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落在门后地面上的符灰燃尽了自身最后一点残渣，空气中黄纸烧焦的气味逐渐散去，项乐松呆呆的看着这名走进病房内的普通护士，目光在她和吴趣之间来回瞪视。
吴趣却对对方的到来并不意外，从一开始他预想的几种可能性，控制项乐松只是其中之一。
“你果然监视着他啊。”吴趣对一旁虎视眈眈的江晓彤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转而继续说道，“没想到你这么自傲的人，也会穿女装，哈哈。”
然而他这个冷笑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护士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你难道不是在等我吗。”忽然，女护士好似跳过了一部分内容，直接了当的说道，“不管是告知他你的位置，还是贴上预警用的灵符，而不是采用威力更大，能直接破除附体的符咒，都是在显示，你想见我。”
吴趣却不回答这个问题，说道：“杨阳已经落网，你妹妹的仇，已经有人给你报了。”
女护士一声轻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试探我，你那间事务所在外面籍籍无名，道上也从来没有关于你很厉害的传说，是有道理的。”
一旁的江晓彤居然听乐了，笑道：“老吴，他嘲讽你菜。”
没想到她一开口，马上吸引力夏颉的主意，他讲目光转回吴趣，问道：“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她，是什么？”
“卧槽？”江晓彤一惊，赶忙将小猫举到身前挡住自己，“我是一只猫，喵。”
这个看起来是十分呆萌的行为，此刻却没有人买账，吴趣眼睛眯了眯，说道：“那，同等的问题，你，是什么。”
病房之中瞬间陷入沉默，夏颉侧头与吴趣对视，目光之中没有丝毫畏惧，深沉的声音从口罩后缓缓传出——
“我是，谙王。”
“或者说你以为你是谙王。”吴趣瞬间便明白了这个答案的含义，他转过头对江晓彤问道，“那你以为你是什么？”
江晓彤没料到吴趣居然把这个皮球提给了她，她虽然平常不想事儿，但直觉极为敏锐，知道这个问题不能打马虎眼儿蒙混过去，但也不能真的告知对方实情，便捡了比较无关紧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我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中俄混血九尾狐。”她双手一摊，好像这真的是个烂大街的身份一般。
“九尾？”小护士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即便看不到面容，也能轻易的察觉她目光中的质疑。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吴趣打断夏颉的质问，“与之对等的问题——”
话至一半吴趣突然看向项乐松，对方身子一软，便跌倒在地晕了过去。
“——是你对他人‘系统’的操控，究竟可以达到什么程度。”
夏颉看着倒地昏迷的项乐松，说道：“没有对我使用这种能力，你们也还不是太愚蠢。”
“你的技能是让阴魂附体，其中含有你的一部分意志，相当于远程操控。中断你的本体意识，可能会造成几秒钟的延迟，因此并无作用。”
夏颉对于这段推测并无表示，因为一旦否认或肯定，对方便极有可能以此为依据，推导出更多自己能力的细节。
“我说过，你们自诩好人，容不下一条无辜性命的牺牲，所以，对我毫无威胁。”夏颉缓缓侧头，“但是你们的力量，过于夸张。”
“你没有与这个问题的答案价值对等的东西。”吴趣面色一沉，强调道。
“就算我给你的答案，是这整家医院所有人的性命，是否能活过今天？”夏颉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吴趣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病房之中再度陷入沉默，江晓彤蓄势待发，吴趣也不像表面那般沉着镇定。
然而夏颉却转移了话题，说道：“五星级酒店和比赛的计划，太过拙劣。你们如此强大，却自缚于所谓的仁义道德，法律规矩，实在让我惊讶。但，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如果你们的力量，需要这份仁义道德来维持，答案便呼之欲出。你们的力量，来源于国家授予，并且随时可以被剥夺。”
她缓缓踱着步子，从门口走到的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说道：“即便如此，这份力量依旧过于夸张，没有任何前置的降雷，虚实随意转换，实体分身，颠倒重力，使光线增加重量，随意切断他人意识，正面顶住一辆渣土车的压力，即便是修仙小说中，也很少有你们这样不合理的能力。你们，还能做到什么？”
吴趣几乎是毫无间断的接着他的话头说道：“还能让她生孩子。”
说罢，目光看向一脸惊喜的江晓彤。
没想到夏颉突然转过身，问道：“如果我同事操纵一男一女，让他们生下孩子，你说，会怎么样？”
吴趣心中一惊，这可是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伦理方面的问题他不太懂，不过这种情况下最终定罪的肯定是他夏颉，至于被害者三人……
“你要知道，一旦道政局找到你制造车祸的证据，马上就会对你动手。”
对此，夏颉并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再次转移了话题。
“我很好奇，你们的力量来源于国家，或者说正府高层的授予，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得到如此强大，且可以交予他人的力量呢。”
吴趣再次强调道：“这个问题，你同样没有与之对等的交换条件，挟持人质不可能永远保证你的安全，也不是你可以肆无忌惮的筹码。”
“哈。”夏颉一声冷笑，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直到他离开病房，吴趣都没有出言阻拦，坐在旁边椅子上抱着小猫的江晓彤等他离开，询问道：“要不要我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他的本体。”
吴趣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这次见面确实是在他的暗示之下促成，但依旧没有套出对方的真实目的，对方推测出自己这边的力量模式，这并不奇怪，“系统用户”们依仗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都膨胀的没边儿，道政局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强其万倍，凭什么就能一直保持清高？这里头的原因明眼人一看即明。
“你去吧，不过你要是真的找到了，打算怎么弄？打断他全身的骨头？还是把用他的脑袋通马桶？”吴趣随口回了江晓彤一句。
“哎呀，就很烦，每次跟他扯上关系心情就贼差。”江晓彤将小猫摁在怀里使劲儿蹂躏了一番。
被当做泄气包的小猫分离反抗了几下，然后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她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江晓彤敲了一下，说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赶紧回家做饭去，中午我要吃鱼香肉丝。”
话虽如此，但手上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小猫龇牙咧嘴闹了一阵，骂道：“老女人，都九条尾巴了，还整天惦记老板这个老鲜肉。”
“哎呀卧槽，你也膨胀了啊，我看着哪儿老了？这皮肤，这长腿，这舌头，略略略，哪点儿不比你强啊？”江晓彤摁着小猫又是一顿挠痒痒伺候，等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迈着两条小粗腿儿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她一走，又有一名护士走了进来，一看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项老板，当即就是一声惊叫，怒斥两人怎么有人晕倒了也不知道按铃，就让他这么躺在地上。吴趣差点儿给他忘了，暗中解除了他身上的意识隔断，只听一阵哆哆嗦嗦的呻吟声之后，项乐松便被小护士搀扶着站了起来，目光中看向吴趣的情绪十分复杂，无意间瞥了一眼床头的病患卡，上面所写的果然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名字。
“你……你不姓孙？你……你叫吴趣？”项乐松这会儿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之前都是骗我的！？”
吴趣跟江晓彤对视了一眼，后者直接站起身，双手往腰上一叉，理直气壮的说道：“是啊，骗你的，你有意见吗？”
见对方这么狂傲，项乐松愣了片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吴趣他们虽然在身份上骗了他，但也没骗他什么东西，连借的车都还了回来，前天更是以很便宜的价格卖了他一张护身符，真要追究起来，自己没损失啊。
“吴先生，我认真的问你你就，我儿子的事情，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项乐松眼见气势上胜不过江晓彤，索性头一转不看他，直接对吴趣问道。
“没有关系。”吴趣如实说道，“我本来想利用一下你儿子，对付一下刚才那个人，谁知道你儿子自己作死，惹谁不好，惹了一个连我们都不好得罪的人。”
听到“连我们都不好得罪的人”这句话，项乐松心脏往下一沉，知道吴趣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的，只能长叹一口气，说道：“那，打扰了，吴先生，如果有机会，以后再找你合作吧。”
“机会不多咯。”吴趣笑着摇了摇头，目送项乐松离开了病房。
这下，病房里就又只剩下江晓彤和吴趣两人，江晓彤突然问道：“小猫一个人回去，你不会担心她出事么？”
吴趣“嗯”了一声，说不担心那肯定是骗人的，遇到普通的“系统用户”还好说，打不过还可以逃。要是遇上夏颉，指不定就要被对方控制普通人袭击，被迫正当防卫而伤人，那时候就不好解释了。但直觉告诉他，夏颉并不会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至少在现阶段，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会去做。
大概中午的时候，小猫果然提着一只保温饭盒安全的回来了，江晓彤在她进来之后，这才假装去了趟洗手间刚回来，甩着手上的水滴，上前去抢她手里的饭。
小猫看着她满手是水，疑惑的问道：“病房里就有厕所，你这是跑哪儿拉肚子去了？”
江晓彤昨晚消耗颇大，早饭也没吃，这会儿从保温盒里扒拉出一碗饭，就着一盘炒青菜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问道：“我鱼香肉丝呢？”
“哪儿有什么鱼香肉丝啊，你在想peach。”
小猫熟练的将餐桌板给吴趣架上，又给他添了一碗饭，午饭除了一盘炒青菜和青椒肉丝外还有一份排骨汤，据她所说是从早上开始炖的，味道极为鲜美，馋的江晓彤顿时只觉得手里的米饭不香了。
在吨吨吨喝下半碗排骨汤后，一本满足的江晓彤这才开始吃起了饭菜。
小猫则一脸委屈的跟吴趣埋怨不能这么宠这个老女人，吴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江晓彤这会儿吃人的嘴软，也不跟她贫嘴。吃完饭后小猫收起餐具就走了。
江晓彤一吃完午饭就想睡觉，吴趣无聊的刷了会儿手机。昏昏欲睡之际，江晓彤突然噌的的一下从折叠床上坐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只见江晓彤目光茫然的左顾右盼，满脸警惕的模样不知道在防范什么，吴趣赶忙开口询问，江晓彤迅速穿好裤子站起身，十分不可思议的说道：“好像有人在医院附近布阵，灵气流动突然变得不正常了。”
吴趣的灵觉远不如江晓彤，听他一说，赶忙闭眼仔细分辨，发现正如江晓彤所说，原本平缓无序的灵流此刻好似陷入了一个漩涡，正不住的往下沉去。
“我出去看看。”
江晓彤说罢就要离开病房出去查探，吴趣赶忙说道：“你去租个轮椅，我也去。”
想到自己对阵法之类的东西并不如何擅长，江晓彤当即去找护士处租来了个轮椅，推着一手一脚打着石膏的吴趣离开的病房。
“灵气是向下流的，可能是有什么阵法在聚集灵气。”江晓彤推着吴趣在走廊间穿梭，一边说道，“要是我姐在就好了，她比较擅长法术，我在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
吴趣一反常态没有趁势打击她一波，而是安慰道：“你还别说，你姐老羡慕你了，她一用法术就被发短信，哪儿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二人来到一楼，可是灵气依旧在不断下沉，吴趣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些比较传统的医院闹鬼题材，便找来个护士询问医院的负一楼能不能通向停车场，结果那护士嘻嘻一笑，说道医院哪儿有地下停车场啊？负一楼是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