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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启航

  巨大的黑船停靠在梦幻般的湖泊之上,月亮被它撞碎,天上的星星警惕的俯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水手和海盗们已经虚弱不堪,横七竖八的倒在甲板上不愿意动弹,那名吃掉了一颗星星的水手没有从中汲取任何他所需要的营养,此刻趴在船舷上不住的呕吐。

  托尔斯坦坐在船长室的软垫沙发上,记忆犹新的向跟前的两人讲述着最近的劫掠事迹。

  “美梦少得可怜,大部分的孩子从上学的那天起就再也不会做什么好梦了,而成年人……他们不做噩梦我就谢天谢地了,那些噩梦吃起来就像腐烂变质的大便,现在就连平平无奇的蠢梦都变成了难得的美餐。”

  “你们没有去劫掠那些富人的梦么?他们应该能够满足你们的需求。”江晓彤问道。

  托尔斯坦一声怪叫,丑陋的老脸充满了厌恶。

  “是啊,一开始是这样,那些一夜暴富的人,做梦都会笑醒,但是后来,他们也成为了噩梦的奴隶。”

  “为什么?他们不应该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快乐么?”吴趣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已经告别现实世界的生活很多很多年了,我还记得自己刚当上海盗的时候,即便是最穷苦的人,也会做着美梦,我们就像贵族宴会上最挑剔野蛮的宾客,只吃那些符合口味的食物,并把所有不符合口味的那些扔去喂狗。现在想想,我们那是真是太愚蠢了。”

  “你们这里没有狗。”江晓彤说道。

  “幸好没有,不然早就被我们吃掉了。”

  “你们为什么不劫掠这里呢?”吴趣问道,“这里难道不能满足你们的需求么?”

  “这里?”托尔斯坦怒道,“你是在侮辱我吗!?”

  吴趣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江晓彤连忙抬手阻止了托尔斯坦继续发怒,说道:“我们找你是希望你能帮我们个忙。”

  “我们快死了。”托尔斯坦坐了回去,短暂的愤怒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我能帮你们什么?”

  “我们需要定位一个吸血鬼的梦境。”吴趣说道。

  “哈。”托尔斯坦一声嗤笑,“吸血鬼,他们的美梦跟噩梦没什么区别。我可以帮你们,但是在这里可不行,我们需要‘出海’。”

  他这么说着,但没有动作。他丑陋的面孔上那双锐利的双目打量着对面的两人。

  “有难处?”吴趣问道。

  “当然,你看到了,我的船员没力气干活儿了,我也一个人可没法开动这么大的船。”

  “但是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没有重力,也没有动力,这里只有想象力,我们可以凭借想象力做到任何事情。”吴趣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托尔斯坦看着吴趣的目光变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是的,你说的没错,但我们同样需要能量。”

  江晓彤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随波逐流。”似乎是看出了两人没有听懂,他耐心的解释道,“这艘船象征着黑夜女神诺克斯凶恶残暴的一面,我们都是女神的雇工,专门为她打劫美梦,以满足她的变态乐趣。这艘船以美好梦境散发出的精神力量驱动,我们也以此为食,但是我猜即便是全知全能的女神,也从未想过我们会面临这样的窘境。”

  “所以需要我们想办法联系她么?”吴趣问道。

  “联系?哈,我们已经好几百年没有收到女神传来的信息了,如果神是可以被杀死的话,我想她已经死了,如果不能,她现在可能正处在重生阶段,或是别的什么尴尬的困境。我们不在乎她,也不需要找她,我们需要的是动力,是美梦。”

  吴趣本想说点关于这个梦境空间的建议,但考虑到对方刚才的愤怒表现,他还是选择了直接询问对方的建议。

  托尔斯坦站起身,从一件柜子里取出了一把战斧,那是一柄单手斧,木质的斧柄上连接着纯黑色金属打造的斧头斧刃处被磨的雪亮。吴趣有意的一瞥中看到,柜子里相同的手斧还有很多。

  “你要用这个东西,对这个梦境空间进行打劫么?”江晓彤问道。她有些不安的注视着托尔斯坦手中的斧头,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梦境空间?噢不,我的朋友,这里就像一只粪桶,我们可没有打劫这里的意思,我们也不是被这个梦境空间吸引来的。”托尔斯坦手持利斧缓缓走到两人跟前,被斧头指住的两人只听他说道,“黑船是被你们吸引来的,你们就像盛开在马桶中的水仙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诱人的香味。”

  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贪婪和诡异的笑容。

  江晓彤不确定的问道:“但是……我们是朋友不是么?你要对我们下手?”

  托尔斯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收拢了脸上那诡异渗人的笑容,回答道:“我们当然是朋友,我这是帮助你们,但你们首先得为船提供动力。”

  他抬起手中的黑斧,想要将它尽量全面的展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劫梦之斧,由女神亲手铸造,可以将梦境剥离出沉睡者的记忆,化为我们的食粮和黑船的燃料。”

  “但是我刚才看到你柜子里还有很多这种斧头……”吴趣小声纠正道。

  “闭嘴!我说是独一无二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托尔斯坦大吼了一声,随即上气不接下气的急促喘息了几口。似乎是这里恶臭的空气让他作呕,他丑陋的脸上止不住的厌恶神情犹如一朵散发着刺鼻气息的花朵。他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我们需要燃料才能重新起航,起航之后,我才能帮助你定位那个吸血鬼的梦境,你们身上正好有燃料。”

  吴趣转头跟身旁的江晓彤,两人异口异声的说道:

  “行吧。”

  “不行!”

  江晓彤转过身子朝向吴趣,低声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有一点浪漫的回忆,我想要记住,我……”

  “……我们要救出有意思。”吴趣说道。

  江晓彤咬了咬嘴唇,无法反驳这个理由,她低下头,询问托尔斯坦:“之后我们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是吗?”

  托尔斯坦做出一副欠揍的,不可置否的神情,含糊道:“谁知道呢,我又没对自己用过。”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托尔斯丹又说道:“我觉得你们不要盲目乐观……”

  “乐观?你什么意思?”吴趣茫然的问道。

  “因为这艘船很大,需要很强的精神能量,如果你们美梦中蕴涵的力量不够,我们依然没法启航。而如果没法起航,我们就会被溺死在这个马桶里。”托尔斯坦一只脚稍稍后退,站稳了脚步,他举起手中的斧头对两人问道,“谁先来?”

  这一次,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相同的回复。

  “那你们商量商量吧,我得提醒你们,如果先来的人能产生足够的能量,第二个人说不定就不用贡献自己。”

  “我来吧,我感觉我一个人的就够了。”吴趣说道。

  “真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江晓彤不甘示弱。

  两人四目相接,互不相让,江晓彤忽然爆起,一把就要去抢夺托尔斯坦手中的短斧。她成功了,虚弱的海盗船长没有体力闪躲,江晓彤握住斧柄就朝自己手臂上砍去,却被吴趣抓住手腕,强行掰扯开。江晓彤笑着一掌击在吴趣的下巴上,将他打翻了过去,吴趣借着这一掌的威力顺势一带,将斧头抢在手中。江晓彤双手在空气中猛地一抓,凭空而来的两条绳索一左一右的捆住了吴趣的双臂,将其往左右拉拽。这里是梦境,心想事即成。吴趣也笑了,他的周身燃起火焰,烧断了束缚住他的麻绳,江晓彤飞身上前,吴趣抬手在自己身前画了一个圈,江晓彤在梦中反应远不如现实灵敏,猝不及防之下一头栽进了圈中,她只觉得身子坠落,着地之际,竟然落到了洪闲所构筑的别墅之后。

  她一个起跃跳上别墅屋顶,视线中的黑船依然被一股白光包裹,船身宛如活物,贪婪的汲取着这难得的养分,那些水手得到了滋养,纷纷站了起来。江晓彤几个纵越跳上了黑船的甲板,只听托尔斯坦大喊着:“起锚了!小子们!快点快点你们这些懒货!黑夜女神号即将出海!”

  “哟呼!哟呼!”

  水手们大声呼喝着,他们的身体在发光,船长的大副回到岗位,手中的鞭子不住的抽在了小伙子们的背上。黑船动了,它调整了方向,缓缓升出了湖面,随着船舱中的桨夫们齐心合力的吆喝,八支粗大船桨上的符文恢复了它们原本的效果,使得船桨能够在虚幻的月光中借力航行。黑船快速升上了天空。

  江晓彤回头看去,只见洪闲搂着他的“梦中情人”的纤腰站在湖边,他面带微笑的抬手与他们作别,江晓彤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两人,江晓彤冲进船长室,只见吴趣胸口正插着那柄黑斧,白色的光晕不住的扩散开来,被黑船吸收化为燃料,而他本人则陷入了某种昏迷的状态。江晓彤明白这不是真的昏迷,他看向托尔斯坦,以眼神询问他现在的情况。

  “不赖,真的不赖。”托尔斯坦说道,“他的精神力很强,足够我们能重新返回精神海。”

  “他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江晓彤问道。

  “很难说,但肯定不会太久。”

  黑船越升越高,冲出了洪闲梦境世界所在的大气层,进入星空。这里并不是真的星空,也没有人真的需要氧气,随着距离梦境核心越来越远,周围开始弥漫起一层雾气。水手们的吆喝此起彼伏,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黑船在雾气中斜斜的上升,如同逆流而上的鲑鱼。等到它终于冲破雾气,江晓彤只觉得眼前一亮,顿时置身于星海之中。无数的星星组成了银河,河水触手可及,她分不清河里的星星是真实还是倒影,某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流动鼓足了风帆,船桨纷纷收回船舱,水手们走上甲板。他们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谁露出了异样的情绪。只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回家了。

  江晓彤转身回道船长室,伸手去拔吴趣胸膛的黑斧,托尔斯坦没有去阻止,但无论江晓彤如何用力,那柄斧头都牢牢的卡在吴趣胸口。

  “怎么回事?!”江晓彤愤怒的看向托尔斯坦。

  托尔斯坦面色尴尬,他走上前抓住斧柄往上猛提,但同样无法将其拔出。

  溢出的光芒越来越多,江晓彤的心弦也跟着绷紧,她大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托尔斯坦手足无措的在船长室来回踱步,思虑再三他终于想出了某种可能性。

  他回应道:“可能是这艘船饿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她舍不得放手……”

  “哈!?”江晓彤不敢置信的怒道,“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他会怎么样?被吸干吗?被吸干了美梦会怎么样?”

  “我们可以试着让他在另一边醒过来。”托尔斯坦提议道。但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们用‘他心通’符咒连接在一起!如果他醒过来,我也会醒过来。如果我们离开,就没把握再找到你们,也不能保证再给你们提供足够再次启航的‘燃料’。”

  “所以,我们要先定位到吸血鬼,再想办法将他唤醒。”托尔斯坦说道。

  “怎么定位到吸血鬼!”江晓彤焦急的大声询问道。

  “这里,航海图。”

  托尔斯坦走到船长室的“海图”边上,这是一张没有陆地也没有海洋的“海图”,它由某种起伏不定的波涛构成,不同的颜色划分了不同的区域,这些区域在不经意间会产生细微的变化,而在某些区域,各种颜色混在一起。托尔斯坦伸手在“海图”上用力一抹,那海图竟然如同镶嵌在桌子里的地球仪一般转了个面。托尔斯坦将其停顿在某一区域,然后对江晓彤问道:“你要找的吸血鬼在亚洲地区是么?”

  江晓彤在吴趣额头上吻了吻,走到“海图”边,只见上面到处充斥着灰色的薄雾和黑色的块斑,期间夹杂着几点微不可见的蓝色,那些蓝色一现即隐,有的只是闪烁了一下便失去了踪影。一些明显的淡红色点缀其中,好似少女青春期脸上的水痘。

  “灰色的是蠢梦,黑色是噩梦,蓝色是美梦,偶尔会出现粉红色的是春梦。吸血鬼的美梦和噩梦都是红色的,没有差别,我想跟他们的饮食习惯有关。谨慎一点,江,在精神海中航行不需要太多的能量,可一旦我们进入他人的梦境,如果掠夺不到足够的资源,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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