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啥？”
“瞅你咋滴？”
“没见过开脑洞的啊。”江晓彤一脸丧逼模样，翻着白眼看着隔壁床位上的马青槐。
老头儿哈哈一笑，“还真没见过。”
“诶？那你今天见到啦？”江晓彤头一偏，对另一边床位上的黄忆雪说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黄忆雪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不置可否的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输完的药液。吴趣坐在三张病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低头盘着新买的手机，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接过之后，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但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化口音，反而安慰了几句，并表示自己这边可以缓一缓。
江晓彤见他这副模样，自然要询问一番。
“嗯……是王导打来的。”吴趣说道。
“我听你说可以通融一下，是报酬问题么？”对于这种情况，江晓彤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在头几年，他们的收费规格还比较上流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希望分期付款的客户，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雇人降妖除魔还需要付个首付，还不如直接搬家算了。”
吴趣对物质方面的需求一直很佛系，对于这种事情的宽容度很高，故而事务所的某个抽屉里堆积着不少欠条，其中某些基本已经沦为烂账。不过他们做的无本的买卖，便没有过于追究这种事情，还能产生某种影响，冲击那些收费高昂但没有什么p用的江湖散人的业务。虽然效果很不明显。有些人为了躲避这笔债务，在之后遇到灵异事件的时候，反而会有意避开他们，寻找传说中的江湖术士，然后被骗得倾家荡产。
想到这个，吴趣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马青槐的身上。
之前他询问了一番之前在阳新会所时两人是怎么被发现的，没想到结果很简单，他们在电梯里遇到的吴阡助理在跟他们分别之后，立马一个电话打给了其他助理确认情况，两人在到达四楼后不久，便被两名保安当场逮住。由于四楼涉及到的敏感话题，两名保安试图将他们驱赶出去，但马青槐执拗的要拽上杨青竹和倪彩一起走。他年纪虽老，但身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三下五除二便打翻了两名保安，结果楼上的吴阡亲自赶到，竟直接用电击枪击倒了马青槐，并让人将他搬去了冷库。黄忆雪想逃时已经晚了，被吴阡亲手贴上了一张“邮票”，在神情恍惚的不适感中，被他们扔到了会所外，等待着丑闻的爆发。
幸好两人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势，但马青槐毕竟年纪大了，被电击枪击中背部之后又被“雪藏”了一段时间，精神气肉眼可见的衰弱了不少，只有跟江晓彤斗嘴的时候，他才显得格外的矫健。
“是啊。”吴趣无奈的说道，“他说因为题材过于敏感，这期没有过审，需要大量的剪辑和补拍，情节方面也需要修改，他那边现在已经焦头烂额，如果这一期不能如期上映，他们的节目可能会被砍掉。”
“如果被砍掉了，我们是不是就没钱拿了？”江晓彤问道。
“恐怕是的。”
“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焯！”
一旁的黄忆雪面色苦闷，一看就知道有心事，十有八九在思考补拍方面的问题。她到现在都还没接到节目组的电话，不拍很有可能会剪掉很多她的画面。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给节目组去个电话时，病房门被打开，一名戴着口罩的中年男医生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叠病情报告，先走到马青槐床前，说道：“马青槐是吧？”
马老爷子点了点头，“嗯呐。”
“您的情况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也没有留下病根，只需要主意多休息，多吃一些温补的食物。体检显示您的脂肪肝比较严重，建议您近期少吃油腻的食物多运动，您这个年纪能这么健康，应该是修行了什么法门吧？我们这里也不好多问，个人建议呢，您最好是去注册一下，这样功法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因为一般来说，不注册的人是不能在我们这边接受治疗的，您是例外，但也下不为例。”
马青槐点着头答应着，对于建议他去注册这种事情，显然是没往心里去。
年轻医生走走到江晓彤床前翻看着她的报告。
“江晓彤是吧？”
“嗯呐。”江晓彤学着马青槐回应了一声。
“你脑袋上那个伤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介于你能力下降的问题，这个时间可能比你预期的要长一些，希望你有点耐心。”
江晓彤“哦”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大概需要多久啊？”
“这个嘛，我不是你的主治医生，我只是来查个房，顺便通知一下你的情况，王医生现在正在做手术，没空过来。如果按照我的推断，你的颅骨要想彻底愈合，至少得要两周。”
“两周！”江晓彤垂死病中惊坐起，“这也太久了吧！？”
“大姐，你安生一点儿，正常人早就死了，我特么上次出车祸都不止两周。”吴趣开口安慰道。
江晓彤生无可恋的往后一躺，对着天花板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我想回家，我有点想家里那只猫做的饭了。”
“这个嘛，得看恢复情况而定了，你微微左右摇晃一下脑袋，看看还疼不疼。”
江晓彤依言摇了摇头，随即一阵晕眩和轻微的疼痛感袭来。尽管她想装着若无其事，但脸上的神情还是出卖了她。
“这是脑震荡还没有完全好，脑震荡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你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最好等头彻底不痛了再办理出院手续。这期间不要剧烈运动。最好连运动都不要。”
“哦……”
“黄忆雪。”
“嗯，我是。”
“我儿子很喜欢你，可以跟你合影一张，顺便要个签名么？”
“啊……我没化妆……”
“没关系，你化不化妆看起来差不太多。”
两人合影留念，查房医生因为拿到了黄忆雪的亲笔签名，眼睛笑成了一道缝，接着才说道：“你的问题表面上不大。”
“表面上？”黄忆雪心中一惊，“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因为你是第一次接触致幻剂，身体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戒断反应，但是会不会对你产生心理成瘾性，这一点只有你自己知道，如果产生了，希望你能克制一下。”吴趣替医生说道。
“是的，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很多明星毁于吸·毒，很多毒虫即便已经生理脱毒，也很容易再次倒在追求快感和刺激的路上。”医生说道，“我个人建议你定期去就近的派出所做尿检，可以帮助你监督自己，这是个很有效的办法。”
黄忆雪沉默了一阵，笑道：“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想到就恶心，不会去尝试的。”
医生转身看了看吴趣，两人眼中是相同的担忧。
由于工作原因，黄忆雪只在特病护住了一天，便在助理疯狂的电话轰炸中出院离开了。马青槐也没待多久，黄忆雪离开的第二天，他就找了个理由逃离了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当病房里只剩下吴趣和江晓彤两人后，江晓彤便开始嚷嚷着要溜号。吴趣起先是不同意的，她脑袋上的伤实在是让人忧心，毕竟是被号称手炮的马格南之鹰近距离击中，且当时处于麻痹状态，甚至没有偏转，正面吃满了伤害。要是换做他自己，只怕脑浆都要溅到天花板上。
但是今天早上当医生为她拆开纱布时，所有人惊讶的发现，那枚被子弹钻出的圆孔竟然已经愈合，新生的肌肤虽然稚嫩，但已经没有了明显的疤痕。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时不时的头痛，显然是脑震荡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脑震荡这种问题，似乎在哪里休息效果都差不多，在江晓彤苦口婆心死缠烂打以死相逼的劝说下，终于在某一天的晚上，两人偷偷离开了特病护。
来的时候，他们是乘坐黄忆雪经纪公司的大巴，那辆大巴的下一站并不会回到zh市，而是要载着众人去竖店参与一部电视剧的拍摄，两人便只好自费去长途客运站坐长途巴士回到了zh市。
他们离开了几天，事务所中又多了几份工作邀约的留言，这些表格被小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了一起放在吴趣的办公桌抽屉中。
江晓彤一如既往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慵懒随意打着瞌睡。吴趣则在一份份的查看着那些被填满的表格——主要是查看那些在“灵异”类型上打钩的表格。最近这类工作邀约似乎变得多了些，且接触年龄普遍低龄化。其中一份的填写人居然才19岁，事件地点方面，他所填写的是某工厂的生产车间，他是那家工厂的一名打工人，现象是“物体经常毫无缘由的摔落”。
“你们老板都不着急，你着急个什么啊。”看着人员伤亡人数0上有些轻浮的√，吴趣直接将这张表格揉成团扔到了垃圾桶中。
就在小猫在厨房准备晚饭的时候，江晓彤吸了吸鼻子，忽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就连吴趣也闻到了，那是一股淡淡的防腐剂的味道。小猫从厨房探出头来，大声询问是不是两人打翻了瓶子。
门被敲响了，江晓彤打开门，门外是一名身穿卫衣，头戴兜帽的女子。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和眼睛，露出的下半部分，两颊的肌肤呈现让人毛骨悚然的苍白。那是一种没有任何血色的苍白，“牛奶般雪白的肌肤”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只是一种夸张的比喻，在她的身上，则是精准的写实。她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肩上挎着一只红色包包，白色的卫衣和牛仔裤并不搭调，也没有在她身上显现出异样的美感。
“哎呀，小尸妹啊？快进来快进来。”江晓彤眉开眼笑的拽着来人进了屋子，神态自然亲热。
“晓彤姐。”来着揭下兜帽，露出了一张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的脸，她神色萎靡，心事重重，瞳孔是黄色的。
“你说你，来就来吧，怎么不带点礼物啊？”江晓彤将少女拉到沙发上坐了，少女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羞怯，但并没有染上红晕。
“那个……我昨天来过一次，你们不在……小猫说你们出差去了……”
“是啊，这趟可是亏大了啊，啥都没捞着，还开了个脑洞。”
江晓彤毫不在意的拿自己的伤势开着玩笑，还将自己脑门上淡淡的疤露出来给她看。吴趣跟这位半生不死的少女没有太多交际，偶尔会在道玄网上看到她的帖子，似乎还在酒吧遇见过一次，之后就不太记得了。
“你好啊，陈小姐，最近看你的帖子，还以为你搬家去别的地方住了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吴趣十指交叉在桌面，友善的说道。
小尸妹真名叫做陈苑，挺好听的名字，但认识她的人几乎没有人会用本名称呼她，反正“小尸妹”这个称呼外人根本听不出什么问题，本能的会以为是在喊她小师妹，加上叫起来亲切又好玩，她本人也不抵触，本名基本也就被废弃了。
被叫“陈小姐”的小尸妹甚至有点不大习惯，她局促不安，语气柔弱地说道：“那个，我是想委托你们，帮我找找这个人。”
说着，她从包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她和一个外国人的合影，那人金发碧眼，身材高瘦，有明显的英国人特征，他跟小尸妹勾肩搭背，两人手里各举着一只半满的大号啤酒杯，小尸妹的那杯颜色不纯，明显混有其他东西，两人嘴上都残留着一层滑稽的啤酒泡沫。江晓彤几乎能听到两人畅快的大笑，她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男人。
“这不是‘有意思’么？”
“嗯，是的，是‘有意思’。”小尸妹嘴巴一瘪，情绪低落的说道，“他失踪好久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公司的员工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我去道政局问了，那边不肯给我透露他的行踪。”
吴趣心中一沉，他是知道的，“有意思”这会儿应该跟夏颉在一块儿，清不清醒他就不知道了。而道政局那边，除非是直系亲属，否则任何外人想要查询某个特种的具体位置，都是难上加难，自己委托任翟帮他查找厄洛斯的位置，直到现在都没有答复。
他不知应不应该告诉小尸妹“有意思”现在的情况，江晓彤转过头与他对视，显然也拿不定主意。
吴趣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以经常一起喝酒……”小尸妹说道，“我们都是……”她顿了顿，跳过了这一部分，继续说道，“我在供需站上班，上个月他来买血浆，非要ab型，可是当时供需站里正好没有这种血型。我们大吵了一架……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说着，小尸妹竟然嘤嘤哭了起来。尽管没有眼泪流淌出来，但依旧能感受到她崩溃的情绪。
“求求你们……帮我找到他……”她抽泣着说道，“我只有他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