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化宜城中村，身后跟着捧着一碗土豆片正吃着的江晓彤，吴趣看着路边一一亮起的路灯和头顶阴暗的天空，不由得叹了口气。他停下脚步，问着空气中传来的阵阵香味，思考着自己的猜测中的不合理处。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他们已经在找了三个城中村中的住房出租，尽管找到了不少袁姓住户，但不管是上门问候，还是向房东询问，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些住户要么在家，要么头天晚上还回来过。按理来说，袁铁本人都已经失踪了一周，他的妹妹只会失踪更久。现在虽然已经接近十二月末，但今年春节是二月份，没道理这么早就退房啊。终究还是线索太少，指望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几率微乎其微。
吃着土豆片的江晓彤跟上了吴趣的脚步，见他满脸愁容，便安慰道：“哎呀，没什么的，找不到就找不到，我就不信姚家那个废物赘婿敢来找咱们麻烦。”
吴趣一声苦笑，见江晓彤试图将筷子上的土豆片夹到自己嘴边，他在对方还没说出那声“啊”之前，假装若无其事迅速抬腿脱离了投食范围，自顾自的朝车子那头走去。他走了一阵，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去，江晓彤已经跟自己拉开了好一段距离，正站在一家王式锅包肉外，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脸上满是阴险的笑容。
见对方不挪步，他只好走了回去，问道：“怎么了姑奶奶，笑的这么渗人？”
江晓彤抿着嘴，又咬了咬嘴唇，一脸心机都快刻在额头上了，她说道：“老吴，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是魔鬼吗？想噶我腰子？”吴趣警惕的朝后退了一步。
江晓彤哈哈大笑，“那也不至于，你给我把上次在高速公路上面的超速罚款报销了，我就告诉你蒋灵在哪儿。”
吴趣满脸问号，他问道：“什么罚款？”
江晓彤嘿嘿笑了两声，将手中吃完的纸碗扔进垃圾桶里，走到那家王氏锅包肉小店门口，推开门，转头对他说道：“肘，跟我进屋。”
吴趣看着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想趁机讹自己一顿，也就没多想，难道吃个锅包肉还能碰到蒋灵不成？结果他前脚刚迈进店里，后眼就看到正坐在角落，正用筷子夹着一块锅包肉往嘴里送的蒋灵。她今天穿着一件灰色呢绒外衣，没有化妆，清纯淡雅的素颜仿佛一朵倚墙而立的白莲花。她吃的很秀气，红唇微张，小小的咬了一口，一只手捋着从耳边垂下来的发丝，面前的锅包肉已经被她消灭了大半，一旁的奶茶杯也几乎见底。江晓彤大大咧咧的走在了她桌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蒋灵静静的抬起头，看到是她，目光马上绕开她的身子，落到了还站在门口的吴趣身上。她脸上的神情缓缓从迷茫转为了惊讶，接着迅速吞下了嘴里的锅包肉，朝着吴趣露出一个宛如被二月春风裁剪过的微笑。
“你们怎么也来了啊？”蒋灵招呼着两人入座，然后招来了服务员。
这会儿店里人还不少，但蒋灵刚刚开口，那微弱的声音便穿到了服务小哥耳中，对方仿佛是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蒋灵难得大方了一次，给吴趣和江晓彤各自点了一份锅包肉。等小哥走开，有一次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啊？我也是刚刚到。”
吴趣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抢在江晓彤的阴阳怪气之前，长驱直入的问道：“是因为忙着销赃，所以耽搁了么？”
“你说什么呢。”蒋灵不紧不慢的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唇上微不可见的油渍，脸上挂着无辜的神情。
“唉，你说你装什么呢，我大老远就问道你身上的骚·味儿了，说吧，东西卖给谁了？”江晓彤对给她端上锅包肉的服务员小哥道了声谢，然后毫不客气的对蒋灵说道，“你胆儿挺肥啊，是最近吃得太好，胆囊壁增厚了么？姚家的东西你也敢拿？你怕是不知道姚家那个废物赘婿的厉害哦。”
“吴金么？”蒋灵笑道，丝毫不以为的云淡风轻让江晓彤颇有些抓狂。“我当然知道啊，但是如果他欺负我……”她的目光转向吴趣，接着说道，“你难道会坐视不理么？”
“我靠？”江晓彤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吴趣，“你啥时候成她靠山了？”
吴趣咳嗽了两声以掩饰尴尬，然后纠正道：“他要是找你，那不叫欺负你，那叫伸张正义。你东西出手了吗？要是没出手，还是交给我，让我带回去吧，真的不建议你招惹姚家，特别是现在的姚家。”
蒋灵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等第三份锅包肉被端到吴趣面前，服务员小哥的恋恋不舍的离去，她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我也不是有意让你为难的。”
她语气中含着几丝若有若无的愧疚，接着说道：“这样吧，你们帮我找到袁铁和他妹妹，我就把东西还给你们。”
听到对方妥协，吴趣倒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问了关于袁铁妹妹的一些信息，这才知道，袁铁的妹妹名叫袁秀，现在确实是大四的实习生，也确实在城中村租了一间距离工作单位很近的房子，具体位置就在现在这座城中村里。吴趣听完，将自己跟江晓彤找了一天也没有线索的事情跟蒋灵说了。她听完之后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你……为什么对袁铁他妹妹的第一印象，是她会租最便宜的房子呢？”蒋灵有些惊奇的盯着吴趣，“袁铁虽然不是姚家的那种大富豪，但也算是小有积蓄，他妹妹也是勤工俭学的好女孩。其实你只要把租金价格往上稍微调一个档次再搜索，现在应该都已经找到了。”
“嚯。”吴趣恍然大悟，竟然小瞧了袁铁的家底。想到蒋灵可能还知道一些其他信息，便直接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找他们呢？”
蒋灵眨着眼睛，主动大方的去前台结了账，然后带着两人去了袁秀实习所在的单位。按理来说，这个点儿，不正经的公司已经下班了，但幸好袁秀所面试的公司十分正经，所以这会儿正是加班高峰期，加上年末冲业绩，这家挂着“白桦百弘汽车销售”旗号的办公大楼中还灯火通明。
不知是因为有了对方的陪伴所以双双不需要男人，还是两人只是单纯的觉得吴趣会破坏气氛，他们来到公司大堂外，便将吴趣拦在了外头，然后两人自称是袁秀的大学同学，向正在值班的前台小哥询问袁秀的下落。果然，没有了碍眼的臭男人，两个风格各异的美女只是轮着说了两句，便将这位因为加班而心情屌差的帅哥迷得神魂颠倒，蒋灵以袁秀的闺蜜自称，表示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合租房，希望能从她上班的地方打听到一点消息。
这位小哥跟袁秀也不是很熟，但十分热情的将两人带到了她所属的销售经理办公室门外。这位自愿加班的小领导见到两名美女也是十分兴奋，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自己这边的优渥待遇和职业前景，好不容易提到袁秀，却只是一句淡淡的“好久没来上班了，电话也打不通”便了事。江晓彤表示希望能够查看一下她留在公司的私人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这个本来不可能被答应的提议在，蒋灵那闪动着朦胧泪花的急切目光中被瞬间通过，当即便叫来了一名同样自愿加班的女下属，让她带着两人前往女更衣室，他自己也紧跟在后。
进入女更衣室后，经理倒是没有要求进入，只是对那名女下属使了个眼神。袁秀的女同事使用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她的储物柜，蒋灵和江晓彤发现，她储物柜里的东西少得出奇，仅仅只有一套换洗备用的工作装，一包还没有拆开的辣条，和一面小镜子。
小镜子只是普通的补妆镜，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江晓彤强行控制这自己的右手不让其将辣条撕开。为了转移注意力，同时也方便蒋灵搜索，她转过身向袁秀的女同事问起了她的工作情况。
“她啊？她来了就几个月，很努力，习惯了之后，业绩也很好。”女同事说道，“作为一个新人来说，很不容易了，我记得我刚入行的时候，头三个月的都没什么业绩，差点饿死了呢。”
江晓彤点着头附和着对方的话，嘟囔着“现在什么工作都不好做”之类的套话，没想到一下子勾起了这名目测不过二十七八岁姑娘的伤心往事，又是抱怨客户素质低下，又是暗示自己被职场X骚扰，还表示明年再不涨工资，恐怕就连城中村的房子都要住不起了，到时候恐怕就只能回老家找个老实男人结婚了。说到这儿，她表示自己很羡慕袁秀，入职没多久就进入了上升期，她一失踪，很多回头的客户来谈生意都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江晓彤不住点着头迎合着她，忽然感觉腰上被蒋灵撞了一下，她回过头，只见对方手中拿着一只拇指大小的瓶子，里头是一种橘黄色的液体，只剩下瓶底浅浅的一层，约莫也就几滴的量，瓶口是喷雾器，似乎是一瓶香水。
“什么啊？香水吗？”她问道。
“是从她衣服里搜出来的，我刚才喷了一下，你没闻到么？”蒋灵认真的说道。
江晓彤抽了抽鼻子，疑惑道：“你真的喷了？没什么味儿啊？”
说罢，她从蒋灵手中拿过瓶子，晃了晃，然后对着空气喷了两下，接着抽了抽鼻子，依旧闻不到什么味道。为了验证，她直接拧开瓶盖，将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再次奇道：“确实没儿味啊？不会是过期了吧？”
她将瓶子举到灯光下观察，却惊讶的发现，这只小瓶子上别说生产日期了，就连品牌logo都没有，光秃秃的一个素瓶，而且一看就是十分廉价的那种。
“过期了你就一点儿都闻不到么？”蒋灵转而向那名女销售问道，“袁秀平常喷香水么？”
女销售想了想了，摇摇头道：“不知道，好像没怎么喷香水吧？她蛮素的，有时候妆都不化。”
蒋灵压下心中的疑惑，对江晓彤说了句“走。”
两人打开更衣室的门，那名经理还等在外头，见两位美女相继出来，他立马笑脸相迎，询问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但看到两人模样，估摸着是没发现什么，正踌躇着怎么委婉的要个联系方式，忽然他鼻子嗅了嗅，笑道：“两位，你们跟袁秀用的是同款的香水啊？”
蒋灵跟江晓彤对视了一眼，江晓彤连忙说道：“是啊，是啊，我们是闺蜜嘛，经常买一样的东西，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看書溂
说罢，也不管经理脸上变得有些迷恋的神情，拽着蒋灵离开了大楼，快步朝吴趣所在的方向走去。
吴趣蹲在大楼外的一处花坛边上，正无聊的搓着手机，见两人回来了，赶紧起身，刚要询问他们的调查进度，一阵诡异莫名的香味传入鼻中。那是一股十分奇特，但却无法具体描述的香味，仿佛十七岁的蒋灵在操场跑了五圈后，身上洋溢的那种味道，像青草，像阳光，像精疲力尽的少女仰头喝水时，从嘴角滑落的水滴，像那水滴滑过雪白的脖颈，沁入白色的运动衬衣，缓缓弥漫开来后，透出的那一抹蜜桃色的香甜气息……
他猛地一摇脑袋，飞快的往后撤了几步，对着走近的两人喝道：“站住！”
蒋灵和江晓彤同时止步，前者吓了一跳，后者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吴趣又吸了两口空气中的香味，怎么想怎么奇怪，问道：“你们在里头干什么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江晓彤将他们在公司中查到的情况跟他说了，吴趣却明显心不在焉，目光飘忽的在两人之间转悠来去。
“就这？”他问道。
“不然呢？”蒋灵好奇的反问道。
“你们……真的没……跑去什么隐秘的角落，干点什么与我无关的事情？不然你俩怎么好像串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