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蓁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还依稀是二十岁的模样,兔子似的通红着双眼,努力维持着镇定站在沈泽面前,与他谈判。
“沈泽,娶我,我会给你整个阳城的财富做嫁妆。”
那时候父亲刚刚去世,留下大笔遗产交给叔伯代为打理,因为担心她的终身大事,遗嘱规定只有她结婚才能合法继承。父亲尸骨未寒,而叔伯已经开始想办法瓜分财产,她走投无路中想到了青梅竹马的他。
正逢沈泽家中变故,公司负债千万,父亲跳楼母亲重病,她便以钱财为饵,半引诱半逼迫地和他办了婚礼。
那一场婚礼盛大而华丽,万人空巷,可新娘俞蓁却不知怎的发了浪,面色潮红地在神坛上磨蹭新郎,欲求不满,搞得婚礼现场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笑柄。
当晚,沈泽将她重重压在身下,做得她哭哑了嗓子,而他只是冷眼旁观地嗤笑着,一字一字带着嗜血的恨意。
“用我妈的病强迫我结婚,撞掉瑶瑶的孩子,又拿钱将她赶走……俞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会有这般心机?”
俞蓁在沸腾的药效下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她想解释,话语却在男人猩红的眼睛下下化为了无形。只晓得搂住他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乖顺而又心疼地低喃他的名字。
“沈泽,沈泽。”
她不会告诉他真相的。即便付出的代价再大,她也会保护他。
婚礼第二天,报纸便传出了俞蓁滥交,私生活混乱的新闻。
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那个男人,已然是恨绝了她。
犹记得那天,沈泽身形颀长,穿着白色的西装像个王子,冷笑着对她伸出手来。
“来。嫁给我,我会亲自……带你去地狱。”
那个令人惊心的画面不停地闪回,宛如诅咒的一句话好似带出回音来,让俞蓁从睡梦中无声地惊醒,身子如同尸体般僵硬着,冷汗已经湿了一身。
鼻端传来消毒水的味道,她抚平呼吸,旋即听到一个男声潺潺入耳,温润如玉,“醒了?”
俞蓁扭过脖子,入目是一张很有男人味的脸,不同于沈泽的邪肆,而是略带野性的,刚毅的面庞。
她隐约记起这是昏迷前她遇到的最后一个人,礼貌地点头致意,“谢谢你救了我。我是俞蓁。医药费我会补给你。”
男人从窗边大步走过来,看到她精明干练的神情不觉一愣,随即挑起眉,郑重伸出右手,“晁舜。”
晁舜?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俞蓁没想那么多,伸手握住,病房门却在这一刻突然被推开,讽刺的声音带着鄙夷。
“我倒没想到你现在业务能力这么精进,在医院就可以提前拓展生意?”
俞蓁的手触电一般,条件反射地缩开。
沈泽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袭职业的黑色西装,单手插在裤袋里,鹰眸锐利,逆着夕阳向她走来,落日的余晖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圈不真实的温柔。
接着,修长的人影停住,对晁舜微一点头,似笑非笑中透出无形的压迫感。
“晁总,幸会。”
“原来是沈总。久仰。”
两个男人微笑着对峙,但那笑意却都不达冰冷的眼底,病房内隐隐有火药的味道。
沈泽低头看了一下表,大步走过去,冷酷地将俞蓁拽下床,完全无视她手背的针头被拔出,血流如注。
“时间快到了,你想让大家都等你一个?”
晁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微一皱眉,却还是绅士地勾着唇,一言不发。
俞蓁低着头,仿佛早就习惯了他的粗暴似的,扯过一张卫生纸压住伤口,又仔细将小西装上的褶皱抚平,再抬头时,一双明亮的眸子已经是平静如水。
“我好了。走吧,沈总。”
她一直都很清醒,知道除了沈泽夫人这个身份,她还是公司的负责人。
一旦从儿女情长的梦境中醒来,她就必须担起现实中应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