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脸上带着憨憨笑容的陌生男人，杨阳心中再次燃起一丝希望，从金发女人的口气中分析，对方跟她应该是熟识，称呼时又以小字开头，显然是低她一等的，那么，就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帮手。
然而没想到那被称作小吴的青年只是对江晓彤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竟然走到马若梅面前的小溪对面，恭恭敬敬的弯腰叫了一声“马姐。”
这一下，杨阳又没了指望，感情这人是疯女人一边的。
可没想到这个大众脸的小吴一张口，杨阳便又将一颗心提上了嗓子眼儿。
因为他说：“马姐，滥用私刑，不太好吧？”
马若梅声音顿时高了两度，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这话哪怕是换做普通人，听到之后，怒气槽都要涨上一节，更何况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爆裂性子的。然而这位小吴，却好似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用一种礼貌而又不显得傲慢的语气说道：“马姐，我不是在教你做事，小冰没有死，你把他弄死了，划不来的。”
“怕什么，杀完我就去自首，不让你们为难，所有的罪我都认，辩护律师都不需要，上午开庭下午就可以送去枪毙。”马若梅说吧，目光划过小吴身边，落在杨阳脸上。
杨阳顿时只觉得喉头被一股大力掐住，那力量不断的收紧，使他逐渐难以呼吸，他想出声呼救，但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站在他面前的王恒注意到了他逐渐涨红的脸色和不住抽搐的四肢，却毫表情。
小吴一抬手，打断了马若梅的目光，杨阳只觉得呼吸陡然顺畅，刚忙大力吸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马姐，咱们不搞这些小动作行不行，你要弄死他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问题是，根据他刚才的口供，这小东西身上可能背着好几起案子呢，我们总要一一查清楚，再给他一个公正的审判。”小吴面露恳求的对马若梅说道，“有些女孩子的父母可是一直在等一个结果，总不能让马姐你一个人爽吧？”
“哎哟哟哟，小吴可以啊，敢跟你马姐开黄腔了，不愧是一掌灭了红衣小萝莉的，膨胀了啊？”江晓彤倚在一棵树旁正不住的揉着自己受伤的胸口，嘴上却忍不住扇阴风点鬼火的挑拨离间。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小吴立马来了个否认三连，然后转过头继续对马若梅说道，“马姐，虽然你退休了，但也不应该不相信司法公正吧？我们国家又不是美利坚。”
其实马若梅心里明白，这个小吴虽然在道政局只是个普通道警，但毕竟是体制内部的人，江晓彤再难缠，也始终只是个编外人员，两者不可同日而语。真要动起手来，就算自己状态完好，他也是可以拖延一阵子的。而江晓彤那边中了自己一掌，这会儿也该缓过来了。他俩要是联起手来铁了心要带走杨阳，自己杀鸡不成还惹得一身毛，但就这么让他将人带走，念头又不通达。
她脑中灵光一闪，眼睛一眯，声音肃然，说道：“你既然这么说，行，我可以给你个面子让你把他带走。”
马若梅这么一松口，在场之人除了王恒，都是松了一口气，杨阳如蒙大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提利昂·兰尼斯特说得好，人在说“但是”之前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对让肯暂时放过自己，定然还有着苛刻的条件。
果然，马若梅接着说道：“但是，这么让你带走他，我念头不通达。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毁容和阉割，选一个，我就让你们带他走。”
“卧槽……”这一下给小吴都整破防了，只觉得下体一紧，赶忙说道，“马姐，马姐，这属于故意伤害罪，你这么一搞后面很容易节外生枝的。”
“故意伤害罪？他自己来不就不是我故意伤害他的了么？”马若梅轻描淡写的对杨阳说道，“你自己选吧，我在这宰了你，我去自首，还是给自己来两下？”
没有等杨阳答复，小吴立马接过话头，说道：“马姐！别这样！你这样也是违法的！一样按故意伤害罪论处的！咱们进入道政局前都是宣过誓，不能用国家赋予的能力满足私欲的，那不是退休了就不算数啊？”
“算啊？不过我这叫报私仇，不叫满足私欲。现在法律的空子也不让钻了么？”
小吴无奈的摇头道：“以前也不让啊，私仇也是私欲的一种，就是因为你那时候钻的太多了……后来没办法才补上的嘛……”
“呵，老娘就再当一回遵纪守法的良民，最后的判决我要是不满意，再杀也不迟嘛。”马若梅眯着眼看向杨阳，问道，“到时候，杀一个也是杀，杀他全家也是杀，反正杀完自首，你说对吧？”
大局已定，杨阳这边暂时保住了性命，对于马若梅放下的狠话，他是半点质疑之心都没有，更是一丝劫后余生的微笑都不敢露出来，生怕被两个女人瞅见了之后再来个反复无常。直到小吴走到他身边，他这才万分谨慎不露声色的小声问道：“我受伤很重，你要怎么把我运出去？”
这会儿他自然不指望那个跟猴儿似的江晓彤能将她背抗抱出去，只求对方不再折腾自己就行。
哪成想这名连全名都没人称呼的小吴警员一听到他说话，立马垮了个脸，万分嫌弃的说道：“哟，你不会觉得我会在乎你痛不痛吧？”
他抬起手刚要挥下，一旁站立良久，一言不发的王恒出声打断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对王恒，这位小吴倒是没什么恶感，声音立马和善了下来，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我要怎么处理他，我是道政局的人，他的案子如果是在他得到‘系统’之前犯下的，那就不归我们这边管，得送到公安局那边立案调查，到时候会有公开庭审。如果查出是在得到‘系统’之后犯的，庭审就不会公开，只能有他的，和被害人的直系亲属在场，还必须签署保密协议，你懂吧？”
王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地上面部微表情不住抽搐，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他打定主意，如果这位吴警官要他帮手，他必然要抽冷子给他来几下狠的。然而吴警官好似看出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恨意，悬在半空的手猛地挥下，躺在地上如同一摊烂泥的杨阳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小溪那头的那马若梅见状，“呵呵”笑了两声，阴损的说道：“刚才要是想起用这一招，就直接把他扔富士山里火化了，唉，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
说罢，不怀好意的看向那边某个年纪更大的。
年纪更大的那个却假装没有接收到她的怨念电波，手机屏幕光照着她的半张脸，自顾自发着短信。
小吴做完这件事之后，好似身体被掏空似的，连吸了几口气，这才较真儿的笑道：“那都出国了，送不了那么远的吧？”
“呵呵，你不会以为副部级，跟你们局长那种正厅级干部的权限是一样的吧？小吴，官大半级压死人，这已经不仅仅是用来形容权力的话了。”
“难怪你跟你老公感情不好，天天摆着长副部级的批脸在家里，你老公也就是打不过你，不然你老早就怀二胎了。”跟吴趣发着信息告知他这边事情已经完了的江晓彤抽空对着马若梅贫了一句。
她话音一落，马若梅便跃下所坐的石块，走到她身边，见她一过来，江晓彤立马缩手将手机屏幕摁在胸前，警惕的看向她。
“你今天运气真好啊，姐妹，要不是小吴刚好过来，咱们的塑料姐妹情可就闹掰了啊？”马若梅摆出一副之前那一掌不是她打的的模样，十分随意的就伸出胳膊要跟江晓彤勾肩搭背。
没想到江晓彤相当的不识好歹，身子往后一退就躲开了她的手臂，“去去去，一身黑还想碰我，我冰清玉洁的身子是你这副部级的非酋能碰的？”
马若梅看了看自己的被雷的焦黑的手臂，无奈的叹了口气，多年精心呵护保养水嫩肌肤今夜毁于一旦，还不知道多久能好，只能唉声叹气道：“没办法，明天让那些老姐妹组个团，去首都旅个游，顺便跑一趟道研院吧，前提是他们今晚不找我麻烦的话。”
见两人要走，没什么话语权的王恒默默跟了上来，小吴跟在王恒身后，四人便向他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王恒心里挂念着赵冰的伤势，虽然胸口疼痛，但还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四人前面，马若梅虽然之前报仇的时候气势汹汹，但不知是对任翟的处置极有信心，还是对自己女儿的体质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理解，反而并不如何担心自己女儿伤势具体情况，一路不断的讽刺江晓彤。
江晓彤一反常态，发过几条信息之后，就收了手机专心赶路，马若梅在旁边喋喋不休的阴阳怪气她和吴趣的关系，她也假装没听到。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吴生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使了个法子不经意间绕道了王恒身边。估计也是太无聊了，他用肩膀一顶已经跟他差不多高的王恒，小声问道：“你看，他俩互相叫对方姐妹，你猜猜，他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对江晓彤的底细一无所知的王恒转身看了看两人，马若梅虽然看着不显老，但他听赵冰说过，自己妈已经年近五十，至于走在她身旁的江晓彤……自己第一次在长滩湖见到她时，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能也就十九二十岁的模样。第二次是作为陪练，在废弃的体育馆将他一顿毒打。那时候的她，看上去就显得成熟许多，大概有二十后半的样子。这一次……他又偷偷瞄了几眼确定了一下，这一次的江晓彤给他的观感好似处在上两次之间。虽说现在的化妆术十分魔性，能让人看不出真实年龄，但以王恒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家伙这会儿好像没化妆。
毕竟，这会儿已经凌晨三点半，谁半夜三更的化妆啊。
“说好当一辈子姐妹，你却年年十八岁。”
在体育馆时，马若梅曾经利用任翟强行向他们传话，当时的他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现在细思起来，他也不是没见过“年年十八岁”这种情况，小巷中的吸血鬼，满身防腐剂气味的白衣女孩，无不在告诉他，这个世界，是有“异类的”，他们就生活在身边的人群中，有的活的很好，有的却经常被骚扰。
那江晓彤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他刚想将自己的推断说给身旁的吴警官，就听对方口中哼着一串非常熟悉的古怪调子……
“Greing-ding-ding-ding-ding-ding-ding-ding……”
“Ada！”
他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吴警官身子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栽进了地上厚厚的一层枯叶中，一条包在牛仔裤中的匀称长腿悬在半空，江晓彤收腿而立，语气浮夸的大声说道：“哎！呀！小！吴！你怎么摔倒啦？是不是身体操劳过度，把肾给透支啦？”
说着，走到吴警官身后，用一只脚往他身上扒拉树叶，好似要将他埋了似的。吴警官站起身后只是拍着身上的叶子泥土对她憨笑了两声，丝毫不以为意。后头走上来的马若梅又抓到了机会，阴阳怪气的说道：“可以啊，一把年纪了还有小男生暗恋，唉，不像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人老珠黄，夫妻感情在破裂边缘疯狂试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的。”
一提这个，小吴赶紧辩驳道：“马姐，你想多了，赵局长天天在所里加班，跟同事一起查案子，不知道多忙，哪儿有精力……”
哪知道马若梅冷笑一声，“你在道政局上班，他在公安局上班，虽然是一个院子的，但他干嘛你能知道？”
她说完，只是黯然神伤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走了，三人看着她的背影，江晓彤突然对王恒说道：“以前我是姐姐她是妹妹，现在她是姐姐我是妹妹。”
对于这个冷笑话般的回答，王恒只是呵呵了两声，没作表示。
“我靠，你不会是老吴的私生子吧？这么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