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海因里希是和那本厚厚的“玄文5000题”一起装在敖泽的背包里被带走的。他翻着肚皮躺在那本封面开了塑的书旁边,只想长睡不醒。
这种真题只能自己刷,连问敖泽都没用。苦逼的海因里希只能每天叼着一根圆珠笔,苦苦做题,小屁股在厚厚的纸上扭来扭去。而敖泽呢,虽然交了报名表,却一点也不紧张地样子,几乎整天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终于,从灵管局回来的第三天,敖泽从屋子里出来,神色有一丝疲倦,清冷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
他对在客厅埋头题海的小火龙说:“海因里希,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我有事必须要出去一趟,恐怕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回家了。吃的东西冰箱都有,你想吃自己做一点。”
海因里希的脑袋一点一点,被声音惊醒,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小脑袋猛然抬起来,爪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啊啊,那个,三位一体是圣子圣父圣灵等!”
等抬头看到敖泽的脸,海因里希才回过神来。他用爪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赧颜道:“我刚刚做梦在上高中的宗教与道德课呢。”
“敖泽,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啊?”
敖泽无奈地把自己要出门的消息再说一遍,并告诉海因里希,这和前几天李甲的事情有关。
海因里希听说了,忙从桌子旁爬起来,爪子扒拉住敖泽的衣服,可怜巴巴地说:“敖泽,我可以一起去吗?这个题我都要做吐了,一定要放松一下了。我这副模样也不好自己出门,求求你啦。”
敖泽低头一看,海因里希的眼里都是睡眠不足的呆滞雾气,摊在面前的玄文5000题上的字变得歪歪扭扭,角落里满满当当挤着海因里希涂鸦的小花小鱼,无奈地摇摇头。
“你这样效率很低,等我回来亲自教你怎么答题吧。” 敖泽道。
“真的?” 海因里希尾巴摇晃了两下,尾巴尖上的小火苗忽明忽灭,他急切地问道:“那你答应带我去了?”
敖泽略一思忖,似乎也耽误不了什么事,便点头道:“可以,但你到时候跟着李甲,不要捣乱。”
“我什么时候捣过乱?” 海因里希喜形于色,立刻扑扇着翅膀主动钻进背包里,因为翅膀卡在外面,还差点儿头朝下栽进去。
“这条傻龙。”敖泽摇了摇头,把海因里希扶正,拉拉链时细心地给他留了一段空隙,这才将那个大黑包背在身后。
龙尾庙的外墙还是原来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门口放了个“维修中,暂不开放”的掉了漆的牌子,但里面人头攒动,看起来十分热闹。
李甲在院子里指挥工人将龙王身下的建筑垃圾运走,一边跟着他们,一边敦促道:“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别刮花了新上的油漆!”
敖泽走进院子时,还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油漆味,那座居于院子正中的小庙则已经换了副模样。原来褪色的外墙重新被漆成鲜艳的朱红色,瓦片则上了一层翠绿的漆,但这色彩的饱和度显然太高了,看上去鲜艳的像一只搔首弄姿的鹦鹉。
李甲瞥到了敖泽,连忙快步走过来,刚要行礼的时候见到了敖泽的眼神,便不自在地停住了脚步,语气却仍旧惶恐而恭敬:“敖泽大……,敖泽,我终于把你等到了。你快来看,这些天我指挥工人加班加点,重新塑了一个龙王的金身呢!”
他有些骄傲的把敖泽领到了庙里面,把新塑的龙王雕像展示给敖泽,眼神里既有自豪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
敖泽身后的背包拉链悄然打开,海因里希从里面偷偷地探出脑袋来。
只见眼前有个极其富丽堂皇的金漆龙王雕像,大概有两米高。龙王手里拿着一卷封面是绿色的书,头上的冕旒变成了玉石的质地,身上则穿着一件大红色绣牡丹花的长袍。怎么看……怎么散发着乡土气息。
“敖泽,你觉得怎么样?” 李甲期待地问。
“……”敖泽唇角动了动,实在想不出夸奖的词,是以面部表情颇为纠结。
“这龙王雕像真气派。” 突然一个声音从敖泽背后冒了出来。
海因里希从背包里飞出来,停在空中,饱含激情地演讲:“哦,看这金光灿灿的龙角,就像东海的金珊瑚;这红得发紫的牡丹,岂不是紫气东来的最好证明?还有那绿色的书卷,那是生命的颜色……”
敖泽一把捂住海因里希的嘴,把他从空中抓下来,对李甲说:“不好意思,他最近复习语文复习的有些疯魔了。”
“不不,海因里希很有审美。” 李甲说道。但是他还是有些吃惊地看着小火龙,他能认出来这就是前几天与敖泽同住的那个外国小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缩小了:“敖泽大人,可是,您怎么把海因里希也带过来了。我们,我们是要干正事的啊。”
“他在一旁看着,不会捣乱。” 敖泽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理所当然的态度。
“那是,那是。” 李甲听敖泽偏袒中带点亲昵的语气,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应了,心里却一片澄明。
怪不得呢,敖泽大人昏迷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外国小妖和大人也太过亲密了些,一点敬畏和惧意都没有,看来,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啊,说不得他就是敖泽大人的道侣。
看来以后对海因里希也得多加用心才行,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变小了,自己最好别多问,反正只要能把封印填补上就行,别的他并不在乎。
李甲于是恭敬地问敖泽:“敖泽,要不然你先检查一下这塑像下的封印,然后我们便启程去东离山?”
敖泽点头。他凝视着龙王雕像,双手交叉,快速结了个似莲花般的印记,然后右手按在雕塑的一只脚上。
几乎就在他修长的手指触到龙王那只青色官靴的同时,震耳欲聋的龙吼从地底传来,震得整座龙尾庙都在瑟瑟发抖,一些灰尘从房梁上扑簌簌地飘落,其中一团正好砸在海因里希的脑袋上。
海因里希甩甩头,将灰尘甩开,见李甲已经变成了一只大乌龟,全身都缩在壳里,在地上瑟瑟发抖。
“……” 白姐不是说李甲大叔比他们都老好几百岁嘛,怎么他胆子那么小。
“这里的封印没有破裂。” 敖泽将手收回来,在漫天的灰尘中,他片尘不沾身,仍旧一派出尘模样。
等灰尘落完了,李甲从地上爬起来,变回人身,对敖泽说:“如果龙尾庙的封印没有破裂,那就一定是东离山的出了问题,那里是您……” 那可是龙首所在之地。李甲看了一眼海因里希,谨慎地没有再说,但神情里的焦急却不似作假。
“我们现在便过去。” 敖泽背过手道。
东离山距S市市中心有150公里的距离,开车仅要三个多小时,却已经进入了绵延的山区。李甲这么些年收藏倒卖古董,也颇有积蓄,早就租了一辆好车,时刻待命了。
两人一火龙钻进车里,李甲当司机,敖泽和海因里希坐在后座,黑色的梅赛德斯朝东离山飞驰而去。
“敖泽,你还记得东乙村吧?” 李甲小心翼翼地问。
敖泽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他自然记得东离山脚下那个愚昧落后的村落。就是那个村落的村民将得了重病的小男孩抛弃到东离山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在他徘徊在东离山的十数年间,虽然不到凡人的村庄来,但也从草木处得知这村里曾经发生过一系列买卖妇女儿童和溺死女童的案件。
“东乙村现在和原来可不一样了,发展的不错,年轻人出去打工,年纪大一点的就搞农家乐,你知道那些背包客就喜欢住在这种‘原生态’的地方,大家都富起来了。”
“再富裕也抹不平他们的罪孽。” 敖泽淡淡地说。
李甲有点尴尬的嘿嘿一声:“我想着今天查看完封印肯定很晚了,您明天填补封印肯定也要养精蓄锐。我在东乙村的农家乐订了两间房,晚上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当然,要是您……你不愿意住在那里,我们也可以连夜离开。”
“一切都依你吧。” 敖泽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他这几日不眠不休以将重新获得的神力与自己的身躯融合在一起,刚刚又运用力量探查封印阵法,委实有些累了。几乎是上下眼皮一沾,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