之前接近你想问点有关叶灿的事情,可你实在太警惕了。”
“也不吃□□这一套,和一根木头一样,太无趣了。”
刑光强忍剧痛爬向十一,说道:“你们兄弟两个,一个在暗中做尽坏事,另一个却在明面上加入巡逻部假装好人博取信任。真让人恶心。”
十一摇摇头,看着对面灯光明亮房间中正在四处寻找他的牢十,说道:“我哥他是真的想做一个好人。他知道我这样,就拼了命想要通过帮助你们的方式弥补,还让我不要再做坏事。”
“我只能收敛起来,但有时忍不住,有时候不想忍,他知道了就会很痛苦。”
“呵呵,我最喜欢看他挣扎的样子。”
刑光痛的嗓子都哑了:“魔鬼。”
他终于爬到了十一的身后,而在他的手中,拿着客厅桌子上的水果刀。
之前叶无往曾经通过杀他的方式来实验他是否是特殊污染,刑光从那时候就知道,特殊污染受到身体的影响,如果身体死了,特殊污染也会消亡。
而十一的身体那么弱,只要杀了他,乐安街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也能为他的雄父和雌父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