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平宜求助的小眼神，苏团儿忽闪了几下眼，拿帕子掩嘴轻咳了两声，顾衍北稍微冷下脸来就让人不敢直视，也怪不得平宜缩着脑袋害怕，就连她这么厚的皮子，都有些瑟瑟发抖。
那专属于君王的威严，在这个小屋子里面弥漫，压抑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这还仅仅才是一个不算十分冰冷的眼神。
“皇上，平宜说了，就听到了这一句，还是无意听到的，即便是全部听见又如何？她是咱们的亲妹妹，又不是外人，”苏团儿会意的开口，“你别这么大反应嘛，吓到孩子了…..”
呃，也吓到她了.....
她可怜巴巴的用胆怯的眼神看向顾衍北，那三分委屈三分无辜四分楚楚可人的样子谁招架得住。
顾衍北抿了抿唇，趁着换坐姿的间隙很快调整出来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看上去瞬间判若两人，仿佛刚才那个板着脸像要吃人的君王，不是他一样。
看到这一幕，平宜用审视的眼神重新打量了苏团儿一眼。
这位美人姐姐还真是将皇上哥哥拿捏得死死的啊，她就娇嗔一句，皇上哥哥就软了态度，他此时的模样，她从来都没看到过。
平宜的眼神不由得瞥向墙上的画像，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呢…..
“平宜，你要告诉朕什么？现在你可以说了。”
顾衍北轻声问道，这一次，他的神色跟语气都平和不少，显得挺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又吓到了自己那位心尖尖儿。
平宜收回目光，怯生生看向顾衍北：“平宜想说，因为皇上哥哥，并非是母后的孩子，所以她才这般对你……”
一句话落下，屋子里瞬间变得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君临天下的男人剑眉紧蹙，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目光凛然的直视平宜。
瞧着他又恢复满脸冰冷，平宜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平宜，这种事，不能乱说的，”苏团儿见状，赶紧开口道，“太后跟皇上有嫌隙，说不定是因为某些别的事情…今晚对皇上与我说，我们只当你是置气，往后可千万别对旁人说，怕别人那你话柄生事…”
太后本来就不待见平宜，要是听到些从平宜嘴里传出去的闲言碎语，那平宜还能有好日子过？
“平宜怎会不知道事情轻重，平宜没有胡说八道，”平宜坚定目光，“今晚平宜去永寿宫，不慎听到母后忆起往事，这些话，是她对夏嬷嬷说的….并非平宜所编排…”
“平宜不光听到，皇上哥哥非母后所生，还听到九哥…..”
话至此，她停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一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心下有些纠结。
她攥着自己的小裙子，小脸皱成一团，始终没有再说下去。
“你九哥…怎么了？”顾衍北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表情，又凝固成霜，“平宜，将你听到的话，都告诉朕，一字不漏！”
他语气沉闷，目光森森。
“九哥….九哥他不是父皇的孩子！”鼓了鼓胸膛，平宜心一横，脱口而出，“他是母后与端王所生......”
随着平宜这句话落下，顾衍北跟苏团儿都愣住了表情。
平宜攥着自己的衣角，心想反正都已经下了决心，便不要再遮遮掩掩，她艰难咽下一口口水，继续开口，将自己今晚听到的，全部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完之后她深深猛吸了几口气，忽而觉得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整个人轻松多了。
屋子里面空气沉寂，顾衍北的目光看向远处，目无焦距，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苏团儿神色凝重的看了看顾衍北。
平宜知道得这么清楚，必定是真听到了太后无意间透漏出来的信息...从太后自己口中说出来，不会有假....
顾衍北突然知道这些，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那个自己一直当母后的女人，到头来却不是自己的亲生娘亲，他却在心里一直期盼她的疼惜….
屋子里气氛沉闷又压抑。
苏团儿缓缓起身走去平宜身旁，她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平宜的脚踝，有些发肿，但还好没有伤及骨头，养几日就好了。
平宜还好今晚只是伤到了脚踝，没有被太后发现。
“美人姐姐….我是不是，不该说出来的？”平宜抬眼看了眼对面的顾衍北。
只见他突然萧条了身影，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团儿笑着摸摸她的头：“平宜，你做得很对，要是你不说，那皇上就一直不知道，他只是需要些时间去接受。”
要不是对自己的母后失望透顶，平宜又怎么会将这些秘密全部说出来呢。
可是说与不说，对平宜来说，才是最残忍的….她今晚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做出的选择吧。
“你的脚受伤了，平时可别再到处乱跑，要好好休养，我先命镜离送你回去。”
苏团儿轻声对平宜说道。
平宜点了点头，手搭在苏团儿的手掌里支撑着身体从座椅上站起来，缓缓朝门口走去。
走去门边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孤灯下的顾衍北：“皇上哥哥……你会杀了母后跟九哥吗？”
闻言，顾衍北抬眼看向平宜，眸中涌动着万千复杂的情绪。
他从平宜眼里看到一丝丝哀求，像极了当初他濒临绝境却怀揣希望的模样，对她来说，寄予那一丁点的母女情分，大概是在宫中艰难度日的唯一念想。
可他真的能说服自己放过他们吗？
他没有回答平宜的话，平宜从他的眼里看到的眸中决绝，她低下头福身行礼：“平宜先回去了……无论皇上哥哥做什么决定，平宜既然选择告诉你，也已经最好了准备…..”
说完，转身朝外走去，镜离已经在门口候着，苏团儿做了些叮嘱后，镜离便背着平宜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着平宜消失身影的方向，苏团儿的心悬起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平宜懂事得让人心疼，她才这么小的年纪…..
脑子里面想要回想一下自己的过去，若她也出生于北凛皇室，是不是也如同平宜这般过得不开心呢？
转而一想，她在儿时被先帝带回了青北，除了遭遇那场大火，日子还是过得顺心的，比起平宜，自己要幸运得多吧……
在门口站了片刻，烛火之下的庭院深深，脑中细碎的记忆依旧在翻腾，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里。
君临天下的男人对窗而立，颀长的身躯笼罩在烛光之中，看上去显得那么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