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司马慈这边的小插曲，早有耳目汇报给了赵正。
赵正没有出面拦阻，便是想听听这些名士清流，有什么高见。
“嗯……这个司马慈，竟然能看看透朕的心思！呵呵不错，很不错！”
倒是周福直皱眉：“陛下，此子极不合群，且太过恃才傲物，恐怕不容易驾驭啊。”
赵正摇摇头，望着走到前列的司马慈，满脸赞赏。
“他不合的群，是如刚才那个沙比，叫什么？王谦对吧？那种徒有虚表，只顾名望的群。”
“所谓，志同而道合。”
“他有属于他的群体。”
说着，赵正回忆过去，淡淡一笑。
“周伯有所不知，其实朕在漳州的水仙阁，曾和司马慈有过接触……呵呵，说起来，他还替朕出过头呢。”
“哦？此子竟和陛下有此渊源？”
周福诧异，望向瘦弱的司马慈。
赵正笑得和煦，继续说：“此人有个外号，傲三郎。”
“朕以往认为这外号，乃是因为司马慈性格自负倨傲。”
“但今日看来，朕或许错了。”
“司马慈之所以傲。一是因为他坚持己见，不惧任何威胁。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身上自然散发傲气。”
“二是，他对自己的学识非常自信，他有骄傲的本钱！”
“如周伯方才所言，这种人很难驾驭。”
“但那是别的皇帝！”
“朕！呵呵，就喜欢这傲的！”
“只要他能辅朕治理天下！帮朕治好天下！傲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周福在旁像个学生一样，认真听详，时不时点头。
“不过陛下，司马慈不过江北才子，虽然最近拜入名儒门下，但是名望和那些大儒无法相提，陛下若破格用他，恐遭天下名士清流不满呐。”
赵正却摆摆手，笑得成竹在胸。
“司马慈这种人，成名天下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朕不能等！”
“朕虽然计划，明年加办一次科考，但眼下，朕要给他一次立名的机会！”
说着，赵正望向那群议论不休的商人，眼睛眯了起来。
这半天，赵正让商户们讨论售卖青霉茶的事宜，并没有直接抛出自己的想法，便是想吊一吊这些人的胃口。
他很清楚，好东西绝不能直接抛出。
只有经过千磨百炼，让这些商人觉得来之不易，才能倍加珍惜。
但现在。
赵正打算借此考考司马慈。
过关，今日便是他扬名立万之日。
过不了关，说明他赵正看错了人！
心中筹划一番，赵正低声吩咐几句，周福立刻朝众人喊道。
“诸位药行商贾，诸位文人名士，请上前！朕要和你们议一议青霉茶入市之事！”
闻言，百姓纳闷。
“青霉茶售卖是商行的事，陛下叫那些文人上前干什么？”
倒是文武百官很是心照不宣地退到两旁，给文人和商贾让路。
他们猜到赵正用心。
陛下这是想要借机考考北方这些文人。
“颜大人，这些名士清流，学的乃是仁义礼智信，怎么可能懂得经商之道，陛下这样做岂不是……”
不少官员询问颜启，谁料却遭到颜启一张冷脸。
他曾经也是大儒，被皇爷赵践请出山，但是他懂得一点都不少。
“我等主张压制商人的地位，乃是为了国家大局着想。”
“但是，经商谋论这些，与打仗无二，亦有阴谋阳论，我等有岂有不懂之理？！”
说着，颜启斜睨几位官员，脸色更冷几分。
“你们不也是文人出身，为何私下都有入商营生？听闻生意还很是红火，不是吗？”
“哎呦，老尚书！下官……”
几名官员吓得脸色煞白，刚要躬身被颜启抬手拦住。
“别怕，这些事陛下都不管，老夫更不会管了。”
几人顿时僵硬：“您……您您是说，陛下都知道了？！”
颜启冷哼一声：“陛下知道你们忠心，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们莫要太过越轨。不然，朝廷缺钱时，陛下割的就是你们这些被养肥的猪！”
一言，周围官员皆感觉喉咙一顿干涩，望向赵正的眼神变得乖巧如羊。
这个皇帝，藏得好深呀……
司马慈为首的寒门名士刚要上前，被王谦使劲挤到一边。
王谦狗撵兔子般跑到最头排，朝赵正躬身施礼。
赵正轻蔑一笑，当做没看见，用拳头抵着下巴，轻咳几声。
“朕刚刚想到了不伤害药行利益，又能推行青霉茶的法子。”
“两个字，分销！”
“分销？”
文、商两伙人同时懵逼，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旁边的王谦立刻露出鄙夷之色。
“圣贤书中可没有这些，果然，我等读书人不适合商人这套！”
说着，他朝后稍了稍。
本以为赵正喊他们这些名士，是想请教什么大问题，他好借机表现表现，没想到竟是这些没有价值的问题。
“王谦！听闻你是江北四大才子之一，又是乡试解元，你可知道朕说的分销是何意吗？”
王谦脚步刚挪两步，赵正突然冷声喊住了他。
一激灵。
王谦抬起的脚步急忙又缩回来。
“那个……咳咳，分销，这个分销嘛。”
“嗯？难道你这解元头名是花钱买的吗，连这也不知道？！”赵正脸色突然变冷几分。
王谦差点尿了。
皇帝是咋知道这回事的？他这“解元”正是乡试时，花重金买了题目，得来的！
其实赵正哪里知道这些，王谦这种小角色还不足以让他费心调查。
他不过看这小子不爽，随便吓唬吓唬而已。
王谦此刻心如是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早知道如此，打死老子也不会冲最前头！
但是眼下赵正都把话说到这份，如果他不说出个所以然，被人笑话是小，解元头衔被调查是大！
突然！
急中生智，王谦通透了一切。
“皇上！学生王谦才疏学浅，不敢妄言，试着揣度，抛砖引玉。”
嘿嘿，本解元先表现出谦虚的态度，赚一波人气再说。
正如王谦所想，此话说出，圈内圈外不少人夸他彬彬有礼，谦谦公子。
随即，话锋一转，王谦言道。
“学生试言，《汉书·龚胜传》有云：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其中的自销意为：自我毁灭，自我消除之意，因此，学生认为陛下所说分销，乃是……”
王谦还洋洋得意地顿了一下，才掷地有声。
“分别消灭！分批干掉！”
倏然，一躬到地，情绪激愤。
“皇上是要将这些唯利是图，阻拦青霉茶推行的商户，一一除掉，为民解忧啊！皇上圣明！”
霎时，全场死寂，再听不到一丝声音。
赵正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