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他让你找人?”
萧元赫眉头紧蹙,眼底有些迟疑,显然, 萧亦焱带回来的消息是他没想到的。
萧亦焱眼底也有不解,但还是诚实道, “是,他让我找一个人, 孙世子说此人身份关系重大, 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 体弱多病,不见天日, 被萧家秘密圈养在某一处, 只要能找到此人, 就能轻松搬倒萧家。”
萧亦焱不动声色的说着, 言语间有些迟疑,眼睛却死死盯着萧元赫的反应。
“嘭!”
只见萧元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整个人阴沉到可怕, 眼里更是杀意顿显, 但同时,他眼底还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到的惊惧和慌乱。
“家主, 世子他要找的人, 怎么那么像……”
萧亦焱话没说完,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萧元赫却厉声呵斥, “不可能!”
他眼里的杀意都不及收敛, 就那么死死盯着萧亦焱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只见他僵直着身体冷冷道, “不可能,当年的事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他当年可是瞒着萧家去的,所以就算是萧家的人也不知道,如今知道此事的也只有他的嫡长子萧蓦恒而已,至于眼前的萧亦焱,萧元赫的目光霎时冰冷,“你父亲早在你出生那年便离开了人世,如今先大皇子一脉可是仅有你这一个血脉了,万不可大意。”
萧亦焱垂着眼深情悲伤,却也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想法,“是。”
萧亦焱沉吟之后才缓和神色道,“你无需担心,此子只怕是从什么地方听了些只言片语,他既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你,又想通过此事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此子好毒的心机。”
“幸亏我早已将你身世告知于你,”萧元赫说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若非如此,你我之间的关系便已经被他挑拨了,倘若你不知内情便对萧家生出间隙,那才真是中了此人的歹计。”
“家主说的是。”
萧元赫说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全天下都被他骗了,此子藏得好深呐,如此城府和心机,当真叫人心惊,你万不可中了他的计。”
“我明白了,家主。”
萧亦焱隐去眼底的神色,恭敬的退了出去,直到回到房里,他一如既往的熄了灯,而后和衣躺到了床上,但萧亦焱却没有闭眼睡觉,而是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黑暗之中。
深夜,万籁寂静,忽然头顶的瓦砾传来轻微的响动,萧亦焱迅速翻身而起,接着就见一纸团从房顶落了下来,他迅速抓住纸团借着月光一看,而后没多久,萧亦焱便一身夜行衣悄然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留下一封书信,是留给萧元赫的,说他还是想亲自去探查一番,辜负了家主的信任,但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回到萧家。
且不说萧元赫看到信的时候有多愤怒,当夜,萧元赫身边最信任的护卫,平日几乎跟他寸步不离的一个绝顶高手,悄然离开了萧府,而后朝着城外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萧府的时候身后便跟上了几个尾巴,萧亦焱得到传信之后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直到跟着他离开京城。
同一时间,一身黑色长袍掩盖之下的圣子,他带着黑色兜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也悄然跟在了那人身后,与圣子同行的还有几个身手敏捷的世子亲卫军,巴淳也赫然在列。
没有人知道萧府当夜发生了什么,倒是孙子柏的宅子昨晚格外热闹,那姓萧的是非杀了孙子柏不可了,可无奈那宅子跟铜墙铁壁一般,宅子外围更是被布了什么奇怪的阵法,杀手一旦踏入就会头晕目眩陷入幻境,而后便会看到数之不尽的虫子朝他们扑上来,那些虫子奇形怪状个个剧毒无比,它们仿佛杀不完,即便脚下堆成了尸山虫子还是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爬过来,杀手们来多少困进去多少,直到天亮杀手们才一个个精疲力尽的清醒过来。
然后杀手们才震惊的发现他们连宅子的内院都没进去,他们就在宅子外院里厮杀了一晚上,砍砍杀杀将院中树木砍得惨不忍睹,同时也将他们各自伤的伤残的残,不少同伴甚至在不知不自觉中死在了同伴刀下。
杀手们眼底都是惊惧,随即落荒而逃,这个孙世子简直有毒,邪性,怕不是懂什么妖法。
圣子:???
萧元赫看到狼狈逃回的人顿时又是一阵咬牙切齿,他活了大半辈子就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杀的人,当然,他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恨之入骨,简直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萧家与孙子柏的血雨腥风似乎对孙子柏没有任何影响,第二日,闻淮卿带着他继续到四大世家登门道歉,今日他们会去哪家呢?
很快就有人看到闻相带着孙世子去了白家。
白家听闻世子上门本没有好脸色的,大门都不愿意给他开,可无奈闻相出面,他们就算再生气闻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闻相还是亲自登门,于是最终,白家只能将这孙世子放了进去。
事实上,此时的白家一片严肃,白家家主白景荣和白家下任继承人白子玉,此时都面色凝重又严肃的望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孙子柏。
他们先前不知道谈了什么,此时白子玉整个面容都有些泛白,袖中的双手更是死死扣住大腿,而白景荣更是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面色严肃到有些惊悚,同时对孙子柏更是戒备又惊惧,父子俩的面色都很震惊,也很复杂。
闻相淡定而坐,实际上心里早就慌得一批,倒是孙子柏,年纪轻轻面对这样的场景倒是稳如泰山,那眼神都不带颤动一下的。
面对白景荣父子变来变去的惊惧眼神他也不闪躲,就那么直直对上去,好半晌白景荣才又坐回椅子上,而后就听他说出了一句外人听到必然会大惊失色的话,因为此话实在过于大逆不道了些,就是白景荣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身体微微发抖,手心像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白某只有一个问题。”
“白家主请说。”孙子柏面色淡定,实际上他刚刚也是提着一颗心,不过看到白景荣这反应,他终于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世子掌控这天下,面对权势滔天的世家,世子又会如何做?”
白景荣和白子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孙子柏,孙子柏知道他们必然会问,他没有隐瞒,直接道。
“若我掌天下,首先要做的便是削弱世家,甚至铲除世家。”
嚯!
别说白景荣父子差点被他气得吐血,就是闻相都惊了,你对着四大世家之一的家主说你要削弱他们,你小子可真敢啊,人家不弄死你才怪。
白景荣闻言果然勃然大怒,“世子好大的口气,殊不知我现在就能杀了你,轻而易举。”
白子玉也忍不住冷笑出声,“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今日当是来拉拢我们白家的?”
哪有人是这么拉拢人的,你帮我完成大事,事成之后我第一个弄死你,这是人干事?
就算你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正常人不也得藏起来吗,孙子柏倒好,直接说出来了,如此直白,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白子玉再一次断定,孙子柏此人是有些疯癫在身上的,他的行事根本就不能用一个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孙子柏坦然接受两位的愤怒,毕竟他说的并不是好话。
“我不想欺瞒二位,”孙子柏道,“如今大尧的情况二位心知肚明,世家当道,四大世家在大尧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世家对整个大尧有着什么的影响我想不必我多说,你们二位都很清楚,所以易地而处,倘若白家成了这天下之主,二位又会如何对待世家呢?”
父子两人心中都惊惧不已,四大世家的权势自然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要说完全没有想过成为天下之主那是不可能的,但比起其他三家,白家自认为他们的野心还完全达不到他们那样的程度,他们白家更愿意凌驾于权贵之上,不涉及皇权,但却拥有撼动皇室乃至整个天下的实力。
自古朝代更替都是自然,但世家却不一样,世界可以传承百年屹立不倒,可以左右皇室,也可以撼动天下。
只是,倘若白家真成了这天下之主,那么他们要做的首先也是削弱世家的势力,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世家对皇室和这个天下的影响之大了。
若是其他三家得了这天下,他们又会如何做?削弱世家,铲除世家,自然是要让其他世家们永无翻身之地。
想到这里父子俩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即便如此,你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白家,你就不怕我们直接杀人灭口吗?”白景荣冷声道,“亦或者,只要我们将今日世子所言透露出去,只怕这其中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世子死无葬身之地。”
“这可是谋逆大罪,世子若是背上这样的罪名,不仅你远在西南的侯府亲人,就是闻相一家都将被你牵连,孙岐山在西南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他杀入京城又如何,况且此事一旦暴露,他未必有进京的机会,你知道四大世家的影响力有多大吗?你知道四大世家若是联手,他们手里的兵权之惊人吗?”
白景荣目光灼灼,白子玉也死死盯着他,孙子柏却不惧,反而对他们咧开了嘴角。
“谋逆?”孙子柏讽刺,“如今的君,当真还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吗?四大世家凌驾于皇权之上算不算谋逆?四大世家左右朝局算不算谋逆?”
孙子柏声声质问。
“但凡白家主对这皇室有三分的敬畏,那在我说出第一句大逆不道之言时,我就该身首异处了。”
白景荣无言以对。
只听孙子柏又道,“再者,白家主心思通透,就该知道如今的四大世家早就不比从前,从前的四大世家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四大世家之间虽然争斗不断,但团结统一,可如今的四大世家还是这样吗?”
“萧家这些年在背后做了些什么,白家主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些年萧家对朝堂的掌控更是肆无忌惮,如今只怕三分之二的朝廷官员都是他们萧家的人,剩余的也是你们几家在把控,所以这到底是李家的江山还是萧家的江山,白家主真的觉得,这样的萧家会为了维护皇室而与其他四大世家统一战线吗?这样的皇室真的还值得维护吗?”
“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真的还有必要戴着这虚假无用的面具吗?”
不,以其这么费力,他们倒不如直接取而代之,那之后便是剩余世家的末日路了。
白子玉父子的脸色越发紧绷。
“温家的野心也不用我多说吧,”孙子柏继续道,“温家一连送了两位温家女入宫,从已经夭折的三皇子到现在的五皇子,他们的野心昭然若揭。”
“至于苏家,你们跟苏家打了上百年的交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应当没有人比你们世家之间更清楚的吧?”
白景荣与白子玉面色难看,确实,外界传言终究不过是传言,况且那些之所以能传出去那也是世家允许的,真正是什么样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说苏家低调,不参与任何争斗,可倘若真是这样,历代皇室又如何能甘心容忍他们的存在?
“即便如此,白家大可以明哲保身,却也未必要摊世子这趟浑水。”
白子玉倔强道。
孙子柏也不恼,“我之所以选择白家还有一个理由,我赌你们白家与其他三家不一样,赌你们对这天下还有一丝仁慈之心,赌你们不忍看着大尧祸乱。”
白子玉眼底微微抽动,心里有些恼,此子果然奸诈又狡猾,明明是因为萧家之流共同的敌人他们白家不得不妥协,孙子柏倒是给他们戴了个大高帽。
白景荣也明白了孙子柏的意思,但还是咬牙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还需要认真考虑才能给世子答复。”
孙子柏一点都不介意的爽朗一笑,“这是自然,我相信两位不森*晚*整*理会让我等太久。”
直到孙子柏和闻相离开,白家父子俩这才神色复杂的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此子真是藏得好深,全天下都看走了眼,尤其是京城,而如今,所有人都将为自己的看走眼而付出代价。
“父亲,我们……”
白子玉口中干涩,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孙子柏的时候,他那时是那样的高傲,他从未把这样的人看在眼里,可短短时间他便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他竟以一己之力掌控了整个局势,如今更是将他们整个白家都架到了火上,说是给他们选择,其实白家根本就别无选择。
“父亲,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关于皇上弑君夺位,关于皇上和萧家对前大皇子的构陷,太多他们不知道的隐秘,每一样公布出来都将震惊天下,然而天子脚下的他们却不知道,远在西南的小小一个世子却知道。
再加上过去十九年孙子柏一直扮猪吃老虎,竟是没有一个人察觉异常,如今皇上都成了那样,而他适时地出现了,细思极恐。
孙子柏此人,恐怖如斯。
白家父子却不知道,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作死的小世子竟然从萧家安然出来了,这消息震惊了不少人,大家还以为即便有闻相护着他也得被打个半死呢。
没多久,孙子柏从白家安然出来的消息又传了出来,闻相面子这么大的吗?
现在只剩下苏家和温家了,就在大家激烈猜测孙子柏接下来会去哪家的时候,一条有关三十年前一桩惊天惨案的流言忽然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等传到各世家高层权贵耳中的时候,那流言已经如冬日的雪花一般覆盖了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前大皇子府阴魂作祟,最近闹鬼呢。”
“我也听说了,听说一到夜里里面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像是有人被杀了头,哭声和喊声混杂在一起,还有不少孩童的哭声,甚至连婴儿的声音都有,怪吓人的。”
“是啊是啊,我亲耳听到,当时都快吓尿了,那声音听起来太惨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睛都哭花了,不知道咋回事。”
“那大皇子府不是荒废了三十年了吗?这哪里来的声音,不会是冤魂作祟吧,你们说,难道当年大皇子是被冤枉的吗?”
“嘘!闭嘴你不想活了,可别害死大家。”
……
谁不知道那大皇子府早在三十年前就荒废了,自从大皇子府被一夜屠尽之后,那里就再没有人进去过,据说当年有个乞丐误闯其中,当时就被吓疯了,里面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小孩的,大人的,全都是瞪大眼睛的死人,那乞丐疯疯癫癫的还说看到一个飘起来的头颅晃来晃去的,那乞丐当时就被吓疯了,当晚就死在了街角,因此大皇子府就更没人敢进去了。
后来才传出前大皇子被下旨割掉头颅高高悬挂于大皇子府上,就是要警示众人,那便是忤逆皇上的下场。
不少人心里虽然也惋惜,毕竟大皇子在民间的风评不仅不差反而很好,京城的百姓就很期待他成为一代明君,却没想到死的那么惨,不过大家也只敢在心里惋惜叹气,面上却只能跟着大家痛骂逆贼该死,众所周知,皇上对那事可是深恶痛绝的。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不少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的事,他们没经历过那晚血气冲天的可怕,如今提起大皇子的事便也没有那么惧怕,且又扯上什么冤魂作祟,不少人顿时就来了兴趣,上面越是不让说他们越是传得厉害,眨眼功夫此事便满城皆知了。
官府听闻此事几乎立马就上报了,接着派人前往前大皇子府查明情况,然而当他们壮着胆子冲进去之后,却只见原本杂草丛生满目狼藉的大皇子府里竟到处都是鲜血,那地上满目的鲜红,墙角,屋檐,甚至不少花草上,地板……
到处都是刺目的鲜红,仿佛这里昨夜刚刚发生过一场血腥的屠杀一般。
官差们本来就被那些传言弄得心里发毛,此时一看这场景更是瞬间吓得战战兢兢掉头就跑,那地上的鲜血是如此刺目,仿佛还在成股的往外流淌着,不少草木上滴滴答答的,场面惊悚又骇人,他们直接就被吓得跑了回去。
不少围观百姓见到这一幕更是断定了传言是真的,大皇子一家是被冤枉的,如今这是冤魂回来索债了,大皇子回来复仇了。
传言因此愈演愈烈,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只差明着说当年大皇子是被当今的皇上和萧家一通合谋陷害而死的了。
很快,四大世家的高层们也都知道了此事,大家心思各异,但首当其冲的是萧家,因为传言里他们成了背信弃义落井下石之徒,被人耻笑,他们与当今皇上合谋害死了前大皇子。
萧元赫怒不可遏,他被气得直接喷出一口血。
当晚,萧家数十个高手就出现在了大皇子府,然而那些高手当了一辈子的杀手也是第一次撞见灵异事件,哭喊声,求饶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鲜血飙升的声音……各种声音夹杂着孩童纯真的哭声,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魔音绕耳,时而高声时而低微。
大概是一生杀人太多,一群高手很快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偏偏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于是最终,他们带着满目惊恐和疲惫回去复命,倒是把萧元赫也吓得不轻。
“不,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鬼混,否则为什么要等三十年才来复仇?”
“一定是孙子柏,一定是那小子,”萧元赫眼里都是嗜血的杀意,“此子不死,天理难容!”
殊不知此时的孙子柏正在给空青他们介绍新的好玩意。
“扩音器?神奇。”
“口技?音效?配音?鸡血?氛围感?”
这些都是些什么啊,大家求知若渴。
众人又是新奇又是崇拜的望着孙子柏,世子到底上哪儿找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啊,而且世子的想法也太新奇了。
“此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他还不是死的时候,至少要等到祭祀大典之后。”
萧元赫冷声道,然而,此时的皇宫内,二皇子和六皇子正守在皇上身边,皇上看起来气色不错,只是两人今日却一直低着头,眼神躲闪,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底又透着慌乱,总是下意识躲避皇上的眼神,这让李永裕很是不爽。
“啪!”
李永裕将手中价值连城的茶盏狠狠一摔,因为太用力还扯得他好一阵喘,他面色黑沉的瞪着两个儿子。
“你们这幅样子是做什么,朕还没死呢就不耐烦了?”
“儿臣不敢!”
两人急忙跪到地上,一脸的慌张,而被牵连的五皇子也只能跪在地上,比起那两人的慌张他明显没那么恐惧,以前的父皇确实可怕,可最近父皇已是强弩之末,看样子断气也只是早晚的事,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的。
李永裕一见他这样更生气了,“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朕早点死,朕死了好将皇位传给你们?”
“呵你们想的倒美,朕早便说过的,各凭本事,你们以其盼着朕早点死,倒不如先想想怎么消灭竞争对手。”
三人心里都是一凉,尤其二皇子和六皇子,两人眼底不加掩饰的厌恶,这人是他们的父亲,却在怂恿他们先自相残杀,这便是天家的父亲,简直叫人叹为观止,也叫人恶心作呕。
五皇子却是个沉不住气的,他一听李永裕这么说他顿时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二皇子与六皇子对视了一眼,默默跪远了些,只见李永裕阴恻恻的抬起头,他那双深陷的眼窝又老又黑沉,此时的他瞪着眼睛活像个恶鬼一般。
“什么传闻?”
二皇子虽然恐惧,但还是咬着牙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虽然含糊其辞,但还是清楚的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大皇子是冤枉的,大皇子一家的冤魂回来索命了,现在都在传是皇上和萧家联合设计陷害了大皇子,萧家与皇上歹毒阴狠,天理难容,迟早要遭报应,而皇上现在这样就是遭报应了,毕竟皇上才五十多岁。
“嗤~”
李永裕一口鲜血喷出,他双目圆瞪如恶鬼,随即不省人事。
很快,太医院就轰动了,紧接着便传出皇上吐血晕倒的消息。
众人纷纷惊惧,难道真是大皇子来索命了?祭祀大典将至,皇上还能熬到那时候吗?
还有,风雨已至,这是要变天了啊。
第一百零一章 温家造反
皇上昏迷不醒已经三天, 听说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不停地守在皇上身边,就连国师都出动了,可皇上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不少人小心猜测,皇上只怕是等不到祭祀大典了。
果不其然, 涌动的暗潮已经掀开到了明面上,各大势力已经按捺不住格外躁动了起来。
大家都在观察着四大世家的动作, 这段时间四大世家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的动作很是频繁,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而几位皇子府更是影影绰绰时常有不少人在晃动,想来也是在做着什么准备。
皇上昏迷不醒, 又没有立下传位诏书, 皇子们可不就是要做好准备了吗。
只是原本都以为只有五皇子和二皇子有一拼之力的, 毕竟他们背后的萧家和温家同为四大世家, 可不曾想六皇子从苏州回来之后便后来居上了,不仅皇上对他格外器重, 就连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的左相也开始频繁出入六皇子府, 最近更是连闻相也在宫里见了六皇子, 不知道谈了什么。
众人纷纷猜测,两位左右相这怕是代表朝臣扶持六皇子了, 毕竟嘛, 四大世家本就已经权势滔天, 若是再让他们扶持之人坐上龙椅, 那只怕整个天下都将在世家的掌控之下。
众人想到这里忽的就明白了, 皇上为什么突然器重六皇子, 想来也是有这层意思在。
那么现在三位皇子便都有了角逐之力,这时候众人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孙世子也在京城,他背后可是有四十万孙家军的,他先前与六皇子同来,难道六皇子之所以实力大增是因为得到了孙世子的支持?
倘若如此,六皇子的胜算可就大大提升了,不过世家之力也不容小觑。
就在这样的躁动下,皇上一直未醒,然而祭祀大典的时间却越来越近,终于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舅舅!”五皇子面色有些急切,他望着温家家主和一众温家人,“事不宜迟,我们得先下手为强啊。”
他面露急切,“父皇早就是强弩之末,这一气只怕是不可能再醒来,萧家的动作太快了,本来大半个朝堂就在他萧家的掌控之下,这几日萧家频繁出入城门,只怕他们已经在调兵了。”
四大世家都养了私兵这是共识,但萧家一向霸道,手段也是狠厉,根本不知道他们私下养了多少人,而最重要的是,一直有传闻驻守北方的骠骑大将军赵稷早就投靠了萧家,倘若这是真的,那么其他三家就算联合起来也未必是萧家的对手。
温北姜也面容严肃的看向父亲,“父亲,萧家没理由错过这大好的机会,可他们一直未动,只怕是时机未到。”
温缙面色凝重,只听五皇子急忙接口道,“是啊舅舅,萧家权势滔天,本来就隐隐压我们一头,如今父皇生死未卜,父皇身边的人大多都是萧家的,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倘若萧家此时动手我们还有一拼之力,但若是那赵稷大将军当真赶来援助,那别说温家,就算其他三家联手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
温缙还在犹豫,这时候温家几个幕僚却提出了反对的声音,“家主不可冲动,万一这是一个圈套怎么办?那么温家跳出来必然第一个落入陷阱。”
“是啊家主,萧家势大,更何况还有苏家与白家在背后虎视眈眈,温家绝不能做这个出头鸟啊。”
可反对的声音是在少数,五皇子实在不愿意错过这样千载难逢机会,以前跟李承睿争那是因为父皇还在,所以他可以争一争,可一旦父皇不在,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确切地说是温家与萧家的实力,就算不算上北方那赵稷的二十万大军,温家也未必是萧家的对手,所以他若想登上那个位置,如今就是最佳时机,可能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舅舅,想想您与萧家争斗了那么多年,倘若让二哥登了位那后果会如何?二哥不过是他萧家一个傀儡啊,萧家不会容忍温家继续存在的,至于我,”五皇子面露阴沉,“想想我那些个叔伯的下场就知道了。”
那些凄惨下场的叔伯还没与父皇争夺呢,与他争的大皇伯什么下场呢,这是众所周知的啊。
皇家无情,没有谁比他们这些艰难活下来的皇子更清楚的了。
温缙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实在是他太了解萧元赫那人了,他们斗了一辈子,那人有多心狠手辣他最是清楚,倘若让萧家得了势,他们温家必然首当其冲,更何况因为五皇子的存在,温家也必然受到牵连。
“好,事已至此,那温家便赌一把。”
“家主三思啊。”
“家主莫要冲动,不可……”
“家主……”
反对的人焦急不已,然而温缙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摆手看向众人,“大家既是一条船上的人,便必须同心协力,从此刻起大家便都行动起来吧。”
温家为了这一刻已经筹谋多年,并非临时起意,所以这些事做起了并不难,且在场的人都是关键又重要之人,自然也都是萧家信得过之人,不过温缙还是补充了一句。
“今日所商之事若是谁走漏了风声,温家必然不会放过他,我温缙更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众人都是神情一抖,能出现在这里的必然都是核心人员,而他们的信息和家人早在投效温家那一天便都掌握在了温家的手里,所以他们根本不敢赌,自己死了无所谓,他们只怕连累家人。
五皇子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夜便入宫见了温兰妃,不想却收到了兰妃的强烈反对。
“大哥真是糊涂了。”
这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女子,即便是被困在宫里二十年,可她的棱角似乎并未被消磨掉,她穿着暗色低调华袍,身形高挑,竟是比寻常女子都要高一些,尤其她头发高高竖起又插着朱钗,整个身形就显得更是高挑,站起来竟是跟五皇子也不相上下。
兰妃样貌出众,但比起温婉的女子她的样貌更多的是英挺,若是换上男装几乎能以假乱真,尤其她还总是冷着一张脸,那双眼睛里更是万年不变的平静无波,仿佛这天下事和天下人没有任何一样能引起她的注意,那双眼睛因此看起来格外冰冷,仿佛她天生就是个无情之人。
也因此,兰妃在这宫里从来都不是受宠的那一个,皇上也不喜欢她,自她怀了五皇子之后皇上便从不曾在她宫里出现过,不过兰妃入宫的目的本身也就是为了一个皇子而已,所以她的地位来自三皇子的母妃,她的亲姐,也来自温家,却从来都不是来自那个让人厌恶的皇帝。
即便是对她的亲儿子,兰妃也从来都是冷冰冰的,她那双眼睛总是平静得可怕,她像是天生没有感情一样。
然而近日,她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却射出了锐利的光芒,那强烈的愤怒把五皇子都吓得后退了几步。
“母妃,这……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我便再没有机会了。”
兰妃只是英眉一挑,“你怎知这是机会而不是陷阱?”
“我……父皇晕倒时我就在场,父皇本就不行了,那日更是直接被气到吐血,这不可能是假的。”
兰妃却依旧锐利,“你只想得到他吗?”
“萧家呢,萧家把控朝局多少年了,整个后宫都在萧皇后的掌控之下,你以为皇上能逃得了?若这本身就是萧家设的局呢?”
“这……”五皇子有些迟疑,但还是强硬道,“不可能。”
“若是萧家已经掌控全局,那为何还不动手?他们在等什么?”
兰妃没有反驳,但却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你当真觉得前大皇子府闹鬼的事正常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
“有人在针对萧家,萧家如果这时候动手,那便是乱臣贼子,要遗臭万年的,而且皇上的晕倒真的是巧合吗?你就没想过皇上晕倒也是在别人的算计之内吗?”
“倘若这本身就是一个局,那么你和温家就将是第一个跳进去的鱼,此人如此周密算计,搅动朝局,就连四大世家都轻易牵涉其中,你不觉得可怕吗?”
兰妃声声质问,言语间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还有说不出的失望,她为了温家入了这恶心的牢笼,为了眼前这个孩子,她牺牲了一生,结果养了这么些年却依旧是个废物,她与姐姐两个人护着他,温家举家之力护着他,结果却换来这么一个废物,她能说什么?
只能说是他李家血脉烂透了,无药可救。
果然,五皇子在兰妃的声声质问下,很快就变得愤怒起来,“可怕?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可怕?若是瞻前顾后岂能成大事?”
“母妃说白了就是不想帮我,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就不疼我,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因为当年你入宫是被逼的是吗?”五皇子说着红了眼睛,“我早就查过了,当年你是被逼入宫的,因为三皇兄死了,沁妃又不能再生产,温家这才将你送进宫的,除了沁妃温家便只有你一个嫡女了,所以你不得不入宫是吧?”
温兰没想到五皇子忽然会提起这件事,她面色冷淡,抿着唇就那么冷冷望着他,一时间竟没有反驳。
而她这冷漠的样子却是刺痛了五皇子,那种不被母亲喜爱的怨恨一下子就达到了顶点,反骨也格外强烈,不让他做的他就非要做,他要让母妃看看他不看好的人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顶峰的,等他做了皇帝,母妃便是太后,那时候她的一切荣耀都将是因为自己。
“母妃,此事温家已经决定动手,儿臣并不是来跟母妃商量的,只是通知您。”
兰妃的面色更难看了,她觉得温家要完了,因为这急不可耐的野心,而温家的灭亡便意味着她这些年的牺牲都成了笑话,而让她无力又愤怒的是,她劝不了,自己生的儿子她清楚,此时她越劝只会让五皇子越想去做。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结。
“母妃,您便等着儿臣坐上那个位置,等着成为太后吧。”
兰妃咬了咬牙,最终只说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这是她对五皇子的忠告,也是对温家的忠告。
不是她不想管,那毕竟是她的家族她的亲人,若是不在意二十年前又如何会甘愿牺牲自己入宫为妃,可她无能为力,她与沁妃这些年也只能靠着温家在后宫有一定地位,可根本无法与萧后相比,最重要的是,皇上对她们没有丁点的宠爱和重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呢,为什么要在她刚回来的时候。
兰妃眼底流露出五皇子从未见过的痛苦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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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昏迷第六日,京城忽然涌入大量温家军,接着全城被封锁,他们口中宣称有逆贼企图谋害皇上,而五皇子将誓死守护皇上及京城百姓的安危。
当日,四大世家的主宅被围,同时被围的还有各皇子府,以及丞相府和国师府,甚至就连孙子柏一行也被温家军围住,紧接着宫里便传出二皇子连同萧皇后企图在皇上的药里下毒,所幸被五皇子及时制止的消息。
二皇子和萧皇后因此被五皇子捉拿,而后,三千温家军连同两千皇帝亲卫便将萧府包围了起来,据说温家家主温缙亲自带人去了萧家,指认萧元赫与二皇子等人密谋弑君篡位,罪该万死。
那一日,不少萧家护卫被诛杀,不少萧家官员被以各种罪名诛杀,温家军一夕之间占领了皇城,满城皆在他们控制之下,京城人人自危,家家大门紧闭生怕被牵连,而宫里更是乌云笼罩,暴雨已至。
谁都没想到最先动手的竟然是温家,而且他们速度是如此之快,那些温家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守在城外的,一夕之间便让整个京城都在温家军的控制之下,皇宫也被温家军和五皇子的亲卫军团团围住,里面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大变动,但没有人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
当夜,文武百官被紧急招入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政变,是逼宫,亦或者是屠杀,总之,天是必然要变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选择权,不少人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入了宫,人人都知道,这一趟九死一生,出来之后必然已经变了天。
京城的百姓们也做好了迎接新皇登基的准备,只怕不用等到天亮,皇上驾崩,五皇子为新皇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而到时候必然又是一番血流成河。
孙子柏与苏瑾言也相拥着一夜未眠,他们就那么互相抱着彼此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着第二日的到来。
那一夜,整个京城都弥漫在厮杀与马蹄声中,混乱的厮杀让人胆战心惊,没有间断的马蹄声充斥着整个京城的夜空,直到天亮才逐渐停歇。
终于,天亮了。
皇上晕倒第七天,然而结果却不是大家所料,惊天反转直接让所有人陷入了呆滞。
皇上醒了。
五皇子意图弑君谋反,被皇上下令当场诛杀,涉事官员一律处斩。
温家伙同五皇子谋反弑君,其罪当诛,事情败露之后,温家家主率领三千温家军试图逼宫造反,直接杀入了皇宫,却不想刚杀入皇宫便被埋伏好的萧家军和两千皇帝亲卫团团围住,两方人马顿时展开了一场血腥厮杀。
那一夜,皇宫厮杀一片,血流成和,尸体堆积如山。
最终温家家主温缙被萧家一位猛将斩杀在百官面前,其余闯入的温家军都被斩杀或者抓捕,画面血腥又震慑。
当夜,温家继承人温北姜带领另外的温家军杀入萧府,企图拿下萧元赫的人头与温缙里应外合,却不想萧元赫及萧家重要子弟根本就不在萧府,而那两千皇帝亲卫却突然临阵倒戈,温北姜大急,混乱间竟被皇帝亲卫统领直接砍掉了头颅。
一时间温家军大乱,最后在温家军主将温赦的带领下,不少温家军拼死逃出了京城,却不想出城又遇埋伏,可谓前有埋伏后有追兵,逃出去的那几千温家军也是生死未卜。
一夜之间,温家家主及继承人都已人头落地,温家造反失败,皇上暴怒,下旨温家剩余的人全部押入死牢,择日问斩,而其他所有温家人全部下狱,不论男女。
沁妃和兰妃被剥夺妃位,一同打入冷宫,永不得踏出一步。
温家完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五皇子即将登位,温家即将一手遮天的第二日,温家彻彻底底的完了。
一场暴雨来得快,去的竟然更快,快到不少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闻相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看着寂静无声的京城久久没有说话,前日还繁荣热闹的京城街道,此时看不到一个百姓,满城都是混乱,到处都是鲜血的痕迹,干涸的,亦或者还新鲜的,目之所及都是暴风雨过后的残骸,让人不寒而栗。
“外公,宫里现在如何了?”
孙子柏的声音很平静,闻淮卿扭头看着他眼底露出了极复杂的神情,无论是温家的出手,还是温家的灭亡,情况都跟孙子柏先前预料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也就是说他早就料到了温家的下场,料到了那么多人会死在这场变动中,也料到了萧家的后手,甚至料到了皇上会醒来,可别的还好说,皇上这里又是如何料定的呢?
闻淮卿不敢深想,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外孙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对他的能力更是远远的低估了,他一时间就那么望着孙子柏,面色复杂,好半晌都没能开口说话。
孙子柏也不催他,直到闻淮卿缓过神来开始讲述昨夜宫里发生的一切。
五皇子以下毒谋害皇上的罪名,昨日,将二皇子和萧皇后控制了起来,紧接着用一千亲卫军控制了皇宫,而后又用两千皇帝亲卫和温家的三千私兵控制了萧府,他们目标很清楚,只要能控制萧元赫基本就等于控制了萧家和二皇子一脉。
至于其他两家不足为惧,且只要他们能控制皇宫以及皇帝,五皇子就将名正言顺。
且皇上一直未醒,只要闻相和富相左右两位丞相表态,文武百官必定跟随。
萧家被控制,那么剩下的白家和苏家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清楚他们的处境,选择支持五皇子将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于是到时候,只要再加上苏白两家的表态,五皇子基本就稳了,皇上醒不醒过来已经不重要,而那赵稷就算赶来也无济于事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且发生了这样的动乱,朝廷需要有人坐镇,那么一个储君就理所应当。
只要五皇子成了储君,那么皇上当场断气他便可登基。
然而就在五皇子逼迫闻相等人表态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皇上忽然就醒了,他怒目圆睁的瞪着五皇子大骂逆子,皇上苍老又愤怒的声音一声声质问着五皇子要干什么,是不是要弑君,是不是要弑父。
“弑君”,“弑父”,“逆子”,“反贼”,“大逆不道”……
一声声的质问让五皇子心神大乱,也让在场的五皇子党们惊恐万分。
皇上忽然醒来指着五皇子大骂,将在场所有人都惊得不轻,而被吓得最严重的自然要数五皇子,他完全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更何况做这种事本来就是顶着很大压力的,于是他被骂得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惊骇慌乱之余,竟是没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了不少皇帝暗卫。
五皇子从小就被宠坏了,他急功近利是真,但他一直仰仗着温家也是真,没有谁不怕死,他下意识就想冲过去跟皇上解释,却不想皇上大怒,以为他要当众弑君,皇上疯了一般指着五皇子嘶吼。
“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闻淮卿此时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幕,皇上狰狞的面容,他瞪大的眼球死死盯着五皇子,他的眼睛里是那样的愤怒和怨毒,他嘶声力竭的指着他说的儿子说杀了他。
五皇子被当场诛杀。
他死时眼里还不敢置信,透着慌乱,他朝皇上伸着手似乎想解释什么,可鲜血已经从脖颈喷出,喷到了他的手上。
他张大嘴巴似乎是叫父皇,皇上却见了鬼一般愤怒的指着他不断地咆哮。
“杀了他!杀了这个逆贼!”
“拖出去!逆子!逆子!”
皇上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刺目的鲜血也深深的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中,一众文武百官被吓得肝胆欲裂,而后就见萧元赫带着温缙父子的头颅来复命,接着是二皇子和皇后被解救出,皇帝身边的亲卫都变成了萧家的人,而先前控制皇宫的所有温家兵却全都被诛杀或者抓获。
不少五皇子党被当场诛杀,不管他们是如何的跪地求饶,萧元赫一个眼神他们就全都人头落地,整个过程皇上都冷冷的看着,也不制止,萧元赫之流则是一副忠君的模样恭敬的站在皇帝身边,与倒在地上的五皇子和满地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一幕竟是那样的讽刺。
闻相直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恶心反胃,他说不出的难受,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外公是不是觉得我过于残忍了?”
孙子柏终究叹了一口气问道。
闻相却只是摇了摇头,“与你无关,这本就是他们的选择。”
孙子柏确实推动了一切,也给温家制造了造反的条件和错觉,然而造反是温家选的,这一刻他们筹谋多年,更何况不是现在也会是不久的将来,皇上活不了太久,更何况这一次萧家没有趁机动手,必有隐情。
所以啊,还没完。
孙子柏却道,“但那些被牵连的温家子弟和他们的家眷们却着实无辜。”
温家传承百年,除了掌家的嫡支之外,还有不少旁支,然而他们也必受牵连,这种谋反大罪别说是温家子弟,但凡稍微有关联的都必将受到牵连,而那些女眷森*晚*整*理们,孩童们,也全都在内。
按照以往的惯例,是杀头亦或者流放,亦或者充妓,他们不会有好下场,不过老皇帝将死,正值政权混乱的时候,所以这些人很可能都没法活着走出大牢,毕竟以其麻烦安置,倒不如死了干脆,相信任何新的掌权者都乐见其成。
闻相面色更颓然了,孙子柏心里却有了计较,空青那里的消息,温家事变前一晚兰妃悄悄离宫回了一趟温家,不知道那兄妹俩说了什么,但孙子柏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见这位神秘的兰妃。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也是时候进宫一趟了。
第一百零二章 真该死啊
“赵稷绝对不能入京。”
缓过神之后闻相决绝道, 若非孙子柏告诉他闻相根本就不知道,作为二十万大军统帅的赵稷竟然早已投效萧家,而萧元赫竟然早就在调兵。
“萧元赫这个混账!乱臣贼子, 他将大尧的安危置于何地!”
赵稷与另一位驻守西北的薛方乃是大尧北方的守护神,大尧以北不少游牧民族体质彪悍, 他们不知道觊觎大尧土地多少年了,萧元赫倒好, 竟然将赵稷调回来, 倘若北方邻国趁机对大尧出手, 那么大尧将面临另一场更大的浩劫。
萧元赫之流当真是可恨,该诛。
闻相咬牙切齿, 孙子柏连忙安抚道, “外公放心, 我早有安排, 他们过不了嘉林关。”
早在入京之前孙子柏就想到了这一茬,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他有剧情啊, 所以他早知道萧家手里有那赵稷的二十万大军, 否则他们当初对西南又怎么可能那般高傲, 他们萧家从始至终就没打算通过孙子柏来掌控孙岐山。
孙子柏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优势,他不仅可以提前掌握一些剧情, 更能很好的利用古代沟通困难这一点, 信息差在任何时代都是最能致命的。
于是在出发之前孙子柏已经让孙岐山那边做着准备, 算算这个时间, 那边的人该是已经守在赵稷的必经之路嘉林关上。
那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防御之地, 只需万余兵力轻松堵住数十万人不成问题, 更何况赵稷绝对不敢将所有人都带回来,顶多三分之一, 否则大尧北边失守他也将成为千古罪人。
如今萧元赫必然是在等着赵稷入京,不过他应该是等不到了。
这几天,孙子柏的那三千精锐亲卫军也趁乱陆续入了京城,如今正潜伏在京城的各个角落,空青掌控着他们的动向。
另一方面,经过温家的事,白家终于下定了决心加入孙子柏的阵营,原著里白家能举家支持萧亦焱,其实力也不容小觑,白家有足足三万的私兵,当孙子柏从白子玉口中知道的时候也着实惊了一下,可见百年世家隐在背后的实力绝非常人能想象的。
而四大世家之中萧家最强,不难猜测萧家手里会有多少人,更何况还有几万正在赶来的正规军,因此赵稷等人更加不能入京了。
如今,三万白家军一半正在秘密前往京城,另外一半则是前往嘉林关与孙家军汇合,如此可保赵稷绝对过不了嘉林关。
再者,孙子柏对付萧家可不仅仅是对付赵稷啊。
再说圣子和萧亦焱等人,他们小心追着萧元赫的贴身护卫萧进离开京城之后又跟着他转往沧州,萧进似乎很着急一路都赶得很急,入了沧州之后竟是直接进了沧州一个最有名的风月楼。
相比于京城的乌云笼罩,这里依旧人声鼎沸,明明是半夜可风月楼里依旧笙箫不断,不知多少权贵公子们在这里醉生梦死,仿佛外面的天变成什么样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可萧亦焱很快发现,这风月楼看似喧嚣热闹,但每一处关卡都射有专门的守卫,这显然不正常,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木雪蛊术卓绝,想要进去倒是不难,可其他人想进去就难了,关键是绝对不能引人注意,于是最终经过商量,由萧亦焱扮演京城来的权贵公子带着巴淳这个随从混进去,至于其他人则是守在外面随时接应。
巴淳本身就是护卫,又总是板着一张脸,身形高大身手也了得,他做护卫都不需要演。
而萧亦焱身形笔挺气质非凡,长相也出众,倒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只是萧进进入风月楼之后很快便没了踪影,萧亦焱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观察着,却发现这风月楼越看越诡异,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风月楼,可老鸨却有着一身不凡的武功,就连里面随便一个打杂的伙计都是隐藏的高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亦焱他们只能更加小心,否则他们不仅查不到有用的东西,别到时候出都出不去。
与此同时,木雪悄无声息的飞身到风月楼上方,他脚尖轻点,闲庭信步一般快速在风月楼楼顶移动,脚下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很快在风月楼外围转了一圈,却发现没什么异常,除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而这些声音对木雪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他厌恶至极,风云楼对他而言无疑就是个污秽之地。
蛊师天生对声音敏感,这些声音更是令他恶心,也令他烦躁。
但就在木雪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些细微的动静。
木雪是一个蛊师,而且是一个超强蛊师,所以他能听到细微到常人听觉范围之外的声音,尤其对虫子的声音格外敏感,蛊师必备技能之一便是从蛊虫的响动中分辨出蛊虫的行为和种类,而这些声音正常人是听不到的,甚至有些细微的响动就算是武功强大的高手也听不到。
木雪在那些嘈杂的污言秽语中捕捉到的,正是蛊虫的声音。
这风月楼里有蛊师。
然而他刚刚已经将风月楼外围都查了个遍,并未发现异常,所以难道是在风月楼内部?
它们被这些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声音掩盖住了。
可如今正是半夜风月楼最热闹的时候,若是强行闯入无疑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对方人多情况又不明,提前暴露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就在木雪纠结的时候,伪装公子哥的萧亦焱已经被灌得“醉醺醺”,他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里面的情况,一面将一个失意憋屈的形象立了起来。
两个打扮妖艳,长相也一副娇弱样子的小倌将他左右环绕,这风月楼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里面男女都有,小倌或是妓子任客人挑选,他们甚至也接女客,总之只要出得起钱,谁都能来这里享受。
“公子这是不开心吗?”
“公子这般板着脸喝闷酒,是因为我们伺候的不够好吗?”
“唉,是我们入不得公子的眼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萧亦焱还能面不改色,他身后的巴淳却是快绷不住了。
他嘴角抽搐,面色紧绷,于是脸上那道疤痕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恐怖吓人,原本还有几个还想往他身上贴的,结果被他冷声呵斥,甚至直接动手推开,现在见他这个样子更是不敢靠近了,只远远的在一旁看着他指指点点。
萧亦焱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很快他看起来便有些迷糊了,紧闭的唇齿也开始松动,他说他家境贫寒但志向远大,本来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去京城闯荡,可不曾想刚到京城就被一权贵公子看上了,那公子家里有权有势,行事霸道,于是直接招他上门为婿。
而他迫于压力就答应了,况且人家许了他大好前程,只是他没想到上门儿婿不好当,他处处受人白眼,谨小慎微依然被人看不起,那个家里就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的,夫郎更是对他没有一点尊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因此,他在外面受尽嘲笑和奚落,活得毫无尊严。
“我好后悔。”
虽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却并不开心,如今更是一天比一天憋闷压抑,好不容易偷偷来到这沧州,进这风月楼也是偷偷摸摸的,他因此越想越憋屈。
两个小倌听得连连附和,津津有味,对那不存在的夫郎也是各种阴阳怪气,只看得身后的巴淳叹为观止,只觉得萧亦焱这编瞎话的本事都快赶上他家世子了。
可眼见着萧进进入风月楼的时间越来越久,两人面上不显心里都难免有些着急,萧亦焱干脆将两个小倌带回房间,他打算先敲晕了再想办法,时间不等人。
可就在萧亦焱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个小倌准备上楼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夹杂着吵闹声,大堂里吵闹嬉笑的声音都不自觉停了下来,大家纷纷朝着门口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带着面纱的白衣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精壮强大的冷脸护卫。
那气势凶凶的架势,一看就不好惹。
男子虽然带着面纱,但不难看出他是个绝色之人,他进来之后便眼神冷冽的在四处扫荡,似乎在搜寻什么人,几个冷面护卫更是吓人得很,很快,一个护卫就指着萧亦焱道,“公子,在那里!”
面纱男子那双又美又冷的眼睛顿时便凌厉的射了过来。
萧亦焱和巴淳都下意识抖了一下,来人不是木雪是谁。
虽然木雪长了一张绝美的脸,带上面纱更是连年龄都看不出来,可萧亦焱知道他是令巴淳都恭敬万分的长辈,萧亦焱并不知道木雪的身份,但他知道此人是个决定高手,且年龄完全可以做他的父亲。
因此当木雪暴怒的指着他的那一瞬间,萧亦焱还是下意识的抖了抖。
“姓王的,你好大胆子竟敢来这种地方?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木雪大怒,而后只见他随手抽出身边护卫的剑就朝着萧亦焱所在方向冲了过来。
萧亦焱当即面色大变。
“夫郎你听我说,都是误会啊!”
他虽然说着误会,可是脚下却半点不含糊,干脆利落的将怀里两个小倌往旁边一扔而后就往楼上冲,巴淳紧随其后。
木雪哪里容他跑,带着四个护卫就冲向楼上。
于是萧亦焱和巴淳拼命跑,木雪带着人在后面疯狂追,不少人都伸着脑袋出来看戏,一边看还一边起哄,现场顿时混乱不堪。
楼上到处都是人,除此之外一排排都是客人的房间,里面不是在颠鸾倒凤就是在嬉闹调笑,反正都是些不堪入眼的玩意,但萧亦焱一边跑一边一个一个将人房间都给撞开。
伴随着房间里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萧亦焱又退出继续往下一个房间跑,一边跑一边喊“夫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眨眼功夫二楼便一片混乱,几乎每个房间都被他们找了个遍,眼见着他就冲到了最里面,这时候风月楼的管事们都赶了过来,他们眼底杀意蹦现,几个眼神示意下,风月楼的伙计们便悄悄围了上去。
然而因为萧亦焱他们这一闹,二楼已经陷入混乱,不少人怒气冲冲的提着裤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还有看热闹的,起哄的,这些人倒是给伙计们造成不小的麻烦,于是他们不仅没能及时阻止,反而被越甩越远。
且混乱的场面还在持续,这样子不像是在抓奸,倒像是来闹事的。
伙计一慌,一边奋力推开人群继续追人,一边急忙折回去禀报管事。
而萧亦焱他们,就在他冲到最里面那个房间的时候,好巧不巧,刚好看到隔间门与后院门之间的地板上钻出来一个人头。
那是一块木板,只要放下就能严丝合缝的变成一块地板,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但刚好那人钻出来,萧亦焱想都没想就封了他的口,而后他和追上来的木雪便迅速跳了进去,地板合上的瞬间看不出一丝痕迹,而剩下的护卫则是继续追着巴淳大喊大叫。
风月楼的伙计们跟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后院,还有两个又撞开了几个房间,一时间混乱不已,伙计们只想着抓住闹事之人,一时间竟都没发现两个主角不见了。
木雪与萧亦焱跳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段密道,而那个被他们敲晕的人提着两个大木桶,那木桶里泛着馊臭的味道,打开一看,里面还能看出些残羹剩饭的痕迹,泛着馊臭味,不像给人吃的,倒像是百姓们喂猪的猪食。
但大费周章弄一个风月楼掩人耳目,就是为了在地下喂猪?
这显然不合理。
两人悄无声息的顺着密道一直往里走,很快就发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风月楼的下面竟然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密道,那密道很宽,很阴暗。
密道两边被隔成一个一个的小隔间,那隔间五面都是墙壁,密不透风,唯独一扇半人高的铁门向里面透着光。
隔间里又小又暗,潮湿又窒息,还透着各种难闻的味道,饭馊味,尿骚味,还有血腥味,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两人只是微微靠近就止不住的干呕,然而让他们震惊的是,里面竟然有人。
当萧亦焱凑近那又脏又小的铁门的时候,忽然一张又脏又臭的脸冷不丁的就凑了过来,萧亦焱猝不及防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若不是木雪接住他差点就弄出了动静,再看那张脸,虽然满脸污垢,头发乱糟糟的,但是不难看出那是一张孩子的脸。
脏污下那双大大的眼睛里还有着孩童的懵懂,可那孩子却只是麻木的从铁门里朝他们伸出双手,同样脏污的小手就那么伸着,手掌朝上,像是在等着他们朝他手中放什么东西。
那画面看得萧亦焱浑身汗毛炸起,诡异又说不出的难受,只觉得一股窒息将他们笼罩,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了一般。
两人抬头望向里面,只见昏暗灯光下,密道两边这样的隔间一排排绵延到最深处,目之所及竟然多达好几十个。
两人面色都变得黑沉,抬脚往里面走,只见这些隔间里都有人,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两个,有的挤满了人,他们有的是孩童,有的则已经长成少年,有的脸上挂着伤,有的则目光呆滞,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浑身脏污狼狈不堪的样子,且几乎每一个都瘦得皮包骨一般。
他们无声的朝两人伸出双手,那上面甚至还有些残羹剩饭的痕迹,他们像是饿极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出声。
看到两人他们全都将脑袋凑到了铁门边,就那么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们,有的眼里还透着期待,有的则早已暗淡无光,不少眼里都变得麻木,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两位陌生的闯入者,没有大喊大叫,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敢叫,他们已经用无数次血的教训明白了大喊大叫只会遭到更加惨无人道的对待。
萧亦焱不知道这些孩子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毫无疑问他们被关在这阴暗狭窄的密室里不见天日,不难想象他们都经历过怎样非人的折磨,无论是精神和身体,他们都已经不是正常人。
萧亦焱不自觉拳头握紧,直到浑身骨骼吱吱作响,而木雪,从他踏入这里第一步他的面色就变得极为恐怖,直到现在他更是整个人都处在爆炸的边缘。
为什么会这么气,因为这些孩子全都是药人啊,他们体内有的是蛊虫,有的是毒药,各种各样的毒药,各种各样的药人,尤其年长一些的,他们都已经百毒不侵,他们像牲口一样的被关在这里,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试药,各种各样的药和蛊。
可以想象他们能活下来会经历多少痛苦,而眼前所见的都是在各种毒药下活下来的,还有没活下来的呢?那些孩子又去了哪里?简直不敢想。
丧尽天良!
萧亦焱只觉得胸腔翻涌着巨大的怒火,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丧尽天良,简直畜生不如,想想这样的地方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他们残害了多少孩子,只要一想萧亦焱就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
“木前辈,”萧亦焱忽然红着一双眼睛停住了脚步,他双拳死死握住,“我不能不管他们。”
那一日,世子找到萧家,戳穿他见不得光的身份,他本以为世子会要他对付萧家,可没想到世子只是让他给萧元赫传达一句话,说他让自己找人,而找的人不言而喻就是他那个在灾难中侥幸活下来的父亲,他满心疑惑,因为萧元赫早就告诉过他,那人在他出生之后没多久便死了。
他知道这是世子对付萧元赫的计谋,可他想不明白,那样凄惨的一个人,即便是死了二十年都还要被人利用吗?
他因此愤怒着,也憋屈着,世子却只是神秘的告诉他按他说的做,然后留意萧元赫的动作,顺腾摸瓜,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萧亦焱不知道世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知道世子口中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他最终选择了按照世子所说的做,他因此跟着萧进离开了萧府,而后又与巴淳等人汇合,跟着他一路追到沧州的风月楼。
他曾问过巴淳他们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巴淳只说是找人。
萧亦焱当时心头剧震,他想到那种可能但他不敢相信,他也想不明白萧元赫为什么要骗他?且留着那人的性命对萧元赫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况且世子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即便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此刻那一双双或麻木或死气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他们直接刺痛了萧亦焱的灵魂,他根本就做不到不管。
“前辈,我想救他们。”
萧亦焱知道,这样或许会影响到世子的计策,毕竟世子只是让他们来找人,却没叫他们救人,且这样必然会将人引来,导致他们行动失败最后找不到那人。
可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真的做不到不管。
却不想萧亦焱扭头才发现木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只知道他姓木,他猜测此人是世子手下的绝顶高手,可这一路此人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像个哑巴一样全程都是沉默寡言的,萧亦焱甚至从未听他开口说过一个字。
此刻,木雪却宛如疯魔了一般双目赤红,他望着这一个个的隔间,望着那一张张脏污的小脸仿佛陷入了疯狂,“长欢,长欢……”
“我的孩子,”木雪轻声呢喃着,声音都在颤抖,“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吗……”
“我该死,我真该死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来,为什么……该死,我真该死……”
木雪好像疯了一般不断地呢喃着,是自责,是崩溃。
他不敢想象,他的孩子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那样干净纯粹的孩子,他就是被人像关牲口一样的关在这些暗无天日的小隔间里,他们不断的给他试着各种毒药,蛊虫,若是死了便随意的扔出去,抛尸荒野亦或者喂给蛊虫吃掉。
侥幸活下来,那便继续牲口一样的养着,他们给他吃馊了臭了的残羹剩饭,或者干脆饿个三天五天,直到继续试下一种毒药。
“长欢,我的长欢……他们怎么敢的!”
他本该是尊贵的南疆圣子,他会在万骨谷的庇佑下开心快乐的长大,为什么他会经历这些。
他不敢想,长欢在这样阴暗又残忍的地方待了多少年,在他痛苦崩溃的时候又是如何活下来的,没有人在他身边,他会有多无助,多绝望。
“该死啊。”
“木前辈,你怎么了?”
萧亦焱有些疑惑,就在这时候,入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嘈杂,萧亦焱顿时一惊。
“糟了,他们追来了!”
竟是如此之快。
萧亦焱面色焦急,却见木雪的目光变得越发恐怖骇人,接着他手中多了一根短笛,唇齿轻动,一阵复杂诡异的笛声轻轻响了起来,萧亦焱只觉得刺耳至极,他下意识难受的甩了甩头,却见风月楼的伙计们已经提着刀朝他们冲了过来,巴淳和那几个护卫边跑边退,身上竟都受了些伤。
萧亦焱不知道木雪在做什么,只能咬牙提剑迎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木雪发疯
“抓住他们, 抓活口!”
风月楼的管事和老鸨都赶来了,此时他们早已换上另一幅面孔,正恶狠狠的盯着萧亦焱几人, 风月楼只是伪装罢了,而更糟糕的是, 密道另一个方向也冲出来几个伙计打扮的高手,刚好与密道入口的老鸨一行人形成了包抄之势。
萧亦焱神色一暗, 他们这是中计了, 那萧进只怕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跟踪, 所以故意与这风月楼之人设计将他们引进来,目的就是将他们一举拿下, 难怪刚才那送饭之人那么巧合的出现。
如今已别无他法, 萧亦焱和巴淳只能奋力迎上去, 两伙人迅速战在一起, 而那些牢笼里的孩子却只是惊慌的缩在一起。
然而他们人实在是太少了,对方又都是有备而来, 一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他们从两个方向朝着萧亦焱等人逐渐逼近, 很快,他们就被对方团团围在了中间。
老鸨怒斥, “说, 你们是什么人, 谁派你们来的。”
“你们又是什么人, 你们对这些孩子都做了些什么,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们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萧炎赫也厉声喝问, 可就在这时候,背后一道冷冽的声音猛然让所有人一震。
“萧亦焱, 你竟背叛家主。”
萧亦焱扭头,赫然就是他们一路从京城追到沧州的萧进。
“是萧家!”
萧亦焱咬牙切齿,萧进出现在这里已然说明了一切,这一切的背后正是萧家,萧亦焱睚眦欲裂。
“所以萧元赫才是那丧尽天良之人?”
萧亦焱是真的怒,只觉得恶心,这样一个萧家让他不耻,让他厌恶,他怎能与这样的人同流合污?他现在就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跟随世子。
那人却只是讥笑一声,“你既已选择背叛萧家,那便要付出背叛的代价。”
那人说完一扬手,“都杀了。”
打手们顿时再次围了上来,只是这一次他们招招致命,毫无留手的余地。
萧亦焱几人双拳难敌四手,情况越发危急,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木雪却始终没有动作,直到危急时刻,上方忽然传来一阵阵混乱的尖叫声,夹杂着惊慌杂乱的脚步声,上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正在尖叫着四处逃窜,难道这伙人还有帮手?
萧进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老鸨立马吩咐几个人上去查看情况,可不等他们走到入口处忽然就慌慌张张的退了回来,几人面色惊恐,结结巴巴的指着入口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多,虫……好多……门口……”
“怎么回事?”
萧进不悦的皱眉,老鸨和管事都被他那一眼吓得一抖,正要亲自去查看情况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密道入口传来,紧接着是头顶,那声音像是有千万只虫蚁在迅速爬动,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萧进忽的一惊,猛然扭头就见带着面纱的木雪双目赤红,他口中正发出一阵诡异又晦涩的奇怪音调,那声响不大却格外刺耳,而刚刚这声音完全被他们的打斗声给覆盖了他才没有注意到。
萧进忽然大惊,“不好。”
“那是一个蛊师,快杀了他!”
萧进指向木雪,接着自己就飞身朝着木雪杀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木雪便轻松飞身躲开了,巴淳等人也是奋力护在木雪身边。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虫蛇鼠蚁们便从入口处蜂拥而至,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将所有声响覆盖,那场面令人头皮发麻,几个管事和老鸨大惊失色,他们天天跟蛊师打交道,可一辈子也没见过能同时操控这么多虫蛇毒蚁的蛊师,这得是蛊师的祖宗吧。
老鸨等人惊慌之余下意识就想跑,却不想那些虫蛇鼠蚁蜂拥而至,直接冲向他们,眨眼功夫就将他们包围住,在惊恐的尖叫声中,虫蛇瞬间爬满他们的全身,几个呼吸的时间数十个人就被虫蛇淹没,紧接着惊恐的叫声就被窸窸窣窣啃食血肉的声音淹没,直到完全被吞噬。
等到虫蛇们再次移动的时候,那地上哪里还有半点人影,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人骨散落了。
惊恐,诡异,震撼。
此时别说萧进被震住,就连巴淳和萧亦焱等人也是被这场面吓得手脚冰凉,目瞪口呆。
巴淳只知道木雪是个南疆厉害的蛊师,是他家公子的师傅,也是世子的贵客,可谁能想到此人能看恐怖到这样的地步?一想到他们朝夕相处了这好几日,巴淳和几个护卫都忍不住汗毛倒竖。
萧亦焱同样震惊非常,谁能想到他以为的一个绝顶高手竟然是这样的绝顶?恐怖,仿佛千军万马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的恐怖,而这样的人,竟然能被世子降服,萧亦焱只觉得孙子柏简直不是人。
萧进惊骇万分,他显然没料到这群人中有蛊师,而且还是那么厉害的蛊师,此人简直跟地狱恶魔也没什么差别了,萧进很快反应过来,抽身就往密道深处跑。
而呆滞的巴淳等人,看着那些恐怖的食人虫蚁逐渐靠近,他们下意识缩在一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却见那些虫蚁竟绕开了他们,而后往一排排的铁门上爬动,接着只听“啪啪啪”的声音接连传来,就见那些虫蛇鼠蚁竟然将铁门生生啃食断了,但它们并未伤害里面的人,而是转而朝着下一个铁门进发,直到密道中所有的铁门全都被打开。
一张张呆滞又茫然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得太久的缘故,他们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情绪,望着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虫蛇毒蚁他们并不害怕,反而露出了好奇的神色,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已经走向密道深处的那道身影。
是木雪,此时他宛如从魔窟爬出来的复仇恶鬼,身后跟着千万只毒虫蛇蚁,他一步一步走向密道深处,带着毁灭的气息,仿佛要将此地彻底毁灭成炼狱。
萧亦焱惊骇之余也终于回过神来。
“巴淳,你们留下来救人,我去帮木前辈。”
萧亦焱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就追着木雪的脚步而去。
穿过长长的密道,里面一片更加宽敞的密室赫然闯入视线,然而比起刚才阴暗腥臭的密道环境,此处明显是另外一个极端,目之所及都是奢华的摆设,各种金银珠宝璀璨夺目,再往里却摆着各种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少蠕动的蛊虫,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形貌丑陋,有的甚至已经发生了变异显得奇形怪状又恶心。
都是些蛊虫。
木雪目光冷然,几个男子挡在了木雪面前,他们面露讥讽还没注意到木雪身后跟来的那些虫蛇鼠蚁,倒是先进来的萧进及时提醒道,“你们都小心些,那人是蛊师。”
可他们似乎很自信,并不把木雪放在眼里。
“哼,好大胆子,在我们面前也敢班门弄斧。”
几人不屑,而那萧进却在说完之后就迅速闪身往其他密室去了,萧亦焱急忙想要跟上却被几个蛊师拦住。
木雪冷笑一声,“今日便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驭蛊之术!”
“万虫皆为蛊,万蛊皆由我控!”
木雪口气之狂,仿佛能横扫天下,那王霸之气伴随着阵阵轰鸣声,生生震得几人心胆具颤。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些密密麻麻的虫蛇鼠蚁也缓慢的从黑暗中探出了头颅,几个蛊师面色惊惧,就这一手就是他们做不到的,毕竟他们只能驾驭专门训练过的蛊虫,对这些野生的虫蛇鼠蚁却根本无法驾驭,就算能,也只是能勉强操控个三五只,如此庞大的数量直接惊得他们脊背发凉,双腿发虚。
“完了,这他妈怕不是蛊王吧……”
啪啪啪……
随着一声声爆响,木雪操控着那些虫蛇竟然快速爬向蛊师门惊心培养的那些蛊虫瓶子,只听一阵接连不断的爆响,瓶子碎裂,里面的蛊虫毫无征兆的暴露在了空气中,有几个反应慢的蛊虫瞬间就被那些虫蛇吞吃了个干净。
嘎吱嘎吱,明明能杀人于无形的蛊虫,带着剧毒的蛊虫,竟然就被那些东西连血带肉的吃了?
吃了?
几个蛊师大惊失色,这些可都是他们精心培养多年的蛊虫,每一条都是宝贝一样的存在,他们恨不得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却不想眨眼就被破吃了那么多?
“快拦住他!”
这是他们的心血,是他们的一切。
几个蛊师又惊又急,纷纷催动蛊术操控那些蛊虫朝着木雪攻击而去。
也就是在这时候,萧亦焱已经趁机冲过阻拦朝着萧进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萧亦焱根本就不是萧进的对手,可萧进却不想与他战斗,他似乎急着要去做什么事,萧亦焱仿佛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于是拼了命的想要追上他,终于,萧亦焱在一个略微宽大的密室里发现了萧进的背影。
却见萧进正死死掐住什么人的脖子,他目光急切而凶狠,“到底说不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唔!”
那人本能的挣扎,双目很快变得赤红,额上青筋暴起,似乎很快就要窒息而亡,但他那双不像正常人的眼睛里却透着恶劣又解脱的光芒。
“做……梦!”
男子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萧进面露阴沉,手上用力就要掐断男子的脖子,却不想一道剑风忽然从背后袭来,若是他不让开下一秒必然身首异处,萧进只能一个闪身躲开。
轰的一声,萧进身旁的石桌轰然碎裂,可见那一剑的威力之大。
也就在这时候,萧亦焱的目光猛然与男子对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人都不敢置信的震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身形瘦弱得不似个活人的男子,他头发散乱,身形消瘦病弱,皮肤更是白得跟鬼魅一般不像个活人,他整个人瘫软在石桌旁,口中鲜血不断溢出染红了唇齿,他肆意又凶狠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与萧亦焱对上。
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又扭曲,明明痛苦到了极点但脸上却尽是畅快,那疯狂的样子就那么直直撞入萧亦焱的眼中,而他,也似乎被忽然闯入的萧亦焱给怔住。
因为他们太像了,那眉眼和棱角,几乎一模一样。
“嘁!”闪身退在一旁的萧进顿时发出一声嗤笑,他冷冷的望着两人,“你们父子终于还是见面了。”
“也好,那便一起上路吧。”
“你说什么?”
萧亦焱却被他口中的“父子”两个字震得目瞪口呆。
第一百零四章 陷入绝境
萧亦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父子?这人是他的……父亲?
可是怎么可能呢,萧元赫不是说他父亲从小体弱多病,早在他出生那年就死了吗?可是眼前之人看起来跟他是那么像。
那人也有些惊愕的看着萧亦焱, 方才那疯狂的表情就那么僵在了脸上,不过很快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萧亦焱背后萧进正攻来。
“小心!”
“唔~”
萧亦焱想要闪身已经来不及,更何况萧进本就比他强大不少, 萧亦焱的肩膀生生挨了一剑, 鲜血直流, 然而他也顾不上了,提剑冲上去就与其战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 密室另一处却已经是一片狼藉, 木雪的驭虫之术早已登峰造极, 在这些三脚猫面前他无疑是祖宗级别的存在, 所以在他们操控着蛊虫攻向木雪的时候,木雪只是骤然吹响另一曲怪异又刺耳的笛声, 接着就见那些快速蠕动的蛊虫忽然就那么僵住了, 它们像是受到了两股力量的撕扯, 身体和灵魂都不受控制的开始扭曲挣扎起来。
很快,就在那几个蛊师目瞪口呆的视线下, 被他们精心饲养了多年的蛊虫, 就如他们孩子一般的宝贝, 竟然在一阵扭曲撕扯之后掉转头就朝着他们扑了上来。
“怎、怎么回事……”
“不, 绝对不可能!”
他们疯狂试图驱动蛊虫, 可那些听话的宝贝们现在却完全失去了控制, 不管他们怎么驱动都没反应,反而朝着他们反扑而来, 而后毫不留情的钻入他们身体里,在他们惊恐的叫声中,它们啃咬着他们的身体,吸食着他们的血髓。
这些蛊虫都是用来害人的,控制人的精神,亦或者控制人的身体,他们通过蛊虫来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也能操控着蛊虫让被中蛊之人丧失理智完全听他们的摆布,可此时他们正在自食恶果。
“求求你唔啊……求……”
“放过呜……”
他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口中都是蛊虫,身上被啃噬,剧烈的疼痛让他们满地打滚,他们奋力的将双手伸入口中想要抠出蛊虫,可五脏六腑都在疼痛,那种浑身都被恐惧淹没的感觉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时候,木雪宛如吃人的鬼魅正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在数不尽的虫蛇鼠蚁簇拥下,他的身躯被笼罩上一层恐怖的阴森,他每走一步都叫人心肝巨颤。
“唔不,不要……不要杀我……”
“不要过呜呜……”
他们曾经凭借自己学到的这点皮毛耀武扬威了几十年,他们因此拥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也因此成为堂堂四大世家之首的萧家座上宾,他们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也可以将任何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可是此刻生不如死的是他们,然而身体已经完全失控,他们就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木雪一点点走近他们。
“你们当年都是怎么对待他的呢?是像现在这样吗?”
圣子冷冽的目光扫视着密室里的一切,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刑具,水缸,蛇窟,挖眼,插针,还有不少不堪入目的淫邪之物,他不敢想那个人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折磨,也不敢想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怎样恶劣的环境下生下的,他们的孩子又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他此时只想将这些东西在这几个人身上全都尝试一便,他要把他们曾经受过的苦让这几个禽兽全都尝一遍。
木雪心思一动,就见数不尽的虫蛇将几个快要停止挣扎的蛊师缠住,接着他们的身体就迅速朝着大水缸移去,噗通几声,他们的身体落入水缸中,冰冷的水温瞬间将他们包裹,溺水的窒息感也再次让他们的身体挣扎扭动起来,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来。
在他们要断气的时候,头颅又会被送出,反反复复,木雪就这样一遍一遍的折磨着他们,直到他的身体虚晃,再也站不稳,眼睛里更是血红一片,竟是生生流出血泪来。
如此大规模操控蛊虫需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再加上木雪情绪不稳,此时他的情况很糟糕,而那几个蛊师,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断气了。
木雪望着他们只觉胸中的怒火远远还没有发泄够,那些蛊虫将主人吸食殆尽之后仿佛更强了,可木雪只觉得厌恶。
于是他让它们互相撕咬,啃食,它们像是失去了神志痛苦至极,扭曲撕咬别的蛊虫的同时,也在扭身疯狂撕扯自己的身体,它们痛苦着发出刺耳的叽叽声可它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很快,一条条精心培育的蛊虫就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血肉,直到完全没有动静。
此时的圣子毫无理智可言,可就在这时候,密室另一个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陷入癫狂的木雪猛然一顿,接着便朝那个方向缓缓走去。
木雪到的时候萧亦焱正节节败退,身上好几处伤鲜血染红了衣服,看到木雪他本来一喜,却见木雪满眼的疯狂,紧接着大量虫蛇从木雪身后冒出。
“该死,你们都该死,伤害他的所有人都该死!”
伴随着木雪的咆哮,虫蛇迅速冲向离他更近的萧进。
萧进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萧亦焱如此难缠,且木雪先前那一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心里本能的对木雪充满戒备,猛然看到这些虫蛇慌乱之间他没想到对近在咫尺的木雪出手,倒是本能的逃离,然而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住。
眨眼功夫,虫蛇泛滥之下瞬间将他包围。
谁能想到一个杀人如麻的高手会惧怕这些虫蛇鼠蚁,更何况方才他才亲眼目睹了这些东西将几个大活人瞬间啃成白骨的可怕场面,萧进一时间方寸大乱,几只虫子顺势就爬到了他腿上,接着越爬越多,他越慌乱它们越是蜂拥而至,于是很快他就被虫蛇覆盖了。
他惊恐的浑身僵直,连忙捂住口鼻可那些东西开始啃噬萧进身上的血肉,他惊恐的翻滚在地,本能的去撕扯,却不想它们顺势就钻入了他的口鼻耳中,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崩溃,紧接着身体和内里同时传来被啃噬的剧痛。
萧亦焱和刚刚赶来的巴淳等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萧进被虫蛇吞噬,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和面部被啃噬得面目全非,再到血肉模糊,最后只剩一副残破的白骨。
所有人都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绝顶高手竟然就这么死了,圣子……恐怖如斯。
不过他们很快就注意到木雪的情况不对劲。
只见木雪双眼充血,两行血泪挂在脸上瘆人无比,尤其是他那张脸,简直白的跟鬼一样,他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气没有一丁点血色,他的身体更是孱弱又恐怖,仿佛摇摇欲晃,又骇人无比。
难道是走火入魔了?圣子像是失去了理智,血红的眼底透着疯狂的杀意,最要命的是因为他的情绪波动,那些虫蛇鼠蚁们躁动了起来,且失去了控制,竟然开始对其他人发起了攻击。
几人当即大惊失色。
“圣子,圣子你快清醒过来,我家公子还等着你,世子也需要你。”
然而木雪像是完全听不到,他摇晃着跌到了地上,他似乎虚弱不堪,不少虫蛇失去控制开始爬向巴淳和那几个护卫,萧亦焱和瘦弱男子也被包围起来,大家纷纷变了脸色,全都惊惧不已。
“圣子别忘了你答应过世子什么!唔……长欢!圣子想想长欢,木长欢!”
终于,长欢两个字让木雪猛然顿住,接着他眼底的疯狂竟一点点开始消散,巴淳趁热打铁,但他嘴笨只憋出来一句,“长欢不能没有父亲。”
“父亲……”
“长欢,长欢……”
木雪呢喃着,他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坐直起来。
巴淳刚刚也是慌乱间忘记了,临出发之前苏瑾言曾提醒过他,若是圣子失去理智可以试着用长欢来点醒他,别看圣子平日寡言少语也不与冷美人亲近,实际上这个世界上他最在意的就是冷美人了。
果不其然,见效了。
木雪强撑着用最后一丝力气吹响笛声,那些暴动的虫蛇鼠蚁们忽然就停了下来,而后朝着原路折返了回去。
而木雪在将它们送走之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巴淳慌忙去查看情况,发现圣子只是精力耗损过度晕过去,这才稍微放心下来,毕竟这一趟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圣子。
大家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所有人都只觉得双腿发软。
那些东西退去之后密道里已经一片狼藉,那群被救出来的孩子大大小小竟然有六十几个,这时候他们也都来到众人面前,正好奇又戒备的看着他们。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萧亦焱望着这么多人心里还止不住的翻涌,可一想到他们的现状还是忍不住头疼,“刚刚那些东西必然在上面引起了轰动,只怕很快就会惊动官府的人。”
而他们现在个个都带了伤,除了刚刚找到的病弱男子,圣子也昏迷不醒,若是官府之人赶来,他们根本无力对抗。
只是如今这六十多个孩子才是头疼的,就算能带出去,这么多人很快就会暴露,到时候谁都逃不掉。
不想巴淳却摇头道,“不能出去。”
“上面有风月楼作掩护,这密室暂时不会被发现,我们这么多人藏在这里才是最明智的,若是出去,我们没办法护住这群孩子。”
“况且现在圣子昏迷不醒,我们没有依仗,咱们这几个人不堪一击。”
萧亦焱又岂会不知道,只是,“可外面必然还有他们的人,就算官府的人暂时没有发现我们,他们很快也会知道密室出事,到时候再想走只怕就更难了。”
主要是这密道只有一个出口,只要人家从外面将出口堵死他们就必死无疑,所以趁现在出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整个风月楼就是个幌子,为这个密室掩人耳目用的,可除了方才死掉的那些人之外,风月楼里必然还有他们的同伙,萧亦焱更担心的是,只怕沧州城还有别的知情者,甚至往糟糕了想,就连沧州官府的人也可能是同伙呢。
若是这样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巴淳却狐疑的看了一眼萧亦焱才继续道。
“整个沧州都是萧家的天下,沧州府,沧州都尉府,都是萧家的人。”
他还以为萧亦焱知道呢,原来不知道啊。
“什么……这……”
萧亦焱是真的吃惊,这他真的不知道,但细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可若是这样,他们的处境不是更糟了吗?
“既是如此我们现在更该走了,趁着还没有惊动官府之前,”萧亦焱面色焦急,他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只是这些孩子,我们怕是只能暂时留下了。”
巴淳面色迟疑,但他还是继续道,“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
“世子说,京城在几天后将会有一场大变故,在此之前萧元赫必然会紧急从沧州调兵,到时候将是沧州最松懈的时候,我们若是一直找不到人,可趁那个时机再动手。”
“可我们若是赶在调兵之前找到了人,就暂时隐匿在沧州城里,待到都尉府兵离城之后再悄然跟随返京,如此才不会引人注意,只是……”
巴淳说到这里也迟疑了,望着这群孩子。
“只是没想到萧家如此丧尽天良,更没想到圣子会因此暴走,如今圣子昏迷不醒,只怕暂时也恢复不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情况糟糕的同时又丧失了最强战力,这简直祸不单行了。
萧亦焱心中惊骇于世子的算无遗策,尤其是那句“京中必有大变故”,那会是什么变故竟然到了萧元赫要紧急调兵的地步?而这样的变故跟世子有关吗?难道这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萧亦焱越想心中越是惊骇,不过得知此消息他倒是稍微镇定了下来,只要他们在此之前隐匿在这密道里不被发现,等到大量兵力离城之后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机会逃离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瞒住密室的事。
可惜密室里的人除了他们的人几乎都死了,但凡留一个活口,现在也能抓来问清楚风月楼的情况。
等等,还有一个人。
萧亦焱忽然心头一喜,而后就迅速朝着密道入口的方向跑了回去。
那里还有一个被他们敲晕的送饭人,希望没有被虫子吃掉。
第一百零五章 绝处逢生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那送饭人竟然没有死。
被他们敲晕之后他就被扔在密道入口,而圣子操控虫蛇侵入的时候他刚好醒来,结果当场又被吓晕过去, 直到萧亦焱找到他将他弄醒,他脸上身上都是各种虫蛇爬过的痕迹, 还残留着各种难闻的味道,但所幸捡回了一条命。
在见识了那等恐怖场景之后几乎不需要怎么威胁逼问, 那送饭人就将风月楼的情况和盘托出了。
风月楼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此地真正存在的目的是药人基地, 试药,试蛊。
此处一共五位蛊师, 好巧不巧今日全都在密室里, 只能说明天都要亡他们, 至于此地的负责人, 他既是风月楼的老鸨也是这里的管理者,除此之外还有五位管事, 其中两位伪装成小倌和妓子, 至于风月楼的伙计杂役不下二十人, 但知道内情的却只有十人,再加上这个送饭人。
萧亦焱和巴淳粗略一算, 发现除了送饭人之外还有四个遗漏的, 就是那两位伪装成管事的小倌和妓子, 以及他们身边的两个伙计, 所以只要控制住这几人, 密室的事就暂时不会被发现, 所幸他们手里现在就控制了一个。
两人略一商量就有了对策,也就是这个时间, 头顶又传来了大量嘈杂的脚步声,像是有大批的人进来了,而这时候,入口头顶的那块木板忽然被人敲响,“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似乎透着特殊的规律。
萧亦焱和巴淳都是一惊,巴淳立马将那送饭人提了过去,而后用剑指着他的后脑勺,“该怎么说你清楚,别逼我动手。”
那送饭人的脑袋就这么伸了出去,而后就对上了一个伙计的焦急眼神,那人是知情人之一。
“下面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老鸨和其他几位管事呢?”
那人显然很着急,方才好端端的忽然从四面八方爬来各种虫蛇鼠蚁的,所有人被吓得惊声尖叫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外面跑去,有人跑到官府去报了官,他们也只能跟着出去,但却找不到其他同伴,连老鸨和几个管事都不在,他们心里虽然知道下面出了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蛊师们练成了新的驭蛊术,方才那些动静都是……都是他们引来的,老鸨和管事都在下面参观呢。”
送饭人面色惨白,身体僵硬,所幸他说的话与他的行为倒也不冲突,那伙计皱着眉终究将信将疑,“你这是什么表情?”
“太、太吓人了。”
送饭人都快哭了,“吃人,那些虫子吃人。”
那伙计也是个狠厉的,他也没少见那几个蛊师用那些药人来试药的场面,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啊,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瞧你那怂样,难怪干了几年也只能是个送饭的。”
“行吧,你转告几位管事们,就说上面张管事会处理。”
张管事就是那伪装成小倌之人,伙计说完便合上了木板,送饭人顿时瘫软下去,直接被巴淳单手拖死狗一样又拖了回去。
此时密室上方,一群官兵冲进了进来,原本被吓得冲出去的不少客人们又大着胆子折回来观看,张管事娇笑着迎了上去,那官兵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番,大家七嘴八舌脸上都是惊惧,而张管事则是趁机在那领头之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
于是最终这件事就被定义为天生异象,可能是什么天灾的预警之类的,官府要大家不要惊慌,再顺便宣传一些如何抵御虫灾、防御鼠患之类的就草草收人了,但因为刚刚那一幕实在过于吓人,风月楼里又残留着各种虫蛇爬过的痕迹,不少人还是心有余悸,再不敢多待了。
“得将这几个人处理掉才行。”
最后还是这个送饭人,萧亦焱让他去通知张管事几人下来,就说老鸨叫他们全都下来,送饭人被那些吃剩的白骨吓傻了不敢违抗,那几人虽然疑惑但还是来了,却不想有来无回,下来一个死一个。
巴淳半点不手软,萧亦焱第一次做这种事,但一想到那些孩子他就没有半点犹豫了。
终于,一切麻烦解决,又让送饭人假借老鸨之口通知其他不知情者这两日闭门不出,凡事不管不问,那些人平日就对老鸨畏惧万分,他们没有丝毫怀疑,至此,密室之事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泄露出去,现在只要关注着沧州府兵什么时候离城便可以了。
几个蛊师其实很少在密室,但即便如此他们住的地方也是极尽奢华,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巴淳他们将吃的东西都找了出来给那群孩子们,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他们甚至都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试用餐具,就那么用双手不断地往嘴里塞,塞到吐,塞到翻白眼……
大家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难受,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啊。
圣子一直昏迷不醒,倒是那病弱男子原本已经晕死过去,却在大家忙碌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此时也目光阴郁的望着那些孩子,萧亦焱一扭头就对山了他的眼睛,只是一时间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却不想不等萧亦焱开口,那人却率先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吐出几个字。
“你姓萧。”
男子瘦得皮包骨一般,整个人白得不似活人,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孱弱,即便是坐着也必须靠着什么才能勉强支撑身体,然而他出口的声音却很是阴厉,还带着强烈的恨意。
萧亦焱浑身一颤,他的恨,是因为……萧家?
然而他活了二十年,直到前不久才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又如何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姓氏?而眼前的男子若真是他父亲,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他既受人钳制又为何要生下自己?他既没能力给自己赋予姓氏,又有什么资格怪他姓萧?
他的一生无疑是可悲的,可萧亦焱又何其无辜?
他甚至对面前之人生出了几分怨恨,被萧源那样的人养大,从小不被喜欢受尽欺凌和排挤,萧亦焱的童年并没有半分快乐。
“你怎可以姓萧,你怎么能姓萧啊!”男子嘶吼着,双目血红,他奋力的捶着桌子,“萧元赫这个逆贼,他狼子野心,他这个禽兽天理不容!”
萧亦焱心里微颤,为什么,萧元赫在死人堆里救下父亲,萧家冒死护住了那人的血脉,不应该感谢他吗?为什么还要那么恨?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萧亦焱迷茫了。
“我只问你,”男子恶狠狠的盯着萧亦焱,“你到底有没有跟萧元赫那狗贼同流合污?你们又是谁的人?来此处有什么目的?”
几人面面相觑,这人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了,但显然他跟萧亦焱关系匪浅,于是巴淳最终将视线投向萧亦焱。
出发之前世子只交代过,此人关系重大,务必将他活着带回京城,至于其他巴淳一概不知,本来先前还疑惑为什么带个萧亦焱,现在倒是忽然就明白了世子的用意,所以他们只要做好世子交代的事,至于其他不该说的他一字都不会多说。
萧亦焱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道,“我若与萧家同流合污,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李肃一怔,激动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萧亦焱只能将萧元赫告诉他的那一套说辞简单复述一遍,不想还没等他说完李肃就再次激动得破口大骂,激烈的情绪让他身体剧烈起伏,整个人气得从椅子上摔落下来,脸上更是充满了仇恨,一声声咒骂着萧元赫逆贼,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狗贼他真是好算计,做梦!”
“什么谋反什么大义灭亲啊,都是阴谋,都是他们的诡计,萧元赫和李永裕他们都不得好死!”
这下就连巴淳等人都惊了,别的不说,这李永裕不是当今皇上的大名吗?
萧亦焱也是口中干涩,好半晌等到李肃情绪恢复之后,他这才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阴谋吗?
果然,大皇子是被陷害的,萧元赫对他说了谎,而世子知道一切,所以他让自己来求一个答案。
萧元赫口口声声说大皇子急着登位,因此密谋逼宫,弑君篡位,他阻止不及又不想整个萧家跟着陪葬这才大义灭亲,然而真像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谋反,真正谋反篡位之人是李永裕,而设计陷害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萧元赫。
甚至就连大皇子府那一夜的屠杀萧元赫也亲自参与,真正的凶手就是他自己,他不仅是幕后策划者,他更是刽子手。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一家二十几口人无一活口,李肃他岂能不恨?
他这么多年正是凭着这股恨意才拖着这幅残躯活到现在啊。
而萧亦焱闻言则是连连后退,不敢置信,脑中嗡嗡作响,所以,他差点就认贼作父了是吗?
第一百零六章 谋反真相
四大世家的势力并非一开始就那么大的, 他们是一天天壮大的,他们的野心也是一天天壮大的,而萧家的野心, 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显露无疑。
萧家早就不满足于世家的地位,他们开始将手伸入皇室, 那时候萧家看上的是大皇子李永安。
李永安自然有夺嫡之心,所以没有拒绝与萧家的合作, 且心甘情愿的娶了萧家嫡女, 也就是萧元赫的亲妹妹, 但李永安并非一个泛泛之辈,他有自己的野心也有自己的想法, 随着双方深入了解他很快发现萧家的意图。
萧家不仅仅是想扶持一个皇子, 他们更想控制李永安,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傀儡, 他们想凌驾于皇权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李永安对萧家的态度就变得冷淡了,甚至动了除掉这样狼子野心的萧元赫的想法, 然而碍于大皇子妃的关系他始终保持着对萧家不咸不淡的态度, 直到他发现萧家背着他跟李永裕走到了一起。
李永裕年轻时就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且他这个二弟面上和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实际上最是心狠手辣, 那些心机手段随便拎出来一件都叫人心惊胆寒,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绝对是大尧之祸。
李永安因此生出了对付萧家的想法, 那时候的大皇子可不像现在这一代这么废物, 他有自己的势力, 且实力还不容小觑,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还不等李永安这边动手对付萧家, 李永裕与萧元赫已经在密谋弑君篡位之事,然而李永安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速度会那么快,且在他们的阴谋计划中自己才是最关键的那一环,在弑君篡位之前,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是李永安。
不等李永安做出反应,一顶谋反的罪名就扣到了他头上,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连他的罪名和先皇的怒火都被他们计算在内,而李永安低估的还有皇家的亲情,他那个父皇甚至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下令诛杀了他的全家。
李永安最大那个孩子都还不满十二岁,其余的好几个都是一两岁的婴孩,还有大皇子妃肚中那一个也即将临盆,而在那之前他们可都是尊贵的皇子皇孙,如今瞬息之间他们便成了亡魂,冤死的亡魂。
那一日乌云密布,皇帝亲卫统领率领一百亲卫军包围了大皇子府,他带着皇帝表达愤怒和失望的圣旨,而后无情宣布整个大皇子府所有人的死亡,李永安惊愕得忘记了反应,直到看着刽子手们挥着屠刀一刀刀砍向他的妻妾孩子,看着一个个惊恐尖叫的人倒在血泊中,看着大皇子府血流成河。
他踉跄着在血光中看到了萧元赫的身影。
这是他从小视为知己的朋友,也是他孩子的亲舅舅,是他妻子敬重的长兄,然而此时他却冷漠的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中,眼里甚至流露出畅快的恨意。
他说,“你不该生出那样的想法,是你毁了你的帝位,是你害死了妻儿。”
大皇子妃挺着大肚子在他脚边哭求,萧元赫却只是冷漠的将一切都推在李永安身上,李永安不该脱离他的掌控,更不该对萧家生出那样的想法。
李永安是最后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他看着整个大皇子府所有人死去,他死后被割下头颅高高挂起,却没能看到大皇子妃在死前忽然就临盆了,萧元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最终将那孩子取出带回了萧家。
而这一切无人知道。
那个死人堆里出生的孩子就是李肃,前大皇子李永安之子,也是眼前病弱得不似活人的男子。
他用充满仇恨的语调讲述了这一切,震惊得在场之人无不惊愕得瞪大了眼睛,萧亦焱更是止不住的一阵翻江倒海,他怎么都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而且这与萧元赫的讲述可谓天差地别,与外界所流传的更是截然相反。
“可是,你为何会知道这一切?”
那时候李肃还是个未出生的婴孩,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的,这不符合逻辑。
李肃却不急着解释,只恨恨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原来当年大皇子妃身边有个贴身伺候的乳娘谢枝,她自嫁给大皇子之后便一直由谢枝伺候,谢枝很是尽心,大皇子妃对她也是和善,两人关系亲密,情同姐妹,而大皇子妃并非第一胎,李肃前面还有两个哥哥,谢枝不仅贴心照顾了大皇子妃的两次月子,她还是两位小皇孙的乳娘,在大皇子妃即将临盆之前,她好心的想回家里拿些土鸡蛋一类的东西来给大皇子妃补身子。
谢枝身份低微,却有幸被大皇子妃善待,虽然大皇子妃不缺这些东西,森*晚*整*理但她想尽这份心。
可谢枝又担心大皇子妃身边的人照顾不好她,于是便叫了自己的亲妹妹来顶替自己两天,因为大皇子妃与同等的心去对她,特许她在家待两天陪陪夫君和孩子。
然而谁能想到就是谢枝离府的第二晚大皇子府就出事了,等她知道的时候整个京城都已血流成河,大皇子府所有人都死光了,一个都不剩。
谢枝当时又急又怕,可却连哭都不敢哭,所幸当时京城大乱,而后没多久皇上驾崩新皇登基,倒也没有人来她家里查,谢枝就这样躲过一劫,等到势头过去她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些,却得知大皇子府是一个都不剩的,全都杀光了,包括大皇子妃和她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当然,也包括她的妹妹。
谢枝悲痛万分整个人大病了一场,而后便举家离开京城去了沧州。
但没多久,便在沧州遇到一个有钱人家招乳娘,一家人本就生活艰难,谢枝当时也是哺乳期便去了,只是她隐瞒了身份,但在大皇子妃身边待过的人自然不同一般粗俗之辈,她轻易就被选上了。
到了那富贵人家才发现那家里很是奇怪,不见家主也不见夫人,倒是随处可见的护卫,守卫格外森严,除此之外便是一大堆下人在伺候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公子,她就只是乳娘的其中一个。
只是那小公子体弱多病非常金贵,所幸她与那小公子有缘,被她抱在怀里之后哭闹的小公子也会变得乖巧安静,连奶水也只喝她的,孩子身边也不见生母,谢枝因此对这孩子生出些恻隐之心,主人家给的钱又多,她因此对其格外用心。
谢枝尽心尽力,做事又规规矩矩,活干的好,话说的少,因此便留在了那府中一干就是六年,府里的下人们换了一波又一波,唯独她一直都在,小公子也对她也格外信赖。
只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大皇子妃得缘故,随着小公子逐渐长大,她总是觉得这孩子眉眼长得跟大皇子妃有些像,但她知道这孩子应该是什么京城权贵养在外面的私生子,见不得光的那种,直到有一次谢枝意外在府里看见了萧元赫。
他是大皇子妃的亲哥哥谢枝当然见过,她当时大惊失色生怕被认出来,因此捂着嘴小心的躲在了墙角,却刚好听到了萧元赫与小公子的对话,然后就惊骇的发现,她一直照顾的小公子,竟然就是当年大皇子妃肚子里那一个,这孩子竟然活了下来。
至于萧元赫口中的说辞她是不信的,她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当年跟在大皇子妃身边也见了不少,大皇子妃信任她,有些事也会告诉她。
所以她知道大皇子妃其实很畏惧这个大哥,她还知道大皇子妃与萧元赫发生过争执,萧元赫还打了大皇子妃一巴掌,当时大皇子妃怀着身孕哭了很久,大皇子妃说她害怕哥哥会对大皇子动手,但她夹在兄长与夫君之间左右为难,且她一个妇人也无能为力。
最重要的是,萧元赫说大皇子谋反才被诛杀,可据她所知,大皇子是个好人,她不仅对大皇子妃很好,对小皇孙们也很有耐心,甚至就是对她也很和善,她绝不相信大皇子会谋反,弑君篡位都跟他扯不上关系。
她不知道萧元赫为什么要欺骗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但她觉得此人既然说谎诬赖大皇子,那就一定不是好人,他的话更是不能信,但虽然谢枝知道了李肃的身份却也不敢贸然相认。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大皇子的旧部辗转找到了她的时候,大皇子有自己培养的势力,算是他的亲卫军,而他们当年不少人因为在外面办差没能赶回来逃过了一劫,虽然事后萧元赫和李永裕对他们这些人展开了长达数年的追杀,但毕竟当年大皇子事变之后没多久便是皇上驾崩新皇登基等各种事,李永裕等人也不是万能的,所以终究让他们不少人逃了出来。
那之后他们就小心谨慎的一直在查当年大皇子之事,直到他们辗转找到谢枝身上,他们本来是想为大皇子寻找机会洗刷冤屈的,却不想竟然从谢枝口中得知了李肃的存在,这可是大皇子唯一留下的血脉啊,他们欣喜万分。
而谢枝,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李肃是在十岁那年知道这一切的,他起初不信,可事实摆在眼前。
十岁以前他只是一个没有自由的,见不得光的皇室血脉,而十岁以后,他的所有认知都被颠覆了。
他恨李永裕,更恨萧元赫,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有多么弱小,别说为大皇子翻案,为他们一家报仇,他甚至连每日的吃喝拉撒都在萧元赫的掌控之下,他没有一点自己的空间,随着他越长大萧元赫对他看得就越紧,对他的控制也就越强烈。
他身边几乎全都是萧元赫的人,李肃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他见不得光,没有任何自由,他甚至连院门都出不去,他也试图逃出去过,但根本都是徒劳,更何况他还有一副糟糕的身躯,只怕就算侥幸逃出去也未必能活下去。
尤其当大皇子那些亲卫们试图营救了他几次之后,他被辗转换了多个地方,看管越来越严,他不知道萧元赫留着他有什么目的,按理来说他死了对萧元赫而言才是最好的,他们全部死光当年那件事才是永远的秘密。
萧亦焱也不理解,所以他问出了口,却不想李肃的脸上溢出了浓烈的恨,还夹杂着道不尽的屈辱。
李肃十一岁那年,萧元赫给他喂了孕子药,这个禽兽开始把萧家子弟带到他面前,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萧元赫的嫡子,萧蓦恒。
那一刻李肃终于明白了这个禽兽留他一命的目的,他要留下一个萧家的血脉。
一个既有大皇子血脉,又同时拥有萧家血脉的孩子。
而那时候,他只有十一岁。
听到这里,萧亦焱等人已经目瞪口呆。
第一百零七章 又疯一个
萧亦焱不是李肃生的, 大概是李肃身体实在太差的缘故,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是能受孕的体质,因此在被他们折腾了两年之后, 李肃依旧没能怀上孩子,反倒是他的身体被折腾得越发孱弱, 但萧元赫并没有放弃。
他退而求其次,给李肃送来了萧家女, 李肃屈辱愤怒却无力抵抗, 从他被萧元赫带走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任何选择权。
终于在一年后有个萧家女怀上了, 并且顺利生下孩子。
所以李肃十五岁就做了父亲,但这一切他都是被迫的, 是在愤怒与羞辱中发生的。
听完这一切的萧亦焱同样觉得羞辱又愤怒, 他原本只因为不被父亲所喜而悲苦, 如今才知自己的出生都是阴谋算计, 自己的出生都充满了耻辱和肮脏,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萧亦焱忽然面色难看的干呕起来, 他吐得死去活来, 好半晌都没能停下来。
巴淳默默给他拍了拍背, 就算再怎么木讷的汉子,此时眼里也都流露出了几分同情。
难怪李肃对萧元赫那么恨了, 这份仇恨不仅仅因为他全家被杀, 更是因为他自己所受的折磨和羞辱, 萧亦焱也理解了李肃对他姓萧的愤怒, 他根本没有资格怪他的父亲, 因为他, 李肃才遭遇这一切,即便李肃对他恨之入骨也是理所应当。
萧亦焱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血都是肮脏的, 他整个人都是脏的。
按理说,萧亦焱顺利出生李肃也就该死了,至于萧元赫为什么执着于从李肃这里得到萧家的血脉,其实道理很简单。
其一,李永裕也是个狠的,他虽与萧元赫狼狈为奸达成了协议,也答应萧元赫让萧家女成了皇后,但他却使了手段让萧后无法怀上龙子,李肃猜测这应该是他们最初的协议之内的,否则当初萧元赫就不会把他留下了。
其二,萧元赫应当是想留一个李永安的血脉来钳制李永裕,若将来东窗事发他完全可以将真相黑白颠倒,从刽子手摇身一变成为维护正统的英雄,顺便还能利用此时彻底搬倒李永裕。
其三,因为萧元赫的狼子野心,他想让萧家的血脉登顶至尊之位,不费吹灰之力将李家天下该姓萧。
不得不说萧元赫好算计,只是在萧亦焱出生之后李肃却没有死,不是萧元赫不舍得杀他,而是李肃在几年前就通过乳娘谢枝让大皇子的那几个亲卫做了不少事,他隐忍了五年,直到萧元赫要卸磨杀驴的时候他才让那些事暴露,他也彻底与萧元赫撕破了脸皮。
“你以为当年的事天衣无缝吗?不,这个世上还有人知道你当年做了什么。”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李肃的条件是让他活着,否则就将那些事昭告天下,相信其他三大世家会对这些很感兴趣,而利用如此龌龊歹毒的方式登上龙椅的那位,一旦他坐稳了位置,相信也会很想将他曾经这个同盟彻底摁死。
萧元赫自然不信,但经过几次验证之后他不敢再冒险了,李肃信誓旦旦,仿佛真的有人在暗处与李肃气得了联系,大皇子身边不少忠心耿耿之人,萧元赫顿时就不敢了。
毕竟当时萧家的地位还不够稳固,尤其是他与皇上的关系本就脆弱,一旦双方有哪一方先强起来,势必都会想办法对付另一方,萧元赫很清楚李永裕的为人,只有他死了大皇子的事才能成为真正的秘密,而在萧家没能凌驾于皇室之前,倘若大皇子的事东窗事发,那么李永裕必然会将一切推在萧元赫身上。
萧元赫不敢赌,因此李肃活了下来,而且他为了不让萧亦焱被李肃或者李永裕任何一方的人发现,更是设计了自己的亲弟弟萧源,让他带着刚刚出生不久的萧亦焱远离了京城,二十年不曾联系,可见萧元赫的狠辣果决。
也是因为这样,那些亲卫军们辗转多年都没能找到萧亦焱,而乳娘谢枝却早就死了,早在李肃与萧元赫翻脸之后她全家八口就全都死了。
李肃说到她的时候忍不住双目血红,这个人对她而言跟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了,从始至终她都是他心里唯一柔软的地方,可最后她还是因为他而死,甚至牵连了她全家,李肃对萧元赫的恨又加深了几分。
萧元赫的手段令人发指,不仅谢枝,就是萧亦焱的亲生母亲也在生下他之后便被喂了药,小小年纪又刚生下孩子,就离开了人世。
萧亦焱已经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眼底都是颓然与崩溃。
李肃这些年都活得生不如死,尤其后面这几年,萧元赫把他送到这里,连蛊虫都用在了他身上,但他不能死,他一直在等着那一天,等着萧元赫和李永裕报应来的那一天,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就是疯狂又执拗的活着,等着,至少他可以用自己的存在来恶心一下萧元赫,提醒着他当年的真相。
可事与愿违啊,萧元赫一直活得好好的,萧家还越发的如日中天,虽然他期待的萧元赫与李永裕狗咬狗一直在持续,虽然那个狗皇帝也该死,但比起萧元赫,他显然更恨萧元赫的。
此时李肃像个精神失控的疯子一样,他阴狠狠的看着颓丧的萧亦焱道,“你知道萧元赫要让你做什么吗?不,你不该来这里的,你该顺着他,该听他的,乖乖坐上那龙椅。”
“其实他是对的,李永裕才是弑君篡位的逆贼,我的父亲才该是这大尧的天子,而你,是大尧真正的正统。”
萧亦焱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有些疯魔的父亲,半晌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为什么不能呢?哈哈哈,等他扶你做了皇帝,你再反过来杀了他,弄死他,灭他萧家满门,全部杀光,一个都不剩啊哈哈哈……”
“杀光啊哈哈哈……”
李肃好像真的疯了,任谁摊上这样的人生也早就疯了吧,整个密道里都充斥着他又疯又肆意的笑声,空荡荡的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事实上,若是孙子柏在这里他必然会讶异,甚至不惜给他鼓个掌,因为在原著剧情里萧亦焱就是这么做的啊。
起初他被萧元赫的谎言蒙蔽,但主角光环之下的萧亦焱又岂能轻易被人蒙骗,但他当时虽然察觉到了萧元赫的故事里漏洞百出,他还是选择了隐忍不发,甚至作出极配合的假象,只是他在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一直在暗自调查当年大皇子的真相。
在萧元赫扶持他登基之前他就已经查到了大皇子谋反的真相,但萧亦焱是真能忍,他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直到顺利登基,西南已经在他掌握之中,但因为赵稷的那二十万军他一直隐忍不发 ,打算暗暗查找线索,直到时机成熟再一击搬倒萧元赫,直接覆灭整个萧家。
却不想在他暗查沧州的时候,竟意外找到了李肃,那时候李肃已经奄奄一息,得到暗卫消息之后,已经登基的萧亦焱连夜带着秦默赶到了沧州,见到了李肃,而后他便从李肃口中知道了一切真相。
当然,两位男主角自然又是一番情绪起伏,各种感情展露,原著里的萧亦焱在他最至暗的时刻有心爱的秦默陪在身边,两人的感情变得更加稳固,不过现在秦默却不在,他只能独自承受。
原著里萧亦焱是恨透了萧家的,也正如李肃的疯言疯语所说,等他实力强大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萧元赫,他要让萧元赫作茧自缚,让他阴谋算计了一辈子却算计个空,让他死不瞑目。
却不想突然蹦出来一个天下第一剑,直接就将萧家举家都给灭了,事后萧亦焱趁机公布了当年大皇子谋反的真相,为李永安平了反,只是当年的所有罪行却让萧元赫一个人背了,毕竟萧元赫也算李家人,那么李永裕就不能有那样的污点。
孙子柏从剧情里知道这些,所以他知道李肃在沧州,但却不知道具体是沧州哪里,更不清楚这里竟然会有一个如此歹毒的密室,冷美人本来就是意外,孙子柏只是凭着直觉想着冷美人可能是从沧州出去的,而当年的苍青也是死在沧州,那么这里必然有蛊师,他这才让圣子也来。
就是孙子柏也很难想象现实竟是如此残酷。
李肃有些精神不正常,他再继续这样大吼大叫必然引起上面人的注意,巴淳干脆直接敲晕了他,密道里这才安静下来。
萧亦焱已经彻底崩溃,巴淳几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且他们一个个疯的疯,伤的伤,这个又垂头丧气,巴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以前跟着苏瑾言的时候就是个护卫,不需要动脑子那种,他现在就很怀念那种日子。
所幸后半夜圣子就醒了,只是他耗费了太多精力,只怕短时间内是无法参与战斗了,且还需要巴淳他们的照顾,萧亦焱依旧在发呆,巴淳让人守在入口处,又派几人出去查看沧州城的情况。
他们在密道待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沧州城忽然马蹄声阵阵,沧州都尉府几千军马连同州府的兵马忽然连夜出动,紧急出城,动静之大让沧州百姓都吓得大门紧闭,还以为是有外敌攻城了,可几千军马出城之后却直直奔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因为沧州与京城离得近,那样的速度不需天亮他们就能赶到京城。
众人来不及感叹世子料事如神,巴淳立马让大家也准备离开密道,他们将跟着那些人马连夜赶往京城,却不想来的时候好好地,现在却出了问题。
萧亦焱两天了不吃不喝一蹶不振,叫着没反应,李肃更是随时发疯,他倒是鼓着掌说要去京城看萧元赫五马分尸,看李永裕归西,可他大喊大叫的又病弱得不行,于是只能敲晕了背起来走。
最让巴淳头疼的是圣子,他说他要将这些孩子带回南疆。
巴淳头疼不已,先不说他们人手根本就不够,就算够吧,如今京城大乱正是紧要关头,他们如何能离开?最重要的圣子事关世子的生死啊,这可是天下第一重要的,所以圣子怎么能离开?
再就是世子说过,必须跟着这些人尽早入京,否则晚了很可能就进不去了,一是因为京城将有巨变,到时候会戒严,再就是若去得晚了,等沧州风月楼的事传到萧元赫耳中之后,萧元赫必然大怒,到时候全城搜捕李肃,他们还怎么进得去?
向来木讷的巴淳急得直挠头。
“圣子您讲讲理啊,世子和我家公子都还在京城等着你呢,还有长欢,他也在京城,你忍心将他丢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您可不能耽误我家世子的大事啊。”
“还有你萧亦焱,这就一蹶不振了,大仇不报了?世子如此信任于你,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巴淳也是没办法了,却不知他开口闭口都是世子,原本疯癫的李肃忽然望着他冷不丁道,“你口中的世子是谁,很厉害吗?”
要说巴淳最佩服的人,曾经只有一个苏瑾言,但现在又加了一个孙子柏,更何况孙子柏还是他家公子的夫婿,所以巴淳下意识挺起胸膛。
“我家世子乃平南侯世子,他自然是厉害的。”
不过巴淳对他很是敷衍,他的重心始终在圣子身上。
“圣子,京城即将面临大变,大尧将有一场浩劫,我家世子与公子运筹帷幄,他们要做的事您不是不清楚,我知道您同情这些孩子,我也同情,可若是耽误了世子的大事,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陷入混乱,您想想,若是天下一片战乱,百姓们流离失所,整个大尧饿殍遍野,那时候会有多少个这样的孩子?”
“会有千千万万个!”
此时巴淳说得有些真情实感,他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所以他太清楚战乱将会给百姓带来什么,这群孩子确实可怜,他们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没吃上过一口正常人的饭菜,可他曾经见过有人饿极了吃人的场景。
那可是人吃人啊,他们吃死人,也吃自己的亲人,若是天下大乱,这样的人间惨剧还会上演。
“正因为他们可怜,所以不是才更应该去惩治罪魁祸首吗?”
那萧家的萧元赫是,宫里那个糊涂蛋狗皇帝也是,他就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都疯了呢,就不能等完事了再疯吗?
萧亦焱也抬起了头,木雪眼底颤动,他如何不知道这些,可他只要一看到这群孩子,看着他们那一双双望着自己的眼睛,他就会想到曾经的长乐,想到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他也像他们这般无助又可怜,而他若是视而不见便是对当年的长乐视而不见。
那是他的孩子啊,是他与苍青的孩子,他如何能忍心?
就在圣子痛苦纠结之际,李肃却再次开口,“所以你口中的世子,能改变这一切吗?”
“他能终止乱世?能阻止大尧的浩劫?能解救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孩子?”
李肃好像没什么感情只是淡淡的陈述,他好像不正常又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巴淳还是咬着牙对他点了点头,“能。”
而后又看向圣子和萧亦焱,“咱们快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李肃却没完没了,他伸长脖子凑近他,像个执拗的变态。
“世子能让萧元赫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吗,能让整个萧家覆灭吗?能让李永裕去死吗,让他的帝王梦破碎,让他遗臭万年,让他们成为千古罪人!”
这次巴淳还没回答,一直颓丧的萧亦焱却忽然狠厉的开口道,“不管世子能不能,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萧亦焱咬牙切齿,他的眼底都是浓浓的恨意,明明只过去了一天,他却像是一下子沧桑了十岁,整个人从英俊潇洒的公子哥一下子变成了阴鸷低沉的模样。
众人齐齐望向他,却在这时候,密道入口忽然传来打斗声,众人齐刷刷变色。
“糟糕,难道是被发现了?”
巴淳大惊,按理说不应该,他方才已经让人打探了情况,且因为都尉府兵的大动静也让不少人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这给了他们很好的时机,却不想就在他们商量的功夫门口就来了人。
巴淳惊愕之下就打算带人亲自去查看情况,却不想李肃忽又道,“让你的人住手吧,那是我的人。”
巴淳微惊,就连圣子和萧亦焱都疑惑的转头看向他,但李肃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密道入口,果然只见一人跟放哨的人在打斗,是风月楼倒泔水的胡大爷,可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大爷而已,却不知他竟会武功,虽然年老,身手却不错。
所以他是——李肃的人?
众人心里微讶,很快就想到了大皇子那些活下来的亲卫军。
“没剩下多少人了吧,”李肃自言自语道,也像是在给他们解释,又像是在给这老人打招呼,“当年侥幸活下来的就不足百人,而后又被他们追杀残害多年,后来为了救我,又死了不少,现在……还有多少呢?”
那人苍老的身躯猛然晃了晃,而后他充满沟壑的眼角就湿润了,他身体微微颤抖的看病弱得被人背在背上的李肃,最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殿下,属下来迟了!”
苍老的身体嘭的磕在地上,“属下无能,至今没能让小殿下脱离苦海,属下无能啊,让小殿下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属下无能,我等同伴,至今只剩下七人了。”
苍老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痛哭又自责,一遍一遍的说着他们无能,在场无不动容,唯有李肃神情木然。
这么多年的折磨似乎早就让他变得麻木,他没有怪他们,但也没有表现出痛哭流涕,他只是淡淡的交代他,“这里的孩子暂时交给你来照顾,以后应该会有人来接管。”
“是,请小殿下放心。”
巴淳张了张嘴,原本他的安排是留下两个亲卫军暂时照顾这些孩子,等到京城的事稳定下来世子自会再有安排,就算圣子要带他们去南疆,到时候世子也会派人来办,却不想,李肃会有这样的安排。
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只是……
巴淳也不多想,“如此便拜托这位大哥了。”
时间紧迫,圣子和李肃都需要人背着,巴淳带着两个护卫打头阵,萧亦焱默默背上了李肃,和另一个背着圣子的护卫被护在中间,后面还有另外几个护卫。
只是,在萧亦焱即将爬上密道入口楼梯的时候,李肃忽然对那老人道,“告诉他们,以后都不用再救我了,你们都自由了。”
“小殿下……”老人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李苏却没看他继续道。
“活着的人便都好好活着吧,都老了,还折腾什么呢。”
“小殿下……”那老人的眼眶又红了。
李肃终于在离开密道之前看向了老人,他什么都没说出口,但他眼底的情绪还是让老人动容。
这群为他奔走了一辈子的人,他们几十年都没放弃他,他们甘愿为他付出生命,可事实上他们从未见过,但不可否认,曾经很长一段岁月里,在无数个难熬的时刻,在他绝望想要结束的时候,这群人都是支撑李肃活下来的唯一希望。
他一直知道他们的存在,所以一直在等他们来救他,可惜啊,他等了二十年……
李肃最后指着背着他的萧亦焱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老者再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就痛哭出声,他嘴唇颤抖着脸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表情。
“好,好……好啊……”
萧亦焱死死咬着牙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复仇的决心变得更坚定。
当夜,京城因为皇上昏迷的消息而暗潮涌动,各家私兵不断在京城附近集聚,京城各大城门形同虚设,各家有各家的道,私兵进进出出,京城更是人心惶惶,百姓们有的大门紧闭,有的则预感风雨将至早早的带着全家老小投奔亲友。
沧州的几万兵马终于还是赶在天亮之前抵达了京城,而后趁着夜色入了城,又很快隐入黑暗。
没多久萧亦焱几人也入了城,几个护卫带着自家病弱的公子入京求医,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况且兵荒马乱之间谁还有功夫关注这些。
很快,孙子柏就见到了李肃,第二夜凌晨,温家造反,全城戒严,所有城门口被温家兵侵占,所有城门封锁,进不来出不去。
第三天,温家覆灭,京城一片混乱。
这就是孙子柏所说的京城巨变,几天功夫一个大世家就这么覆灭了,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只觉得讽刺又不真实,仿佛一座巨山轰然倒塌,所有人都以为巨山稳固不可摧,可真正倒塌那一瞬间却是那样的彻底和迅速,轰然倒塌的样子震撼人心。
圣子需要恢复精力,所幸苏瑾言已经真正入门,孙子柏先与圣子商议了一番,而后又见了李肃,最后才见萧亦焱。
短短几天时间,萧亦焱从里到外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仿佛一夜成长,不过所幸是成长而不是彻底的疯掉,且得知真相之后的萧亦焱不再有任何彷徨犹豫,他非常清楚自己想做的是什么。
白家找回了丢失多年的孩子,秦默成了白家人,白家无条件接纳他,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孙子柏身边,他已经有自己的天地,所以在萧亦焱从沧州回来之后,两人自苏州一别之后第一次见面。
然而比起几个月前的他们,两人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默整个人泛着自信,他言语间变得自然,举止也不再拘束无措,尤其是处理生意上的事时更是游刃有余,完全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都泛着一层光,恍惚间只让人觉得他整个人都挺直了,高挑了。
他比以前更让萧亦焱心动了,然而此时的萧亦焱却已经跌入泥潭,四周的肮脏龌龊各种仇恨阴谋包裹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也让他整个人被埋在阴霾下,他们好像走向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萧亦焱觉得,他配不上他了。
可曾经在他面前谨小慎微,自卑退缩的人,看到这样的他反而比以前更主动了,秦默主动走近了他。
孙子柏并不在意两位男主角走到一起,只要他们别像原剧情那样恋爱脑误事就行,且看着这样的萧亦焱,孙子柏倒是觉得,这两人若是能走在一起也不错。
于是孙子柏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他太忙了,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要见的人也很多,可他的时间却在飞速倒计时。
第一百零八章 第108章
温家的事尘埃落定, 萧元赫大喜,一连多日因为那瘟神世子而带来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他早就看那温缙不顺眼了,白景荣虽然嘴上不饶人, 但他好歹有自知之明,而苏家那个大情种自始至终跟萧元赫就不是一路人。
苏宴之总是喜欢围着女人转, 萧元赫年轻时候就最是瞧不上他,这么多年苏家说是低调, 其实早就没落了, 连温家都及不上。
萧元赫因此也不把苏家放在眼里, 唯独这个温家,不自量力与他争, 一连往宫里送了两位温家女, 其野心昭然若揭, 这一次可谓天赐良机, 萧家屹立不倒多年,尤其是这些年不断发展壮大, 就算是朝堂都在他萧元赫的左右之下, 更何况小小一个温家呢。
可笑温缙竟以为他没了赵稷就不能与他温家对抗了, 五皇子也是个没用的废物,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岂能成事?
萧家大获全胜, 最让萧元赫畅快的是, 李永裕就算恨极了他这次却不得不捏着鼻子仰仗于他, 哪怕他凌驾于皇权之上李永裕也只能忍气吞声, 屁都不敢放一个。
萧元赫还趁此机会将李永裕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 萧元赫是越想越爽。
萧家今日个个脸上都是笑容, 不少萧家幕僚们互相恭维着,都为他们曾经选择萧家而感到庆幸和自豪, 毕竟温家的那些幕僚可全都被牵连了,死的死,下狱的下狱,没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只有萧家强他们才能活,才能奢望荣华富贵啊。
萧元赫心森*晚*整*理情大好,却在这时,一个下属急匆匆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众人就见萧元赫嘴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接着眉头也蹙了起来。
满堂的热闹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望着他,萧元赫却不管他们,直接阴沉着脸起身就回了书房。
“怎么回事?赵稷还没到沧州?他干什么吃的,莫不是故意敷衍我?”
萧元赫皱着眉头,厉声呵斥。
按照原本的计划,此时的赵稷应当带着十万精兵到达沧州待命,没有人比萧元赫更清楚李永裕的身体情况,那老东西早就是强弩之末了,他那副身体早就被掏空了,更何况萧元赫这些年没少给他肚子里喂东西。
所以早在李永裕宣布祭祀大典提前的时候,萧元赫便让赵稷秘密带领十万大军前往沧州来待命,可是,本该到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到。
萧元赫不由得不满的皱起了眉,赵稷难道是故意的?此人是个武将,却也是个倔种。
武将大多都是倔种,一根筋的倔。
好在萧元赫手里有蛊师,蛊虫就是专门对这种人而设的,况且赵稷的妻儿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谅他也不敢。
“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事?”萧元赫皱着眉,“让人再去探!”
“是!”
那人领命而去,萧元赫却皱着某,赵稷只要在祭祀大典之前及时赶到就行,原本不该急,只是萧元赫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烦躁,刚好萧蓦恒追着来了书房。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萧元赫将事情一说,萧蓦恒却不在意,“父亲多虑了,赵将军一路到沧州路途遥远,如今又值冬日,北方可最是冷的时候,如此大规模移动,速度自然慢。”
“比起夏日,赵将军他们就算晚个十天半个月的都属正常。”
萧蓦恒这么一说,萧元赫的神色顿时就舒展了不少,不过北方虽然冷,但只要过了嘉林关就是另外一副天地,速度也会很快赶上。
“比起赵将军,萧亦焱倒是更棘手些。”
说到这里,父子两人的神情都变得阴狠起来。
萧亦焱的离开是他们没想到的,他完全没有理由离开,难道就因为那小世子的几句挑拨之言?可这个世界上知道那人还活着的就只有他们父子。
三十多年了,他一直被隐在黑暗中,也一直在他们父子的控制之下,如今更是有蛊虫来控制着他,萧元赫想不明白那小小年纪的孙子柏是如何知道这样的隐秘的,就算他那莽夫爷爷孙岐山,这么多年不也一直都在西南吗?
至于李永安那几个旧部,这几十年他可是杀了不少,萧元赫怀疑李肃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李永安的旧部当真有点气候,早把他找到救出去了。
所以归根结底是萧亦焱太年轻,随便人家几句挑拨就失了方寸,竟然留书出走,说是要亲自去寻找真相。
真是胡闹,若非他还有用萧元赫又岂会留他?
“不足为惧,这个时间,萧进应该已经处理干净,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他所谓的真相。”
萧元赫不无讽刺的说着,只不过让他微有不满的是,萧进将那人处理干净之后应当在沧州兵马之前赶回京城才对,可如今也晚了几天。
萧进做事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不靠谱过,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让他不省心。
“恒儿,你再多派些人手,尽快把这小子给我找回来,”萧元赫面色阴沉,“祭祀大典将至,他的作用至关重要,这小子要是敢坏我大事我绝不轻饶。”
“是。”
萧蓦恒倒是不太慌,萧亦焱太弱了,且他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唯独一个孙子柏。
可倘若萧家告诉他,孙子柏是想利用他的身世,而萧家则是要为他父亲祖父平反,甚至还要扶持他登基为帝,试问哪个正常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但凡萧亦焱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如何选。
所以即便萧亦焱现在站在孙子柏那边也无关紧要,父子俩都不太担心。
“父亲莫气,可别为他气坏了身子,”萧蓦恒笑道,“若实在不听话就让他学学他父亲,让萧亦焱做第二个李肃,反正我们萧家等得起。”
萧元赫眉头一挑,父子俩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眼底都露出了笑意。
再者说只要是李永安的血脉,哪怕就算是个刚出生的婴儿都无关紧要,只要萧家想,没出去都可以扶持为帝。
左右不过一个傀儡,如今的萧家早不是三十年前那样畏首畏尾了,根本不需要再等。
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温家逃走的那个主将,他带走了温家一半的军力,如今出了城也不知往哪个方向逃了,可惜赵将军还没到,萧家暂时抽不出人去将他们彻底剿灭。
留下来总归是个祸患,那可是温家养了多年的兵马,对温家忠心耿耿。
“父亲,此事得从长计议,”萧蓦恒知道父亲忧虑,于是出声安抚道,“等到大事一定我们再收拾他们,到时候这天下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何愁找不到他们。”
萧蓦恒言语之间已经有几分狂傲之色,眼底也尽是天下在握的霸气,这让萧元赫很是满意。
“话虽如此……”
萧元赫始终不放心,大概因为这些年逐渐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可最近却频频出现不顺。
“更何况父亲,温家一朝落败,那人落荒而逃,只怕早就吓破了胆,他那点残兵败将又如何敢回来对抗萧家?”
“只怕在祭祀大典之前他们都会忙着奔走逃命,哪里还敢回京城。”
“而他若是在祭祀大典以后回来,那时大局已定,他们回来也是自投罗网,我们求之不得呢。”
“所以父亲勿忧,只专心谋划大计即可。”
“嗯,恒儿说得有理。”
萧元赫终于眉目舒展,且就在这时候,有人来报找到了萧亦焱的踪迹,父子俩顿时心中大喜。
萧亦焱关系重大,只要把他握在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他在哪里?”
那人急忙禀报,“就在京城,只是……”
“只是什么?”萧蓦恒皱眉。
原来是他们找到萧亦焱的时候,发现他正在调查当年大皇子造反全家被诛一事。
萧亦焱手段有限,又来京没多久,所以也没什么人脉,他只能顶着萧家子弟的名头去小心查证这件事,可萧家手眼通天,更何况这段时间萧家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在秘密寻他,所以他一露面很快就被发现了。
“那还不快去把他给我请来。”
萧元赫听闻此事面上唯有不屑,乳臭未干,在他眼皮子底下能查出来什么?更何况还盯着萧家的名头,真是蠢得可爱。
不想萧蓦恒却及时阻止。
“先别惊动他,让他查。”
“恒儿?”
“父亲,让他查,料他也差不到什么,到时候再回来便也无话可说了,我们现在还需哄着他些。”
萧元赫一听顿时就明白了萧蓦恒的用意,当即吩咐属下盯着萧亦焱,等他查够了再带回来。
于是当萧亦焱被带回来的时候,他便有些垂头丧气的,而在面对萧元赫父子时,他明显的有些心虚。
萧元赫心里冷笑,面上却格外和蔼,“你这孩子,不知道自己身份多金贵吗,你怎么能做出那么冲动的事。”
“有什么想不通的不能来找我吗?”萧元赫一副痛心的样子,“何至于留书出走呢,你可真是急死舅公了。”
“是啊亦焱,”萧蓦恒也道,“京城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可把我和父亲急坏了,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
萧亦焱虽然心里恨极了他们,看着他们这幅嘴脸更是抑制不住的一阵反胃恶心,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杀了他们,可他必须忍住,他不仅要忍,还得配合他们。
于是他掩饰的低下头,一副心虚的模样,双手更是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整个人显得纠结。
“抱歉,我……我只是对当年的事有些疑虑,世子又让我找父亲……”
“闭嘴,”萧元赫忽然冷呵,“胡闹,当年的事谁也不能再提,尤其是你,万一被有心人发现怎么办?你想让你们父子的事暴露吗!”
“你想害死你自己,害死萧家吗!”
萧亦焱死死咬住牙齿,萧蓦恒却急忙安抚的把萧亦焱拉到一边,“父亲,亦焱还年轻,很多事他又不懂,你不要对他这么严厉。”
父子俩开始在萧亦焱面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亦焱,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尽可来问我,但切勿私自出去了,更不能去查,你也知道你身份特殊,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岂不是危险?就连父亲,甚至我们整个萧家也会被牵连。”
这时候,他们还在扮演恩人角色呢。
萧亦焱依旧咬着牙,但面色白了白。
萧蓦恒又是一叹,“我知道你与孙世子有些交情,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倘若他有什么图谋你岂不是帮着他人害了自己?”
萧蓦恒说到这里更是严肃补充道,“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是大皇子血脉之事,明白吗?”
这时候唱红脸的萧元赫面色也缓和了,他语重心长道,“孩子,不要怪舅公苛责于你,实在是你身份特殊马虎不得,你就算信了那孙子柏的挑拨之言也绝不能让他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吗?”
“我明白了。”
“这段时间京城很乱,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好好待在萧家。”
“是。”
父子俩直到他离开这才恢复神色,两人眼底是一样的阴狠。
孙子柏,此子不简单,此次入京绝对不简单。
于是孙子柏的府宅外又多了不少萧家的盯梢。
然而萧元赫父子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很快等来一个极糟糕的消息。
沧州出事了。
风月楼的老鸨和几个管事,以及那几个知情伙计全都不见了。
萧元赫父子当即大惊失色,萧元赫更是惊得差点站不稳。
据说风月楼当晚忽然涌入大量虫蛇鼠蚁,场面恐怖又诡异,而后官兵查看说是天降异象罢了。
可自那之后老鸨众人就不见了,他们的人是几天后才发现联络不上老鸨的,这一看才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踪迹。
可风月楼的事情很隐秘,他们只负责传达信息,里面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但这显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这才急着来报。
萧元赫父子却知道一定是密室里出了什么大事,他们集体不见只可能是全都死了,而且萧进没有回来。
父子俩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惊骇,萧进的武功毋庸置疑,可他竟然没能回来,且老鸨那群人都死了,密室里究竟发生了如何恐怖之事?
而且那些异象必然跟蛊师有关,最重要的是,李肃如何了?
那些蛊师可都是萧家花费多年心力培养的,绝对不能有事,至于李肃,他若死在密室倒还好,倘若他出去问题就麻烦了。
父子俩一番商议之后立马派人回去查看,同时让人看紧萧亦焱,又让人看紧了孙子柏。
他前脚刚让萧亦焱找人,后脚沧州就出事了,怎么会那么巧,难道此子真知道点什么?
想到这里,孙子柏在父子俩心里的地位直线飙升,警惕性倍涨,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被他们严加看守的孙子柏,此时已经走在皇宫的小道上。
他身穿太监服,低着头被另一个小太监领着,正走往冷宫的路上。
虽然身上穿了一身太监服,可依旧掩盖不住孙子柏那一身挺拔的气质,即便他低着头也能频频因为身姿高大挺拔而引来不少粉红的视线,再加上他那张脸,就连一旁领路的小太监看了都忍不住红了脸,心想宫里要真有这么一位,只怕是所有小太监小宫女的魂儿都要被他勾走的。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孙子柏没注意他的神色,倒是刚好注意到远处某个方向走来两个俊俏的公子,年纪不大,身后跟着小太监,想来身份不低。
他们走在偏僻的小道,树荫绰绰那边则是宽阔大路,他们看不到这边,孙子柏却对他们看得清楚。
“那是谁?”
皇帝儿子里这么大的,应该是五皇子和六皇子,可五皇子已经死了,六皇子孙子柏认识,可这两人孙子柏却没见过。
小太监有些意外,但还是立马恭敬道,“那是皇长孙和苏五公子啊。”
皇长孙应该是大皇子的儿子,只是那个苏五公子?
“苏骆沉?”
孙子柏的眼神忽然就暗了下来,却听小太监道,“苏公子从小与皇长孙关系要好,经常到宫里来玩的,皇上也很喜欢他。”
“这不,皇上这段时间咳咳……”小太监自知失言于是连忙住嘴,“苏公子也是经常在宫里陪着皇上的,听说皇上有这些皇子皇孙们陪着,心情舒畅了不少。”
孙子柏却听得眉头狠狠一跳。
苏家,苏家……
苏晏之……
孙子柏一直想不明白苏家的图谋到底在哪里,当年苏晏之夫妻所做一切又是为何,他也不明白四大世家的苏家究竟在预谋什么,他们的过分低调实在不同寻常。
终于,苏家的目的要浮出水面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 第109章 “到了。”
领路小太监将孙子柏领到一处偏僻荒凉的院落门口, 而后就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小的已经提前打点好一切,公子尽可放心进去办事,小的就守在门口, 有事您唤小的一声便可。”
“有劳公公了。”
孙子柏说着随手给他塞了一个钱袋子,里面是他两年的俸禄。
人是六皇子安排的, 绝对信得过,但孙子柏还是尽量做到周到。
果然, 小太监感觉到手中的分量便瞪大了眼睛, 大喜过望。
“小的多谢公子。”
孙子柏抬脚踏入这个号称皇宫地狱的地方, 他刚得了消息,温家另外一位皇妃已经受不了打击自缢而亡了, 就在这个院子里, 可孙子柏现在却看不出一丁点有人过世的痕迹。
任谁先前是如何宠冠六宫的存在, 来了这里便注定了跌落泥潭且永无翻身之地。
如今人去了, 也不过是一卷草席草草了事,就如一只阿猫阿狗死了无人问津, 激不起一丝的波澜。
后宫女子的可悲由此可见一斑。
这里不仅荒凉, 就是连下人都没几个, 疯疯癫癫的疯婆子倒是不少,他们见了孙子柏无不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
孙子柏目不斜视, 推开兰妃所在的房间。
入眼的房间有些破败, 但大概因为那一道有些孤傲的身影的缘故, 这份破败顿时大打折扣, 反而多了几分清冷和肃静。
兰妃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华贵繁杂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一套儒雅简单的服饰,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消瘦了许多。
“我本以为要等到祭祀大典之后呢。”
孙子柏没开口, 只听她自言自语的,又好像在跟孙子柏说话。
兰妃的声音是清冷的,很好听的声音,但却有种只听声音就能感觉出她骨子里透着高傲的感觉。
兰妃是孤傲的,她与闻婉儿那种娇小温婉的感觉截然不同,像是完全走不到一起的两个人。
孙子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
“是萧元赫?还是李永裕?或者还有谁?”温兰皱着眉,眼底都是讽刺,不过她随即又自嘲一笑,“罢了,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无关紧要了,只是……
温兰的眼底终究闪过一丝遗憾。
然而她却一直没等到回答,她有些疑惑的扭头,而后就对上了孙子柏审视的目光。
这是一双极漂亮的眼睛,那眼底深邃又迷人的光芒仿佛能将所有人的吸进去。
而且他还有一张极其俊美出众的脸,就是见惯了各种美人的温兰也忍不住怔了怔,最重要的是,这细长精致的眉眼,与那人竟是如此相似,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
温兰心神震颤,“你是……她的儿子。”
孙子柏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不得不说五皇子并没有遗传到兰妃的美,用现代的话说兰妃的长相比较中性,但是很好看的那种中性美,她的眉眼很是英挺,棱角分明,没有女子的柔美,倒是多了几分刚硬。
尤其她这双眼睛,藏了太多的东西,却依旧锐利。
这一刻孙子柏忽然就懂了,懂了闻婉儿与这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纠葛。
还有什么不懂的呢,看她在看到他时那复杂的眼神,震惊,悔恨,懊恼,释然。
各种情绪交织,若非那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也生不出那么多情绪吧。
“是,我是她的儿子,孙子柏,”孙子柏坦然走到她面前,“见过兰妃娘娘。”
温兰微怔,随即摇头,“我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哪里还是什么兰妃。”
孙子柏又道,“那……见过兰姨。”
兰姨两个字让温兰眉头狠狠一跳,那双眼睛也再次看向孙子柏,孙子柏能这么称呼是温兰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的眼睛里有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平静,是坦然。
温家一朝覆灭,她的兄长亲人几乎都已经死绝,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也因为谋反弑君而被诛杀,可她却能如此平静,孙子柏对这个人是越发的好奇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温兰很快恢复神色,“那日我便与你母亲说过,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必定尽其所能。”
孙子柏却道,“兰姨,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不是跟你谈交情的。”
且这份交情还是她与闻婉儿的,孙子柏并没有利用母亲的意思。
“我来找你,我娘亲她并不知道。”
温兰再次疑惑的看向面前俊逸非凡的人,他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都比她的儿子强太多。
“什么交易?”
“我听说,在温家出事的前一晚,兰姨你曾连夜出宫秘密回了一趟温家。”
孙子柏说出这话的时候温兰已经心神震颤,只听孙子柏继续道。
“温家家主虽然冒进了些,可温家毕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我想温家主应该不至于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选择孤注一掷吧?”
温缙这一次的冒进和急迫,不排除有他自己的原因,还有五皇子的关系,但最重要的是萧家刻意给他们营造了一个假象,再有皇帝的配合,这才让温家短时间内做出这样冲动的错误举动。
可温家怎么能毫无退路呢?百年大树绝不会轻易崩塌。
“还有兰姨,五皇子做出这样的事,皇上应该痛恨至极吧,他现在虽然是强弩之末,脑子也早就糊涂了,不过皇上若想让你死,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还有萧家,萧元赫一向心狠手辣,可却暂时没为难你,甚至在事发之后,萧后几次让人来到这冷宫,难道只是来这冷宫看看你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兰觉得,她方才还是低估了这个人。
“我只是想知道,兰姨跟温家主当晚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者说,温家主给了兰姨什么。”
温兰彻底惊了,她收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抓紧,实在没想到,此人竟然聪明如斯。
“恕我冒犯,我觉得兰姨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可在这样的境遇下你却还是选择苟活,这就说明你有必须活着的理由。”
“我想,这便是温家主交给你的,也是萧元赫想要的东西吧。”
孙子柏目光灼灼,眼神笃定,反正总不会是为了闻婉儿吧,或许也有,但……
温兰的眼神闪了闪,好半晌她才颓然一笑。
“你跟你母亲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她那人又傻又执拗,有时候一根筋,哪里像这小子那么精明。
孙子柏不置可否,只听她继续道,“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兰姨应该是在等什么人,等一个可以保住温家血脉的人吧。”
温缙等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温家支脉众多,如今在大牢里的大大小小不下几百人,其中不少还是孩子,若是不管,他们必然就是个死,可若是有人管,在这样一个乱世他们也罪不至死。
温缙纵使孤注一掷,但他总会给温家子弟留一条后路的,即便以后再无荣华富贵可享,可好歹将血脉留传下去。
可温缙能靠谁呢?温家有谁能担此重任?
孙子柏不了解温家,原著里也着墨不多,可因为闻婉儿的关系,孙子柏留意到了兰妃,然后特意去查了一下。
结果他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个温兰不一般,虽为女子身,可曾经温家差点就交到了她手里。
她曾经有机会,以女子之身担任一个百年世家的家主之位。
由此可见,此人绝非常人。
事实证明孙子柏的猜测是对的,因为事发之后她依然□□的活着。
萧家等人留着她,必然是对她还有所忌惮,或者对温家留下的东西有觊觎之心,而兰妃如今孤立无援,她又是必死之身,她唯有寻求合作才有出路。
“我觉得,我便是这个人。”
孙子柏没有大言不惭,他的坦荡和自信让温兰微微侧目,她再一次审视着他,好半晌她才继续道。
“既然是交易,那么条件呢?”
“兰姨你应该很清楚,李家的皇室走到了末路,但这也不是萧元赫之流可以上位的理由,大尧不再需要李家,但也绝不需要权势滔天的世家,尤其是萧家之流。”
孙子柏的话让温兰内心震荡,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可孙子柏说得如此坦然,而且他不仅对皇室口出狂言,他甚至连世家也算在内,就这份魄力他就超过了所有人。
温兰忍不住微微垂了眼,以掩饰她眼底的情绪翻涌。
“可你口中不该存在的世家,也包括了温家。”
“是,可温家已经亡了,兰姨难道还指望温家能在这样的乱世东山再起,达到昔日的辉煌吗?”
孙子柏的言语中有些讽刺,听起来像是在挑衅,可温兰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盛极必衰,世家已经达到了顶峰,且温家苏家都已出现败相,萧家要谋出路,便是走皇家一条路。
别说温家现在已经覆灭,就算是没有覆灭之前,想要与其他三家争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世家走向皇家之后要做的,必然是削弱其他世家,否则这就是个恶性循环,永无止境的。
“兰姨,我想建立一个全新的大尧,需要你的帮助。”
孙子柏忽然诚恳道。
“我希望兰姨能将温家的力量交给我,而我,将尽可能的保温家子弟不死。”
温兰心底一颤,眉头却皱了起来,“你这样与萧元赫之流有什么区别?”
“若是再加上一个全新的大尧呢?我允你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太平安逸,没有战乱也无压迫的大尧。”
孙子柏知道这过于夸张了些,尤其一个封建时代说什么没有压迫就绝无可能,但目标总要有吧。
温兰的视线狠狠颤动了几下,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但她还是冷声道,“你在空手套白狼?”
孙子柏笑了,“兰姨不妨赌一把,赌我能不能做到,赌我可不可信。”
“也赌你自己,赌你有没有看错人,赌你今日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绕是温兰知道这小子滑头精明,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温兰直接怔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章 第 110 章
温兰是温家最小的嫡女, 虽然上头还有一个嫡姐,就是后来嫁入皇家的温沁,但因为她出生晚, 比所有兄姐都小很多,嫡脉之中唯独她一个婴孩, 因此她从出生就颇受重视和宠爱。
那时的温家早已出现败相,温家更是四大世家之中最弱的一家, 但温兰依旧尊贵万分。
而随着她的长大, 出生时便粉雕玉琢的她更是越大越招人喜欢, 温兰小小年纪便表现出了惊人的聪慧和伶俐,尤其得到温家老太爷的喜欢, 而那时候, 温家的家主正是温家老太爷, 温兰因此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也正是因为如此, 温兰从小就与普通的高门贵女不一样,她因着温家老太爷的宠爱得到了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的教育, 她可以同温家子弟一同进入温家族学学习, 无论是文也好武也罢, 亦或者经商之道,治国之术, 但凡温家族学教的, 她想学的, 都可以去学。
而让人惊奇的是, 温兰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她不仅在同辈之中出类拔萃, 甚至就是温家几代都找不出比她更优秀的,尤其对于温家祖辈安身立命的匠术之上, 温兰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喜爱,老太爷因此更加喜爱于她。
很少有人知道,老太爷与她有同样的爱好。
温家传承百年,跻身四大世家之列,地位超群,家族产业更是涉猎广泛,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曾经的温家其实是靠匠术起家的,温家祠堂里供奉的第一位先祖就是一个泥瓦匠。
温家的那位先祖是个勤劳睿智的人,他从泥瓦匠发家,不仅擅长木工,还是个石匠,建房子更是有一手,他因此远近闻名,于是干脆召集了一群人带着干,结果越干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响,直到后来各种王侯将府都由温家一手打造。
温家也逐渐从低贱的泥腿子一跃成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匠门之家,后来更是因为承建宫殿的缘故,温家逐渐跻身世家之列,直到后来直接成为四大世家之一。
但,当温家身份地位发生转变之后,反而对曾经起家的本事避之唯恐不及,原因无他,泥瓦匠身份低贱,即便是建造皇宫那也是卑贱的匠人,而温家俨然已经脱离了卑贱的身份,不仅富可敌国,身份自然也是尊贵无比,若是再去做匠人无疑让人嗤笑,温家当时的决策者因此果断放弃了老本行,而是学着那些贵族世家一样大肆发展其他事业。
温家的选择无疑是本末倒置了,但几十年下来温家愣是将自己伪装成了真正的世家大族,到了后来很多人已经不知道温家的起家之本了,就连温家自己的子弟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一个大家族里总有不同的声音,温家上一任家主就有心想要让家族匠术再次发扬光大,可惜,这时候的温家早已出现败相,经过上百年的演变,温家与其他世家之间已经无甚区别。
即便是家主,也首先得以家族利益为重,更何况温家已经显露败相,哪里还敢折腾。
最重要的是,温家早已将老祖宗吃饭的本事忘得干干净净,老祖宗的本事在他们眼里更是卑贱得一文不值,想要指望那些个养尊处优的温家子弟们去发扬广大这些东西无疑是痴人说梦,老爷子因此只能自己偷偷喜欢,当成个人爱好在研究而已。
直到温兰这个他疼爱的小孙女意外发现他的宝贝们,并且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木工所用的各类工具,那些榫卯设计,那些精巧的组合……小姑娘惊人的天赋让老爷子又惊又喜,他因此对温兰越发的疼爱,而后更是仗着他的疼爱让她像族里的男孩一样去学习。
温家老太爷原本只是存着一点点的私心,却不想温兰的优秀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于,她的想法比老太爷更要大胆振奋,她觉得温家就该捡起吃饭的家伙,那些东西不仅不低贱,反而很伟大,它们才是温家原本的立命之本,温家不仅不该摒弃,反而人人都该去学。
这样的想法别说其他人接受不了,就是老太爷听了都不敢认同。
众所周知,温家一直便处在四大世家之末,尤其这些年来温家逐渐出现了败相,隐隐有被挤出四大世家的风险,温家因此致力于解救之法,而后便想到了联姻之法,就是让温家子弟与其他大世家联姻,无论男女,如此就好比一根根无形的线,将温家与其他世家牢牢绑在了一起。
这样只要世家不亡,温家就永远不会衰落。
这是温家近几代决策者的森*晚*整*理共识,然而温兰却认为这样的手段治标不治本,且与其他世家绑定的同时,也必然会因此而担上其他世家落败带来的风险,所以温家想要在四大世家之中立足就必须让温家自身实力提上来,她甚至大胆提出温家该重操旧业,她不理解温家掌权者们为什么会对匠师抱有那样的偏见和恶意,匠师明明是国之功臣,对一个国家更是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凡温家掌握了这身本事,何愁温家会衰落?
温家完全可以凭此超越其他三个世家成为四大世家之首,甚至就算改朝换代,温家也依旧可以凭借这本事安身立命,屹立不倒几百年。
可温家却对这本事弃之如敝履,生怕别人知道温家是靠此发家的,简直可笑又可悲。
然而即便温兰再怎么优秀,她始终势单力薄,即便是宠爱他的老太爷都很难对她的想法做出支持,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之身,这也是她说话没有分量的重要原因之一,身为那一辈嫡长孙的温缙就最是与她意见相左,可谓完全两个极端。
温兰曾经不是没想过争取一番,然而最终的结局是,温缙成了新一任的温家家主,而她,入宫为妃。
孙子柏对这个结局多少有些不理解,面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更不要说她最后还妥协入宫做了妃,这简直让人费解,所以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温兰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但却张口解释了孙子柏的另一个疑惑——温家事败之前,温缙到底给了她什么。
孙子柏只见她从容的抬手,而后从头上取下了一根简单固定头发的木质发钗。
温兰的长发随即披散而下,本就英气的脸庞顿时有种雌雄莫辨的气质,那种清冷和孤傲仿佛刻在骨子里,让人不自觉挺直脊背不敢对她有半分不敬。
脑子里装满了各种狗血无脑电视剧情的孙子柏看到这幅场景,当即就冷不丁冒出诸如“其实温兰是个男子”之类的乱七八糟想法,但一想又不对,人家散头发的那都是女扮男装暴露身份,然后散下头发,哦,原来是个绝世貌美的女子啊,可温兰本就是女的。
就在孙子柏乱七八糟想法的时候,只见温兰在那支木质发钗上轻点了几下,原本一根看似简单的发钗忽的就散架了,一截拇指大小的符牌就那么掉了下来,那上面原本刻着一只翱翔的雄鹰,是为发钗的点缀之处,也是让整根发钗与众不同的部位,却不想竟然是镶嵌进去的,而且原本原丝合缝的木钗竟然是好几块拼接而成,这技艺得多精湛才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孙子柏毫不掩饰眼底的震惊。
温兰将东西递到了孙子柏手中。
“这是能调动温家军的鹰符。”
孙子柏心里一凛,接到手中仔细端详,只觉得这东西精巧非常,放在发钗上根本看不出丝毫,还以为是画上去的点缀,却不知竟是能调动几万温家军的兵符。
温兰将散成五六块的发钗又重新组装在一起,顿时,一根简单的发钗又出现在孙子柏眼前,只是原先放鹰符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空,显得有些突兀。
就在孙子柏感叹这小小一根发钗都如此精妙的时候,就见温兰随手将一朵白色栀子花插入了那个突兀的小孔,顿时,一个木钗就变得清雅脱俗了起来,尤其那一朵弥漫着香气的清雅洁白的栀子花,此时正在盛开中,与红木钗体顿时交相辉映,好像那个孔本来就是为这朵栀子花而设计的。
真是妙极了。
“这是我自己做的。”
大概是看到孙子柏眼里的惊奇,温兰好心解释了一句,她一边说着,也不避讳,当着孙子柏的面又将一头长发简单的挽到了脑后,而后将那根插着白色栀子花的发钗又插到了头上。
是了,温家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她的儿子五皇子也死了,白色的栀子花正好合适。
“兰姨您真是……鬼斧神工,”孙子柏真心实意的赞叹道,“真没想到您还有这么厉害的手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温兰神色淡淡,只是眼睛看着孙子柏手里的那枚鹰符道,“温家事败,温家军损失惨重,虽然温赦率领剩余温家军逃出了京城,不过如今是生是死也未可知,这枚兵符虽然能调动温家军,可如今乱世已至,温家又是这样的情况,兵符到底还有没有用我也不能给你保证。”
温兰说着又看向孙子柏的眼睛,“更何况,你需知兵符或许能调兵,却未必调得动人心,要想得到他们的拥护,你首先得让他们信服。”
孙子柏心里惊叹温兰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听她这么说心里更是生出几分敬佩,于是便起身对她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
“多谢兰姨提心,我记住了。”
温兰察觉到他态度转变,脸上也并未多出什么表情来,只是紧绷的心里终究松下了几分。
“兰姨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孙子柏郑重保证道,温兰却不置可否,见孙子柏不再继续其他话题,温兰终究没忍住问出口。
“你就不好奇我与你母亲的关系?”
刚刚站起来的孙子柏一屁股就坐了回去。
怎么不好奇,他好奇死了好吗!
可他毕竟是闻婉儿的儿子,儿子好奇老妈的八卦多少有点不太妥当,更何况古人本就含蓄,就算孙子柏问了估计闻婉儿也不会透露一个字,倒是会让他们母子以后见面都因为这事而尴尬,所以……
既然现在八卦的另一个当事人要讲,孙子柏哪有不听的道理。
“好奇,兰姨我可太好奇了,要不您跟我讲讲?”
孙子柏一脸八卦,双眼放光,他是真的好奇,想来不是完全不了解而是有些猜测的,可正常人面对这种事不应该是生气羞恼活着避而不谈的吗?这人为什么这种表情?
温兰:“……”
婉儿这个儿子,真的跟她一点都不一样。
不,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简直与众不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 111 章
温兰从小就与众不同, 她聪慧过人,在温家同辈之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温家老太爷因此对她格外重视和喜爱, 各种规矩也为她而破,比如与其他温家男丁同入族学。
但温兰毕竟是女子, 比如骑马射箭一类她若是着女装就会很不方便,于是她干脆穿上了男装, 久而久之她就越发的喜欢男装了, 甚至就是平时也经常以男装居多。
大概因为她从小就锻炼的缘故, 温兰从小就长得高挑,十一二岁的时候更是比同龄的男孩子都要高出一截, 因此不少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女子。
闻婉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的她。
那时候闻婉儿十三岁, 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少女活泼又开朗, 对外面的世界更是充满了好奇,身为闻家唯一的嫡女, 闻婉儿从小被骄纵着长大, 她同样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那年春天, 闻婉儿扮上了男装,求着闻家三哥带着她出去踏青赏景, 闻家兄长们都很疼爱这个小妹, 平日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 况且带她出去玩这种事也没少做, 所以就果断同意了。
一群贵公子们相约踏青游玩, 温兰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已经十五岁的她身形高挑纤细,样貌更是惊人的出众,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毫无疑问让她成为一群人的焦点,而她的一举一动更是牵动着无数少男少女的心。
当时的温兰一身男装,与友人们相谈甚欢,她举止优雅,谦谦有礼,再加上那样的样貌,年仅十二岁的闻婉儿没有不注意她的道理,更何况她似乎也对闻婉儿格外照顾。
闻婉儿只觉得此人耀眼至极,却又那般谦和有礼,他比自己亲三哥都要细心,他能及时发现她的窘迫,又能轻易化解她的尴尬,比如有人恶意约她一起去小解,又比如有人趁三哥不注意要她喝酒,有几个贵公子故意揽她的肩趁机占便宜……
温兰不仅能及时出现挡在她面前,还能在轻松的谈笑间就替她解了围。
正是少女春心萌动的时候啊,这闻婉儿如何能招架得住?
殊不知在温兰的角度,活泼鲜亮的少女即便穿上男装,那也是一眼就被识破的可爱模样,她本就是女子自然没有不护着她的道理,更何况那些人明知道闻婉儿是女子才那般故意为难,那样的小人她又如何能容忍?
两人因此相识,那之后闻婉儿便经常以各种借口跟着闻三哥去聚会,目的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温兰性格温和有礼,不仅气质超群,还有着同龄人少有的稳重睿智,再加上长相出众,她本身就是焦点,而闻婉儿则娇俏可爱,一双眼睛更是灵动活泼,她同样是极具魅力的小女子,两人很快便心照不宣的成了朋友。
起初她们相见还拿闻三哥当借口,到了后来却是直接相约,尤其闻婉儿知道温兰是女子之后更是直接明目张胆的相约,她不再有任何顾忌的挽起她的胳臂。
闻三哥这个工具人当时就下线了。
她们经常相约,温兰有时候着男装,有时候是女装,但即便是女装她也是简单中性的打扮,她性格本就内敛稳重,而闻婉儿却是活泼灵动,在她身边总像个叽叽喳喳的花蝴蝶围着她转,于是两人在一起的画风总是她在闹,她在笑,明明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却从未有过的和谐。
这样快乐的时光一直持续了两年,直到闻婉儿十五岁那年。
皇上将闻婉儿赐婚给了平南侯次子孙兆尹。
闻婉儿吓懵了,在那之前他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就连闻相都对此一无所知,直到赐婚的圣旨降落闻家。
当时闻婉儿只觉得五雷轰顶,少女又惧又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温兰,于是当天闻婉儿就跑到了温家去找温兰。
这是闻婉儿第一次去温家,因为闻相与四大世家一向不对付,尤其对温家看不上,闻婉儿因此平日都不敢直接去温家找温兰玩,那天她面色惨白,焦急万分,只想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和解决办法。
什么平南侯次子她见都没见过,更何况还要她远离京城嫁到遥远的苏城去,只要一想想闻婉儿就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嫁!她怎么能嫁?
更何况自从遇到温兰,她的心里哪里还容得下其他男子?
即便过去再怎么懵懂的情愫此刻也变得清晰了起来,闻婉儿从未如此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即便温兰是个女子又如何,那一刻她只想见到她,不顾一切的见到她。
然而让闻婉儿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她那天并没有见到温兰,她在温家门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都没能见到她,闻婉儿甚至连温家的大门都没进去。
她又急又痛,翻涌的情愫最终逐渐冷切了下来,直到闻家三哥找到她将她带回了家。
皇帝一言九鼎,更何况圣旨已下,就算是闻相也对此事无能为力,闻婉儿又急又难过,她去求父亲,求母亲,求兄长,她哭着求他们,她不嫁,她怎么能嫁。
可他们却都只是无力的摇头,母亲抱着她呜呜的哭,闻家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闻婉儿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从小被家人保护得很好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如此大的打击让她方寸大乱,于是便不顾一切的对父兄说出自己对温兰的心意,即便她是女子,她的心也只能装下一个她,她宁愿死亦或者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嫁给别人。
这个世界虽然男男之事平常,可终究因为男女地位的缘故,女子与女子相爱反而显得太过惊世骇俗,更何况闻婉儿还刚刚被皇上指了婚,闻相当即大惊失色,他又怒又急,他将闻家兄弟几个打骂了一顿,又将温家骂得狗血淋头。
闻相坚持认为他那个乖巧可爱的女儿是被温兰哄骗了,他原本还在想把反扭转赐婚一事,被此事一激反而不挣扎了,情急之下他将闻婉儿关了起来,锁在家里不准她出去,尤其不准她见温兰。
闻婉儿当时又气又急,而后便晕了过去。
她却不知道,温兰在得知她去温家找过她之后,连夜来到了闻家,只是被闻相拒之门外了。
她更不知道,她去找温兰的时候温家正在发生大变动,温家老太爷忽然病倒,面对新家主之位的诱惑几个分支都活络了起来,尤其是嫡长孙温缙,他几乎毫无悬念的成为首要候选人。
温家上一代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老太爷先前就一直致力于培养孙辈,所以下任继承人从孙辈中选取这是温家所有人的共识,只是谁也没想到,老太爷重视一个孙女会重视到要将家主之位传给十七岁的温兰的地步。
所有人都只当老太爷是老糊涂了,病倒之后更是神志不清才说出这种离谱的话,却不想温家竟然真有不少人站出来支持温兰,这让温缙怒不可遏,他原本就因为老太爷对温兰的偏宠而心生怨恨,好在温兰是个女子,这才让他一直隐忍至今,如今听到这样荒唐的话他当即就爆发了。
温缙比这个小妹大了整整十八岁,倘若让温兰继承了温家,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只怕他将成为千古笑话,老太爷必然是失心疯了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事实上,当时的老太爷因为年事已高,确实有些神志不清,但温兰跟所有女子都不一样,且她还有支持者,她在温家的地位更是非同一般,所以只要她想争取,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时间,她与温缙究竟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那时候三皇子已经意外死亡,温缙早已生了让温兰入宫的心思,此时更是心生歹念,极力促成这件事。
闻婉儿去找温兰的那日,刚巧老太爷病得不省人事,所有温家人都守在老太爷身边,温缙则趁老太爷未断气之时,当着温家所有人的面逼迫温兰入宫为妃,为逐渐走向衰落的温家作贡献。
温缙无疑是在借机逼迫温兰,在这样的情况下,温家下人哪里敢去通报,所以闻婉儿自然没能见到温兰。
温兰与之据理力争,双方针锋相对都不甘示弱,且她与老太爷感情极深不想在那时候与兄长争论那些,因此双方最终谁也没讨到好,却不想她因此错过了闻婉儿的见面,甚至直接错过了一生。
温兰是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的,当她得知闻婉儿在温家门口等了她足足两个时辰的时候,温兰又急又担心,闻婉儿被赐婚给平南侯次子的消息更是将她砸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心力交瘁的温兰也失了理智,她连夜便直奔闻家。
没成想,她没见到闻婉儿,却见到了一腔怒火的闻相。
那夜风雨交加,宛如她的境遇,糟糕到了极点。
两个女子要如何在这样的世道生存下去?倘若温兰是个普通女子,闻家还能想办法护着她们一生,可温兰是温家嫡女啊,更不要说皇上还给闻婉儿赐了婚,温兰的婚事又怎么可能由得她做主?
闻相怎么能让疼爱的女儿走上这样艰难的道路?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阻止这两个人,所以不管温兰态度如何坚决,也不管她提出多少个解决方案,闻相始终不松口,他态度坚决。
那一晚,温兰终究没能见到闻婉儿,她在雨中跪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闻相始终没让她进去,而后温家来人告知她,温家老太爷去了。
那一刻,温兰痛不欲生,不仅仅因为疼爱她的爷爷去世了,更因为她知道,她与闻婉儿之间的缘分,彻底的断了。
果不其然,温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上了温家家主之位,支持温兰的那些人全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控制,而温兰这个温家罪人更是罪该万死,温缙扬言老太爷就是被她害死的,说她狼子野心下毒谋害老太爷,说她利用老太爷谋夺家主之位,老太爷先前的那些胡言乱语也都是她所为,总之,温兰就是个罪人。
那时候的温兰心灰意冷,又因为爷爷的死而伤心欲绝,于是完全没有争辩,整个人颓丧到了极点。
最后,温缙便提出让她入宫为妃的建议。
实际上温缙了解这个小妹妹,让她入宫无疑是让她去死,她宁愿死也不可能入宫为妃,但,不管她是选择死还是入宫,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更何况他还以温兰那些支持者为要挟。
温兰最终还是妥协了。
为了那些人,也因为心灰意冷,她妥协了她整个人生,答应入宫为妃。
就这样,她与闻婉儿终究有缘无分。
诛心的是,她入宫为妃的那一天,正是闻婉儿离京前往苏城的那一日,上天都预示着她们那对相互悸动的心注定了只能遥遥相望,永远见不得天日。
她不知道,当闻婉儿得知此事的时候,心里的痛并不比她少半点。
闻婉儿是第三日才知道此事的,她从闻家三哥口中得知温家老太爷去世的消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温兰对爷爷的感情有多深,所以那日没见到人的怨念已经半点不剩,有的只是对温兰的心疼,可她却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温兰即将入宫为妃的消息。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闻婉儿心急如焚,她根本不敢想那样一个温润有礼,博学有志的女子,她怎能入宫?
她岂能入宫为妃?这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可闻相根本不准她去找温兰,他将她锁在家里。
而更让闻婉儿愤怒的是,原来温兰对她也有意,原来当晚温兰就来闻家找她了,她撇下随时有可能离开人世的爷爷来找她了,她甚至为了见自己在雨中跪了一夜,可父亲却无情的将她拒之门外。
她忍着那样的悲痛和焦急在雨中跪了一夜,最终不仅没有见到自己,还等到了她爷爷去世的消息,那时候她该是多么痛苦无助啊,闻婉儿气得浑身抽搐。
她当时悲痛万分,又自责又痛苦,她愧疚因为自己而害得温兰不能与爷爷诀别,也恨父亲的绝情和冷血,她甚至觉得温兰入宫也是因为她,一切的一切,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悲痛,愤怒,然而她区区一个连自己命运都不能掌握的小女子能做什么呢?
她连闻家的大门都出不去,于是只剩下无奈,只剩下痛苦,和对父亲的怨恨。
温兰不知道,因为这件事,闻婉儿与从小敬重的父亲大吵了一架,最终决裂,并且发誓离开闻家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父女俩更是因此二十年不曾联系,关系一直僵持到这次孙子柏带着她回来。
孙子柏听完只觉得唏嘘。
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该说不说,这俩还真挺惨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 112 章
温兰一直在观察孙子柏的反应, 可直到她将故事讲完,也没在孙子柏脸上看到任何正常人面对这种事该有的表情,她不禁微微有些疑惑。
按道理, 孙子柏听到了自己母亲与父亲之外的人有了如此情感纠葛必然羞恼,更何况与他母亲有纠葛的还是一个女子, 他不是更应该情绪崩溃,愤怒羞恼, 并且坚决不承认母亲对父亲之外的人有过那样的感情吗?
结果倒好, 孙子柏全程好奇, 一会儿了然,一会儿又点头附和, 一会又跟着皱眉, 遗憾, 唏嘘, 脸上的表情甚至比温兰这个当事人还要复杂,甚至看向温兰的眼底都多了几分同情, 简直精彩。
“真是造化弄人啊, ”孙子柏真心实意的感叹, “兰姨你与我娘亲真是一对苦命鸯鸯。”
温兰:“……?”
“你……不生气?”温兰疑惑挑眉,“不怨你母亲?不恨我?”
孙子柏疑惑, “我为何要生气?娘亲又没有愧对我父亲, 她与你相识相爱本就是在遇到我父亲之前发生的事, 更何况她与父亲本就是皇上赐的婚, 又不是我娘亲刻意欺瞒。”
温兰微微怔愣, 只听孙子柏继续道。
“更何况这件事你与娘亲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怨你们做什么,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没见娘亲笑过, 她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之后还要远嫁到苏城,不仅要默默承受内心的痛苦,还要独自面对陌生的夫君,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身边除了从小贴身伺候她的璃姑姑陪着之外,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一个相熟的人,她在苏城一待就是二十年。”
孙子柏越说越心疼,“本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背井离乡之前还与我外公决裂,父女俩关系闹得那般僵,娘亲真是可怜啊。”
温兰本来还在因为孙子柏与众不同的想法而怔愣,此时却已经难以置信的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婉儿是怨恨她的,怨那日温家没能见到自己,怨自己那晚半途而废没能说动闻相见到她,更怨自己的懦弱在明知道她心意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入宫为妃,弃她于不顾害她背井离乡孤苦半辈子。
温兰自从决定入宫之后,直到最后她都没能鼓起勇气去见闻婉儿一面,最后两人一个入宫,一个去苏城,从此遥遥相望,二十年再不相见。
是她负了婉儿的一片心,所以婉儿才那么决绝的离开京城,从此不再回来。
都说婉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与闻相决裂才那么决绝,可只有温兰知道,这其中她至少占了大半的原因。
却不知这些年婉儿在苏城过得如此不快乐吗?
温兰望着孙子柏的眼神不免有些震颤,眼底也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起来,只听孙子柏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道。
“在你的故事里,娘亲活泼可爱,娇俏玲珑,像个画眉似的叽叽喳喳,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可在我的记忆里,娘亲沉默寡言,对任何人都冷淡疏离,她的世界里仿佛永远没有阳光,她甚至连自己的小院都不愿意走出来,总是静静地一个人。”
温兰只觉得心尖在发颤,整个人因为抽疼而微微颤抖,她慌忙低下头,眼底早已猩红一片。
还记得那日,她忽然得到婉儿要见她的消息,虽然早在婉儿入京之日她便知道了此事,可直到她要见她,死寂了二十年的心脏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向来稳重自持的兰妃直接慌乱到手足无措。
她既期待又慌张的等待着,直到再次见到她早已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人,眼神碰触的瞬间,两人都是抑制不住的一颤,眼底情绪更是疯狂的翻涌搅动,然而终究时过境迁,当年那个活泼单纯的小女孩已变得成熟,已为人母。
二十年不见,早已物是人非。
婉儿是那样的疏离有礼,她恭恭敬敬的给她磕头见礼,而后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礼貌又不失分寸的向她问好,眼神举止却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处。
温兰死死咬着牙,面上一派尊贵冷然,殊不知她的指尖早已插到了肉里,整颗心疼得半晌没有呼吸。
婉儿来见她,只是想求她办事,在后宫待了二十年的温兰哪能看不出她言辞间的漏洞,更何况温兰本就聪慧,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愿意帮她,只要婉儿想,她就愿意帮,哪怕她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
直到婉儿离开,两人都没再提起当年未说出口的遗憾,既已经成为遗憾,那便永远埋在心底好了,毕竟她们现在的情况,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温兰调查过孙子柏,在他未入京之前她便注意到了他,孙子柏一行入京之后她更是随时关注着他,只因为他是婉儿在意的儿子。
睿智如温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孙子柏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她甚至窥探到了孙子柏的野心和意图,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极力反对五皇子反对温家造反,可惜……
所以她早就料到孙子柏会来见她。
孙子柏那句话其实说对了,她在等人,而她在等的,真的就是他。
温兰低着头半晌没言语,孙子柏说完却诧异的看着温兰道,“你与我娘亲二十年未见,难道你们没说这些吗?她没告诉你这些吗?还有刚刚你说的那些,你没跟我娘亲说吗?”
温兰压下心底的苦涩微微摇了摇头,孙子柏却一惊一乍的,“怎么会!”
“看来你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啊,将当年没见到面的遗憾弥补一下,还有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各种误会什么的都要说清楚才好,可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啊。”
温兰震惊的抬头看着孙子柏,似乎在确认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孙子柏这不仅没有怪她,反而有种要让她与婉儿重修旧好的意图,可这合适吗?他不介意自己的娘亲与别人有感情纠葛?他不介意他的娘亲喜欢一个女子?
孙子柏却直接道,“这样吧兰姨,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带娘亲来见你,到时候你们有什么误会或者什么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你们当面自己说吧。”
“你……”
温兰震惊,却见孙子柏目光灼灼,眼底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她不由得心底一颤,眼神更是微微闪动,不敢再与之对视。
他一定是看出来了,看出了她的打算。
孙子柏自然是看出来了,温家已亡,以温兰的性子能活到现在本就是为了这枚兵符,为了温家血脉,如今目的已达成她自然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她的心大概早在二十年前她答应入宫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孙子柏并非原主,他的思想不受那些条条框框限制,更何况这个世界男男都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甚至男子都可以生孩子了,凭什么女子还不能爱上女子,简直没道理。
两人已经痛苦了二十年,若是依旧对对方有情,孙子柏就没理由阻止,当然,若是她们已经看开或者不想再谈感情,孙子柏也完全尊重她们的意愿,但不管如何,闻婉儿绝对不希望温兰死就是了。
温兰自然看出了孙子柏说这些话的意图,想到那日见到的婉儿,再听到孙子柏刚刚所说的话,她终究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舍。
她死了倒是干脆,可婉儿呢,倘若让她因为自己的死而痛苦,温兰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孙子柏离开冷宫的时候,已经从温兰眼中看出了她放弃寻死的念头,不过心里始终不放心,再加上萧元赫等人对温家的兵符还虎视眈眈,于是便派了四个暗卫悄悄地守在温兰身边,以防万一。
孙子柏离开皇宫的时候再次见到了苏骆沉,还是远远的看到他从宫里出来,想来已经见过了皇上,只是皇长孙似乎留在了宫里,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宫人们见了他没有不向他行礼的,很明显他是宫里的常客,地位也如皇子一般的尊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什么皇亲贵胄呢。
苏骆沉对宫里也很熟,那样子仿佛走在自己家后花园一般的自在。
孙子柏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孙子柏很快回到了住处,苏瑾言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眼底的担忧几乎肉眼可见的消散下去。
孙子柏去见兰妃的事瞒着娘亲,但苏瑾言却是知道的,他当即将事情始末都与苏瑾言简单的讲了一遍,包括兰妃与闻婉儿的感情那段。
孙子柏像是讲别的的故事一般,面色平静,倒是苏瑾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女子与女子相爱的事自然也是有的,只是比起男子就显得很是小众,且因为男女地位的悬殊,女子与女子便变得难以接受起来。
苏瑾言并没有这样的偏见,他只是震惊于故事的主人公是孙子柏的娘亲,而孙子柏却能如此面不改色,这却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对于孙子柏的处理他自然没有半点反对,甚至隐隐佩服,毕竟若是他摊上这样的事却是未必能一下子接受的,更森*晚*整*理何况还豁达的帮她们重修旧好,他觉得孙子柏简直非常人,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孙子柏的思维跟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温家的兵符拿到了,原本孙子柏该第一时间让人去将温家逃离的那个主将温赦召回来的,可孙子柏在离开冷宫之前温兰告诉她,作为回礼,她给孙子柏赠了一份大礼。
礼物就在闻婉儿那里,只是闻婉儿显然不知内情,而钥匙就是这块鹰符,所以孙子柏得先用鹰符拿到那份大礼,然后再让人持鹰符去召回温赦。
孙子柏着实有些好奇,只是他若找闻婉儿要,他去宫里见温兰的事就瞒不住了,但现在告诉她又不是时候,主要孙子柏不想让娘亲的感情掺杂上这些东西,兵符也好礼物也罢,他不想让这些东西成为娘亲感情的负担。
当然,若是娘亲对兰姨依旧有情,那日后知道这些边都是锦上添花。
于是夫夫俩便商量着如何将那东西从娘亲那里“偷”过来。
最终,苏瑾言勉为其难接受了以他为诱饵将闻婉儿骗离房间,然后孙子柏偷偷溜进去“偷”的计策。
天知道苏瑾言虽然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从容冷静,可让他去骗闻婉儿却怎么也不自然,他眼神闪躲结巴的好不容易将闻婉儿骗离了房间,孙子柏这才溜进去。
温兰送闻婉儿的是一个小巧精妙的食盒,里面都是当年闻婉儿爱吃的糕点,也正是因为是一个简单的食盒,闻婉儿这才敢接受,只是里面的点心似乎都没怎么动过,反而小食盒被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起来,上面更是被擦得都要反光了。
孙子柏仔细端详了一阵之后,终于在食盒底部发现了一个小孔。
整个食盒的设计很是巧妙,看起来精巧美观,虽是食盒却更像一个艺术品,是那种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收藏的珍品,所以并不担心吃了点心会被扔掉。
孙子柏想到温兰的话,他试着将兵符细小的一端翅膀插入了底部小孔,随即就诧异的发现竟然刚刚合适,就好像钥匙插入钥匙孔一般的感觉,接着他微微转动兵符,只听咔嚓咔嚓几声响,下一秒食盒原本严丝合缝的底部就被打开了一条缝。
里面竟然有一个暗格,若非可以提醒根本想不到,而且若是没有这枚兵符也绝对打不开,兰姨不愧来自匠门世家啊。
孙子柏小心的伸手进去,拿出来一本书。
搞清楚这是一本什么书之后,孙子柏直接震惊得瞪大了眼。
什么兵符鹰符的,就是十个百个的兵符也抵不上这本书的价值,兵符在它面前就是个屁。
只见这本书的书名赫然是——《温氏营造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113章
温家是泥瓦匠起家, 挤入世家之列也是凭借一身建造本事,而这本温家祖上传下来的《温氏营造录》里面,正是记录了大量温家先祖们建造过的各种府邸院落设计图纸。
从风水格局, 到地基土质,府邸院落的设计布局等等, 全都应有尽有。
这无疑是瑰宝啊,不仅留到后世价值连城, 就是对当代也有着巨大的作用。
而最让孙子柏喜出望外的是, 这《温氏营造录》里面还记载了温家先祖参与皇宫建设的图纸, 尤其是皇宫的地下排水系统更是记录得很详细。
确切的说,《温氏营造录》里面只是记载了地下排水系统的大概图纸, 而这图纸至少诞生在百年以前, 但, 现在图纸处却被夹上了几张内夜, 上面比照着宫殿图纸和地下排水系统,将皇宫各院都做了清晰标注, 不少位置还详细标注了道路出入口, 以及所属宫妃或者职权所属等等。
这分明就是一份皇宫地图, 原来这才是温兰口中的大礼。
这根本就不是一份简单的地图了,该说不说, 只怕就连在里面住了几十年的老皇帝都没那么清楚自己的家, 有了这份地图, 整个皇宫都在掌控之中, 尤其是地下排水系统, 倘若利用得当必然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孙子柏的视线很快落到老皇帝的寝宫处, 而后又落到了冷宫,这些排水管道都是砖石砌成的, 甭管有多老旧,其中大部分都还在用着,这样它们就有很大的利用空间。
饶是孙子柏见多识广,此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兰姨还真是送了他一份超级大礼呢。
毫无疑问,那几张地图和详细标注必然都是出自温兰的手笔。
只是她是否早就料到了孙子柏会去找她,才早早的将这本《温氏营造录》交到闻婉儿手中带出来,亦或者她原先其实并不想交给孙子柏,只是单纯的想将《温氏营造录》通过闻婉儿的手留到后世,这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不管如何她都帮了孙子柏大忙。
孙子柏很快与苏瑾言汇合,苏瑾言看着这本《温氏营造录》也只是半晌无言,温家绝对的本末倒置了,竟然把这样的瑰宝弃如敝履着实让人无语。
两人又对着图纸研究商议了一番,最终才定下计策。
孙子柏让空青带人先去探探那排水系统的底,而后又让决明带着兵符出城找温赦,他们则做着其他准备和安排,有了这本《温氏营造录》,原先的一些计划和安排也要相应的做出调整。
而就在孙子柏收获意外之喜的时候,萧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书房里,萧元赫父子面色阴沉,萧元赫更是愤怒的砸了不少东西,砸在桌上的拳头因为砸到碎裂的砚台而鲜血直流,下人们战战兢兢,萧元赫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混账,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萧元赫气得唾沫横飞,原因无他,他刚刚收到了赵稷失联的消息,原本早该到达沧州待命的赵稷至今还没到,这还不算,萧家派出去接应的人也是有去无回,一波接着一波,从接应到打探消息,全都有去无回。
“父亲,赵将军必然是出事了。”
萧蓦恒也是面色阴沉,“只是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呢,不可能是温家,那是苏家还是白家?亦或者是宫里那位?”
萧蓦恒说着面色越来越难看,萧元赫却否认道,“不可能是他们,他们几家有多大点底我们还不清楚吗?更何况如今京城局势动荡,他们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调兵去作梗?老家不要了?”
要知道,赵稷至少从北方带回来十万大军,那可是真材实料的十万大军啊,那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可不是世家隐秘培养的这些个私兵所能比的,况且他们几家有多少兵大家心知肚明,就算全部加起来也未必能与十万大军抗衡。
不可能是苏家,也不会是白家,在这个时候人人自危,他们首先得护着自己,萧家对其他两家的动向还是有些掌握的。
至于老皇帝,那老东西早就是将死之人,倘若他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萧元赫早已不把李永裕放在眼里。
“那会是谁?难道是孙岐山?”
“不可能!”
萧家同样一直观察着西南的动向,更何况老皇帝的削兵政策一下,孙岐山那支四十万的大军至少要削去一半,而这个时间段那老匹夫忙着削兵都忙得晕头转向的了,哪里还有功夫将手伸到京城来。
父子俩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只能紧急规整其他萧家军,而后紧急部署,然而祸不单行,坏消息接踵而至,沧州风月楼的详细消息很快传回京城。
先前就收到消息,风月楼里面所有的蛊师和药人全都不见了,包括风月楼的老鸨和管事也都不见了踪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萧元赫气急攻心只能让人再去查,终于查到了结果,可结果却让萧元赫再一次头晕目眩。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那密道里只找到了几副被啃噬干净的白骨,刚好跟蛊师的数量和风月楼消失的老鸨管事对上号,多出来的一具白骨则是萧元赫最先派往沧州的贴身护卫萧进。
萧元赫几乎踉跄的差点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也是气得头晕目眩。
“他逃了。”
萧元赫说的自然是李肃,萧蓦恒也顾不上扶着父亲了,他着急的说,“难道是大皇子旧部干的?”
只有这种可能了,可是他们要有这样的能力岂不是早就把李肃救出去了?他们一直以为那群人只不过是强弩之末了,甚至都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现在看来,必须重新估量这股力量了。
而且倘若李肃真的逃离,只怕到时候会在祭祀大典上出现,他们必须对此做好防备,当然,如果可以最好是在祭祀大典之前将这群人碾成渣搓成灰,让他们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看紧萧亦焱,绝对不能让他见到李肃。”萧元赫咬牙切齿道。
“是,父亲。”
殊不知,此时的嘉林关已经汇聚数万西南来的孙家军,还有后面赶来的白家军,赵稷被堵在了嘉林关另一边足足十日有余,他软的硬的招数都用上了,讲理讲不通,强攻攻不下,而且嘉林关本身就是个易守难攻的存在,他们是后来的,对方早早的等在那里,于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赵稷心急如焚。
他并不想与萧元赫狼狈为奸,他只是担心萧元赫对付他的家人。
可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对方送来了劝降信。
劝降信由四大世家的白家主将所写,可劝他降的对象却并非白家,这让赵稷大为不解,然而让他震惊的是,对方似乎知道萧家掌控他的手段,且提到了南疆蛊师,解蛊之术。
虽然只是几个带有强烈引诱意图的字眼,赵稷还是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于是权衡再三,赵稷答应见面详谈。
不得不说,孙子柏这波猜测当真是又准又稳。
不过,孙子柏虽然猜测赵稷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萧元赫手里,这才听命于萧家,但他并不知道萧元赫是卑鄙的用蛊虫控制了赵稷的家人。
但联想到萧家的龌龊手段,想到沧州的那些蛊师,孙子柏这才有备无患的让白子玉安排了这一出,倒是没想到他一猜一个准了。
言归正传,空青等人只用了两天便将那份地图全都验证了一遍,尤其是排水系统图纸勾勒出的地方,他们全都去钻了几遍。
该说不说,大概是老皇帝大势已去的缘故,皇宫里如今大部分都是萧元赫的人,老皇帝形同虚设,不少宫人都不把他放眼里了,因此皇宫守卫如今格外松懈,这倒是方便了他们的探查。
于是空青很快将那份地图标注的所有道路都做了验证和详细标注,尤其是地下排水管道,把废弃的,新修的,全都做了补充。
不夸张的说,他们现在轻松就能摸到老皇帝床边去给他一锤子,然后还能全身而退。
孙子柏虽然也想摸过去捶死那老东西,不过他就剩一口气了,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于是他很快把注意打到了冷宫。
当夜,一群人就悄无声息的从地下摸到了冷宫,而且冷宫守卫更松散,若不是萧元赫还惦记温家的兵符派人守着,只怕夜里的冷宫都没什么人。
直到孙子柏再次对上温兰的眼睛,温兰都没想到他能那么快回来,她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脏兮兮的一群人,一时间怔愣了许久。
倒是孙子柏,眼睛一直亮亮的。
说好的等事了之后呢?孙子柏现在就要带她离开,可她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最关键的是,她还没有做好见婉儿的准备。
孙子柏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三下五除二将人连忽悠带拽的直接带走了,随后一把火将冷宫烧了个干净。
当然,他让人确保不伤及无辜,起火的源头就是温兰所在的房间,看起来像是温兰放火自焚了。
其实以温兰的性子和她如今的处境,做出这样的事合情合理。
所以在得知此事之后,萧元赫除了发怒了一场,倒也没想过温兰已经离开皇宫,他只是有些惋惜没能拿到温家那枚兵符。
若是放在以前,温家那点人他根本不看在眼里,所以先前才那么不紧不慢,只是现在萧家急需用人,他才那么恼。
另一边,孙子柏将娘亲的老情人从皇宫偷了出来,还直接带回了家。
闻婉儿得知冷宫起火的时候差点没晕死过去,可看到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温兰时,她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多人。
当然,温兰的表情也很复杂。
实在是太突然了,她们谁都没做好准备,就这么冷不丁对上,压抑了几十年的感情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也宣泄不出来,于是两人就那么僵在那里,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事儿孙子柏可帮不了,于是他事了拂衣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兰姨与温家的事都得到了解决,悬在孙子柏心里的石头又少了一块,现在就轮到了苏家。
终于要到苏家了啊,他先前一来京城就把四大世家得罪光了,一个不少,而苏家他没少重拳出击,现在其他三家他都已经去道过歉,没理由落下苏家的。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不是闻相带着他去,而且苏瑾言陪着他一起。
夫夫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四目相对,孙子柏眼底都是鼓励,而苏瑾言,望着孙子柏的眼神,还有他手上的温度,眼底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与苏家,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 114 章
好巧不巧, 又值苏家主母王嫣然的生辰。
原本因为温家的事京城还弥漫在一层恐慌的阴影之中,再加上祭祀大典将至,就算是当今皇后的生辰也不宜大办, 更何况王嫣然只是一个世家主母啊,可苏宴之的宠妻人设还没倒, 自然要为王嫣然操持一番的。
大办是不可能的,小办一下却无关紧要。
说是近来王嫣然都身体欠佳, 常常郁郁寡欢默默垂泪, 要不就卧病不起, 家主苏宴之这才想着借她生辰之际热闹热闹,邀上权贵圈中各家夫人一起, 为她庆祝生辰的同时也开解开解她。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庆祝生辰本身就顶着多大的压力啊, 苏宴之对王嫣然的宠爱可见一斑。
不少人一面鄙视王嫣然这娇弱劲, 儿子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这般娇娇弱弱动不动就梨花带雨,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记忆永远停留在少女时期了呢,但一面又忍不住羡慕王嫣然能得到苏宴之这样的宠溺, 都宠了半辈子了还没腻。
至于王嫣然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只怕多半与苏瑾言的回京有关。
当年苏瑾言的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些风声,比如什么弑母杀弟之类的荒唐之言, 但苏家对此讳莫如深, 苏瑾言又从此销声匿迹, 所以那些流言也只能是无根无据的流言, 直到如今苏瑾言回京多日却不曾踏入苏家一步, 似乎说明了些什么。
不管那些传言真假, 总之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刺激的大事。
可不管怎么想苏家的面子都得给,于是当孙子柏同苏瑾言登门苏家的时候, 府外一片寂静,府内却已经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京城大半权贵夫人们都出现在了这里,她们还带上了家里的公子小姐们,毕竟这样的场合也是难得,不仅是为了讨好苏家,更是攀附关系的好时机,若是再趁机给家中小辈们觅得良缘什么的那就真是皆大欢喜了。
因此不管大家心思各异,此时都在给上首端坐的王嫣然说着不要钱的祝福,寿礼一份一份的奉上,各种祝福与夸赞将王嫣然包围,不少人亲切的拉着她的手说着宽慰的话,违心的说着各种奉承的言语,画面看起来好不和谐热闹。
孙子柏夫夫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来的。
苏瑾言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孙子柏推着他,小乙和孙宏跟在他们身旁,后面还跟着一脸凶相的胡岸和巴淳,他们本来就高大魁梧,现在更是宛如两个煞神似的亦步亦趋。
“哟,真热闹啊。”
随着孙子柏推着轮椅缓缓而入,现场的热闹戛然而止,所有人像是被人忽然一把掐住了脖子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大家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来人。
五年前苏瑾言那张脸就堪称天下第一,如今五年过去那张脸带给大家的冲击性更甚,再加上他坐在轮椅上,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病弱美,而推着他进来的孙子柏竟也丝毫不比他逊色,这就更让人惊异了。
早便听闻这苏州来的孙世子俊美非凡,可今日得见众人才知道传闻没有半点夸张,无论是他颀长的身形挺拔的身姿,还是他那张俊美邪气的脸,亦或者那一身扑面而来的玩世不恭的气质,都让在场宾客们短暂的呆滞了一下。
该说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竟然是出奇的般配。
苏瑾言一双眼睛宛如深潭一般深邃,俊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而孙子柏那双眼睛却如星辰璀璨,他神情随意,眼神带笑,像是闪着光似的,面对尴尬的场景也全当没看见似的。
只见他望着面色各异的一家三口眨了眨眼,“怎么,诸位这是不欢迎本世子吗?”
王嫣然的笑直接就僵在了脸上,在看清苏瑾言之后,她先是不敢置信,接着整个身体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尤其是看到苏瑾言坐在轮椅上,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顿时红了眼睛,她盯着苏瑾言的轮椅嘴唇颤抖,眼泪不要钱似的滚落而下,整个人摇摇欲坠。
“瑾言,是瑾言……”
她哽咽呢喃着,若不是伺候的嬷嬷搀扶着,她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
苏骆沉还算镇定,除了一开始的诧异他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他一向是个温和孝顺的形象,此时他看着苏瑾言神色复杂,似乎开心极了可又碍于什么原因不敢上前,整个人矛盾又痛苦着,于是只能微微红着眼睛抿着唇就那么呆呆站在那里。
唯独苏宴之的反应最强烈,他根本不给孙子柏面子,直接阴沉着脸就是一声呵斥。
“谁让他们进来的!”
苏宴之一声怒斥,盯着苏瑾言的眼神仿佛要杀人,众人纷纷惊奇,这哪里是父子,分明就是仇人见面啊。
不过不等苏瑾言开口,就见苏家迎宾的管事面露急色的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更是面色一白,急忙跪下请罪。
是他的失职,苏家今日有客,他一时不察就让这两人进来了,孙子柏本就不在邀请之列,偏偏还有他们苏家最忌讳的苏瑾言在,他当时吓得差点晕过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被孙子柏的护卫刻意阻拦,好不容易赶到,显然,他来晚了。
现场的氛围顿时变得尴尬又紧张,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屏住呼吸的同时又不想离开,生怕错过什么好看的大戏。
苏宴之阴沉的眼神几乎要将苏瑾言盯出个洞来,苏瑾言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苏宴之随即看向孙子柏。
“世子不请自来恕苏某有失远迎,”苏宴之对孙子柏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今日苏家有事,恕不能招待世子,世子不管有什么事还请择日再来吧。”
苏宴之直接就送客了。
“哦?”孙子柏一副费解的样子,“可本世子瞧着我来的正是时候啊。”
苏宴之的额角青筋都跳了跳,只听他继续不懂眼色的继续道。
“本世子原本是想来给苏家大伯道歉的,不想这么巧遇到苏家主在办喜事呢,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苏宴之虽然早就有了掐死这厮的打算,也知道他已经向其他三家道过歉,但他以为因为苏瑾言的关系,孙子柏只怕是不会来苏家的,却不想他还是低估了这人的脸皮,更让他意外的是,苏瑾言也来了,他直觉这两人今日是来着不善,所以只想赶紧将人打发出去,然而孙子柏根本容不得他开口。
“听说今日是苏夫人的生辰,可惜我先前不知道,礼物也没准备,不过想来苏夫人也不会介意的,那就说点祝福吧。”
孙子柏好像不知道尴尬为何物,自顾自的继续道。
“本世子就祝夫人你青春永驻,永远如少女般天真烂漫。”
话音未落四周就响起一阵抽气声。
世子不愧是世子啊,要说损还是你损。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王嫣然什么德行啊,明明奔四的人了,已经是做奶奶的年纪却总是保持一颗少女心,被夫君宠成无忧无虑的单纯柔弱小姑娘,偏偏她还是当家主母呢。
今日,王嫣然一身华贵鲜亮的锦服,按理她这个年纪不该穿这么鲜亮的颜色,反而该以暗色调更端庄沉稳为主,尤其她还是一家主母,就更应该打扮得端庄些才好,可偏偏她从来都喜好这样鲜亮年轻的打扮,做这个主母也不需要她花多少心思,都是苏宴之在代劳,她的心思一如少女时那般娇弱可人,苏宴之惯会宠着她,所以即便重要的场合都由着她的喜好。
王嫣然今日的打扮其实就很不合时宜,说直白点就是装嫩,强行少女。
于是孙子柏的祝福就变得讽刺起来,众人神色各异,王嫣然则是直接将指甲扣到了肉里,一股难堪的怒火差点让她表情崩溃,她忍着怒火收下孙子柏的祝福,然后习惯性委屈的看了苏宴之一眼,接着强颜欢笑的看向苏瑾言。
“多谢世子的祝福。”
“瑾言,你要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年我都是怎么过的,睁眼闭眼都是你,日日都盼着能找到你,可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王嫣然说着眼睛就红了,一副随时会掉下泪来的模样,但她又故意克制着,咬着牙强忍泪水,但她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人共情,根据她这些话更是轻易脑补了苏瑾言离家出走的真相。
孙子柏只觉得此人身在古代可惜了,若是在现代怎么着也能捧回家几个小金人。
苏瑾言却只觉得讽刺,心里又有些可笑,明明这个女人的虚假嘴脸是那么明显,可以前他愣是看不出来,还在那卑微的祈求着她对他的关注。
几年不见,她一点都没有变啊。
不等苏瑾言回答,苏骆沉也凑了过来,他有些急促的样子,想要亲近苏瑾言却又被他疏离的眼神弄得不敢上前,于是整个人显得很是尴尬急促。
“大哥,你终于肯回家了。”
“这几年你都去哪里了,你不知道我和父亲母亲都很挂念你,我们一直在找你,得知你在苏城出现的时候我们别提多高兴了,现在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苏骆沉激动的说着眼眶都红了,演技与王嫣然一脉相承,仿佛当年一波一波派人追杀苏瑾言的人不是他。
“大哥,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当年的事我和母亲都没有怪你,父亲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你就不要再跟父亲置气了,苏家永远是你的家。”
多么情真意切的兄弟情啊,可是大家却从他的话中轻易嗅到了瓜的味道。
苏家一直在找苏瑾言?所以原来是苏瑾言离家出走吗?还有他们没有怪苏瑾言,难道那个弑母杀弟的离谱传闻是真的?
我滴个天爷,这是什么刺激大戏。
苏瑾言却只是一脸冷淡的看着这母子俩,而后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
他说,“回家?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
“我记得早在五年前苏家主就说过,苏家从此再无苏瑾言。”
“所以我是苏瑾言,却不再是你们苏家的苏瑾言,我的家如今在苏州,苏城的平南侯府。”
“今日撞上苏夫人的生辰也纯属巧合,我只是单纯的陪着夫君前来而已。”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谁都没想到苏瑾言会这么不留情面,而且一句“苏夫人”更是直接让王嫣然摇摇欲坠。
“逆子!”
苏宴之豁然起身,摆满美味佳肴的桌子就这么被他带翻在地,菜洒了一地,哗啦啦的声响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苏宴之望着苏瑾言的眼神宛如利剑。
“逆子,五年前就不该对你仁慈,本以为留你一命能让你悔过,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五年前就不该留你!”
苏瑾言眼底最后那一点点的希冀也终于完全的消散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 115 章
“看来五年前苏家主没能打死我, 很是遗憾啊。”
苏瑾言声音本就清冷,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带着讽刺的意味,那微微上挑的眼神瞬间就让苏宴之气血翻涌。
既然苏瑾言如此不知好歹, 那他还讲什么父子情面?苏宴之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加冷厉。
“苏瑾言!你不要脸面我苏家还要,五年前是你大逆不道在先, 咱们父子一场留你一命本就是仁慈,念在昔日情分上苏家才一直对你的罪行遮掩至今, 你不感恩也就算了, 竟然还对你母亲和弟弟恶言相向, 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你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当真叫为父失望至极。”
苏宴之呵斥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王嫣然已经泣不成声, 苏骆沉也是一脸失望又难过的望着苏瑾言, 而围观的宾客还没有散去, 听着苏宴之的话倒是全都一副若有所思或者了然的模样,他们看向苏瑾言的眼神也变得怀疑探究起来。
孙子柏面上的随意已经收敛了起来, 一双眼睛就那么冷冽的看着这一家三口的表演, 不是他不愿意开口, 而是这件事只能由苏瑾言自己来做个了断。
苏瑾言直接讽刺的笑出了声。
“遮掩?”苏瑾言嗤笑,“苏家主不过是为了苏家的颜面罢了, 哪里是为了我遮掩?”
“最重要的是, 你只是不想当年的真相被人深究, 不想你们那些龌龊的事情被揭露出来罢了, 现在倒是跟我讲什么父子亲情了?可笑, 真是可笑啊。”
苏瑾言言语讽刺, 五年前他就知道自己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在自己面前乖巧听话的弟弟也都是虚情假意, 甚至在他濒死之际不厌其烦的派杀手来追杀他,五年来不余遗力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但终究他的心底还是对苏宴之这个父亲留有一点希望的。
想着他当年或许有什么苦衷,想着他那样抽打自己或许有什么别的用意,甚至他还可笑的期盼着,那个暗中保护自己的人就是他的父亲,可是显然他太天真了,他大概命里就亲情缘浅,这辈子他就不可能拥有亲人的爱。
苏宴之口口声声为自己遮掩,可却当着整个京城权贵们的面说他的大逆不道,说他的罪行,这卑劣又简单的伎俩简直让人发笑。
是了,在他回京这段时间,苏家就一直动作不断,他们一面以各种理由来试探苏瑾言回京的目的,一面又让人将他五年前弑母杀弟的流言传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甚至添油加醋的传出各种版本,每一个版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那“知情者”就在现场。
他苏瑾言失心疯,在母亲生辰当日弑母杀弟,只因为嫉妒母亲对弟弟的关爱超过自己。
他苏瑾言在母亲生辰当日喝得酩酊大醉,醉酒之际对母亲和亲弟挥出了魔刀,险些酿成人间惨剧。
他苏瑾言表里不一,实际上本性歹毒阴狠,在苏家更是从小就跋扈非常,他视人命为草芥,阴晴不定,性格扭曲,多年来都是苏家为其遮掩,直到母亲生辰那日他本性暴露,对一个年轻俊朗的宾客起了色心,而不巧刚好被他弟弟苏骆沉撞到,结果苏瑾言就对亲弟弟起了杀心,企图杀人灭口。
……
为了证实这个版本,甚至有几个苏家的老仆都站出来作证,苏瑾言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他对下人们非打即骂,他性格乖张阴狠,喜欢用阴狠又不留痕迹的手段折磨下人,他心思歹毒却很为伪装,苏家为了塑造一个天才神童,这才多方为他遮掩造势,而苏瑾言也着实天赋异禀,在外面与在家里全然不一,因此才骗过了所有人。
甚至他与同样臭名昭著的孙子柏走在一起也成了作证,要不这样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怎么能看对眼呢?必然是臭味相投啊。
所以在苏瑾言踏入苏家之前,最后这个版本是传播最广也是最令人信服的一个,毕竟苏家连自己的声誉都搭进去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苏家不遗余力的传播这些流言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今日啊。
当着所有权贵夫人的面,证实这些流言的真实性,将他苏瑾言彻底定死。
这就是他森*晚*整*理的父母兄弟啊。
“执迷不悟!”
苏宴之冷哼,王嫣然母子则是一脸的失望痛苦。
“大哥,你真的误会父亲了。”
“瑾言,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父亲也不会对你这么决绝,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把误会都说开好吗?”
“宴哥,”王嫣然说着祈求的看向黑着脸的苏宴之,“你们父子好好说,五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父子哪有隔夜仇,当年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瑾言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要再怪他了,他的腿变成这样已经受到了惩罚,这还不够吗?”
“是啊父亲,大哥一定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母子俩都转头向苏宴之求情,场面感人至极,不少宾客看向苏瑾言的眼神逐渐变味,从怀疑到厌恶,鄙夷,谴责,还有不少公子小姐们露出失望又痛心的神色,仿佛是夕日的滤镜碎了一地,孙子柏看他们们全然一副偶像塌房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又可气。
孙子柏快要被这一家三口一唱一和的表演给气笑了,他想着瑾言一定被恶心坏了吧,于是将手很自然的落在苏瑾言肩上,无声的给他安抚着,有些话苏瑾言作为儿子不好说,可他却是没有半点顾忌的。
此时苏宴之已经一副神色缓和的模样。
“诸位,苏家今日有家事要处理,款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今日就请诸位先回吧,他日苏某必当带着夫人亲自登门赔罪。”
苏宴之说着眼神示意苏家管事下人们赶紧送客,显然这些人该听的该看的都看完听完了,剩下的就不是他们能听的了,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想必刚刚这些所见所闻已经足够他们脑补出一个完整的真相了。
宾客们虽然戏还没看够,可主人家已经送客他们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苏宴之是料定了苏瑾言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将当年的事情捅出来的,他太了解苏瑾言了,他重感情,而且心软,若非如此他当年也不会在发现那件事之后还一直选择隐瞒了,即便今日怀有目的回来,想来苏瑾言也不可能置他们于死地。
再者有些事父母说得子女却说不得,父母说子女那是教训,是大义灭亲,子女反过来指责父母那便是不孝,就算是父母不对子女也必不孝,苏瑾言这辈子也要担上不孝的罪名。
苏宴之因此才当着大家的面唱了刚刚那一出。
然而他今天注定是料错了的,苏瑾言已经不再是那个卑微渴望母爱的苏瑾言,失望已经到达了顶点,更何况今日还有孙子柏,他早已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
趁着人未散孙子柏直接就是一顿啪啪鼓掌,响亮的啪啪声在偌大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又刺耳。
“精彩啊,三位这一唱一和的可真是精彩,本世子今日可真是开了眼了。”
“本以为本世子也算是这世上脸皮绝厚之人了,可今日一见,本世子跟你家三位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不敢比,真是不敢比。”
孙子柏一边说一边啧啧称奇。
“人不要脸则无敌,这话真是至理名言啊,本世子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众人一听都挪不动步了,而苏宴之则是气得差点没拿出苏家的家法长鞭。
“孙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宴之说着阴沉的眼神却看向苏瑾言,警告的意味很明显,他是希望苏瑾言能管住孙子柏这个没把门的,今日他算是真真见识到了这位刚来就被称作混世魔王的,他是真敢说啊。
然而苏瑾言像是没看到他的警告,苏宴之气得直咬牙。
孙子柏挑眉,“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没点数吗?当真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尊夫人在为人妻为人母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龌龊事,又对自己的亲儿子下了什么毒手。”
轰的一下子,现场一阵骚乱,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面色惨白的王嫣然,比起刚刚苏宴之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孙子柏这句话给人的遐想空间可就比较明确了,而且这也太刺激了吧。
王嫣然几度要晕过去,“你在说什么……为什么,瑾言,你到底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啊,你到底有多恨我啊要这么对我。”
“母亲,母亲,”苏骆沉则是一脸担忧,“你不要听他胡说,这人就是个混账,在苏城就是个恶霸,母亲……”
他这些话自然也是说给旁人听的,一个臭名昭著的恶霸的话怎么能信?
“孙世子!”苏宴之气得发抖,“我苏家与你无冤无仇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疯狂给管事下人们使眼色,让他们将宾客们撵出去,王嫣然则是咬着嘴唇摇摇欲坠,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被苏骆沉搀扶着才勉强支撑住。
“就算你与他成了亲想要为他出气,可你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造谣吧,你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吗!他苏瑾言虽然被苏家除了名,可我苏宴之依然是他的父亲,她可是他的母亲,你确定要这么撕破脸皮吗?”
“孙老侯爷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你这样混账的孙子?他老人家付出了几十年的努力才换来今天的一切,世子这是要为了一己私欲陷老侯爷于不义吗?我苏家虽然比不得萧家,可也容不得你小小一个平南侯世子这般诋毁污蔑。”
“世子若是再敢胡言造次,休怪我苏家不客气!”
苏宴之连杀人的心都有了,眼里的警告意味非常明显。
孙子柏都被他给气笑了,这不要脸的竟然还有脸反过来威胁他?
他就说嘛,苏宴之既然能当上苏家家主就绝对不是一般人,他就算是个真恋爱脑但脑子总还是有的吧,听他这口气对王嫣然的出轨行为他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可他明明知道却还要忍,一忍就是几十年,甚至为了维护王嫣然的颜面连亲儿子都可以牺牲,这他妈绝对是个终极恋爱脑了。
苏宴之若不是个恋爱脑重度患者,那就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因为足有阴谋足够大才能让一个男人做出这样的隐忍和退让。
“苏家主这是心虚了啊,你别他妈扯我爷爷,尊夫人那点破事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
孙子柏的嘴是真毒,这口吻也忒不尊重人了些。
“说起来我也是为你好啊,苏家主爱妻之名人尽皆知,几十年如一日的将尊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尊夫人背着你做了些什么吗?”
“住嘴!你给我住嘴!”苏宴之直接气疯了,“来人,给我将这满口胡言的混账打出去,不,抓起来,封住他的嘴!”
“宴哥,他竟如此污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父亲,他竟然如此污蔑母亲,让我去杀了他!”
母子俩也是气急了。
苏家护卫呼啦啦冲进来几十个,提着刀剑就冲向孙子柏,而胡岸和巴淳高大的身躯则一前一后刚好将孙子柏夫夫护在中间,他们提剑就迎了上去,苏家的护卫根本近不得他们的身。
一时间刀光剑影,几个宾客更是因此被误伤,尖叫的,倒地的,逃命的……原本宽敞的厅堂顿时一阵混乱。
孙子柏对眼前的场景跟没看到似的,有巴淳和胡岸两个门神在那些护卫暂时都近不得身,现场再怎么混乱也不影响他那张嘴。
“怎么,苏家主这么心虚就想封住我的嘴?难道当年一路追杀瑾言的那些杀手都是你派的?哦不对,瑾言可是查清楚了的,那些杀手都是贵公子派的,说起来我与瑾言第一次相识就正好碰上他被杀手追杀,我还差点就被牵连丢了小命呢。”
“啧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贵公子对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狠毒,五年来一直想尽办法赶尽杀绝,实在是让人费解,等等,”孙子柏说着又是一声惊呼,“难道贵公子也知道奸夫的事?可你不应该帮着兄长吗怎么反倒对他赶尽杀绝?”
“你胡说什么,什么杀手!我苏家百年世家岂容你这般污蔑!”
“住嘴!住嘴!快拿下他!”
父子俩都气疯了,又气又急,到底谁来堵住他的嘴!
孙子柏可不管,继续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难道贵公子是尊夫人与奸夫所生,所以才要灭口,哎,可怜的瑾言啊,他不就是不小心撞破了自家母亲与奸夫偷情嘛,再怎么也是亲生的,怎么就能下那么狠的手呢。”
“闭嘴!胡说!造孽啊,苏瑾言你要毁了苏家吗?”
“分明是诬赖,一定是孙岐山要造反,对,是阴谋,你这是拿苏家开刀对不对?”
什么偷、情啊奸夫啊什么的,什么撞破奸情啊被追杀被灭口,什么奸夫所生?
啧啧啧,已经逃出去的宾客差点没忍住冒死又折回来。
“闭嘴!!!快让他闭嘴!污蔑,这是污蔑,我要让皇上为我做主,小小一个平南侯世子谁给你的胆对付苏家?你疯了不成!”
“天呐,”孙子柏无视他的无能狂怒,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苏宴之的眼神里都是同情,“苏家主你真是……”
忍者神龟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替尊夫人遮掩,我真是替苏家主不值啊,你这么气急败坏做什么呢,等等,难道苏家主你早就知道尊夫人不检点了?”孙子柏忽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惊呼,“苏家主您真是……大义啊,您这爱得也太卑微了吧,明知道尊夫人背着你偷男人你却选择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也就算了,甚至还要为其打掩护?都这时候了还不愿相信吗?”
“你也太能忍了吧。”
“可怜啊,真是可怜。”
孙子柏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已经变成了同情,那眼神谁见了不叫一声好。
逃出去的宾客们只隐约听到什么“不检点”,“偷男人”,“打掩护”,终于,他们被彻底隔绝在外,不过没关系,该听的都听到了。
天爷啊,这他妈才是真相吧,苏家主年轻时候为了追求王嫣然就没什么下限,说好听了是用情至深,专一痴情,说难听了就是死缠烂打,这可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实,还以为是他的真情感动了王嫣然最终才抱得美人归,谁能想到竟然是这样啊。
为了抱得美人归他是真豁得出去啊,连共妻都能忍了,甚至还甘愿为奸夫养儿子,为了维护王嫣然的奸情,宁愿牺牲自己的儿子,这他妈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绝了,这苏宴之可真是绝了。
先不说宾客们怎么脑补,王嫣然却是终于受不了直接两眼一翻就软了下去,苏骆沉伪装的表情也早就维持不下去,向来温文有礼的眼底都是狠厉的杀意,望向孙子柏的眼神更是要吃人一般。
孙子柏却好心的望着似乎要晕过去的王嫣然道。
“苏夫人可要想好了再晕哦,免得待会儿我说了更多的真相你没机会反驳。”
要晕过去的王嫣然不着痕迹的一僵,袖中的双手死死扣住苏骆沉的胳臂,终是没有完全晕死过去,而苏宴之却是彻底的绷不住了,况且现在宾客们都已撵出去,他也再没有了顾忌。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给我杀了他!杀了这个混账!”
“杀了他,我亲自向皇上请罪,给我杀!”
苏宴之血红着双眼又看向苏瑾言,他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苏瑾言,你就任由这个混账这般污蔑诋毁你的母亲吗!”
“她可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还是不是人?就算当年有误会你就要这么报复她吗?苏瑾言你是要逼死你的母亲吗?”
又是这些话,苏瑾言都麻木了,此时看着他们一个个精彩的反应只觉得他们像跳梁小丑一般可笑,他实在是烦了。
他看向要晕不晕的女人,神色冷淡。
“到底是不是误会,不如让苏夫人自己来说吧。”
“我觉得,苏家主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毕竟当年父亲根本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他最后也是心灰意冷直到离开京城都没能与王嫣然对峙,现在想来,父亲就算再怎么疼爱母亲也总会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吧,可他到现在还在维护,所以不是他被蒙在鼓里,而是他根本就不想真相被公布。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 116 章
“什么真相?”苏宴之冷哼, “真相就是你弑母杀弟我亲眼所见。”
“你得了失心疯,拿着刀刺向自己的胞弟和生母,甚至还要弑父,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你当年不是也没有否认吗?怎么现在却不敢承认了?”
苏宴之说着指着苏骆沉, “你要不要看看,骆沉腹部还留有伤疤, 他当年差点被你一刀杀死, 这难道不是事实?”
“还有你母亲, 你险些杀了她,那日之后她做了许久的噩梦, 几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若非她当时为你求情, 你以为你犯下这样的罪孽还能活到现在?”
“苏瑾言, 苏家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们更没有, 就算你做下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苏家至今还在为你掩盖真相, 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着父亲这样的质问苏瑾言还是难免心里苦涩, 他望着苏宴之平静道。
“可是父亲,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失心疯吗?”
苏宴之却是冷哼, “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从出生你就注定了与众不同, 你是我苏宴之的嫡长子, 是苏家未来的继承人, 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可是你呢,永远只顾着与骆沉争宠, 你母亲对你严厉那是希望你能从能小独立,你是我的嫡长子啊,未来的苏家要靠你撑着,可你没有半点远见,没有一个世家继承人该有的心胸,更没有半点身为嫡长子的觉悟,甚至因为你母亲对你关注不及骆沉就嫉恨于他,对他做了多少伤害之事,你当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吗?”
苏瑾言怔然,原来他知道啊,知道自己从小就渴望得到母亲的关注,可争宠从何说起?嫉恨又是什么?
还有他做了哪些事?为什么倒是他自己不知道了。
所以那些年,母亲到底在父亲耳边都说了些什么,苏瑾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归根结底,母亲是有多恨他?
苏瑾言怔然的看向已经“缓缓苏醒”的王嫣然,他始终想不明白,苏宴之却还在继续。
“苏瑾言,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在你母亲的生辰宴上动手,你借着失心疯,企图将你母亲与人私会的事捅在我面前,甚至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何其歹毒啊,可你不想想这合理吗?你母亲若是当真与人私会为什么会选在生辰那日?那可是在苏家她自己的房间啊,外面那么多宾客等着,她是疯了才做得出来这种蠢事?”
“当初你母亲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直到我亲眼所见。”
“苏瑾言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本以为你只是对他们有些怨气,不想你的心思竟因此扭曲成了那样,你埋怨母亲的偏心,你嫉恨骆沉,因此不惜编造出生母与男子私会这种荒唐又恶毒的谎言,你不仅要毁了你母亲和骆沉,你还要毁了整个苏家啊!”
“所以什么失心疯啊,不过是你想要借题发挥的借口罢了!”
“你怎能如此歹毒?如此愚昧!简直荒唐又可笑!”
苏宴之似乎痛苦到了极点,他闭了闭眼睛才继续道。
“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呢,我又怎么能把苏家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中?苏家留不得你,那一顿家法之后我们的父子情谊便彻底断了,从此自生自灭都是你的命。”
苏宴之说到这里又变得凌厉起来,“至于你说的追杀纯属无稽之谈,分明就是污蔑。”
他眼神凌厉的看了孙子柏一眼才继续道。
“你今日所来是别有目的吧,跟孙世子有关?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萧家,温家,白家,你们一个都没放过,现在终于轮到苏家了,你们到底想对四大世家做什么?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苏宴之只差直说他们这是要造反了。
不得不说苏宴之倒也聪明,能把事情往这个方向推,但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啊。
此时就连孙子柏都有些看不明白了,这人到底是真的傻b无脑还是别有阴谋,因为他看起来简直蠢得没边了,但凡沾上王嫣然的事他似乎就毫无判断力,甚至还为其自圆其说,孙子柏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此时的苏瑾言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所以这就是父亲恨自己入骨的原因?这就是父亲恨不得打死自己把自己逐出苏家的原因?
他认定了自己从小就是歪的,认定了自己埋怨母亲嫉恨弟弟,母亲这是在父亲耳边编织了另一个自己啊。
可笑,真的可笑啊。
苏瑾言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荒唐,他自嘲的笑了两声,直到感受到孙子柏关切的眼神他才缓缓抬头看向王嫣然。
父亲这里他已经搞清楚了,若非这人是他的父亲,苏瑾言此时真是满脑子有几百句关于“愚蠢”类的话想要脱口而出,比如眼瞎无脑,如比猪油蒙了心等等,若是孙子柏知道他的想法,可能还会送他一个词,叫“恋爱脑重度患者”。
现在就剩母亲了,苏瑾言看向王嫣然。
“那么苏夫人,敢问你为何那么恨我呢?你处心积虑设那样一个局等着我,给我喂下烈风,不惜以你自己和苏骆沉的命为赌注,当真就只是为了做给苏家主看吗?”
“为了你的小儿子,所以想除掉你的大儿子,是这样吗?”
费解啊,他真的费解。
王嫣然只是欲哭欲泣的,“你在说什么啊瑾言,我怎么会恨你?”
她还在演,而苏宴之则是皱着眉,显然,什么烈风,什么设局,他似乎听不懂苏瑾言的话。
苏骆沉却怒斥,“大哥,到了现在你还要埋怨母亲吗?我知道我抢走了母亲对你的爱,可你要恨就恨我,为什么要那么歹毒的污蔑母亲?”
苏瑾言从始至终都没把这个所谓的弟弟看在眼里,仿佛他在他面前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直到此时,苏瑾言的视线才终于落在他身上,他的眼底不加掩饰的轻蔑。
“苏骆沉,从小演到大还不累吗?你不累我都看累了,你这虚伪的嘴脸我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恶心反胃,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怎么,这些年损失了那么多杀手还不够啊?你是演上瘾了吗?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苏家主一样像个傻子好糊弄?你知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就跟跳蚤一样,无能又可笑,拼了命的蹦跶却也不过如此呢。”
苏宴之:???
该说不说,苏瑾言这两句话绝对是得到孙子柏的真传了。
苏骆沉从小就活在苏瑾言的阴影里,真正嫉妒的人是他,他简直嫉妒坏了,所以他才那么阴狠的想要杀死他,不余遗力的与母亲一起在父亲面前污蔑他,五年了,他从未放弃杀死苏瑾言,原因无非就是害怕。
苏瑾言太优秀了,无论是能力还是外貌他都能把苏骆沉比到尘埃里去,好不容易苏瑾言离开了五年,他成了苏家的继承人,可所有人都在拿他跟苏瑾言比,所有人都觉得他比不上苏瑾言,所有人都说只要有苏瑾言在继承人哪里轮得上他。
他恨啊,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苏瑾言挫骨扬灰,好在苏瑾言虽然没死,但他成了一个废人,而他已经成为苏家的继承人,如此他轻易便能要了苏瑾言的命,他们之间早已发生了颠倒不是吗?
可苏瑾言却说他在他面前只不过是个跳蚤。
他说他是跳蚤?
苏瑾言可谓句句往他痛处戳。
如此羞辱让苏骆沉整个面目都变得扭曲起来,连带了十几年的面具都维持不下去了,他的目光一下就变得阴狠起来。
“果然这才是大哥的真面目啊,阴狠,歹毒,从来便看不起我,不过大哥记恨我与母亲也便罢了,怎么连父亲也怨上了呢?”
“看来今日大哥回来真的是想毁了苏家啊,只不过大哥,你即便怨恨我们,也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免得被人利用呢。”
这小子明显在挑拨离间,孙子柏没开口,苏瑾言却已经嗤笑出声。
“第一,我确实看不起你,跳梁小丑罢了。”
“第二,记恨你们?你们不配。”
“第三,这是我的夫君,我的伴侣,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收起你那点龌龊的心思。”
“最后,苏家到头了,但与我无关,是你们自取灭亡。”
苏骆沉直接被羞辱得面色扭曲,一阵白一阵青的好不精彩。
苏瑾言的话斩钉截铁,在场之人却都纷纷变了脸色,尤其最后一句让父子俩都怒火中烧起来,看向苏瑾言的眼睛都要冒烟了。
现场最快乐的就是孙子柏了,他满脑子都是苏瑾言那句夫君,伴侣,至亲至爱,他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胡言乱语!”苏宴之大怒。
苏瑾言却不管他,一副把他当空气的模样,他的视线再次转向王嫣然,“苏夫人,我在等你的回答。”
“瑾言,我们是一家人,非要闹到这样的地步吗?”
王嫣然也冷着脸,但她那张脸似乎天生惹人疼爱,即便生着气阴沉着。
苏瑾言冷笑,“苏夫人,既然你不说,那就让我来说吧。”
苏瑾言说完便开始一条一条的数,某年某月的某日,王嫣然以礼佛为借口去了大昭寺,同年某日,又以踏青为由去了某某山庄,还在山庄一住就是三日,又一日,同样是礼佛的借口她去了白马寺……
苏瑾言一连数出来七八条,除了大昭寺那一次是他偶然撞见之外,其他都是后来自己查到的。
他望着面色微微发白的王嫣然,“我想问问苏夫人,为什么你出现在这些地方的时候顺王也都出现了,真的就那么巧吗?你敢说你不是去见他的吗?”
“你胡说!污蔑!苏瑾言你为何这般歹毒!”苏骆沉愤怒道。
王嫣然的面色彻底变得惨白,而苏宴之则是豁然转头看向王嫣然。
孙子柏看得真切,那一瞬间他在苏宴之的眼底看到了暴戾,那是滔天的愤怒和杀意,虽然一闪而逝,很快就变成了不敢置信,但那一瞬间的杀意还是让孙子柏的心底狠狠跳了一下,王嫣然则是在苏宴之看过去的时候整个身体都瑟缩了一下。
不对劲。
这个苏宴之,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王嫣然下意识的回避了苏宴之的视线,甚至身体也本能的往苏骆沉身旁躲了躲,这反应同样有些怪异,随后她才道。
“顺王是我的表哥,我们自小关系就好,此事世人皆知,宴哥你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我与表哥相约礼佛很稀奇吗?”
比起刚才,王嫣然的面色反而镇定了许多,她冷着脸叹气。
“怪我从小对你太过严格了,导致你如今冷心冷情,对我的怨气如此之深,你对自己的母亲都能生出这般龌龊的揣测来,还真是可怕呀。”
苏瑾言看了一眼皱着眉的苏宴之,这才继续道。
“那么你生辰宴那日出现在你房间里的那位也是顺王吗,即便顺王是你的表哥,这样合适吗?”
“满口胡言,”王嫣然咬着牙冷哼,“你当真是个白眼狼,我十月怀胎生下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苏瑾言,你找了个混账当靠山就有恃无恐了吗?”苏骆沉也不装了,他黑着脸,“别说他只是区区一个侯爵世子,就算你找了孙岐山又如何?苏家就不敢动你了吗?你就非得逼死母亲吗?我就没见过谁会给自家母亲泼这样的脏水的。”
孙子柏啧了一声,一副被吵到的样子,不过没等他开口苏瑾言就给了他一个眼神,孙子柏适时闭嘴。
而后就见苏瑾言忽然对着苏骆沉冷冷一笑,下一秒就见苏骆沉忽然浑身一僵,接着就面色惨白的捂着肚子软倒下去。
“唔……痛……好痛,父亲,母亲我……我好痛!”
眨眼功夫苏骆沉的面上就冷汗直冒,刚刚还怒红的脸瞬间刷白无比,他直接捂着肚子疼得在地上满地打滚,所有人措手不及,就连苏家那些护卫都没反应过来。
就见苏骆沉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被死死咬住的嘴唇很快鲜血一片,脸上可怕的青筋也一根根暴起,让他整个面目都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沉儿!”
“骆沉!”
王嫣然惊叫一声什么都不顾的就扑了上去,苏宴之也是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夫妻俩急忙按住不断翻滚的苏骆沉,他像是疼到了极点。
“骆沉,骆沉你怎么了?”
“我的儿啊,沉儿你这是怎么了!”
“疼……疼……”
苏骆沉开口都在打颤,满口都是猩红,他只能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而后他一双血红的眼睛费力的仰起朝着轮椅上的苏瑾言看去,眼里全是怨毒与仇恨。
苏宴之立马愤怒的抬头看向苏瑾言,“是不是你,你这个孽种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孙子柏和苏瑾言的眉头都是狠狠一跳,一个父亲,会叫自己的儿子孽种吗?
然而不及他们多想,苏宴之竟然疯了似的朝苏瑾言扑了过来,那疯狂的样子像是想要把他掐死似的。
“是你,一定是你,你对沉儿做了什么!”娇弱的王嫣然此刻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愤怒的望着苏瑾言,眼神吃人,“救他,你快点救他,沉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苏瑾言望着疯狂的父母一瞬间心凉如寒冰,整个人都像是落入了冰窟一般连呼吸都被冻住了,痛啊。
还以为不会痛了呢。
原来他们的逆鳞都是苏骆沉啊,原来只要制住苏骆沉,一切伪装和谎言便都不攻自破了。
苏家的护卫已经再次围了上来,孙子柏毫不客气一脚就将扑向苏瑾言的苏宴之踹了回去,他冷声道,“你动他一下试试,我保证让苏骆沉立马见阎王。”
孙子柏说着过去就是一脚,苏骆沉直接被他踹飞,然而他疼得青筋暴起,根本没有反抗之力,“母亲……母亲……”
苏宴之和王嫣然都惊了,他们愤怒的看向孙子柏。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对骆沉做了什么。”
苏瑾言望着他,孙子柏的手再次落在苏瑾言肩上轻轻安抚,也是鼓励,至于苏骆沉,苏瑾言只是在他刚才第一次靠近自己的时候对他下了个疼痛蛊而已。
苏瑾言跟着圣子学了这么久,他本身又天赋异禀,对这样的小蛊术已经轻车驾熟,加上刚才他们进来大家注意力都在他们脸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更没人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蛊虫钻进了苏骆沉的身体。
来之前他们便做好了准备,在苏骆沉身上下蛊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只不过苏宴之夫妻这么强烈的反应还是让苏瑾言半晌没有缓过来,感受到孙子柏的安抚和鼓励,他这才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收敛,而后一脸冷然的望着这一家三口。
“我在他身上下了蛊,就在刚刚。”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能让他活活疼到死,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逆子!孽种,你就是个孽种啊,当初就不该留你!”
苏宴之已然气得口不择言,就连苏瑾言都诧异,父亲对苏骆沉的感情竟如此之深。
而王嫣然更是怒不可遏,她再也顾不得柔弱,歇斯底里的咒骂着苏瑾言这个白眼狼,骂他阴狠歹毒,骂他怎么不早点去死。
这个画面,真的很魔幻。
然而苏瑾言只有冷漠,“你们大可以试试,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瑾言说着唇齿微动,下一秒就见地上的苏骆沉顿时疼得眼冒金星,脸上的青筋让他看起来像个怪物,他死死抠着自己的脖子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比起刚才,他现在竟是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能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祈求的看向苏瑾言,而苏瑾言,只是冷冷的看着苏宴之。
“够了,够了,我们有话慢慢说。”
见此情形苏宴之哪里还敢轻举妄动,他只能示意护卫们都退开。
苏瑾言嘴唇微动,在地上挣扎扭曲的苏骆沉顿时软了几分,挣扎的幅度也变小了,青筋暴起的模样也缓和了几分,虽然还是痛得瘫在地上,但好歹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苏宴之死死盯着苏瑾言。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骆沉?”
苏瑾言说,“我只想听真相,”他眼睛直直望着王嫣然,“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你若不说我就让他死,活活疼死,立刻,马上。”
苏瑾言觉得自己早该这么决森*晚*整*理绝了。
王嫣然面色惨白,她死死咬住嘴唇,但还是倔强又高傲道,“你到底要什么真相,非得把与人私通的罪名扣在我身上你才甘心?”
“瑾言,看来她还是不想说呢,”孙子柏在一旁阴阳怪气,“直接弄死回家吧,反正他这几年害死了你身边不少人,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是啊公子,我要为小甲他们报仇,他们死的太惨了,就是苏骆沉害的。”
孙子柏这么说的时候,就见巴淳和小乙都是双目通红的盯着苏骆沉,一副随时要上前将其千刀万剐的架势,而苏瑾言也做势要点头。
“你们说的对……”
不想这时候,一旁的苏宴之忽然疯了,他毫无征兆的一巴掌就甩在了王嫣然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格外响亮又突兀。
“贱妇!你还不快说,你想看着骆沉死吗?”
他这一手别说苏家护卫们懵逼了,就是孙子柏和苏瑾言也懵逼了,说好的宠妻狂魔呢?说好的超级舔狗呢?
这……下手够干脆,够狠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 117 章
只见本就娇弱的王嫣然, 竟然被苏宴之一巴掌就打得摔倒在地上,绝美的一张脸瞬间就通红肿胀了起来,嘴角更是直接被打出了血。
但见王嫣然眼底的恨意, 她对苏宴之这一巴掌竟然没有该有的震惊或者不敢置信,她只是死死捂着脸满眼恨意的看向苏宴之。
“苏宴之你疯了!”
苏宴之大概隐忍太久了, 尤其刚刚苏瑾言说的王嫣然与顺王私会的那些事,他早就憋到了极点, 此时再见苏骆沉竟已经疼得晕死过去, 他忽然发疯的冲过去对着王嫣然又是啪啪两巴掌。
“贱妇,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恬不知耻的贱妇,我就知道你不满足, 我就知道你跟顺王不干净, 贱人!你背着我到底勾搭了多少男人, 你说, 你说啊!”
他说着又是两巴掌,王嫣然直接被他打得双颊肿胀, 清晰的巴掌印, 凌乱的头发, 再加上她嘴角的血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悲惨又荒唐。
这……
孙子柏和苏瑾言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小乙和巴淳他们也是面面相觑, 这夫妻俩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们是完全看不懂了。
苏瑾言死死咬住牙齿, 而后才再次看向被打得跌坐在地的王嫣然, 这个京城人人羡慕的王家主母, 被夫君疼宠得宛如少女一般的京城第一美人, 此时竟然如此的狼狈不堪,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嫣然嘴角带着血, 眼底都是恨,她阴狠的看着苏瑾言终于不再隐瞒。
王嫣然是王家嫡女,王家虽然比不上四大世家,可在世家中也属顶尖的存在,她身为王家嫡女本就身份尊贵,又长得极好,她因此从小就备受关注,王家对她也是越发娇宠。
而随着她渐渐长大,王嫣然更是因为容貌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踏破了王家的门槛只为娶得美人归,王嫣然年纪轻轻就收获了整个京城大半权贵公子们的喜爱和追崇,不过,王嫣然心高气傲,一般的人他根本看不上。
能入她的眼的,也屈指可数。
顺王李永琛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他不仅长相俊美出众,能文能武,他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身为皇上的亲弟弟他身份尊贵,地位超群,而且难得的,顺王对人温和有礼,尤其对女子更是细心体贴,他就是那书中所说女子们最爱的谦谦君子。
他与王嫣然可谓青梅竹马,更何况他的母妃还是王嫣然的姑妈,两人自小相识,顺王对这个表妹也体贴,所以当时不少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可那时候的王嫣然心高气傲。
王嫣然觉得顺王身边红颜知己过于多了些,与他的俊美才情齐名的还有他的风流多情,整个京城到处都是他跟各种美人的故事,这样的顺王又怎么配得上她王嫣然?毕竟她的爱是独一份的。
再就是苏宴之,他是王嫣然众多追求者中首屈一指的那一个,他对王嫣然的喜欢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整个京城都将他的痴情当笑话看,可他从来都不介意,他在乎王嫣然是否高兴,王嫣然对他一个笑他就能痴傻笑好久,他像王嫣然的跟屁虫似的,毫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笑话,他满心满眼都是王嫣然。
他的痴情与转一人尽皆知,况且苏宴之本身也不是普通人,他是苏家嫡子啊。
有这样一个人对她疯狂痴迷,王嫣然是享受的,可要让她嫁给苏宴之王嫣然又觉得有些不甘心,苏宴之在她面前那种低三下四卑微讨好的样子让她不耻,让她看不起,甚至有些厌烦。
总之,她享受着苏宴之对他的痴迷,却又不甘心嫁给他。
好在王家对王嫣然一向骄纵,她的婚事便一直没定下来,王家更是有意让她多挑多选,毕竟她那样的条件根本不愁嫁。
后来,因为太妃姑妈的缘故,王嫣然有机会见到了新皇。
那时候的李永裕登基没几年,但手腕狠厉很快就坐稳了龙椅,九五之尊的气势根本不是一个闲散王爷所能比的,一般的权贵公子根本被比到了尘埃,虽然李永裕的年纪比王嫣然大了许多,但那种王者霸气还是让王嫣然折服了,而这就是苏宴之最缺乏的。
让王嫣然欣喜的是,皇上对她似乎也有意,甚至想要纳她为妃,但王嫣然并非一般女子,她是京城权贵公子们的梦,是京城第一美人,即便是皇上对她也是特别的,他愿意为了她屈尊降贵,甚至在婚事上也完全听取她自己的意愿,只要她不点头皇上就绝不逼她。
王嫣然似乎轻易就能得到所有人男人的爱。
可王嫣然觉得,皇帝固然尊贵,入宫为妃也能让她的身份更加尊贵,可她从小就尊贵啊,她从来都不缺富贵和身份,他要的是男人对她全心全意的爱,当然,这个男人还必须得天下仅有,独一无二。
可皇上呢,他后宫佳丽三千,那时候的皇上连皇子皇女都好几个了,如此,又怎么配得上独一无二的她?
所以王嫣然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与他们之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这三个最佳候选人里到底该选谁,王嫣然始终难以下决定,却不想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在那年的元宵灯会,赏灯游湖之夜,王嫣然因为酒醉迷情,竟然失身于苏宴之。
王嫣然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顾不得羞耻,即便当着她两个儿子的面也不管,她此刻眼里也只有恨,她恶狠狠的盯着苏宴之,而苏瑾言却是完全的呆滞了。
倒是一直留意着苏宴之的孙子柏,他发现苏宴之的眼神有些怪异,震惊,不解,还有莫名其妙的错愕,这……就很令人费解,但他什么也没有谁,只是那么阴沉着脸与王嫣然对峙,那阴狠的眼神倒也不必王嫣然的恨意差。
王嫣然显然是提到了一生最痛之处,于是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一直维持的娇柔形象也荡然无存,倒是有些疯癫之相。
就因为她意外失身于苏宴之,还怀了孕,她因此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不得不委身于苏宴之。
即便知道苏宴之对她一心一意,千依百顺,可她就是不甘心,然而醉酒是意外,她除了痛哭发泄之外也别无他法,最重要的是,她怀孕了啊。
任她先前如何的尊贵耀眼,可一旦这样的丑事被爆出去不仅她名声扫地再无颜面,就是王家也将因此而颜面无存,再也抬不起头来。
所以王嫣然最终嫁给了苏宴之,两家的喜事公布得措手不及,且婚讯很快,然而没有人知道,成婚那时王嫣然便已怀有身孕。
那个孩子就是苏瑾言。
苏瑾言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眼神震颤,他双手不自觉紧紧扣住轮椅扶手,直到双手被孙子柏的温软大手包裹住,他才微微回神。
而王嫣然则是死死的瞪着他,那恨如此强烈,真是恨不得撕碎了他。
她怎么能不恨呢,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她的耻辱啊,更是她整个人生的转折点。
若非怀了孕她又怎么会落得那样的被动。
但王家是理亏的,王嫣然未婚与男子私自游湖还喝酒乱性,这种事传出去她一点都占不到理,更何况还有了孕,王嫣然只能嫁给苏宴之了。
苏宴之也如传闻中一样,他对王嫣然的感情是真的,婚后百依百顺几乎把她宠上了天,然而好景不长,在苏瑾言出生之后苏宴之就变得奇怪起来,他的控制欲变得越来越强,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宠她的时候宠得上天,可发起神经来就会变了个人一样对她恶语相向,甚至动手打她。
苏宴之疯狂的样子让王嫣然恐惧又怨恨,最让她崩溃的是,苏宴之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宠妻爱妻的人设,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对她露出狰狞的獠牙,这个男人扭曲又矛盾,但对她的爱又是真的。
苏宴之就是个疯子,是个变态,他折磨得她身心疲惫,然而她已经深陷牢笼再也无法脱身,所以她将她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苏瑾言身上,一切都源头都是那一次酒后乱性怀了苏瑾言,要不是怀了孕她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好在苏宴之虽然疯起来的时候吓人,但他大多时候都是正常的,且在他成为苏家家主之后平日都很忙,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后来有了苏骆沉,王嫣然才真真实实体会到母爱泛滥,怀苏瑾言的时候她只有恨和恐惧,所以度日如年,两相对比对苏瑾言这个毁她一生的人就更不喜欢了。
她从始至终都在王宴之面前捏造了一个扭曲恶毒的苏瑾言,所以不管苏瑾言怎么优秀苏宴之对他都是严格的,不喜的,没有一点父亲的亲近。
她说她心里苦闷,这才经常出去礼佛,顺王李永琛善解人意,又从小与她一起长大这才多些亲近,但他们是兄妹关系,并无龌龊。
“我与表哥是清白的,”王嫣然道,“表哥善解人意,他总会耐心开解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龌龊的事发生。”
王嫣然说到这里咬着牙瞪向苏瑾言,“是你这个白眼狼误会我,你竟还有脸来质问我?”
她没想到自己与表哥会面的事会被苏瑾言撞见,这白眼狼甚至还私下查他们,并且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苏宴之。
苏宴之就是个占有欲扭曲的变态,即便她与表哥清白可一旦让他知道他必然又发疯,所以王嫣然不想这件事被苏宴之知道,加上她对苏瑾言的怨恨已经日积月累到达了顶峰,生辰那日得知苏瑾言会将此事告知苏宴之,她便决定先下手为强,她设了那个局要将苏瑾言赶出苏家。
生辰那日,她故意迟迟不现身,苏瑾言果然来找她,而后她故意让苏瑾言误会她正在与人私会,一直隐忍的苏瑾言果然爆发了,他愤怒的质问她,而她则是趁机将提前准备好的药塞到了苏瑾言嘴里。
她不知道什么烈风,那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能让人情绪暴躁失去理智的药物罢了,她就是要刺激苏瑾言的怒火,让他情绪失控,再让苏宴之看到这一幕。
在那之前,她已经提前将苏瑾言对她的误会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苏宴之,苏宴之对她的爱本来就扭曲,即便他疯起来连她也打,但过后又是各种情深,苏宴之最是受不了她被伤害了,只要让他看到自己被苏瑾言伤害,苏宴之必然大怒,到时候她再想办法让苏宴之将苏瑾言逐出家门,如此不仅可以除掉她的心头之恨,同时也能给她疼爱的苏骆沉带来机会。
苏骆沉是次子,只要有苏瑾言这个嫡子在,苏骆沉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苏家家主。
王嫣然的心偏得理直气壮,只是她没想到那药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原本以为只是让苏瑾言情绪激化,让他的愤怒放大,情绪失控,她再自导自演一番,却不想苏瑾言竟然失控到了发狂的地步。
那药不仅让苏瑾言发狂发疯,甚至连一点理智都没有,他本就有武功,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六亲不认,王嫣然差点真的被他杀死,不巧那时候苏骆沉也来了,母子俩都差点死在苏瑾言的刀下。
护卫丫鬟们都被早早的支开,好在王嫣然的一个暗卫还在,他及时出现才救了母子俩。
苏瑾言发起狂来太可怕了,王嫣然至今想起还觉得后怕,他发红的眼底没有一丝感情,只有暴戾和杀戮,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又怎么知道,这已经是残次品烈风的情况了,倘若是真正的烈风,只怕就算有那个暗卫在他们母子也未必能在苏瑾言的刀下活下来,当然,那样的话苏瑾言也不可能活下来。
好在苏瑾言发疯的时间不长,很快苏宴之也来了,时机刚刚好的让他看到了苏瑾言弑母杀弟的那一幕。
苏宴之自然大怒,而后将苏瑾言关到了祠堂,一顿家法将苏瑾言抽得皮开肉绽,而后是逐出苏家,让他永远离开京城……这些后来的事不需要她多说苏瑾言也就知道了。
苏瑾言听完久久不语,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母亲对他的恨竟是来源于此。
简直荒唐又离谱,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与他认知里的人完全割裂了,他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们,记忆中的他们仿佛是另外的两个人。
苏瑾言一时间都有种恍惚的感觉,只觉得这讲的是别人的故事,根本就与他无关,可母亲的恨意又是那么真实。
孙子柏却听得眉头紧皱,因为作为旁观者,他直觉王嫣然的话里有很多漏洞,有的地方显得很不合理,不少理由都禁不起推敲。
王嫣然的话必然是真假参半的,只是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对瑾言的恨就是无能迁怒,她醉酒失身被迫嫁给苏宴之关瑾言什么事?瑾言才是受害者好吧?再者说就算她自私自利将这件事迁怒别人,那她该恨的难道不是苏宴之这个罪魁祸首?
她恨苏宴之也好,恨自己也罢,怎么着也轮不上瑾言吧?
自私的人总是能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反倒是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却不想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苏宴之忽然双目血红的看着王嫣然,接着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忽然上前一把就掐住了王嫣然的脖子。
“贱妇,你到现在还在撒谎!我苏宴之为了你窝囊至此,被人嘲笑至此还不够吗?你个贱人竟然到现在还在给我扣屎盆子,贱人!”
苏宴之的反应既突然又迅速,他像是个神经病一般凶狠的瞪着王嫣然,手上力道更是越来越大,“掐死你,我掐死你个贱妇!”
在场之人全都惊呆了,孙子柏也是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这苏宴之是犯病了?
眼见着王嫣然的面色涨得通红,而后又变得惨白,仿佛脖子马上就要被他掐断了。
“唔……呜呜……”
她拼了命的想要拉开苏宴之的手,可被掐住脖子的她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其他人则是石化了,苏家护卫们手足无措不敢上前,孙子柏和苏瑾言几人则是选择冷眼旁观,狗咬狗的戏码实在没必要阻止。
却在这时候,刚刚疼晕过去的苏骆沉醒了过来,他见状急忙连滚带爬扑过去扯开苏宴之的手。
“父亲咳咳……父亲快放开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父亲……”
慌乱间,苏宴之的手终于被苏骆沉扯开,母子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苏宴之却依旧满眼疯狂。
“贱妇啊贱妇,明明是你不检点!是你与人苟合却被抛弃在船上,若非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名声尽毁被世人嗤笑了,嫁给我还委屈你了?”
“贱人!”苏宴之上前就是一脚,踹得在场的人措手不及,“是我,不计较你失了身毁了清白,还心甘情愿让你做了苏家主母。也是我,甘愿给你养了十五年的野种,苏瑾言就是个孽种,这个孽种还盯着苏家嫡长子的名头风光无限,到头来你还有脸把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失身于我?哈哈哈哈……失身于我?”
苏宴之疯了似的大笑起来,眼里除了疯狂还有泪,他的笑声显得格外瘆人。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王嫣然也错愕又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宴之。
“什么……你说什么?”
“不是你?当年不是你?”
王嫣然眼底的震惊完全不像演的,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当年那个人是谁。
乱了,彻底乱了,这都什么走向。
这发展就连孙子柏都惊呆了,一时间都忘了安抚刚刚被“孽种”身份震得目瞪口呆的苏瑾言。
所有人呆滞的望着这一幕。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 118 章
“怎么可能不是你, 明明就是你,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你!”
王嫣然大概也没想到她怨了二十多年的人会怨恨错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便歇斯底里的指着苏宴之的鼻子,“就是你!”
“如果不是你,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醒来的时候船上没有第二个人,除了你还有谁?”王嫣然面露疯癫, “倘若不是你, 你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对我卑微讨好, 还想办法为我掩护?你有那么好心?你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若那个人不是你,你为什么心甘情愿娶我, 为什么不嫌弃我有身孕!”
这世上哪有这种愚蠢隐忍的男子?即便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到死, 可一旦知道你与别的男子有了关系, 必然变了嘴脸气急败坏, 更不要说她还怀了孕,绝不可能, 分明就是苏宴之。
苏宴之都惊呆了, 他也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误会, 只觉得可气又可笑。
他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就那么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被他爱了几十年的女人啊, 她竟然如此无耻的说着这么自私自利的话,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话有多伤人。
悲痛之际苏宴之很快又变得疯狂起来, 他再也顾不了其他几步上去再次掐住王嫣然的脖子, 这一次呆愣住的苏骆沉也忘记了阻止, 就那么呆滞的望着两人。
“贱人,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 ”苏宴之目光凶狠,“是他对不对?就是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及时找到你,那是我看到你不要脸的上了他的船!哈哈哈哈王嫣然啊王嫣然,你没想到吧,哈哈哈被你怨恨嫌弃还差点亲手害死的孩子,其实就是那个人的种!”
“不,不是的……不是他!”王嫣然茫然的摇头。
“你不是怨我毁了你的金贵梦吗?不是遗憾没能成为他的女人吗?哈哈哈原来人家弃你如敝履,毁了你的清白还将你独自抛弃在那里,你想想,倘若我那天没找到你你是什么下场?哈哈哈愚蠢,到底谁才是最愚蠢的人……”
“不是,他没有,他早就离开了。”
“哈哈他说你就信?傻子!愚蠢!”
苏宴之已经疯了,他又笑又疯,然而他出口的话却很明了的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当初发生的事,王嫣然当初并非失身于苏宴之,也就是说,苏瑾言并非苏宴之的孩子。
苏瑾言整个人都怔住了,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王嫣然。
孙子柏也是被这狗血发展弄得一愣一愣的,这反转之后又反转的剧情实在比作者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原剧情都要精彩万分,不过震惊之后孙子柏的脑子就迅速活跃起来。
苏宴之笃定是那个人,且说他看到了王嫣然上了那个人的船,听他的口吻此人必不是顺王,再加上王嫣然先前讲起这段的时候刻意回避了醉酒之前的事,不难推测她在隐瞒与她同船游湖的人,且那人不是苏宴之。
略一思索不难猜出那人是谁了。
李永裕,如今半死不活的狗皇帝。
那岂不是说瑾言有可能是……皇子?
就……离谱,狗血,太狗血了。
饶是孙子柏见多识广也没想到剧情会朝着这么魔幻的方向发展。
他现在要撬他老丈人的江山并且企图弄死老丈人,这……合适吗?
当然,孙子柏也就是这么胡乱一想,根据这两个疯子的言语可以推断出两个可能,一是那人是老皇帝李永裕,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存在第三个人,只是那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这才导致了苏宴之和王嫣然之间的误会。
孙子柏也没有多想,他知道此时的苏瑾言必然难受到了极点,聪明如他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想到了这种两种可能,只是即便生父是皇帝对他而言只怕也是难以接受的恶心存在。
果不其然,苏瑾言的面色都白了,他难受得脑中嗡鸣作响,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见苏宴之在那里发疯大吼大叫,他耳中却只剩嗡鸣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接着一股窒息感传来,而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呕……呕……”
“瑾言,瑾言你怎么样?”
孙子柏急忙蹲到他身边安抚着,小乙也急忙给苏瑾言顺着背,“公子呜呜呜……公子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你还有世子呢……”
孙子柏也不断的安抚着他,苏瑾言不断的干呕,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如纸,本就单薄的他看起来摇摇欲坠。
因为大家都太过震惊,也没多少人关注到这里的情况,好在苏瑾言只是干呕了一阵便停了下来,他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觉得恶心,反胃,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出身竟能在如此龌龊之下,他现在看着这两人都觉得恶心。
真相,这就是他所求的真相,简直可笑又荒唐。
“瑾言,能撑住吗,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孙子柏担忧的看着他,双手也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断的给他安抚,这群烂人是真恶心,烂透了,但狗咬狗的戏码虽然好看,他却不愿苏瑾言因此而再多受一分的痛苦。
苏瑾言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双手紧紧反握住孙子柏的手,“我没事……”
孙子柏蹲在他面前急切又担忧,他终究深吸了几口气朝他摇了摇头,他怎么能这么没用,早便知道的不是吗?他还有孙子柏,孙子柏还需要他。
“我没事,你别担心……”
却在这时候,被苏宴之掐懵了的王嫣然忽然疯了似的挣扎起来,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双手疯狂抓挠着苏宴之的脸,对着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索性苏宴之也是疯疯癫癫,于是很快两人被分开。
王嫣然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当真不是你?”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不会的,这不可能,他怎么会骗我?他明明那么爱我,他说过他爱胜过一切的,不会的。”
王嫣然自顾自的摇头,她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仿佛真的疯了,苏宴之听到她不要脸的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过去又是狠狠一巴掌,“贱人,不知羞耻,你还要不要脸!”
他恶狠狠的唾骂着,恨不得在她脸上吐口水,可王嫣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年,王嫣然在京城受到了极大的追捧,不少权贵公子都倾心于她,在她面前大献殷勤的也不在少数,但真正入了她的眼的唯有三人,一个是顺王李永琛,再就是苏家嫡次子苏宴之,还有皇帝李永裕。
但比起被人津津乐道的顺王和苏宴之,她与皇帝的相知相识却是隐秘的,毕竟皇上的身份特殊,每次出宫也都是微服隐瞒身份,王嫣然经常被邀请出席各种权贵公子聚会,什么诗会,游园会,品酒品茶各种活动,权贵公子们喜欢邀约各家小姐,王嫣然自然是常客,更何况她与顺王李永琛关系极好,跟着他更是轻易就能与所有权贵公子们见面。
李永裕时不时就会隐在这些权贵公子之中,知道其身份的自然毕恭毕敬不敢戳穿,不知道身份的也不会想到他会是皇帝,也因此,王嫣然与李永裕的接触越来越多,都不是傻子,对方那点心思王嫣然自然看得,更何况李永裕可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意图。
她先前没有说,那年的元宵灯会她就是上了李永裕的船,毕竟这种事她说出来也是羞耻,她不占理。
那夜湖光璀璨,到处都是星星灯火,美不胜收,而她与李永裕也是相谈甚欢,大概是此情此景醉人心,王嫣然喝了些酒,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直到最后意识全无。
可当她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失了身,现场也是一片狼藉,饶是她是个黄花闺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又惊又惧,却发现身边只有苏宴之守着。
那时候的苏宴之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卑微讨好,满眼都是对她的担心和愧疚,他不断的安抚她没事,他说他不会告诉外人,还说只要她愿意他就会对她负责,说他愿意娶她为妻,并且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绝不纳妾。
那时候的苏宴之还不是苏家家主,但他也是四大世家之一的嫡次子,如此却能轻易给出这样的承诺,可见他对王嫣然是真的喜欢。
但当时的王嫣然又气又怒,整个天都塌了,再加上苏宴之这么说,她下意识的就以为对她做出不轨行为的人是苏宴之,毕竟苏宴之对她的心人尽皆知,见到她醉倒的模样哪可能忍得住?
慌乱之下王嫣然又怕又急,好在苏宴之镇定的收拾了船里的狼藉,而后又叫醒睡得不省人事的丫鬟,将王嫣然打扮妥当,他则是趁着没人回到另外一个船上,最终,他们故意在外人的见证下做出两船刚好相遇的样子,接着苏宴之顺理成章的送王嫣然回了家。
一切都是意外,王嫣然恼恨自己喝酒误事,更恨苏宴之乘人之危,可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更何况如今还需要苏宴之帮她掩盖。
事后王嫣然不是没有怨过李永裕,她也设法与他再见了一面,她不敢明言那晚的事,只能试探的问那晚李永裕何时离开。
然而李永裕的反应却是王嫣然没有料到的,他像是完全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反倒是一副君子所为,发现王嫣然醉倒之后就急忙让王嫣然的丫鬟来伺候,而他则是匆匆离开,毕竟孤男寡女这样的场合他若是再待下去必然对王嫣然的清誉有损,所以自当离开才是。
李永裕还表示,他离开之后为了确保王嫣然的安全,还留下一个护卫远远的保护着她的船只,直到确保她第二日安全醒来之后才离开。
那时候王嫣然只想隐瞒羞耻之事,更担心李永裕发现端倪,所以哪里还敢继续往下问,皇上留下那个护卫她自然也没办法去求证了。
事后她找了丫鬟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她喝醉了,可当时的船夫是皇上的护卫,他走之后自然也把船夫带走了,毕竟船夫也是男的,丫鬟要照顾小姐也不会划船,好在那夜是元宵游湖夜,湖面上过夜的船数不胜数,于是丫鬟便想等到第二日再请人送她们回去。
没想到后来太困就睡着了,等到醒来却是被苏宴之叫醒的,再看小姐的情形丫鬟也是被吓坏了,她知道出了大事,心里也是又怕又急,完全的六神无主了。
丫鬟是从小跟着王嫣然的,更何况她的话里没有任何作假的可能,总之,那夜阴差阳错的酿成大错。
王嫣然自然恨透了乘人之危的苏宴之,可她一个未婚女子私自与男子幽会还喝醉了酒,传出去也是她理亏,最重要的是,对方是皇帝啊,一切罪名只会落到她头上,所以她根本没有办法。
最让她崩溃的是,没多久她就怀孕了,那时候王嫣然才是真的天塌地陷,整个人陷入崩溃。
王家因此也是又气又急,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差点被气晕过去,比起苏宴之他们自然更中意皇上,事实上王家巴不得王嫣然能入宫为妃,偏偏王嫣然从小就被惯坏了,又心高气傲的竟对皇上都挑三拣四,如今好了,什么都没得选了。
王嫣然不仅失身于人,还未婚先孕,他们现在就算想要把王嫣然嫁给皇帝也不敢了,这可是欺君啊。
所幸苏宴之对王嫣然倒是一心一意,每日的嘘寒问暖,他们自认那森*晚*整*理是苏宴之做贼心虚,于是最终捏着鼻子认了。
王嫣然就这样嫁给了苏宴之,她真的恨透了那一夜,也恨透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在苏宴之对她一心一意,即便是孩子也都排在她后面,因此她这么多年不厌其烦的在苏宴之面前诋毁着苏瑾言,她丝毫不遮掩她对苏瑾言的不喜,而苏宴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且深信不疑。
她这些年就这么恨着,悔着,多年下来心里的仇恨早就变得扭曲了,尤其当苏宴之发疯打她的时候,她对这父子俩的恨就格外强烈,所以她对苏瑾言的怨恨除了觉得他毁了她一生之外,也存着报复苏宴之的心理,她就是要这么对他的儿子。
可现在苏宴之却告诉她当年那人不是他,她不仅怨错了人,甚至还有可能,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什么人给糟蹋了。
那人可能是皇帝,也可能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那一夜太长,她毫无所觉,而湖上的人很多,什么人都有可能。
低贱的船夫,肮脏的捞尸人,贱民甚至恶心的乞丐……
只要一想想那种可能王嫣然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她再也受不了刺激彻底崩溃了。
于是终于,王嫣然晕了过去。
这一次不是装的,是真的晕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 119 章
苏家一阵兵荒马乱, 王嫣然晕了,苏宴之精神不正常,而苏骆沉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一时间愣在那里六神无主,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孙子柏他们已经离开了苏家。
他又气又急也无济于事, 他身上还被下了不知名蛊虫,先别说苏瑾言有可能是皇子让他嫉妒得面目扭曲, 他现在连小命都有可能握在苏瑾言手中, 一想到这些苏骆沉就悔恨万分, 恨自己没早点杀了他。
不过苏家的烂摊子暂时只能由他去收拾,如今他与苏瑾言是真的不共戴天了。
且说孙子柏他们, 趁着苏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孙子柏已经带着苏瑾言回到了住处, 只是一脸两天苏瑾言都神色悲戚, 整个人萎靡不振。
这次苏家之行得到的所谓真相对他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换谁遇到了这样的事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 更何况苏瑾言本身就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这样的事对他影响只会更大。
可两天了几乎还不吃不喝, 孙子柏实在担心,所以尽管苏瑾言不发一言, 孙子柏也默默的守在他身边, 他一边处理事情一边陪着他。
祭祀大典的时间越来越近, 他的时间并不多, 但他清楚苏瑾言需要时间, 所以他没有催, 也没有强行开解他的意思。
苏瑾言现在需要的就是默默的陪伴,还有消化那些烂事的时间。
但孙子柏没想到最先倒下的竟然是活蹦乱跳的他, 体内的子蛊再一次躁动了。
这晚,孙子柏上一秒还在亲吻苏瑾言的额头,下一秒就疼得青筋暴起,苏瑾言几乎立马就发现了孙子柏抽搐颤动的身体,那一下他像是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空青!小乙!”
“快来人!”
苏瑾言慌忙起身死死抱住孙子柏的头,他用力扣住他的下颌,情急之下他毫不迟疑的将自己的手臂递到孙子柏嘴边。
疼到极致的时候孙子柏全无理智可言,所以他本能的会死死咬住牙齿,这是人的本能反应,苏瑾言必须确保他不会咬伤自己的舌头。
果然,下一秒孙子柏就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苏瑾言疼得眼前一黑,但他没有丝毫松懈,双手死死将孙子柏的头抱在怀里。
“忍一忍,你忍一忍,圣子马上就来。”
他焦急的安抚着,恰巧空青一直守在外面,听到动静胡岸空青他们都冲了进来,一见这阵仗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快去请圣子!”苏瑾言头都不回道。
空青折身就去请圣子了,其他人则是急忙冲进来帮苏瑾言控制住逐渐失去控制的孙子柏。
“唔嗯……”
孙子柏只觉得剧烈的疼痛将他包围,尤其是脑袋里面好像有几千只蚂蚁在爬动啃咬,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扭曲抽搐,就连神经都在抽痛,他下意识死死咬住口中的东西。
他的精神在发生扭曲崩溃,好像龙卷风一般的漩涡将他的精神和□□都搅得粉碎,只一眨眼的功夫,孙子柏就双眼充血了,他脸上骇人的青筋看得孙宏胡岸他们胆战心惊。
小乙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再加上他家公子的手臂还被孙子柏咬着,就像被一只凶恶的猛兽死死咬住了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整条手臂都咬下来。
很快,苏瑾言手臂上的鲜血就渗透单薄的衣服流了出来。
小乙吓得眼泪直流,可他们几人合力都没能掰开孙子柏的嘴,反倒是被发狂的孙子柏几次掀翻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公子,世子……”
苏瑾言此时哪里顾得上手上的疼痛,他只是用力的护着孙子柏的头以防他伤害到自己,同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运起圣子交给他的驭蛊之术,然而这一次的子蛊好像彻彻底底的活了过来,且完全不在其他控制之下,它在躁动,在啃食孙子柏的脑髓。
不对,是母蛊,是母蛊在操控子蛊。
意识到这里苏瑾言也是大惊失色,按理说国师一直没有动静,想来是时机不对,可为什么国师会突然出手?难道他现在就要杀了孙子柏?
不,不可以!
苏瑾言险些方寸大乱,却在这时候,已经疼得几乎昏厥的孙子柏忽然松开了他的手,而后面目狰狞的坐直了起来,他像是在跟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一般,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股力量在扭曲,拉扯,以至于他的身体像是要被撕裂了一样,他的脸也因此变得恐怖狰狞起来。
“孙子柏!”
苏瑾言顾不得自己手臂鲜血直流,“你一定要顶住,不要忘了你与我的约定!”
此时的孙子柏已经疼得全无理智,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苏瑾言的嘶吼,他奋力的从抽痛混乱的思绪中抽出一丝理智,而后努力回想着圣子教的驭蛊之术,他企图控制子蛊。
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孙子柏不甘的愤怒几乎冲破一切,那子蛊的啃噬似乎真的变得迟缓了一些,也就在这时候,木雪终于赶了过来。
木雪立马给孙子柏更换了抑蛊香,接着用短笛吹响控蛊之乐,晦涩刺耳的声音让在场之人都露出了痛苦之色,苏瑾言却不顾难受让空青和巴淳他们出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倘若是母蛊在控制子蛊,那么国师必然就在附近。
空青几人也是瞬间就明白了苏瑾言的意思,他一声令下十几个亲卫军就朝着宅院周围掠去。
果不其然,空青在宅院东面那颗大树上看到了一抹白影。
对方在深夜穿着白袍出现在那里,显然他并不想隐瞒身份,而那人,竟然真的是国师。
空青心里大惊,却毫不迟疑的飞升追了过去,可国师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冷笑,接着才转身离开。
那速度之快更是让空青大惊失色,直到国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空青这才恼恨的折回去,即便他追到国师府也无济于事,他根本不是国师的对手,更何况国师府还高手如云,且国师此行必然别有目的,空青记挂着世子的情况,也怕扰乱世子的假话,于是只能含恨折回去。
果不其然,国师离开之后子蛊就不再躁动了,疼痛难忍的孙子柏也终于得到缓解,等到空青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理智,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面色还很明显的惨白如纸,有些惨不忍睹。
“世子,是国师!”
“属下无能,没能追上他。”
空青自责无比。
在场之人面色都很难看,尤其才稍微缓过神来的孙子柏,“无碍,不追是对的。”
他冷笑一声,血红的眼底让他这一笑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国师这是在警告本世子呢。”
苏瑾言也是面色阴沉,看来他们先前的试探果然没能瞒住国师,只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国师到底是谁的人,亦或者他本身就是一切的幕后主使?
孙子柏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些,这让他对上国师的时候显得很被动,更何况他体内的子蛊本身就受母蛊的控制。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不管国师给他下蛊是不是为了西南那四十万大军,亦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计划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让孙子柏死,所以至少孙子柏暂时还不会死。
这也是孙子柏明知道母蛊就在京城,却敢大张旗鼓入京的原因。
但即便如此蛊虫的事也迫在眉睫,孙子柏必须尽早解决国师的事,毕竟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解蛊只是其中一件。
最好,能在祭祀大典之前解决。
苏瑾言和圣子也是同样的想法,孙子柏逐渐恢复,这才注意到苏瑾言的情况,他手臂上刺目的鲜红一下子就刺激了孙子柏。
“这是怎么回事……”孙子柏急忙去看,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刚好小乙已经找来纱布要给苏瑾言包扎,孙子柏看着苏瑾言手臂上那鲜红的齿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既心疼又感动,可也只能叹一句,“你怎么这么傻,让我咬住桌角也行啊。”
当时情况紧急苏瑾言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不过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我没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蛊虫的事不能再拖了。”
孙子柏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只能先把这事压下。
他没有立马回答他,这件事情需要好好想想,毕竟事关重大,更何况还关乎孙子柏自己的生死。
一夜的折腾,直到两人再次躺在床上,苏瑾言看着面色依然惨白的孙子柏满心的歉意。
“抱歉,我没想到我这么没用,这两天让你担心了。”
孙子柏哪舍得怪他,他心疼还来不及,“瑾言,不是你的错,不管是今晚还是其他,都不是你的错。”
他将苏瑾言的手握在手中,如今他的手已经不似曾经那么冰冷了,反而暖暖的,而且光滑细腻,握在手中的感觉很好。
“永远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更何况你还有我,看你难受我都心疼死了,你又舍得让我为你难过嘛?”
苏瑾言只觉得心里泛暖,心里的郁积在他温柔如水的视线下终究消散了不少。
是啊,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即便是为了孙子柏他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
“手还疼吗?”
孙子柏看着他的手臂有些歉意,又有些心疼,他抬手捋了捋他的长发,又小心的捏了捏他的手心。
苏瑾言笑出声,“不就是被你咬了一口吗,你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难不成还真能咬下一块肉来,更何况隔着衣服呢。”
虽然是这么说,可孙子柏当时咬得多紧多深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也看到了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样子,不疼才怪呢。
苏瑾言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难得亲昵的抬手捏了捏孙子柏的鼻子,“放心,小乙已经上过药了,下次我一定记得随身带块抹布,你若是再发狂就将抹布塞你嘴里。”
孙子柏果然被他逗笑了,他一把抓住捏他鼻子的手,牢牢攥在手心放在心口,“那你不如向长欢要一根大肘子带着,我发狂的同时还能顺便啃一口。”
“嗤~”
这下笑的是苏瑾言,他觉得孙子柏心态是真的好,这种事他还能开玩笑,不过想想那画面还真有些好笑。
孙子柏看着身边人的笑,每次都能闪到他的心,尤其刚刚经历过那种在死亡边缘蹦迪的疼痛之后,苏瑾言的笑就尤其让他的心悸动不已,他已经有了牵挂,所以他开始怕死,非常怕。
因为舍不得。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深夜的房间里终于逐渐归于安静。
两天没合眼的苏瑾言在孙子柏怀里安心的熟睡过去,孙子柏却是一夜未眠。
他想着子母蛊的事,想着国师,想着苏家那乱七八糟的狗血发展,而后又想了很多发生的事,他不断地将原著剧情和现实结合比较,而后又将如今所掌握的信息不断的复盘。
他慢慢静下心来,将一团乱麻从不同的角度尝试着抽丝剥茧,一样一样的复盘,尝试,直到最后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中成型,而后一切杂乱的思绪神奇的清晰明朗了起来。
苏瑾言第二日醒来已经不见了孙子柏的身影,这两天带给他的刺激不小,身体和心理都达到了极限,于是这一睡就让他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问了小乙才知道孙子柏早早的就起了,昨夜的事没能瞒住闻婉儿,加上闻相也担心孙子柏的情况,于是父女俩早早的就赶了过来,孙子柏此时应该正在跟他们说话。
苏瑾言本想洗漱之后就过去,不想刚下床又是一阵干呕,倒是把小乙吓得不轻,他慌张的将呕得面色惨白的苏瑾言又扶回床上,而后才着急的要去叫世子。
苏瑾言赶紧将人拦住。
“别叫他,我没事,别让他知道。”
因为他的事已经让孙子柏分了不少心,更何况在这种关键时期他一点都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麻烦孙子柏。
小乙心疼死了,但苏瑾言不让,最后他退步但表示要请圣子过来看看才放心,毕竟圣子的蛊术与医术齐名。
苏瑾言刚好也想跟圣子研究一下子母蛊的事,也就随了他。
苏瑾言却怎么也没想到,圣子会带给他一个那么具有冲击性的消息。
“你……你说什么?”
苏瑾言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反应不过来,倒是一旁的小乙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
圣子面色复杂,但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有孕了。”
木雪只是想到了当初,也不知道苍青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知道自己有孕的,他当时的心里又是如何的,不知道是悔恨还是喜悦,而没有自己在身边那样危险又艰难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度过那艰难的时期的,又经过了怎样痛苦的抉择才最终选择留下他们的孩子。
苏瑾言则是完全的呆愣住了,显然,这是在他们计划之外的事。
第一百二十章 第 120 章
另一边, 一夜没睡的孙子柏顶着越发憔悴的面庞见了闻婉儿和闻相,不想他这个样子让本就担心自责的闻婉儿又红了眼眶。
“都怪我太大意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闻婉儿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自责, 再看看原本神采飞扬的孙子柏变成这样她就更难受了,她简直不敢想疼起来的时候孙子柏会有多痛苦, 可让她自责的是,子蛊是通过她传给孙子柏的, 且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她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顾着埋怨父亲, 只顾着遗憾, 该顾的她什么都没顾到。
“好了娘亲,这怎么能怪你, 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我, 况且正常人也想不到那么歹毒的计划啊, 这换了谁都不会想到的, 您就不要再自责了。”
闻相阴沉着脸,这样长达二十年的算计确实让人防不胜防, 他不知如何安慰女儿, 二十年的隔阂让他们之间有些生疏, 尤其是现在温兰也在场,他更是觉得尴尬又不知道怎么相处。
温兰被孙子柏带离冷宫之后就一直在闻婉儿身边, 温家的兰妃已经死在冷宫那场大火之中, 她现在的身份是闻婉儿身边一不起眼的婢女。
她依旧一副中性的打扮, 但稍微留意就能看出是女子, 她并未对自己的性别做任何遮掩。
孙子柏不知道她们之间是怎么说的, 但看神色应该是已经解开了一些误会, 不过她们举止之间并没有任何逾越之处,倒像是两个好友一般相处, 孙子柏也不好多问。
此时她也附和道,“婉儿,世子说的对,你无需自责。”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查清楚子母蛊背后的真正阴谋,尽早想办法解了此蛊。”
温兰的话指出了关键,不仅闻婉儿停止了哭声,就连没什么好脸色的闻相也难得对温兰的话点了点头。
下蛊之人无疑是国师,只是国师究竟是何身份,他背后有没有人,是什么人,这些都是他们现在需要弄清楚的。
得知子母蛊之事后闻淮卿便开始查当年下蛊之事,子蛊是在闻婉儿离京之前下的,那时候她不过十五岁,她离京之后只带走了一个贴身丫鬟,就是静璃,但事实上,闻婉儿原先有两个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静璃只是其中之一。
当初闻婉儿离京本是打算孤身前往苏城的,但静璃执意跟随,至于另一个丫鬟秋雅则是选择留京嫁人,闻家并没有亏待她,是她表示对闻婉儿感情极深不愿意再伺候别人,所以闻家给了她不少钱放她了府。
直到如今闻婉儿回京,闻相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秋雅,结果一查才得知秋雅当年离府没多久就死了,她的兄长靠着那笔钱买下了一家胭脂铺,如今父母皆已经去世。
据她兄长所说,秋雅是病死的,但闻相直觉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只怕当年的下蛊与她脱不开关系,毕竟只有她和静璃最有机会,可人已经死了将近二十年,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根本就无从查起。
闻相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其实要想知道这些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对上国师,可他们目前还不具备对上国师的条件,这些就会让他们显得很被动,所幸孙子柏昨晚想通了一些事,自然也就有了新的思路。
于是他给闻相提供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闻相虽然诧异且不理解,但还是按照孙子柏交代的去查了。
“我会尽快将这些东西查清楚。”
“那就辛苦外公了。”
苏瑾言来的时候闻相已经离开,倒是闻婉儿因为不放心孙子柏选择留下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而温兰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
孙子柏见他醒来只顾着高兴了,倒是没有注意到苏瑾言看到他之后那不自然的眼神,他有心让苏瑾言从负面的情绪中抽出精力来,分散一下他的心绪,于是将他推到了闻婉儿面前。
“娘亲,刚好我还有事要办,不如就让瑾言来陪陪你,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还有啊,娘亲你也帮我开导开导他,苏家的事对他打击不小。”
闻婉儿一听注意力立马就落到了苏瑾言身上,如今苏瑾言也是她的半个儿,更何况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如此之深,她自然而然的爱屋及乌,对苏瑾言很是关切。
孙子柏说着还一个劲儿的给苏瑾言使眼色,“你看娘就是太担心我了,你快跟她说说我没事。”
苏瑾言虽然能跟闻婉儿勉强相处融洽,可那都是在孙子柏在场的情况下,更何况还有温兰在场呢,再想到自己肚子里如今的情况,他毕竟是个男子,顿时有些尴尬得头皮发麻。
不过孙子柏根本没管他的死活,直接就遛了。
苏瑾言:“……”
很好,记下了。
好在苏瑾言本就是个处变不惊的,加上他天生一副清冷的长相,那点不自然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而后在闻婉儿关切的眼神下说了不少苏家的事,所幸经过昨晚的事,苏瑾言也看开了许多,提起苏家也坦然了不少。
虽然许多事苏瑾言都是含糊而过,但也足够让人心疼的了。
苏瑾言看着她眼里的心疼心里不免泛起暖意,略微犹豫之后,还是将自己有孕的事告诉了闻婉儿,他觉得她也有权知道,至少能让这个世界上多一个惦记这孩子的人。
果不其然,闻婉儿当即欢喜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原本温婉的女子一下子变得跳脱无措,她甚至忘记了礼数激动得一把就抓住了苏瑾言的手,一个劲的问着。
“真的吗?瑾言这是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
闻婉儿说着无意识的就扭头看向一旁温柔看着她的温兰,眼里都是欣喜,温兰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影子。
然而温兰很快注意到,苏瑾言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欣喜或者羞涩之类,反而凝重而悲戚,想到孙子柏的情况,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可望着难得如此欣喜的婉儿,她一时间有些不忍打断,直到闻婉儿也注意到苏瑾言脸上的苦涩和痛苦。
闻婉儿的欣喜猛的僵住,“瑾言你……”
苏瑾言苦涩的对她摇了摇头,眼底微微有些发红,即便他再怎么克制还是能看出他眼底的痛苦。
“娘,这个孩子不能要。”
闻婉儿只觉得心底一颤,她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孙子柏体内的子蛊被种下将近二十年,而当初老蛊王就说过,他体内的子蛊几乎无解,但大家最后还是商量出来一个万分之一可能的办法,那就是苏瑾言以己之身引入母蛊,再以驭蛊之术控制母蛊,从而控制孙子柏体内的子蛊,以此来换得孙子柏一线生机。
将母蛊引入体内苏瑾言本身就面临着巨大的凶险,且倘若失败,他必然也会被母蛊啃噬殆尽。
就算他成功控制住了母蛊,母蛊存在于他体内怕也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不能要。
他怎么会不想要呢?苏瑾言满眼苦涩,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做出这个决定很残忍,但他别无选择。
苏瑾言才是最痛苦的人,况且这还是他亲自做的决定,闻婉儿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而拉起苏瑾言的手轻声安慰,“苦了你了,会没事的,你和柏儿都会没事的,孩子以后还会有。”
温兰也是面色复杂,只能无声安慰。
苏瑾言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娘,这件事还需要你们帮我保密,不能让他知道。”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不想他分心,更不想他因此有负担。”
闻婉儿感慨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心里是又难受又高兴,各种情绪交杂只觉得混乱不已,她胡乱的点着头,只是看着苏瑾言的眼神越发的心疼了。
孙子柏还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他去找空青了,他想再确认一下皇宫地下排水线路的问题,除此之外,他又让空青多派些人手注意着国师府的动向。
面对国师他太被动了,必须要掌握更多的信息。
除此之外,皇宫,萧家,苏家,具体到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二皇子,六皇子……所有需要注意的人他都让人守着,所幸他那三千亲卫军都已入了京,还有不少白家、闻家的人,否则就孙子柏这个用法,人手还真不够用呢 。
孙子柏还让空青多加留意顺王的动向。
他总觉得这个顺王很不简单,好像哪儿哪儿都有他,可又什么事都跟他无关,就比如他天天没事就跟已婚表妹私会这事儿就挺离谱的,孙子柏是不太相信王嫣然那些话的。
总之这个顺王,很是神秘。
跟空青商量完之后孙子柏就去见了圣子。
木雪还以为孙子柏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可苏瑾言明明对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决断,且让他不要告诉孙子柏的。
难道事情没瞒住?或者世子自己猜出了了?
不过很快木雪就发现他多虑了,孙子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只是问了苏瑾言的身体情况,然后就说起了别的事。
孙子柏来找圣子本就是为了别的事。
“圣子,我想详细了解一下蛊王说过的那个侄子。”
那人离开南疆已经四十年,算算年龄也差不多在六十岁左右,倒是跟国师完全对得起来,只是上一次苏瑾言近距离试探国师的时候,圣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敢靠近,昨晚他出现的时候,圣子又只顾着孙子柏根本没机会对上他。
所以他们至今还没有确认下来,国师到底是不是圣子的那个堂兄。
“你若是现在见到他,能否认得出来?”
孙子柏觉得,了解敌人就要全方位,只有知己知彼才能有底气战上一战嘛。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 121 章
“我那堂兄比我大了二十多岁, 我出生时他已经叛出南疆几年,不过倒是听兄长偶然提起过。”
那人叫木措,是圣子山难得一见的天才, 在那一代中几乎没有人能超越他,万骨谷因此对他给予了厚望, 只是木措性格乖张,行事狠厉, 尤其钟爱那些隐秘的禁术, 屡禁屡犯。
最后也是因为铸成大错才被处死, 却不想木措胆大妄为,直接杀死了行刑的几个蛊师逃出了南疆, 从此杳无音讯。
事实上, 在木雪离开南疆之前蛊王就特地找他聊过木措, 或许是老蛊王的直觉, 他觉得给孙子柏下毒的大概率就是木措,所以木雪这一趟不仅是为了他自己, 更是为了给南疆清理门户。
此人在四十年前就表现出了惊人天赋, 很难想象四十年之后他强到了如何可怕的地步, 所以不管国师是不是木措,这个人都极度危险, 但木雪还是毫不犹豫道。
“我会亲自去确认, 给世子一个明确的答复。”
先前怕打草惊蛇木雪才没有暴露, 但是从昨晚的事不难看出国师在给孙子柏警告, 孙子柏这方太被动了, 所以试探是必要的。
孙子柏有些诧异, 虽然他心里确实有这个打算,可毕竟这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事, 他有些难以启齿,本想着用别的方法区验证这件事,却不想圣子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他想说什么,木雪却直接打断他,“世子不必多说,万骨谷不容许有这样的蛊师为祸人间,不管他是不是木措,我身为南疆圣子都有义务除去这种祸害。”
孙子柏知道他意已决,只好郑重道谢,“那就拜托圣子了,不过万事以安全为重。”
孙子柏又叫来空青,让他安排两个武功绝顶之人跟着圣子一起,务必要保证圣子的安全,木雪知道关系重大也没有推脱。
商量完此事,孙子柏才提起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他想请圣子陪他去见一个人,确认一件事。
木雪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孙子柏会这么大胆,青天白日的,孙子柏竟然带他去皇宫。
老皇帝越发浑浑噩噩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上只怕是大限将至了,只是有人还不想他现在死罢了,所以他还能吊着一口气,就这么半死不活的瘫在床上。
大半个皇宫都在萧家的掌控之下,后宫更是皇后一手遮天,其余也都是其他各家势力,温家造反之后,皇宫已然被渗透成了一个筛子,起先皇子皇孙们还日日来请安陪侍,做做样子,后宫嫔妃们也是日日来看望,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守在李永裕身边的竟只有六皇子父子了。
尤其萧后,有她带头之后所有人连样子都懒得做了,这是觉得皇帝必死无疑了,关键是他大势已去。
甚至于别说后宫嫔妃皇子皇孙,就连低贱的阉人宫女们都在四处奔走,企图找到新的主人,由此可见他这皇帝做得有多窝囊,简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群贱人……滚……都给朕滚……滚……”
于是青天白日的,皇帝的寝宫前所未有的空荡荡,几个伺候的宫人似乎早就习惯了皇上的暴怒,也随着他发脾气,反正皇上身体越来越差,即便是这样乱发脾气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就连砸东西都没力气,哪怕砸到他们身上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李永裕一见他们默不作声就更怒了,随手要砸东西却差点从龙床上摔下去。
六皇子李承照就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阻拦,也没有上前扶着皇上,宫人们眼疾手快将暴怒的皇帝又扶回床上,而后在六皇子的视线下就恭敬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李永裕躺在床上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几天不见,李永裕已经一副枯槁的模样,以前饱满的脸上全都是皱纹,眼窝深陷,满脸阴郁,还布满了将死之人的斑点,他这么双目圆瞪的时候看起来那眼珠子跟要突出来似的,格外吓人。
但六皇子却面无表情,他只是那么冷淡的看着他床上的人,伺候在床边的还有另一人。
这是一个素雅安静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三四十模样,长发披肩,面容还算俊美,只是那双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给人一种超脱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家人。
其实,也差森*晚*整*理不多了。
这人便是六皇子的生父,如今的昭贵君。
李永裕半死不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且就算醒过来也在发癫,不过他大概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拼了命的牢牢抓住六皇子这个他过去十多年从来不看一眼的儿子,他似乎是把六皇子当做了救命稻草。
甚至直到此刻,他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他对六皇子说几句好听的假话,或者对六皇子在意的昭贵君多几分重视,这父子俩就理所应当的要对他感恩戴德,于是他恬不知耻的将他几年未看过一眼的富昭然也叫到了身边。
他觉得这个被他冷落了几十年的男子,在最后时刻却是唯一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份重视必然是独一无二的了,他却自动忽略了富昭然脸上那淡然的表情,富昭然看到他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亦或者一个死了多年的人。
李永裕已经看不到这些了,他固执的将这父子俩叫到身边,对他们说着令人作呕的谎话。
“朕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便是然儿你了,你是朕身边唯一的男子,在朕的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大概忘记了他对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
“后宫太险恶了,朕怎么忍心把你推到风口浪尖呢,所以冷落你都是为了保护你,然儿这般聪明,一定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吧。”
“小六果然不愧是我们的儿子啊,那些个没良心的都想要朕的位子,他们都想要朕死,只有小六对朕好。”
“小六放心,李家的江山谁也别想染指,朕只相信你。”
……
李永裕不厌其烦的说着这些话,到了后来连他自己都信了,唯独两个听众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李永裕时而说着恶心的谎言,时而又大骂温家逆贼,骂着骂着又开始骂萧元赫,骂远在西南的孙岐山……亦或者骂死去的五皇子,骂其他皇子白眼狼,骂急了连六皇子也骂,大概是忘了六皇子就坐在一旁。
反正在他眼里全都是想要谋夺他江山的乱臣贼子,全都罪该万死。
皇上已经疯了,李承照想。
然后就在这时候,他猛然听到了一道让他灵魂震颤的声音。
“这老东西这么聒噪,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孙子柏略带嫌弃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父子俩当即震惊的转头,而后就见孙子柏竟然就在这大白天的,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皇帝的寝宫里,且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相貌俊美的长发男子。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六皇子心底震颤,虽然他在宫里也有几个眼线,可如今皇宫基本在萧家掌控之下,这人是如何进来的,而且还是大白天?这人已经胆大妄为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还是说此人的实力远在他们想象之外?
六皇子忽然想到前几日冷宫的那场大火,兰妃不就是在孙子柏见过她之后才自杀的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六皇子忽然只觉得脚底生寒,他本能的几步过去就挡在了昭贵君的面前,眼里全是戒备。
孙子柏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六皇子脑补了什么,看着他跟看着鬼似的,孙子柏没管他,只是将视线落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狗皇帝身上。
孙子柏面色平静,倒是没想到他与皇帝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而且这老东西竟已经变成了这幅鬼样,不仅只剩一口气,更是众叛亲离,而且最让他在意的权势也成了笑话,就不知道他以前想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个结局了。
皇帝做到他这个人份上,也属少见。
不过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逆贼……都是逆贼……该死……你们都该死啊哈哈哈……朕的……”
“罪该万死……”
孙子柏走到老皇帝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李永裕瞪着一双恐怖的眼睛死死的望着上方,手舞足蹈的,像是真的疯了,亦或者他只是不敢面对自己如今的窝囊处境,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罢了。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无关紧要,孙子柏也不在乎。
胡乱挥舞着手的李永裕似乎是感觉到了床前的阴影,他忽然伸手就朝孙子柏扑过来。
“小六,你信父皇……”
李永裕呼喊着似乎是想扑过来抱住孙子柏。
孙子柏毫不迟疑就往后退了两步,丝毫不掩饰他眼底的嫌弃。
结果用力过猛的李永裕就那么从龙床上翻滚了下来,他早已瘦得不像样子,宽大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又空又大,他头发乱糟糟的,扑通一下,李永裕就那么滚在了床下,滚到了孙子柏的脚边。
孙子柏低头,李永裕乱糟糟的头发就在他脚边,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男人此刻如此狼狈的趴在他脚边,这一刻的孙子柏脑子里也有些魔幻。
却不想就在孙子柏晃神的功夫,李永裕竟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然后仰着头像个傻子似的。
“小六,朕没有输,朕还是皇帝,这江山是朕的,这龙椅也是朕的,朕还有机会……”
一旁的六皇子见状似乎想要上前,却被富昭然拉住朝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只能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孙子柏冷冷的看着脚下的疯老狗,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李永裕却不依不饶。
“小六你一定不要放过萧元赫,那个狗贼,逆贼,他大逆不道,他罪该万死……逆贼,还有温家,白家,那些狗东西全都该死……”
“对了还有孙岐山,那个老匹夫也是逆贼,狼子野心,他那个孙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一定是想要抢走我们李家的江山,你一定不要放他们,尤其那个孙子柏,不要让他离开京城,一定要让他死知道吗?要让孙岐山断子绝孙,对对对,就是这样,四大世家一个都不要放过……”
李永裕越说越疯,看得出来他对这个龙椅执念有多深了,提到四大世家他也是咬牙切齿,可见这些年来他在四大世家的鼻息之下也没少憋屈,可笑他到头来竟然指望一个从来被他忽视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儿子,简直荒唐。
六皇子有些担忧孙子柏因为李永裕咒骂他们祖孙的话生气,可孙子柏面色平静。
李永裕早就被反噬了不是吗?脚下如一条老狗一般的皇帝,还有什么资格让他生气?
所以孙子柏不气,他只是毫不客气的将人踢开,抽出被抱着的脚,然后转头看向圣子,得到圣子点头示意之后,孙子柏就打算离开了。
被踢开的李永裕也不怒,像是真疯了,他还在喃喃,“朕还没有输,没有……还有机会……”
孙子柏皱着眉看向六皇子,到底为什么到现在这样的处境李永裕还在垂死挣扎,是不甘心……还是他当真还有什么依仗?
李承照却只是摇头,别看这老东西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不放,明明已经疯疯癫癫,可他依然在防备着李承照,除了口头好听的话,他没有给李承照一丁点实际上的东西。
孙子柏也不多想,可就在他走出去几步后,躺在地上的李永裕忽又没有征兆的说了一句,“小六,骆沉那孩子是不是又来看朕了,快带他进来。”
李永裕说着连滚带爬的就自己爬了起来,孙子柏再次看向六皇子,李承照只好解释。
苏家的苏骆沉因为跟皇长孙年纪相当,又从小是好友所以经常在宫中出没,且从小他就很得皇帝的喜欢,甚至就连他病重的这些时日那苏骆沉也经常入宫陪伴皇上。
李承照以前就孤僻,对京城这些世家公子没什么交情,然而即便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这人也让李承照不喜,原因就是假,他觉得这个苏骆沉非常假,那眼里明明写满了心机算计,却总是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在皇上面前更是一副规矩乖巧的模样,让人反胃。
也因此,每当他与皇长孙来的时候,李承照都自行离开,实在没必要在这里互相恶心。
但,皇上对他格外喜爱却是真的,李承照只当这老东西老眼昏花,他向来不就是这样吗?所以也不放在心上。
孙子柏听完他的话却越发的狐疑起来。
看来,苏骆沉那小狗东西身上也有不少秘密呢,孙子柏忽然觉得这将是一个全新的突破口。
于是从皇宫出去之后,孙子柏立马就安排空青去将苏骆沉敲晕装麻袋扛过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 122 章
“怎么样圣子?”
孙子柏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圣子看看老皇帝的情况。
果不其然, 圣子直言老皇帝的身体早就是个空壳了,不用看都知道他身上中了好几种毒,除此之外, 最明显的是他身上竟然不止一条蛊虫。
其中两条是要他命的,一条则是吊命的。
重点是吊着他的命, 但并非为他解蛊或者救命,只是吊着他的命而已, 而且, 那吊命的蛊虫也能分分钟要命。
虽然早有猜测, 孙子柏也没想到这狗皇帝会混到这样糟糕的地步。
试想,有国师这样一个蛊术高手在身边, 皇帝还怎么可能被人下蛊?除非那蛊本身就是国师下的, 亦或者国师选择了冷眼旁观。
孙子柏倒是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身上有那么多毒, 至于那两条慢慢要人命的蛊,只怕跟萧家脱不了关系, 反倒是那条用来吊命的蛊大概率是国师下的。
据圣子所言, 那蛊看似简单实则需要下蛊之人拥有高超的蛊术, 否则不可能恰到好处的吊住狗皇帝这幅残躯。
所以孙子柏大胆猜测,那条吊命的蛊虫就是国师的手笔。
但不管究竟如何, 这些都能说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国师必然不是皇帝的人, 这就是孙子柏今日所要确认的。
告别圣子之后孙子柏就回去了, 他简单的将今日所得告诉了苏瑾言。
苏瑾言闻言也是微微挑眉, 不过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毕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推测的,只是苏骆沉却算是意外收获, 这个谜团牵涉整个苏家,也必然牵涉到苏瑾言的身世,所以孙子柏说得小心翼翼。
苏瑾言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心思,“行了你不用这样,我没事,已经想开了。”
“真的?”
孙子柏有些不信,苏瑾言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想开的样子。
“自然是真的。”
“我曾经确实执着于那个人的态度,不过那时候太小看不懂,所以越是渴望越是执着,这份执着后来就变成了执念,就算到了能看懂的年纪也还是放不下了,不过在她给我喂了烈风的那一刻,这份执念也算是崩塌了。”
“只是我又陷入了另新的执念,以前执着于她为什么不爱,后来又执着于她为什么恨。”
“现在好了,都弄清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苏瑾言坦然的看着孙子柏,他眼底那份阴郁似乎真的消散了,倒是有股说不出的明亮,孙子柏被他温润如水的目光看着,心里只觉得被温暖的东西包裹着,舒服的同时又抑制不住的悸动。
孙子柏忍不住抬手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在他脸颊上摩挲。
“我知道你心胸开阔着呢,只是那些糟心事糟心的人总会影响你的心情,所以往后你得多想想我,想想我的好。”
苏瑾言已经习惯了他亲密的举动,以往总是弄得他面红心跳,此刻倒是下意识的微微歪头在他温暖的大掌中蹭了蹭,孙子柏有些酥麻的嗓音此刻就像是温暖的灵泉,让他下意识的放松身体,连灵魂都不自觉的依靠过去。
“嗯。”
这一蹭不打紧,倒是轻而易举的将孙子柏的小火苗噌的一下蹭了出来,不过这天还没黑呢他们正等着吃饭,孙子柏干脆一勾手将人勾到自己怀里来。
“没关系瑾言,本就没有的东西不必执着,以后有我,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孙子柏一下一下的顺着怀里人的长发,一手搂着他的肩,下意识亲吻他的头,鼻息间也都是他发丝的清香味。
虽然这么说着,脑中却控制不住的想着自己体内的子蛊,这个死结,他到底该如何解开呢?
虽然他们先前商议的计策是苏瑾言以身引蛊,可孙子柏从始至终就没想通过这个计策,不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太低,而是他就不可能让苏瑾言去冒这样的险。
成与败本身只关乎自己一个人的生死,可若是用这个方法就得多搭上苏瑾言的命,这多划不来啊,他是疯了才舍得让心爱之人为自己去送死啊。
所以虽然口头答应着,孙子柏却一直都在想着别的办法,而且也在拼命的跟着圣子学蛊术,虽然他在蛊术方面的天赋比不上苏瑾言,但比起一般人孙子柏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这可是来自圣子的肯定。
所幸他也不是全无所获,昨晚国师的警告倒是给了他一些灵感,剧烈的绞痛中他似乎抓到了什么方向,不过目前太过缥缈且危险,孙子柏暂时没打算告诉苏瑾言,且让他有个目标一直努力着,也好过他白白担忧。
孙子柏就这么暗暗思忖着。
苏瑾言被他按在怀中,也不挣扎,反而习惯性的靠上去,他早已熟悉了孙子柏的气息,这感觉让他很踏实,强有力的心跳声就在他耳边宛如擂鼓,苏瑾言的思绪却一下子又回到腹中那或许尚未成型的胎儿上。
事实上这一整天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就连修炼蛊术的时候都无法静下心来,根本控制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只要一想到这个残忍的决定他就感觉腹中闷痛,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难受,接着便控制不住的干呕,就好像那孩子在向他抗议,可明明圣子说他尚未成型的。
“唔~呕……”
苏瑾言正想着,忽然只觉得胸口一闷,接着一股控制不住的感觉直冲脑际,他想忍住的,可根本无济于事,于是慌忙推开孙子柏,就这么干呕了起来。
“呕……”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孙子柏也是吓坏了,眼见着苏瑾言阵阵干呕面无血色,额上的汗层层冒出,那寡白寡白的脸看得他揪心不已,孙子柏慌忙抓着他的手。
他只知道苏瑾言那天被苏家夫妇恶心到了,只是没想到恶心到现在,而且是一提到他们就恶心,难道这是什么应激反应?
苏瑾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直到干呕了好一阵之后才停下来,这时候小乙也慌张的进来了,正在伺候着他漱口,苏瑾言面色难看。
小乙又心疼又担心,眼睛下意识的看向孙子柏,明显的欲言又止。
他都快憋死了,可公子不让说。
而孙子柏满心都在苏瑾言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小乙的异常。
孙子柏第一时间就让孙宏去请圣子,虽然三天两头请圣子,感觉圣子都快成他们私人医生了,可孙子柏也顾不得这些了。
只是苏瑾言却坚持不让请,一个劲的说自己没事,越说越急,孙宏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孙子柏犟不过苏瑾言,最后作罢。
所幸总算停下来了。
“瑾言,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孙子柏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苏家的糟心事已经够糟心的了,可苏瑾言还时时刻刻想着给他解蛊的事,他一直都知道苏瑾言在拼命的学蛊术,苏瑾言觉得他多学一分他们的胜算就大一分,孙子柏有很多次半夜醒来都发现枕边没有人,苏瑾言白天练,晚上练,深夜还要背着他偷偷练,这是生怕他担心。
昨晚的事只怕是又给了苏瑾言更大的刺激,所以才这样。
“一定有别的办法的,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急。”
苏瑾言终于缓和了些,这才对他摇头道,“我没有。”
“你如今要做的事还很多,不要为我分心。”
孙子柏一听却皱起了眉,“什么叫为你分心?你的事才是首要的事,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得靠边站。”
苏瑾言微愣,有些怔怔的看着他,而后又想到了孩子的事。
苏瑾言很清楚孙子柏有权利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有这个权利,只是他太了解孙子柏了,只怕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认可过那个计策,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腹中已有孕,只怕他连让自己尝试的机会都不给了。
苏瑾言再次陷入了两难的抉择,好在圣子说给他三天考虑的时间,于是他只能低头压下眼底的纠结,“嗯,我知道了。”
那晚苏瑾言最终也没能将几次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不过所幸很快他们的思绪就被别的事占据了。
饭后没多久他们就见到了被敲晕塞麻袋里扛过来的苏骆沉。
悠悠转醒的苏骆沉又怒又怕,他在麻袋里只能看到微弱的烛光,还有两个端坐的模糊人影,于是强撑着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想人影却传来一声嗤笑,那不屑的口吻让他没来由心底一颤,也瞬间明白了对方知道他的身份,且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绑架,这就是针对他苏骆沉的。
“你们抓我来到底要做什么?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对付我就是对付整个苏家。”
正常情况四大世家的名头就足以吓退一切,可是显然,对方既然明知道他是苏骆沉还敢动手那就是不惧苏家的。
孙子柏给空青使了个眼色,空青立马会意坏笑着凑过去。
“苏家算个屁,我们要对付的就是苏宴之那不要脸的狗东西。”
苏骆沉一听脸都白了,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在被套麻袋之后就是这个声音一声令下,接着他就被拳打脚踢的揍了一顿,现在他浑身都是痛的,麻袋里的气息还让他阵阵恶心,只是他现在疼得根本顾不上这臭得让人发晕的气味,一听到这个声音苏骆沉下意识的就浑身抽疼起来。
不过他如今可是苏家继承人,虽然过去一直活在苏瑾言的阴影里,可这五年来他早已脱胎换骨,只是一想到堂堂苏家继承人竟然被这般羞辱他就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好大胆子!”
只听空青继续坏笑道,“我还能更大胆呢,你想不想尝试一下?”
“你说什……啊!”
空青不等他说完就毫不迟疑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接着又是一顿爆锤。
小乙想到死去的同伴早就想找这阴狠的小人报仇了,此时也咬着牙过来踹了他好几脚。
反正苏骆沉在麻袋里,哪里方便哪里踹,根本不管踹到了他的肚子还是头,就是凑近了才发现这麻袋格外恶心,臭气熏天的。
直到一番发泄,麻袋里的人已经被踹得动弹不得大家这才作罢。
起先苏骆沉还咬着牙,直到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他也顾不得苏家继承人的架子开口求饶,可惜根本没人理会他。
终于停了下来,苏骆沉缓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开口。
“苏瑾言,是不是你?”他疼得直抽抽,苏骆沉也不是傻子他很快就想到了,“真没想到你也能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
“哈我倒是忘了,你嫁了个无赖混账呢,”苏骆沉讽刺的笑着,“苏瑾言你真是堕落了呢,京城双绝的苏三公子,竟然找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无赖,不就是图他爷爷是孙岐山吗,苏瑾言为了报复苏家你倒也真豁得出去,竟然把自己送到这种人的床上。”
孙子柏知道这小子在激将,只是他容不得任何侮辱苏瑾言的字眼,可苏瑾言拦着他不让他开口,于是孙子柏只能眯着危险的眼睛让他继续。
苏瑾言冷着脸,他示意空青打开麻袋。
下一秒鼻青脸肿的苏骆沉就钻了出来,他头发脏乱脸上脏污,还伴随着一股恶臭,身上到处都是脏污油渍,残渣剩汤,这分明就像是掉入了泔水池啊。
孙子柏赞许的看了一眼空青,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可不就是故意的嘛,空青自得的扬了扬头。
苏瑾言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差点被他熏得呕出来,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才眯着眼危险的盯着苏骆沉。
“看来你没把我的警告放在眼里呢。”
那天他就说过,苏骆沉在他面前就是个跳蚤,而孙子柏是他的逆鳞,苏骆沉碰不得,可惜这嘴贱的显然没记住,苏瑾言是真的气,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人也莫名的瘆人。
然而此时的苏骆沉本就又气又怒,再加上刚刚苏瑾言那捂嘴倒退的样子实在是过于羞辱人了些,多年的嫉妒怨恨让苏骆沉瞬间丧失了理智,于是在孙子柏还没开始拷问的情况下,他就这么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苏瑾言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以为你有多高贵,都不知道你是什么阿毛阿狗的种,说不定你亲生父亲就是个低贱的乞丐,或者其他任何卑贱的小人,所以你在得意什么?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而我与你不同,我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你懂吗?这全天下都瞎了眼,你一个贱种算什么尊贵?贱种算什么狗屁双绝,我才是!”
苏骆沉龇牙咧嘴的指着自己,那面目狰狞又可笑,嫉妒早就让他扭曲了,更何况他现在本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多滑稽,看着孙子柏和苏瑾言因为他的话而变得阴沉难看的脸色,他只觉得畅快无比。
却不想下一秒他的得意就僵在了脸上,只见孙子柏阴沉着脸阴森森的反问了一句,“天命之人?”
那么多废话里,他偏偏就精准的抓住了这四个字。
苏骆沉面色巨变,糟了,说漏嘴了。
然而已经晚了,面前两个可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啊,先前的孙子柏本身就有些想法,如今经他这么一提醒,脑中更是瞬间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于是他眯着眼望着明显神色慌乱的苏骆沉,笃定道。
“你不是苏宴之的种,是李永裕那狗皇帝的。”
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而苏骆沉则是面色巨变,他下意识慌乱的摇着头,可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人到底是什么鬼魅,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 123 章
苏瑾言在孙子柏开口之后显然也想到了, 他面色难看,倘若真是这样,那么先前许多解不开的疑团顿时就明朗了起来。
“你……你在乱说什么, ”苏骆沉慌乱否认,“这种事岂能乱说?”
孙子柏却冷笑一声, “苏骆沉,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你的小命就捏在我的手中, 所以只要我想, 现在随时就能收了你的命。”
孙子柏的声音很平淡,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可是他细长的眼底透出来的冷意却让苏骆沉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他立马就想到了那日蛊虫带来的恐惧, 他丝毫不怀疑孙子柏说的话。
“你敢!你不能。”
苏骆沉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他是阴狠, 是嫉妒苏瑾言嫉妒得发疯,但同时他也怕死, 况且他从小就被王嫣然宠坏了。
该说不说, 在苏瑾言还在苏家的那些年苏骆沉无疑就是个空有歹心的小废物, 王嫣然将他宠成了温室的花朵,但能力和胆子都跟不上他的歹毒怨恨, 直到苏瑾言离开的那五年他才得以展露, 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藏得很深, 觉得自己深藏不露, 可直到此刻对上这两个人的视线他才知道, 他始终跟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你不能这么做。”
他说着看向苏瑾言, 他们好歹曾经是兄弟,亲兄弟, 哪怕不同父至少也同母吧,可苏瑾言的眼底只有冷然。
“我为什么不能?”孙子柏轻笑,“若是换成苏宴之我还会稍微考虑一下是否会影响大局,可你,一个无能废物能有多大影响?苏宴之若是有脑子就不会为了你这么个废物在这种时候跟我对峙,更何况我就算杀了你也没人会知道不是吗。”
“有谁看到你被我绑了吗?没有。”
苏骆沉直接被孙子柏的话吓得浑身冰凉,“你到底想怎么样?”
孙子柏不耐烦的说,“你既然那么没用,那就想办法证明你有用啊,给我一个留你一命的理由。”
苏骆沉面色一阵变换,他明白孙子柏的意思,况且他刚刚已经说漏了嘴,只怕想瞒也瞒不住了,但他若是说出真相倒或许可以留有一命,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孙子柏猜的没错,苏骆沉竟然真的是老皇帝的种,不过这其中的狗血过程就算是孙子柏听了也是目瞪口呆的程度。
苏骆沉从小就知道王嫣然不是那么爱苏宴之,但外人都是傻子,他知道,王嫣然既享受着父亲对她的痴爱却又同时恨着父亲,因为王嫣然对他的偏爱,苏骆沉因此时常有机会陪在王嫣然身边,他能看到王嫣然最真实的一面。
她不爱苏宴之,或者说没那么爱,但小时候的苏骆沉也不明白王嫣然这复杂的感情,更不明白她眼中那莫名其妙的恨是因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嫣然对他是真的宠爱,对苏瑾言也是真的厌恶不喜。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在苏瑾言的阴影里活得那般得意,毕竟苏瑾言得不到的东西他却拥有着,而这就是他唯一比得过苏瑾言的,苏骆沉自然要牢牢抓住,所以他化身贴心小棉袄,在王嫣然面前尽量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所有的性格都朝着王嫣然喜欢的样子去改变。
所幸王嫣然对他果然一如既往的疼爱信任,直到他偶然发现了王嫣然的秘密,王嫣然竟然以各种借口出去私会男子。
他当时震惊极了,不过震惊之后倒也没有那么不理解,毕竟王嫣然是恨苏宴之的,而苏宴之也不如外人所知道的那样爱王嫣然,他同样会伤害王嫣然,甚至动手打人。
所以王嫣然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他一点都不同情苏宴之。
苏宴之对苏瑾言的纵容就是原罪,那时候的苏家都以苏瑾言为荣,苏宴之虽然没那么明目张胆的宠着苏瑾言,但心里一定也是喜欢他的,苏骆沉因此觉得苏宴之就是活该被王嫣然背叛。
苏骆沉因此一直假装不知道,暗地里却悄悄的查,然后很快就查到了顺王身上。
其实一点都不难查,尤其王嫣然与顺王还是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传闻也很多。
可就在苏骆沉认定了与王嫣然不轨的人是顺王的时候,他竟偶然发现了另外一个秘密,每次顺王与王嫣然私会的时候,皇上也在。
别人或许认不出来经过乔装打扮的皇上,可苏骆沉能啊。
他从小就因为跟皇长孙关系好而得到进入皇宫的机会,甚至因此而得到皇上的喜欢,他因此经常出入皇宫,苏宴之也因为这样对他高看了许多,甚至叮嘱他务必要与皇长孙维持好关系,所以对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再熟悉不过。
可顺王与有夫之妇的王嫣然私会怎么会带上皇上呢?就算皇上再怎么宠信他这个弟弟也不该这么放肆吧?况且这并不合理,于是苏骆沉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与王嫣然私会的其实不是顺王,而是皇上呢?
顺王只是个幌子,亦或者王嫣然与皇上的私会本身就是由他来牵线搭桥的,所以每次的出现都是在给真正私会的那两人打掩护。
不怪苏骆沉这么想,因为王嫣然经常把他带在身边的关系,他与顺王的接触倒也不少,这人风流无度,身边的美人更是无数且男女不忌,但他最是风流也最是无情,苏骆沉觉得他对王嫣然是没有情的。
倒是王嫣然,他发现了她的丑事之后只觉得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母亲竟是那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苏瑾言听着他对王嫣然和苏宴之的不屑和鄙夷,只觉得讽刺,再对比那天他们看到苏骆沉被蛊虫控制之后的惊慌焦急,苏骆沉脸上的表情就更显得讽刺了。
王嫣然口口声声说他白眼狼,殊不知真正的白眼狼是这位被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儿子呢,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可笑。
而孙子柏则是直接笑出了声。
这苏骆沉可真是个大孝子呢,实在是太孝了。
言归正传,这个大胆的猜测把苏骆沉也惊到了,但那时森*晚*整*理候毕竟小,他也不敢贸然出口问王嫣然,于是他把这个秘密压在了心底,直到苏瑾言也发现了王嫣然的秘密,而王嫣然似乎还知道了这件事。
王嫣然在生辰前找到了苏骆沉面前,她在小儿子面前哭诉大儿子的大逆不道,竟污蔑自己的母亲与男子有染,她大骂苏瑾言不孝,白眼狼等等,所以她要她疼爱的小儿子帮她,绝对不能被大儿子这么污蔑算计,否则她将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时的苏骆沉对眼前梨花带雨的女人鄙夷不已,心里更是厌恶到了极点,他觉得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也就算了,还又当又立蜜汁自信,甚至如此自私无情,不过他心里就算再鄙夷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疼王嫣然被污蔑,斥责大哥的大逆不道。
王嫣然顺势提出生辰那日的计划,她只需要苏骆沉在生辰那日为她作证即可,他看着她虚伪的说着她歹毒的计划,说是只想给大哥一个教训,让他不敢再污蔑自己的母亲,也让苏宴之看到苏瑾言这个不孝子的一面。
苏骆沉心里其实早就笑开了花,他巴不得将苏瑾言直接整死,可面上却并没表现出来,他甚至还在想着,这个自私的女人以后会不会也会这么搞死自己。
计划就这么定下,不是他嫉妒大哥,而是他心疼母亲呢。
生辰那日也如计划中的进行,直到他按照计划来到王嫣然的房间,却撞上了完全发狂的苏瑾言。
当时的苏瑾言双目血红,整个人都处于疯狂的状态,他在房间里拿着刀胡乱砍杀,刚好苏骆沉开门就对上了他宛如地狱恶鬼的眼神。
苏骆沉当时就吓得差点瘫软在地,可他想逃已经来不及,苏瑾言的刀就那么朝着他刺了过来。
所以他肚子上那一刀,确确实实就是苏瑾言刺的。
但就是在他被刺了一刀的时候,他透过苏瑾言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的两人,王嫣然正花容失色的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护在怀里安慰,而那人,正是顺王李永琛。
他知道顺王是没有武功的,可顺王的身后站着一个绝顶高手的护卫,而他们,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发疯的苏瑾言一刀刺向自己。
万一那一刀插到自己的心脏呢?他们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就在苏骆沉觉得这对狗男女在拿自己献祭的时候,那个高手终于出手了,他果然轻松就制住了发疯的苏瑾言,他疼的视线模糊,却见顺王在小声安抚着王嫣然,直到外面传来苏宴之的脚步声,顺王才跟着那个护卫消失。
说实话,那时候的苏骆沉已经搞不清楚王嫣然到底是跟皇上有一腿,还是跟顺王苟且了,亦或者她跟他们两人都不清不楚,反正王嫣然在他眼里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自私女人,所以完全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苏骆沉也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划演下去,所幸苏宴之这个蠢男人的怒火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强烈,苏瑾言更是因此差点被打死,还被逐出了家门,结局皆大欢喜。
苏骆沉当时只觉得他那一刀挨得值得,实在是太值了。
只可惜苏瑾言没死,但他不会错过那样的机会,他会彻底将苏瑾言从神坛踩入泥里,即便没死也要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苏骆沉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显然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苏瑾言现在好好地坐在他面前,倒是轻而易举的把他踩在了泥里。
经过这件事,王嫣然对他就更好了,而且因为那日被他看到了顺王,王嫣然还给他解释,顺王是因为担心她被苏瑾言伤害才特意来帮助的,苏骆沉只觉得可笑,他早已认定这个女人有多不知廉耻,所以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但王嫣然毕竟是他的母亲,她名声败坏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况且他羽翼未丰,如今苏瑾言不在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他还需要这个女人的帮助,所以自然不会戳穿她虚假的谎言。
孙子柏听完都无语死了,也更加心疼苏瑾言,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一家人。
所以王嫣然果然是说了不少慌,不仅隐瞒了她与李永裕的事,就算是她与顺王的事只怕也是假的,再就是当时根本不是什么护卫救了她们,而是顺王。
顺王,又是顺王,为什么哪里都有这个顺王?
而这一家三口更有意思,外人眼里父慈子孝,母慈子孝,夫妻恩爱,这样的一家人实际上却各怀鬼胎,而且互相之间也是八百个心眼子,心眼都多得跟筛子一样了,也是怪讽刺的。
只是,苏骆沉仅仅凭借自己的猜测就认定自己是皇帝的种,是不是有点过于异想天开了?怎么就不能是苏宴之的呢?甚至孙子柏倒是觉得,是顺王的可能性更大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坊间似乎有传闻顺王有不育之症来着,因为顺王虽然风流无度,可至今他都没有子嗣。
孙子柏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想苏骆沉还真的有理有据。
那就是皇帝李永裕对他的态度,据苏骆沉了解皇上绝对不会对旁人这么亲厚,就算对他的亲儿子都没对苏骆沉那么好。
而且,苏骆沉在发现了王嫣然与皇上的秘密之后,他就时常观察皇上的一举一动,着实不正常,很多次他都看到皇上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眯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对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苏骆沉之所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则是在皇上病倒之后,确切的说是最近,温家造反失败之后。
试问这种时候还能出现在皇上身边的人有几个,他无官无职的何德何能?若说沾了皇长孙的光,可有时候皇上甚至只召他却不见皇长孙,这不是很不合常理吗?
该说不说,孙子柏觉得这点苏骆沉想得对。
终于确定是那天,已经迷糊的皇上在看到他之后,忽然抓着苏骆沉的手说他是他最后的底牌。
听到这里的时候孙子柏与苏瑾言对视了一眼,眉头都是狠狠一跳。
对上了,这就对上了。
今日老皇帝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什么他还没输,他还有希望,原来指的就是苏骆沉啊。
苏骆沉是苏家继承人,那么他的底牌就是苏家,只是李永裕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世家继承人身上有些说不过去,先不说李永裕本身就对世家的权势恨之入骨,就算是苏家也未必甘愿给这他这个没了用的皇帝做垫脚石啊,除非,苏骆沉本身就是李永裕的种。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苏家愿不愿意不重要,只要苏骆沉愿意就够了。
比起苏家,显然皇室更有诱惑力,所以苏骆沉必然心甘情愿带上苏家奔赴皇室,老皇帝既得了苏家的助力,还不费吹灰之力的让整个苏家都并入皇室,简直是一盘美妙的算计啊。
想通了这里孙子柏顿时豁然开朗,难怪之前听王嫣然讲她跟李永裕爱情故事的时候孙子柏觉得很违和,因为无论是弑君篡位还是阴狠算计前大皇子一家,都能看出来李永裕此人的阴狠果断,就这样一个人也能被情欲迷了眼?
若不是这些年世家势力逐渐壮大,而李永裕这个老东西也是越老越疑神疑鬼,再加上他身上各种毒各种被算计,以他的心机和手段,还真未必会混到如今这幅惨样。
况且那时候的李永裕年纪不小孩子都一堆了,身为皇帝三宫六院什么美人没见过,王嫣然又没有女主光环加持,她凭什么将这样一个人迷得团团转?
什么真爱啊,爱她胜过一切啊,这些话大概也只有王嫣然自己会相信吧。
反正孙子柏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李永裕对王嫣然的接近是为了算计王家,亦或者别的什么目的。
至于后来,老皇帝放着三宫六院的妃嫔不要,跑出去跟王嫣然这个已为人妇人母的人找刺激,这就更离谱了,他好歹是个皇帝啊,现在看来,难不成那狗东西本身就是冲着苏家来的,所以苏骆沉还真有很大概率就是李永裕的种。
只是,苏宴之那个脑袋绿得发光的冤大头知道这事儿吗?
答案不言而喻,从那天他把苏骆沉看得那么重要就可以看出来了,苏宴之若是知道苏骆沉也不是他的种,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死。
那画面想想就很美妙。
第一百二十四章 第 124 章
“大哥, 孙世子,不,是哥夫!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
苏骆沉说完就见孙子柏两人面色凝重,两个都眼神晦暗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直看得他头皮发麻,于是连忙表态。
只听孙子柏歪着头幽幽道, “你若真是皇帝的野种, 我不是更该杀了你吗?”
苏骆沉一听脸都白了, 这人怎么对皇上都如此大不敬,一般人听到他的身份哪里还敢动他, 难道父亲说的都是真的, 这人就是来造反的?
如果真是这样, 那他刚刚不是自己往人家刀口上撞了吗?
想到这里苏骆沉心都凉了半截, 他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慌乱中他与他们的差距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孙子柏却一拍手, 双眼发光, “就是这个理儿了, 我若杀了你,皇帝的底牌便没有了, 只剩半口气的皇帝岂不是要被气死?”
“是了, 这昏君本来也就做到头了, 早该死的, 他把你当做最后的底牌, 所以我只要把你的死讯透露给他, 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他就会死,简直妙极啊。”
苏骆沉已经满脸惊骇了, 先前他只是觊觎苏家那一亩三分地,后来也只是妄想皇子的身份,可是眼前之人呢,他竟如此大逆不道,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当今皇帝的生死,他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恐怖,惊骇,苏骆沉此时只觉得眼前的孙子柏让他毛骨悚然。
“不,不是……”苏骆沉慌了,他慌忙看向苏瑾言,因为孙子柏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大哥我不想死,你快跟世子说说,大哥……”
苏骆沉跪趴着就要朝苏瑾言扑过去,不过没等他碰到苏瑾言就被空青拽了回去按在地上。
空青满眼嫌弃,“脏成这样也敢碰公子。”
苏骆沉却只是拼命哭求,“大哥你忘了吗,小时候你最疼我了,每次出门都给我带好吃的呢,大哥你快帮我求求世子,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他都还未满二十,他都还没娶亲……
然而苏瑾言却反应平淡,只见他扭头对孙子柏说,“其实,倒也未必一定要让他死,”还不等苏骆沉开心他就话锋一转,“你忘了,他体内还有我下的蛊呢。”
孙子柏眼睛滴溜一转,“你是说七日绝命蛊?”
苏瑾言也眨了眨眼,那是什么玩意?但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对。”
孙子柏的眼睛顿时更亮了。
“对啊,有七日绝命蛊在,十米之内,只要你驱动蛊虫随时随地能叫他生不如死,就算他跑远了也没关系,七日一到他体内的蛊虫就会以百倍千倍的速度繁殖,没有你控制的话顶多半个时辰,绝命蛊就会将他的五脏六腑和血肉都啃噬干净,只留下一副白骨和人皮。”
孙子柏说得很兴奋,一副变态的模样。
而苏骆沉则是差点就被吓尿了,因为他是真真实实体会过那生不如死的感觉的,他真切的体会到了体内有一个虫子在啃咬他的五脏,疼得他生不如死。
所以他更不敢想象,同时有千百只这样的虫子在啃咬他会是什么恐怖的场景,偏偏这时候孙子柏还转头看着他好心的给他更形象的解释。
“你知道瞬间被啃得只剩下白骨和人皮是什么样子吗?纸人见过吗?就是纸扎铺子里扎的那种烧给死人的纸人,就是那个样子。不过你放心,也就是瞬间的事,很快就瘪了,对了,说起来你中蛊已经四天了吧,也就是说如果不解蛊的话你还剩三天……”
“别说了!别说了……”苏骆沉直接被吓到崩溃,“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大哥求求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前都是我鬼迷心窍求求你放了我吧,给我解了这绝命蛊吧大哥我不敢了……”
苏骆沉一边哭嚎一边鼻涕眼泪齐流,哪里还有半分儒雅公子的模样,画面惨不忍睹。
“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大哥,你不是想要苏家吗?还给你好了,还有那对狗男女,你是不是恨他们,母亲不,王嫣然,王嫣然那个贱人她对我最好了,你让我去,我替你杀了她好不好,还有苏宴之,他们都很信任我的,我还有用,我能替你对付他们……”
苏骆沉口不择言,在场都只觉得无语极了。
苏骆沉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苏瑾言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又讽刺又恶心,于是他对孙子柏道,“世子决定吧。”
“行吧,既然瑾言给你求情了那就暂时不杀你。”
到底哪里求情了?苏骆沉茫然。
“不过你回去之后可不要乱说话,否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而且要是让苏宴之知道你刚刚那番话,只怕他第一个就要将你大卸八块的。”
“还有,苏家有什么动向,以及皇帝那里有什么事,你最好第一时间让人通知我,既然赖着不死,那就要有活着的价值知道吗。”
“不要想着解蛊,实话告诉你,这七日绝命蛊乃是瑾言从南疆圣子那里学来的,你如果不能跑到南疆去请圣子为你解蛊,那么瑾言就是现在唯一可以给你解蛊的人,可不要作死。”
苏骆沉有拒绝的权利吗?他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这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样两个变态,他以前的狠厉手段在这两人面前分明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而已啊。
苏骆沉最终被送了回去,孙子柏倒是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用,主要是他身份特殊,老皇帝既然把他看成最后的依仗那就不能让他现在死,否则还真有可能把老皇帝给提前气死,再者倘若苏骆沉还深陷其他阴谋算计的话,现在死也只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简而言之就是他活着比死了作用大些。
苏瑾言对孙子柏的决定没有异议,而且对苏家的事,他们越是离谱他现在看得越开,甚至有种难言的庆幸——他能早早的脱离这些个神经病真是万幸啊。
且不说苏骆沉被吓破了胆,回到苏家之后果然一个字都不敢说,倒是偷偷去找了几个太医和京城名医,不过大多什么都看不出来,唯一能看出他中蛊的两个则表示无能为力,苏骆沉都绝望了。
另一边,圣子决定亲自前往国师府,以南疆圣子的名义与国师公开会面,时间也定了下来,孙子柏只能交代空青给他多安排几个高手护卫。
第二日,白子玉登门拜访,他带来了这几日白家所查结果。
白家既已经上了孙子柏这艘“贼船”,自然要全力以赴,而孙子柏让白家查的正是顺王。
确切的说是顺王与当今皇帝的兄弟情谊。
经过温家的事,白子玉似是比以往沉稳了许多,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庞看起来多了几分锋芒,尤其是那双眼睛多了几分锐利,当然,面对孙子柏的时候也再没有了曾经那种轻慢或者说意气用事,他不仅将自己那点刚刚萌芽就被生生扼住的情愫深埋了起来,连态度都变了,俨然臣对君一般的姿态了。
孙子柏没怎么注意他的变化,倒是苏瑾言微微有些审视,所幸白子玉对他坦然一笑,苏瑾言也顿时回以坦然。
他们曾经是京城双绝,都是惊才绝艳之人,心胸也同样坦荡豁达。
顺王李永琛是京城首号纨绔,几乎所有人都能对他津津乐道,而提到他首要想到的就是两点,一是皇上的宠信,再就是他的风流。
说皇上宠信他,从他是唯一一个留京建府的王爷就能看出来,虽然他是个没有实权也不参政的闲散王爷,可任何大小场合皇上都会叫上他,平日更是各种金银珠宝不间断,甚至各种美人都往他府上送,这样的宠爱绝对是独一份了。
至于他的风流这更是出了名的,年轻时候的顺王那就不必说了,他英俊潇洒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京城最有名的那几家风月楼里的头牌都是他的“知己”,他府中更是美人无数,而现在顺王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风流无度,魅力不减当年,他因此一直成为京城的话题人物。
都说顺王这人最是温润有礼,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他身边美人无数却都甘之如饴,顺王对每一个人都体贴入微,听说他府中的美人若是想离府他还会为其奉上丰厚的财务,若是看上了旁的人他甚至还能为其奉上嫁妆,如此也算奇闻一件了。
顺王最是风流多情,但他至今没有正妃,只为了对美人们一视同仁,他多次拒绝了皇上的赐婚,且顺王没有子嗣,说是顺王只爱美人,又无正妃,因此也不愿有子嗣打破这样的美好平衡,不过也有传闻,其实顺王就是患有不育症罢了。
上一个说法比较浪漫一些,后者有些破灭但更有说服力,只不过顺王就是个闲散纨绔,因此究竟哪个说法正确也无关紧要。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孙子柏想知道的是大家不知道的,隐秘的,尤其是在李永裕登基之前的,究竟是什么致使两位本该是竞争者的皇子关系这般的紧密,又是什么让多疑又狠毒的李永裕这般宠信顺王。
孙子柏直觉这很重要。
白家是百年世家,权利手段自然不必说,即便是皇家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也能查出些端倪。
果不其然,白家没让孙子柏失望。
众所周知顺王的母妃乃是王家女,王家虽然不及四大世家,但也算是世家之中不可小觑的存在,顺王母妃更是难得一见的贤良女子,且长相极美,再加上先皇本身就是个骄奢淫逸的昏君,所以入宫之后王家女很快就得到了先皇的喜爱,被封贤妃,且没多久就怀了孕。
贤妃因此盛宠一时。
当时还传出流言,说贤妃深得圣心有可能成为新任皇后。
因为先皇昏庸无道,当时的皇后因为一点小错就被打入了冷宫,皇上很可能废后立新,这对平常人家都是离经叛道的事,但对先皇那个昏君却跟家常便饭一样,所以这并不稀奇。
然而贤妃并没有从此一路高升,而是意外的坎坷,因为她第一个孩子没保住胎死腹中了。
不仅如此,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她接连怀孕几次却没有一个孩子活下来,两次胎死腹中,一次拼了命生下来一个死胎,还有一次生出来却没活过十日。
贤妃因此身心受创,不仅身体脆弱不堪再难怀孕,心理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宫里就曾一度传言她疯了,而与她疯了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她“克子,不详”的传闻。
总之,贤妃似乎注定是一个悲剧的结局,不想她入宫十年之后却再次怀上了,那个孩子就是顺王李永琛。
这一次王家倾其所有严防死守,终于让孩子顺利出生了,只是那时候贤妃的身体已经亏损得不成样子,好在有了李永琛她也心满意足了,从此全身心都在他身上,大概也是因为这样,顺王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风流纨绔。
至于顺王与皇帝的渊源也是一段佳话。
李永裕的母亲是个低贱宫女,因为意外被先皇宠幸而怀上的李永裕,可宫女身份低贱,当时被淫狗先皇玷污的宫女也不在少数,她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因此被随意封了个才人就丢到了一边。
但也正是因为她低贱不被重视才让李永裕顺利出生。
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皇子,自然引来不少人的算计毒害,但他的母亲很是幸运,竟然得到了皇后的庇佑,也就是大皇子李永安的母亲。
其实想来皇后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想利用李永裕来给大皇子挡一些防不胜防的暗算罢了,因此不用想李永裕那些年也不会好过。
但李永裕还是□□的活到了八岁,虽然这期间他受尽了欺凌折辱,毕竟他的母亲上不得台面,他又没有任何背景,于是他也跟着变得低贱可欺,除此之外,皇后说是让他当大皇子的玩伴,实际上就是个试毒的存在,大概也只有大皇子傻兮兮的把他当做兄弟了。
但不管怎么说,李永裕好歹是活了下来。
直到皇后被打入冷宫,王家女入宫得到盛宠,那时候的李永裕已经八九岁了,本以为皇后出事他们母子必然会受到牵连,就算不被牵连,没有了皇后的庇护他们母子也必然活不下去,可天无绝人之路啊,李永裕在一次落水中被路过的贤妃给救了。
当时的贤妃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对面黄肌瘦还被人暗害的李永裕很是心疼,尤其得知他的遭遇之后更是母爱泛滥,因此对他格外照顾。
也正是贤妃的格外照顾让李永裕再次有了活下去的机会,而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对贤妃感恩戴德。
可李永裕那样的出身似乎注定了命途多舛,很快他的母亲就死了,是病死的。
小小的李永裕伤心不已,贤妃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对他就更加心疼了,加上他又懂事乖巧各种得贤妃的喜欢,于是贤妃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将他留在了身边照顾,从此,李永裕不仅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母爱,更是体会到了真正的皇子待遇。
他得到了贤妃的庇护。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贤妃第一个孩子没能顺利出生,不仅如此,接连几年下来,胎死的胎死,要不就是临盆死胎,唯一出生的一个也是没能活过十日。
贤妃接连遭受打击早已身心受创,宫里针对她什么克子不详的流言屡禁不止,若非王家还算有点权势,只怕早就护不住她了。
但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贤妃也始终没有放弃过李永裕,即便宫里也流传着她的孩子都是被李永裕克死的谣言,可她始终不信,反而对他更好了,因为在她无助痛苦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李永裕在陪着她,鼓励着她。
即便她不受宠的时候,亦或者被娘家人责骂的时候,再或者被其他宫妃欺负的时候,他永远都毫不迟疑的选择支持她,甚至为了保护她做了不少危险之事,因此,已经长成少年的李永裕几乎是她的精神支柱,更是她最信任的人。
贤妃几乎是把李永裕当亲儿子一样的疼宠的,因为李永裕无论她得势与否,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身边。
其实后来贤妃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李永裕过继到自己名下,守着这个儿子过一辈子了的,直到她时隔几年之后又意外怀孕了。
这个孩子就是顺王李永琛。
所有人都以为贤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必然会放弃李永裕,然而并没有。
贤妃始终视他为己出,而李永裕也一如既往,甚至对贤妃的事更加尽心尽力,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护住她的孩子,几次为其化解危机直到李永琛顺利出生,贤妃因此对其感激不已,所以在李永琛出生之后她不顾王家的极力反对做了个决定,她成了李永裕名副其实的母妃。
也因此,顺王与李永裕的关系理所应当的亲密要好,李永裕护着他疼着他也是理所应当,而顺王在贤妃的影响下自然也对李永裕亲近又信任,直到先皇暴毙,大皇子全家被血洗,而后李永裕登基。
顺王正如他从小到大一样都是一帆风顺,因为他从没出生开始就一直被李永裕护着,后来李永裕登基直接封了他做顺王,允他在京城建府,这么多年宠着他任他胡作非为,都是有目共睹的。
至于贤妃,李永裕对她的感激也天下皆知,李永裕登基之后本打算让她做太后,是她自己不同意,依旧做太妃,只可惜她的身子实在亏损得厉害,所以没两年就去了,但她的儿子顺王却始终被李永裕护着。
所以她当也是去得安详的吧。
兄弟两人的故事就是如此。
合理,非常合理。
孙子柏听完只觉得李永裕怕不是什么小说男主吧,他这拿的是逆袭虐渣的剧本啊。
可孙子柏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知恩图报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正常,可放在李永裕身上总是有些违和,他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再者他若真拿的逆袭大男子剧本,这么走上巅峰之后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总之,孙子柏暂时还没办法定论。
只是如今贤太妃已经去世多年,这些事除非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否则不太好查证呢。
希望外公那里能有些意外的收获吧。
孙子柏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不想闻相还真给孙子柏带来了意外的收获。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 125 章
闻相平日为人低调也不结党营私, 反倒是跟各家势力有意划清界限,可闻相毕竟为官多年,如今又身居高位, 所以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白子玉带来的那些消息闻相也查到了不少,两相结合倒是让整个故事都变得完整了起来, 不过让孙子柏在意的是另外两件事。
一是关于顺王的不育之症。
按照传言顺王就是天生不能生育,倒是也有传闻说顺王根本就是不举, 那玩意儿不行, 不过因为他美人无数这种说法似乎不攻自破了, 但闻相却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顺王并非天生不育, 而是早年被人下了药才伤了根基导致不育的。
此事闻相是从一个相识数十年的同窗老友口中得知。
当年闻相科举位列前三甲, 而后顺利入朝为官, 但那同窗却成绩平平, 不过他家里世代为医有一身医术,于是后来机缘巧合入了太医院, 只是那同窗满腔热血在太医院干了不到五年就主动请辞回了家, 守着家里那药铺过了一辈子。
闻相就是从他口中得知的此事, 他曾经有个徒弟,医术了得年纪轻轻就入了太医院, 可去了不到两月那徒弟就被处死了, 原因正是对顺王那次中毒救治不力。
原本这是皇家机密, 可他那徒弟刚入太医院不久, 年纪轻又不够稳重, 没忍住就将顺王中了毒可能导致不育的事告诉了他。
那时候的顺王也不过十七八岁, 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与他那徒弟年龄相当, 于是小徒弟便忍不住感慨几句,这显然是犯了太医的大忌。
据说皇上因此大发雷霆,命令太医院必须治好顺王,那同窗严厉告诫了一番徒弟之后才让他回宫,却没想到那徒弟还是一去不回,后来他小心打听才知道他们全都被皇上处死了。
同窗心里害怕又悲凉,更是从此再也不准他的徒弟和后代入太医院了。
而多年过去,顺王果然传出不育的流言,那同窗这才肯定自己那短命徒弟必是折在了那件事上。
孙子柏听完与苏瑾言对视了一眼,这件事的真实性很大,只是,那时候李永裕已经登基,其他障碍都已经被他扫除,所以有谁还会去算计一个闲散无权的王爷的子孙后代?
再一个则是关于李永裕与王家的关系。
不夸张的说,若没有贤妃李永裕根本活不下来,而没有贤妃那些年的照拂,李永裕也没有坐上龙椅的机会,然而王家对李永裕的态度却一直都很明朗的。
贤妃将李永裕留在身边的时候王家就极力反对,他就算身份再低贱再没背景也始终是个皇子,贤妃将他留在身边必然麻烦不断,可贤妃一意孤行。
后来贤妃接连几次小产,王家对李永裕的存在就更是抵触了,他们认为贤妃没能留住孩子跟李永裕有很大的关系,觉得这孩子克母,不详,挨谁谁倒霉。
可正如先前所说,贤妃对李永裕深信不疑,况且就算养个阿猫阿狗还有感情呢,贤妃养了他几年,少年李永裕又懂事听话招人疼,于是贤妃不仅没有听娘家人的话将李永裕打发走,反倒是为了李永裕与王家闹了矛盾。
贤妃与王家的关系森*晚*整*理就是在一次次争执中变得淡薄的,王家也因为她接二连三的生不出孩子几乎放弃了她,直到贤妃多年后怀上顺王李永琛,只是那时候王家再想修复关系已经晚了,贤妃心里早已有了隔阂,但贤妃有了李永琛之后王家人却再次撺掇贤妃对付李永裕。
毕竟她已经生了一个皇子,那么未雨绸缪就是必须的。
他们倒也不是要杀了李永裕,反而要让贤妃挟恩图报,让李永裕将来辅佐李永琛上位,当然,若是他不愿意那自然不能手软,趁早永绝后患。
结果可想而知,贤妃依旧没听王家的。
但从后来的事看,李永裕的上位也并未得到王家的支持,主要是当时他一连串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先皇死的又突然,接着是大皇子的事,谁都没想到会那么快,李永裕就在萧家的扶持下坐上了那个位置。
闻相说完之后孙子柏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他将白子玉和闻相的信息结合在一起复盘了几次,再结合原著剧情里关于李永裕的那些描写,他始终觉得整件事还是有些违和,尤其是“知恩图报”,“情深义重”这些词语出现在李永裕身上的时候,这种违和感就格外强烈。
不是说一个杀人犯他就不可能是个孝子,只是这理论显然不适合放在李永裕这样一个人身上。
他小小年纪就知道隐忍,蛰伏,可见其心机;他弑君夺位,又设计血洗大皇子全家,可见其狠辣阴毒,行事更是果断冷冽,说他冷血残忍也不为过,这样的人会为了感恩就顾念兄弟情?
这么说的话大皇子不一样对他有恩吗?皇后虽然别有目的,可大皇子对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啊,可他都做了什么?
登基之后,若说他对贤妃感恩戴德从而才对顺王那般宠信,可他任由顺王胡作非为,纵容他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还给他送美人,如此纵容却又不让他参政……
这特么是真宠还是假宠呢?该不会是想把顺王养成一个漂亮废物吧?
况且李永裕生性多疑,这一点在他晚年之后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就算是他的亲儿子,枕边人他都不相信,越老越多疑,孙子柏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多疑的人他真的会那么相信顺王吗?
总而言之,孙子柏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于是结合他现代人丰富的故事经验,孙子柏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假设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所谓的恩情与回报如果都是在算计之下产生的呢?
李永裕因为母亲的身份从出生就受尽欺凌,被皇后庇佑的那几年也不过是作为大皇子的挡箭牌而已,想来如此险恶的环境让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超出常人的心智和算计,所以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就知道审时度势,在绝境中牢牢抓住贤妃这颗保命树,而后更是利用贤妃的同情心得到她的喜爱,从此得到贤妃的庇护。
李永裕那个宫女母亲的死恰到好处的帮了他,让他彻底被纳入贤妃的羽翼之下,然而一旦贤妃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存在就会显得多余,甚至于他还会走上原先的老路,成为贤妃孩子的挡箭牌。
所以李永裕必定不希望贤妃的那个孩子出生,只是他究竟做了什么,还是只是对贤妃的遭遇冷眼旁观,这孙子柏就不好下定论了,毕竟那时候李永也才七八岁,再怎么歹毒也终究还是个孩子。
不过也难说,毕竟人心难测。
至于后来贤妃接连几个孩子全都没能活下来,孙子柏一点都不相信李永裕会是无辜的,因为他无疑就是受益者之一啊。
所以李永裕对贤妃究竟有几分真心还真不好说,至于他这些年对顺王的宠信,大胆假设,倘若顺王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是聪明睿智呢?假设顺王有民心有能力也参政了呢?再假设顺王有了子嗣呢,这样的情况下李永裕还会那么宠信顺王吗?
孙子柏甚至大胆猜测,顺王那不育症搞不好就是李永裕这狗皇帝弄的,不过这事儿他倒是没说出口。
再者倘若孙子柏这些大胆的假设成立,那么顺王知道这件事吗?
从这几十年来他们表现出来的兄友弟恭看,顺王当是不知道的,可倘若他知道呢?
那全天下对顺王的定义就得重新改写了。
总之,孙子柏只是大胆猜测,可苏瑾言和闻相听完却都面色凝重,因为这些假设越想越合理,越想越让人毛骨悚然。
第二日白子玉又送来一个消息。
是关于李永裕当年“克母不详”传闻的。
当年贤妃三番五次有孕却不能生出来,并非贤妃的身体问题,无非就是后宫那些龌龊的手段罢了,虽然每一次事后贤妃都严防死守,小心再小心,可还是一次又一次着了道,于是就在贤妃第三次胎死腹中的时候,便传出了贤妃克子的流言。
其实同时流传出来的还有二皇子李永裕是灾星的流言。
贤妃刚刚小产痛不欲生,起先每天都是李永裕在陪着她,直到这个流言出来他便自动远离了贤妃,等贤妃几天不见他问起之后才知道真相,她自然不信,反倒是觉得他们有母子情,连灾星不详这种流言都同时摊上了,简直同病相怜,更何况李永裕还自动远离,既懂事又让她心疼。
但李永裕却很坚持,于是这期间,李永裕与贤妃之间保持了将近一年的疏远距离,确切的说是李永裕主动远离贤妃,这倒是让贤妃越发感动心疼,私下一直暗暗护着他,直到贤妃第四次怀孕,那些谣言顿时就不攻自破了。
贤妃对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想将他接回身边可李永裕依旧坚持保持距离,说是为了她腹中胎儿着想,如果这一胎能顺利生出,那么贤妃的谣言都将不攻自破,至于他,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贤妃和孩子能好好地,他就算背上不详的骂名也无所谓,但倘若真的他不详,那他就更应该远离贤妃了。
贤妃对他的话很是感动,只想着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将他接回来,结果这一次还是没能活下来,孩子出生不如十日就去了。
于是贤妃克子的流言传得更沸沸扬扬,倒是李永裕灾星的流言不攻自破了,要知道他全程可都没靠近贤妃的。
不得不说,李永裕这一招就是高,非常高。
贤妃每次出事之后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换一波,白家就是从一个曾经伺候过贤妃的宫女那里查到的此事,那人在被换掉之后离开了皇宫。
白家也不愧是百年世家,着实有些手段,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查到这么久远的隐秘,且还找到了那个宫女。
孙子柏当时就想,或许他和苏瑾言构想的那个情报系统,以后可以交给白子玉来做呢。
言归正传,孙子柏依然保持先前的推断,苏瑾言没有发表意见,不过整件事情是越来越明朗了,相信很快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孙子柏见他这两日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好拉着他的手安抚。
“别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什么事我们一定都能解决的。”
“嗯。”
苏瑾言垂着眼,显然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孙子柏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当天,圣子也带回来一条明确的验证,然而却并非一个好消息。
经过验证,国师就是四十年前叛离南疆的那个人,木措。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 126 章
国师府是人尽皆知的神秘之地, 国师平日更是几乎不见外人,别说寻常人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未必能见得上国师一面,但木雪以南疆圣子的名义去拜见, 别人或许不知道南疆圣子的威名,身为国师府的人却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绝顶蛊师啊, 不管是真是假门卫都不敢大意。
于是很快门卫就小跑着去禀告了。
所幸今日国师刚好在府中,很快, 门卫就再次出来将木雪几人领了进去。
木雪本就气质超群, 加上他惹眼的长发和相貌, 随便往哪儿一站都能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因此不少人都远远的看着他们, 现在更是不少人亲眼看着他们进了国师府, 还听到了什么南疆圣子。
当然, 木雪这么高调, 就是为了让人看见。
木雪只带了四个人,不过四个都是绝顶高手, 但即便是他一人深入虎穴木雪也能从容不迫, 于是他全程没有一点异色, 即便一路进去就看到了好几个蛊师,国师府的蛊虫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就连不少竹制建筑都跟南疆的一模一样。
直到站在国师面前。
国师依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头白发更是格外惹眼几乎找不到一根黑丝, 可奇怪的是, 国师的脸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苍老, 比起这个年纪的老者, 他这张脸倒更像是个中年人。
几个亲卫军下意识的靠拢了木雪几分,国师给他们一股说不出的阴邪之感。
而木雪也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在对上国师的那一瞬间,双方之间便形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场,这大概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只需一眼,甚至不需要动手气势就能分个高低。
两人眼底一片风云搅动,周围的气氛也是瞬间凝固了一般,接着国师府内所有毒虫蛇蚁便开始莫名的躁动起来,片刻之后整个国师府就笼罩在了一层恐怖的阴影之下,几个亲卫军和国师府的人都吓得不轻,所有人紧绷着神经却不敢有人上前。
直到一切归为平静。
木雪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万幸他在沧州损耗的精力已经得以恢复,否则今日怕是根本没有机会走出这国师府了。
木雪面色微微发白,口中一股腥甜被他不动声色的咽了回去,好在对方也没比他好多少。
国师面色阴郁,额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显然他们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大概猜测,但却都没有胜算。
国师一阵阴晴不定,随即竟哈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南疆圣子啊哈哈哈,看来老蛊王这是找了个不错的继承人呢。”
木雪心里一凛,从看到这人第一眼他就有了三分肯定,因为这张脸跟他的一个堂兄长得很像,而那人正是木措的亲弟弟,现在又听他说起老蛊王,木雪基本就已经肯定了。
眼前的国师,就是木措。
不过木雪依旧不动声色,“国师过奖了,国师也很让人意外呢。”
国师已经收了笑,而后盯着木雪的眼睛有些意味深长。
“圣子当真不知我是谁吗?”
木雪挑眉,“国师觉得我该知道?”
国师冷笑一声。
“万骨谷都是一群鼠辈,胆小如鼠,空有一身本事却连南疆都不敢跨出去一步,怎么,老蛊王这是老糊涂了,怎么舍得让这么尊贵的圣子踏出南疆,甚至还深入京城,他就不怕你被人抓起来当小宠物养了吗?”
国师言语讽刺,对蛊王更是没有丝毫敬畏之心,反倒是颇为鄙视。
木雪面色一冷,但并没有因此而气到丧失理智,他只是淡淡的挑眉,“看来国师对南疆很是了解呢。”
国师似笑非笑,“圣子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又何必跟我打什么哑谜,说起来,圣子与我可能还是亲戚呢。”
木雪心里狠狠一跳,果然。
这人根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他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亲戚?”木雪讽刺出声,“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四十年前你就该死在南疆了,你既已背叛万骨谷逃出南疆,那便不再是我南疆之人,如此又怎么可能是我的亲戚?”
木雪话一出口现场就有些剑拔弩张了,尤其是国师府的人一副想要动手的样子,可国师只是面色阴郁的再次哈哈大笑。
“万骨谷的人不仅胆小如鼠,还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真是一如既往啊,说起来圣子这脾气,倒是跟老蛊王有些像呢。”
“蛊王是我的父亲。”木雪淡淡道。
国师一顿,毕竟木雪很是年轻而老蛊王已经年迈,他还以为是老蛊王的孙子呢,却不想竟然是儿子,国师因此笑得更大声了。
“难怪,真是难怪了,老蛊王这是老来得子啊哈哈哈,宝刀未老哈哈……”
他言语间的轻慢让木雪皱起了眉,尤其是他笑得这般肆无忌惮,总给人一种欠揍之感。
木雪看起来镇定泰然,实际上一直紧绷着神经随时做好防备,可国师似乎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他笑完了才道,“这么算来圣子该叫我一声堂兄才对呢。”
“不知道老蛊王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没有。”木雪无情道。
“也对,我离开南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如此,不知圣子前来所为何事啊?”
“清理门户。”
“啊哈哈哈哈……”
木雪:“……”
他有想过国师此人神秘莫测,以其说假话与他周旋倒不如开门见山,只是木雪也没想到此人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且这么的……猖狂。
在木雪说出清理门户的时候,国师府十几个护卫已经冲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面露讥讽,显然也不把他们几人放在眼里。
几个亲卫军目光冷然的将木雪护在身后,现场只有国师一人笑得肆无忌惮,直到他笑够了停下来。
“圣子恕罪,实在是我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了,没忍住,见谅见谅啊。”
他说着嘴角的笑却逐渐染上一抹嗜血的疯狂。
“圣子想要清理门户我本该随时欢迎的,可无奈祭祀大典将至我最近很忙啊,不如等忙过祭祀大典之后圣子再来清理如何?”
这人是懂羞辱的,明明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好的,可合在一起就是让人咬牙切齿,他丝毫不把木雪放在眼里。
现场的氛围有些剑拔弩张,可毫无疑问他们几个人一点胜算都没有,更何况这还是国师府,人家的地盘,若强行动手就是送死。
说到这里孙子柏和苏瑾言都很担心的看着木雪。
木雪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动手,或者说不想现在动手。”
木雪面色阴沉,眼底还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国师将他们放了出来,只是临走之前意有所指的叫他不要多管闲事,显然,他知道木雪在孙子柏身边,不让他管的也是孙子柏的事。
显然嘛,子蛊早已苏醒,他也知道孙子柏身边有蛊师,只是没想到这个蛊师会是南疆圣子罢了。
两人闻言面色都很凝重,国师无疑是个棘手的问题,很棘手。
国师没有对圣子动手并非有所顾忌,而只是单纯的不把他放在眼里,觉得他对整个局势没有任何威胁,确切的说是对子母蛊没有任何威胁,所以他放任圣子留在子蛊身边。
国师是胜券在握。
孙子柏又问圣子,国师是否有逐鹿天下的野心。
圣子却摇头,“不像。”
国师明显更执着于蛊虫的研究,从国师府的设置就能看出来,除此之外,倘若他真有此心,这么多年就不可能不与朝臣来往了,凭他的能力完全能成为掌控朝局的存在。
那么他背后必然还有别人,那会是谁呢?
二十年前就开始算计闻婉儿,无非就是为了算计孙岐山,算计西南那二十万孙家军,那么假设那人要通过孙子柏体内的子蛊来掌控整个西南二十万孙家军,他要通过他们做什么?
篡位谋权?还是争霸天下?
但不管如何,孙子柏可以肯定如今的时机到了,就在祭祀大典,那么他要控制子蛊就必须在祭祀大典之前完成,又不能太早,否则子蛊失控孙子柏死亡,到时候这个算计就废了。
也就是说,孙子柏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很快也会知道幕后真凶是谁了,毕竟祭祀大典将至,算算时间也就半个多月了,此人算计了二十年,必然要在祭祀大典之前收网,将孙子柏这个放了二十年的工具拿起来,用的时候到了。
一想到这里孙子柏的胸腔就是一股熊熊怒火,他那个气啊,又憋屈又气,把他当猪养了,是时候杀了?
虽然很快就能知道真凶,但孙子柏还是想提前将那背后之人找出来,他就不信了,到时候让他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孙子柏三人在思索着,苏瑾言却注意到一个亲卫军面色有些古怪,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此人正是陪着木雪去国师府的四个亲卫军之一,苏瑾言注意到他的异常之后便开口将他叫了过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此人名叫云华,他开口解释。
原来苏瑾言之前试探国师的时候,他就是暗中保护苏瑾言的其中一员,所以比起其他人,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国师的人。
可是让他疑惑的是,明明只是过去那么短的时间,国师的容貌却好像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几人纷纷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云华只好简单道,“属下觉得,国师好像变年轻了许多。”
“对就是年轻了。”
之前他虽然埋伏在远处,可是国师的脸他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国师掐住苏瑾言脖子的时候,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记得清楚,那张脸上分明还是有些皱纹的,可是今日一见他却震惊的发现国师脸上的皱纹少了许多,除了那头白发之外,他的脸更像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这就很诡异了,变老还有可能,变年轻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才一直欲言又止,觉得可能是他先前看错了,然而他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犯那样的错,倒是没想到他那么细微的反应都被苏瑾言给注意到了。
孙子柏闻言心里狠狠一跳,他直觉这将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绝对不是云华看错了。
他忽然抬头看向圣子,有些急切道,“圣子可知,有什么可以驻颜或者返老还童的蛊术吗?”
他这一问将其他人都惊了一下,然后很快他们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这种事蛊术真的存在吗?
木雪仔细回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没学过这样的蛊术,也没听说过,但总觉得似乎被他忽略了什么,脑中有些零星的记忆碎片一闪而逝,可一时间又抓不住。
孙子柏又追问道,“禁术呢,禁术里有没有驻颜或者返老还童的?”
木雪却是眉头狠狠一跳,那些记忆碎片好像有点眉目了。
禁术之所以成为禁术就是它本身是有问题的,邪恶的,或者害人的,总之绝对是不该存在才被列为禁术。而身为南疆圣子更是绝对不能碰禁术,但他知道,许多禁术都是有记录的,只是被蛊王封存在万骨谷。
当初木措不就是因为多次偷学禁术才犯错的吗?所以这种可能性还真的很大。
段时间内返老还童,这本身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说得夸张点就是逆天的行为,而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不知想到了什么,木雪面色很不好。
孙子柏只觉得这国师怕不是在修炼什么邪术,不过此事他们都是外行,若是在南疆或许还能问问蛊王,现在却是来不及的,只能等圣子慢慢想。
木雪最终面色凝重的告了辞。
孙子柏也只能暂时作罢,不过却让人继续盯着国师府,关注国师府任何一个人的动向。
随后,孙子柏又跟苏瑾言商议起皇宫地下排水通道的事。
原来亲卫军在摸排那个排水系统的时候,竟然意外发现了皇宫之外竟也有地下排水通道,只是因为年久失修似乎废弃多年。
孙子柏找了闻相之后才知道,原来在前面好些年有一任皇帝,曾经很是注重水利建设,于是就让整座城池也修建地下排水通道,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可因为那通道还连接了皇宫的排水通道,而京城人口众多,各种污水脏水本来就多,经验不足那通道明显是修少了,于是无法承受整座城池的污水排放,导致经常发生阻塞事故。
那玩意儿一堵就要命了,臭气熏天,整个京城都泛滥了,最重要的是皇宫也因此被污水覆盖,这可是大逆不道,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那排水通道就这么废弃了,连本来打算修建的其他排水通道都作了废,这一放就是多年,若不是闻相博古通今,只怕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孙子柏得知此事大喜,这简直就是天降好事了,连老天都在帮他。
虽然那通道因为常年废弃许多地方坍塌堵塞,可是只要花些时间定能再次打通。
这可是一条白送的密道啊,一条连接城内城外的完美密道。
天助我也。
如今亲卫军已经在梳理这条通道,再加上闻相和白家派来的人,进度很快,最多只需要五日就能全部疏通。
总算是个好消息,夫夫俩相视一笑。
而就在这时候,白子玉又带来了一条好消息,这次是白家军主将从嘉林关送回来的消息。
是赵稷,他提出要见白家所侍之主,虽然他并不知道白家投靠了谁,但他表示,只要此人能帮他解了他家人身上的蛊,他就愿意投效。
心甘情愿的效忠。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 127 章
赵稷镇守北方多年, 掌管二十万大军,此次受萧元赫之命携十万大军赶往沧州待命,却不想被堵在了嘉林关多天不得过, 他本就不是心甘情愿为萧家卖命,所以从白家主将白启那里得知蛊师的事之后, 他便动了那样的心思。
倒也不是赵稷莽撞,相反,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首先, 萧家狼子野心已然昭然若揭, 皇室败落是必然,但像萧元赫那样的小人他却并不想投靠, 任何时候军队都是最大的杀器, 而这样的杀器落入恶人手中便只能为祸人间。
其次, 四大世家之中的白家无疑是名声最好的, 低调,强大, 可白启却说白家另有其主, 这就让赵稷更惊讶了, 能让明哲保身的白家都甘愿臣服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所以就算他投效也不算辱没。
再者, 对方还刻意提到了蛊师, 必然是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 而且那人能预料到萧元赫的动作, 且棋高一着早早的让人等在这里, 这些都可以说明此人有勇有谋, 值得信赖。
所以赵稷提出那样的要求是试探,也是投诚。
孙子柏立马就明白了这个赵稷的意思, 甚至就算孙子柏不同意给他家人解蛊,只怕赵稷也另有打算,绝不会与萧元赫狼狈为奸。
想到这里孙子柏倒是有些惊喜,赵将军是个有原则的,所以他也愿意给出他的诚意。
赵稷的家人在萧家手中,但京城人多眼杂且势力繁杂,萧元赫必然不会把赵稷的家人放在京城,除了京城那就只能是沧州了。
这不难猜,沧州是萧元赫的大本营,沧州离京城又近好掌控,再者萧家养的那些蛊师都在沧州,所以不难猜出赵稷的家人就在沧州。
只是具体在哪还需要查证,不过如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了,眼见着萧家已经顾头不顾尾,沧州已经一片混乱,萧元赫既失了蛊师又没得到赵稷这股助力,所以现在必然无暇顾及沧州,他的重心全都在京城,现在要去沧州查这些事反而容易了。
只是,派谁去?
因为去的人必然得是一个蛊师,可孙子柏身边哪有多少蛊师,他自己顶多算半个,然后就是圣子和苏瑾言了。
可圣子不能走,而苏瑾言孙子柏也不放心,结果不等孙子柏开口苏瑾言便道,“我去。”
出城就意味着危险,再者倘若赵稷那里有诈,那就更危险了。
人心都是偏的,孙子柏没理由让自己爱的人去冒这样的险。
可是除了苏瑾言又没有别人,所以孙子柏纠结的皱着眉,想着别的办法,比如把人从沧州救回来,亦或者让赵稷直接入京城商议,可先不说那条秘密通道还有四五日才能打通,万一赵稷投诚是假的,这样岂不是让通道暴露了?
这可事关多少人的生死,后果不堪设想。
苏瑾言看出他的顾虑,只好开口道。
“你知道的,我是最合适的。”
“况且沧州离京城比较近,我能早日赶回来。赵将军他们从嘉林关赶到沧州,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即可,若是顺利解决此事,嘉林关那十多万大军便可在祭祀大典之前赶到沧州,这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子柏,时间紧迫,机不再来,你不该犹豫的。”
孙子柏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只是情感并非理智可以随意掌控,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幕后之人刚好在苏瑾言去沧州这段时间对自己出手的话,倒也刚好让苏瑾言躲过一劫,也免得他再去劝阻,他正这么想着就听苏瑾言道。
“幕后之人就要浮出水面了,祭祀大典还有半月,我与圣子推断他应当在祭祀大典前三日内动手,若是顺利的话,不超五日我就能从沧州回来,所以在此之前你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能瞒着我做什么蠢事明白吗?”
孙子柏:“……”
“明白。”
看着孙子柏乖巧挨训的样子,苏瑾言心里微松,不过随即又紧了起来。
正如他方才所言,时间紧迫,他每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除此之外还要抽出时间修炼驭蛊之术,苏瑾言完全的分身乏术了,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忙碌倒是将他的心力分散了不少,让他暂时放下了那件事。
只是眼下他要前往沧州,那么孩子的事也就必须要解决了。
他望着孙子柏的眼眸一时间有些怔然,虽然早就做了决定,可真到了这时候还是免不得心里抽疼,而且,眼前之人明明有知情权,他想到若是孙子柏为了不让他冒险瞒着自己去对付国师的话,他必然生气,那么易地而处,孙子柏会不会也很生气?
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啊。
“瑾言?”
孙子柏就见他忽然望着自己愣愣的出神,有些担忧的碰了碰他的脸。
苏瑾言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而后便脱口而出,“我若有事瞒你,你会不会生气?”
孙子柏没想到他会那么问,但这种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问题,那就是说苏瑾言真有事瞒着他?
不过他相信苏瑾言绝对不会做伤害他的事,他们从相识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的试探之外,到决定在一起之后,他们之间就该是坦诚的,只是谁都有秘密,包括他自己,而且他隐瞒的还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想到这里孙子柏心里微动,如果苏瑾言知道自己是一个异世鬼魂的话他会不会生气?不对,是会不会害怕,还会不会继续跟自己在一起?
这么一想,孙子柏也忐忑起来,脸上更是莫名有些心虚。
“其实瑾言,我也有事瞒你,要不,我们交换一下?”
苏瑾言本来挺忐忑的,却不想孙子柏来了这么一句,他当即就快速回想了一下这人到底有什么能瞒着自己的,他想起了孙子柏的过去。
尤其看着孙子柏一副心虚的样子,他心头一跳,难不成是他以前那些风流韵事?亦或者他其实已经跟别人生了孩子却一直瞒着他?
苏瑾言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尤其是看孙子柏一副心虚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就越发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
怎么回事,想想这些就开始生气了,虽然明知道这气得莫名其妙可还是忍不住生气。
“可以。”
苏瑾言没注意到自己面色不好,连语气都有点赌气。
孙子柏一看他这反应下意识就僵了僵,果然,隐瞒不是什么好行为,这不,已经开始生气了。
“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
苏瑾言抿着唇,已经做好了听到些乱七八糟糟心事的准备,却不想很快他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孙子柏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简明扼要的说明了他是一个异世鬼魂,死而复生在原主身上的事。
呆滞了,苏瑾言完全的呆滞了。
他活到现在什么狗血离谱的事没见过,可……异世鬼魂是什么鬼?死而复生?借尸还魂?
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会震惊,孙子柏本该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的,不过眼前之人是他心意相通之人,所以孙子柏不想瞒着他,再者原主做的那些事也确实糟心,他可不想替他背那些烂锅,他对苏瑾言就是纯纯粹粹的,森*晚*整*理从始至终的。
再者,凶险将至,子母蛊的存在让他成为一个将死之人。
没剩几天了,万一他真死了,他希望苏瑾言惦记的不是平南侯世子孙子柏,而是他,这个异世之魂。
苏瑾言无疑是震惊的,他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不过让孙子柏欣慰的是,苏瑾言眼里只有震惊却没有恐惧或者别的什么。
苏瑾言当然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子柏瞒着他的竟然是这样离谱的事,不过震惊之后就是了然。
难怪了,难怪世人所知的平南侯世子与他所认识的完全不一样,难怪原来的侯府会落到那样的境地,被偷粮被欺瞒,危机四伏,西南的处境也那样的尴尬,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孙子柏怎么会放任西南和侯府沦落到那样的地步,扮猪吃老虎也太入戏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根本就是两个人。
毫无疑问,他心属之人是现在的孙子柏。
震惊过后苏瑾言便觉得庆幸,如此也算是世间仅有的独一份了吧,而这样的孙子柏却被他遇上了,他们还结为了夫夫,相伴一生,这怎么就不算是天定缘分呢?
苏瑾言忽然对孙子柏信心暴涨。
怕?
他怎么会怕呢,这哪里是什么鬼魂妖孽,这分明是上天的恩赐啊,孙子柏分明就是天命之子,一定是上天安排他来拯救这个乱世的。
孙子柏怀着忐忑的心,就见苏瑾言面色一阵变换,先是震惊后又了然,现在又双眼发光的看着自己,孙子柏一时间都有些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了。
“瑾言?吓到你了吧?”
苏瑾言赶紧摇头,向来稳重自持的清冷模样荡然无存,此时竟是有些傻愣愣的呆萌样,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苏瑾言一把抓起他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此事从今往后万不可再提,除了我之外你不能再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
孙子柏点了点头。
苏瑾言想到的不仅仅是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会有多恐怖的后果,单是孙子柏在意的闻婉儿和爷爷奶奶,他们跟自己不一样爱上的是后来者,他们本身就是这个身体的亲人,所以他们若是知道了孙子柏占据了这具身体,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对孙子柏的态度又会如何,所以他才那么紧张。
孙子柏又不傻,他当然知道,但苏瑾言不仅没有害怕他,第一时间反而是担心这个,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泛起暖意。
“我都知道,我只跟你说,正因为是你我才愿意相信,也不想对你隐瞒。”
“所以瑾言,你瞒着我的又是什么事?”
正在感动中的苏瑾言就是一僵,但稍微平复了心情之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不过没等他把事情原委说完就见孙子柏整个人蹦了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一点不夸张,孙子柏直接蹦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幻听吗?
怀孕,男人怀什么孕,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清楚苏瑾言是个男人的吗?他身上有哪点是被他看漏了的吗?
不不不,等等,这个世界本来男人就能生的,只是,孙子柏从来没有把怀孕生子这种事与苏瑾言联系在一起过。
违和!太违和了!
简直离谱!
苏瑾言愣愣的看着反应超级大的孙子柏,怎么觉得他比自己还要震惊,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仿佛没见过什么世面,难道他怀孕比他一个异世灵魂穿越这种事还要离谱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 128 章
离谱, 当然离谱啊。
震惊过后孙子柏就一头扑向苏瑾言,他伸着手就摸向苏瑾言的小腹处。
苏瑾言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的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下意识的双手捂着肚子,一脸防备又不理解的望着孙子柏。
“你干什么!”
孙子柏的手僵在那里, 讪讪,“我摸摸他。”
“摸谁?”
孙子柏指着苏瑾言平坦的小腹, “孩子。”
苏瑾言:“……”
“圣子说还没成型呢。”
只能摸到他的肚子, 哪里能摸到什么孩子。
两人相识这么久, 苏瑾言还是第一次看到孙子柏这么毛躁的一面呢,震愣过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但见孙子柏又惊又喜的样子,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惊喜, 亮得吓人。
不用想也知道, 孙子柏是期待这个孩子的,于是想到自己的决定, 苏瑾言心里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
这时候, 孙子柏的震惊已经转为喜悦, 他惊喜的望着苏瑾言的眼睛,“瑾言, 我们有孩子了, 我真是太开心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苏瑾言神色不对。
“瑾言你怎么了, 为什么看起来脸色那么差, 是不是不舒服?”
孙子柏说着就担心起来, 脑子里冒出各种前世所了解到的怀孕知识, 比如孕吐啊,大出血之类各种恐怖场面, 越想越担心。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这几天苏瑾言为什么一直呕吐,面色那么差,原来竟是因为怀孕了,他顿时心疼又自责,他反应太迟钝了,当然主要是没有经验,下次他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苏瑾言却抓住他的手郑重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孙子柏猛然顿住,所有兴奋欣喜的情绪被瞬间冻住,他有些愣住,“为什么?”
但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是因为他,因为子母蛊。
果然……
“你知道的,国师不好对付,母蛊更是凶险,母蛊入体之后,即便我能将它控制住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时候我的血肉五脏都是它的食物,我不想在那时候因为他而分心,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还是万分之一的。”
怕孙子柏心里有负担,苏瑾言又补充道,“我不仅仅是为了你,若是失败,能和你一起死其实也挺好。”
“可是你有想过没有,如果你丢下这个烂摊子死了,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若没有你,京城必然陷入混乱,白家不会臣服,西南也定然生乱,整个天下尸横遍野就是必然,到时候不仅你在意的亲人会受牵连,全天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所以你不能有事。”
“我知道这很难选择,可我必须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你,也为了这天下。”
孙子柏微怔,他一直都知道苏瑾言以身引蛊的决心,也知道他这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有负担,可殊不知孙子柏也一直把他当做一切的后路,他相信自己若是死了以苏瑾言之能必然也能够力挽狂澜,能收拾这个烂摊子的人也唯有苏瑾言。
其实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对方,孙子柏从始至终都不愿意让苏瑾言去冒这个险,现在得知他有孕就更不能让他这么做了,可是看着苏瑾言如此坚决的目光,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但孙子柏并不打算妥协,于是他仔细思索之后才对苏瑾言心平气和道,“瑾言,我想你也知道我并不想让你冒险,现在知道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就更不愿意让你冒险了。”
苏瑾言就知道他会这样,不过他刚想开口就被孙子柏打断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孙子柏尽量心平气和,两个人在一起发生争执再正常不过,但这种时候若是只顾各自意见,不管不顾的争辩只会让双方都情绪上头,而后做出不理智的决定,同时还伤感情,于是他尽量平和语气。
苏瑾言抿着唇就那么望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各退一步。”
“我不再反对你以身引蛊,但前提是我们能顺利杀死国师,否则你绝对不能以身犯险。”
苏瑾言有些着急,杀死国师谈何容易?他们先前的计划本来就把引蛊和杀国师算在了同一环,只有同时进行杀死国师的概率才更大一些,留下活体母蛊的概率也大些,倘若这时候不让他参与,万一国师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自保直接杀了子蛊该怎么办,孙子柏不是必死无疑了吗,到时候他再控制母蛊还有什么意义?
苏瑾言急得眼眶都微微发红了,孙子柏却继续道,“而你,得答应我暂时留下他。”
孙子柏说着看了一眼苏瑾言的肚子才继续。
“你刚刚也说了他还很小,小到尚未成型,但解蛊之事却迫在眉睫,那不如我们给他一个机会。”
“也是给我一个机会,倘若此事我能顺利解决,到时候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幸我失败了,有他陪着你我也能放心离开。”
“再退一步说,倘若你也搭进去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整整齐齐的上路,多好啊。”
苏瑾言:“……”
一时间竟还真有点无言以对。
“再者说,万一我们的孩子就是福大命大呢,即便母蛊凶险,最终我们都化险为夷了,这种可能自然也是存在的,而你若是现在就决定抛弃他,岂不是断了他的生路。”
苏瑾言闻言一怔,脸上顿时出现愧疚之色,“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孙子柏顺势凑近望着他的眼睛诚恳道,“所以瑾言,我们都各退一步好不好?”
孙子柏语气温和,言辞诚恳,再加上他那双眼睛里印着的都是苏瑾言的影子,望着这样的孙子柏,苏瑾言顿时只觉得内心柔软得温水一般,于是最终点了点头。
说实话,那一刻他也松了一口气,这两天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那么松懈了不少。
时间紧急,苏瑾言决定当夜便秘密赶往沧州。
得知他怀孕的事孙子柏是更担心了,不想他骑马颠簸,所幸京城离沧州不远,快马加鞭半日的路程,但若是稳当坐马车的话也能在一日赶到,况且赵稷他们从嘉林关赶到沧州最快也需要三日,如此苏瑾言也可以缓慢前行,孙子柏这才放心些。
翌日天不亮苏瑾言就在云华等几位高手的陪同下秘密离开了京城,如今京城封锁戒严,各家兵力秘密盘踞,甚至有些明目张胆之势,但也正是因为势力太多才导致一些地方出现漏洞,对云华那样的高手而言,想要离开并非一件难事,带一个苏瑾言还行,只是人再多就不行了,且现在出城比入城简单。
不过孙子柏已经打算让空青他们加快进度,等到苏瑾言从沧州回来的时候,那条密道当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当夜夫夫俩说了很多话,孙子柏说了很多他前世的事,苏瑾言听得很认真,因为那是他不了解的世界,更是真实的孙子柏所以他听得格外认真,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在那一夜拉近了不少。
孙子柏又做了一番部署,夫夫俩对沧州的事也做了商议和分析,直到将苏瑾言成功送离京城,孙子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也就在苏瑾言离开京城的那一日,不久前才爆出惊天大密成为整个京城街头巷尾谈资的苏家,竟然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的事。
苏家家主苏宴之要退位了,他要把家主之位传给苏骆沉。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是说苏骆沉是王嫣然跟奸夫生的吗?
再者说苏宴之也就四十而已吧,谁家这么早退位的啊?
难道说,苏宴之这次是被刺激疯了?
自从那日王嫣然的生辰宴之后,京城谁人不知苏家那天发生的狗血事啊,街头巷尾的大家嘴皮子都说冒烟了,实在是内容过于刺激以至于大家都停不下来,任谁提起苏宴之不得啧啧两声,感叹一句“他是真爱,他也是真能忍啊。”
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无非就是三点。
一是曾经人人羡慕的王嫣然被完全的颠覆了,年轻时她就是多少人的梦,如今嫁入苏家多年还被苏宴之宠成少女,令人羡慕,不少人到了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呢。
现在好了,梦碎了,房塌了,全都破灭了。
私会男子,背着苏宴之与男子偷情……私通……与奸夫生子,甚至为了灭口还毒害亲儿子?
破灭,就太破灭了。
再就是苏宴之,他对王嫣然的执着再次刷新了大家的认知,据说他明知道王嫣然与男子有染还故意装作不知,甚至甘愿为她隐瞒,为遮蔽真相对亲儿子灭口,据说苏瑾言差点被他打死,苏瑾言的腿就是被他给打断的,真是枉为男子枉为人父啊!
他甚至还心甘情愿的给王嫣然跟奸夫的儿子当爹,就离谱,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窝囊废了吧。
再就是苏瑾言,原来他消失的这五年竟然有这样的隐情啊,他竟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毒害的,他变成残废也是苏宴之那个毒父打的,只因为他发现了母亲与男子私会;原来他当年差点被害死,原来他回京多日却不回苏家竟是有这样的原因,原来世子那么高调回京都是为了给苏瑾言撑腰……
离谱,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本来这些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苏宴之还能丢出一个更炸裂的,他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和质疑,要把家主之位传给苏骆沉。
他这是最后的挽尊之举,通过传位证明苏骆沉就是他的种,还是说他直接就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现在别说外人弄不明白,就是苏家人也弄不明白了。
苏家现在闹得不可开交,原本那日的事一出苏家内部就炸开了锅,不少人都逼着苏宴之休了王嫣然,再将苏骆沉逐出家门,反正不管奸生子的事是不是真的,背上这个耻辱的苏骆沉都不配再做苏家家主,倒是对苏瑾言的身世他们深信不疑,于是要求苏宴之将苏瑾言接回去,总之,闹得不可开交。
结果这事儿还没结果呢,苏宴之干脆要传位苏骆沉,以此来证明苏骆沉就是他的种,货真价实的。
可没人买账啊,这回苏家嫡支与旁支全都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不同意,甚至开始了家主之争。
总之,苏家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也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堂堂四大世家之一竟然闹出这样的笑话,其他世家都觉得面上无光,丢脸,白景荣就一脸嫌弃,又一脸莫名其妙,只觉得这苏宴之有病,有大病,难怪年轻时候与同辈之间就格格不入了。
况且如今这个局势,火烧眉毛了都,这苏家竟然还在搞这臭芝麻烂豆子的破事,真真实实就是在作死啊。
萧元赫听到苏家的事也是满脸鄙夷,对苏宴之的嫌弃达到了顶峰,不过父子俩随即就是一顿狂喜,苏家这作死的行为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大机会,倘若利用得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苏家收入囊中。
至于如何利用其实再容易不过了,找人去煽风点火,把苏家搅得鸡犬不宁,苏宴之不是想退位吗,苏骆沉背着奸生子的名还有什么脸当家主?那就人人都有机会来争一争,萧家只要暗中扶持一个人做上家主之位,这苏家不就等于是萧家的了吗?
再不济苏骆沉上位也行,萧家想要控制住苏骆沉那个废物并不难,毕竟他不是苏瑾言不是吗?
这么一想,父子俩都笑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算算时间,祭祀大典将至,时候到了,也是时候该把“真相”告诉给萧亦焱了。
于是父子俩分头行动,萧蓦恒去安排苏家的事,萧元赫则“面色凝重”的去见了最近一直被关在萧家的萧亦焱。
他要告诉萧亦焱当年大皇子全家被血洗的“真相”,是李永裕啊,一切都是他的阴谋算计,是他的报复,这个暴君天理难容,所以他要替天行道了。
他要告诉萧亦焱他这些年的痛苦和隐忍,一切都是为了蛰伏,为了等待时机,对萧亦焱的隐瞒和忽视也全都是为了保护,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而现在,时机到了,前大皇子沉冤得雪的时候到了,他萧元赫隐忍筹谋了整整三十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为了将李永裕当年的阴谋算计公之于众,为了将这个昏君的恶行昭告天下,为了有朝一日能给前大皇子洗刷冤屈。
而萧亦焱这个唯一的大皇子血脉,才该是坐在那龙椅上的至尊。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 129 章
本以为苏家的事必然会闹到头破血流, 毕竟嫡脉出了这样的奇耻大丑,谁都不会错过翻身的好机会,结果却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苏家的混乱很快就得到了解决,最终竟真是苏骆沉成了家主。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家主权利大,可堂堂百年世家竟然只是苏宴之的一言堂吗?那么多人都抵不过一个苏宴之?
孙子柏倒是觉得这才正常, 若是家主之威那么容易被撼动, 苏宴之又如何轻易掌控整个那么多年, 不过,孙子柏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猫。
果不其然, 他很快就从苏骆沉送来的消息里得到了答案。
之所以那么快, 除了苏宴之的强势镇压之外, 还有宫里那位半死不活的也插了手。
当然, 他是暗中出的手,至于手段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把蹦得最高, 反对声音最大的那几个给杀了而已。
那几人就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家里, 死状之惨烈直接让不少人吓破了胆。
那些苏家族人谁都没想到苏宴之能这么狠,一直装成小羊羔的苏骆沉也露出了獠牙,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狠, 一时间他们都被吓蒙了, 谁也不敢再冒这个头。
于是苏骆沉继任家主之位就这么成了定局, 不过苏家几个德高望重的族老们还是做了最后的坚持, 他们希望苏骆沉等祭祀大典之后再继任, 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让步了,否则就鱼死网破。
于是最终就这么定下了。
原著里似乎也是这样, 苏骆沉匆匆上位,不过原著里苏家的事无关紧要,着墨也不多,倒是老皇帝,他对这个皇位是有多执着啊,脑子都不清醒了还能抽出清醒的时间来算计,苏骆沉是他最后的底牌,而他要的本质上是苏家,所以他自然不会让苏骆沉出事,他要的就是苏骆沉能掌控苏家。
只是孙子柏有些好奇,如此一个多疑到有些变态的人,他到底为什么那么肯定苏骆沉就是他的种,毕竟这时代也没什么亲子鉴定啊。
当然,也可能只是他对苏骆沉设下的骗局,但这样的骗局也太不稳固了些,唯有血缘的真实性,才能让这个算计显得最牢固不是吗?
再就是苏宴之,孙子柏也不明白他又是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的,全世界都在告诉他苏骆沉不是他的种,他却还对此深信不疑,要不是那天孙子柏亲自见过,他都要觉得这苏宴之是被人下了蛊了。
孙子柏随后让人给苏骆沉送去了一颗药,说是续命丹,一颗能续七天。
再说苏瑾言,顺利离京之后他便让巴淳带着几人先前往沧州,他则是和云华几个亲卫军缓慢行驶,因为他的特殊情况孙子柏只准他坐马车,且还让小乙也跟了去,苏瑾言虽然觉得孙子柏小题大做,但他自己也下意识的不敢太冒失。
所幸一路顺利,等他到达沧州的时候,巴淳已经从留守沧州的州牧口中撬出了赵稷家人的下落。
巴淳已是第二次来沧州,风月楼的事还历历在目,来之前苏瑾言便交代过如何做,于是他直奔沧州州牧府,不由分说就将沧州州牧张远忠给拿下了。
自从风月楼出事张远忠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萧家怪罪下来他全家遭殃,好在正值京城巨变之时,都尉府的人一去不回,他知道祭祀大典将发生大事,所以在这之前萧家都不会收拾他,但深知萧元赫手段的张远忠还是惶惶不安,整日担惊受怕,可又不敢逃,因为怕秋后算账死得更惨。
原本说好的赵稷率领十万精兵在沧州待命,可眨眼祭祀大典都快到了还没见到赵大将军的人影,张远忠因此更慌了,他怕的是萧家事败,他同样会死得很惨。
一想到萧家损失了那么重要的人,还有萧家费尽心思培养的那几个蛊师,全都折在了他管辖的沧州,张远忠就慌得彻夜难眠。
然后,他就是在这样一个难眠的深夜被人用一把冰冷的长剑抵住脖颈。
张远忠当时就吓尿了,以为是萧家来人,可显然不是,对方是冲着赵将军的家人来的。
事实上,张远忠虽然是萧家最忠实的狗,但却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风月楼的事他就是出事之后才知道的,原先他只知道里面关着一个重要之人,只得到要无条件关照风月楼的命令,却从不知具体,赵将军的家人也同样如此。
索性威逼之下他想起了三年前萧家曾送过来一家五口,他们有专人看管,也是抱着拖延时间的心态,却不想那一家还真就是赵稷的家人。
于是就这样,等苏瑾言到底沧州城的时候,巴淳已经找到了赵将军的家人。
巴淳没有冒然行动,而是等着苏瑾言来了听他安排,不过他已经提前将情况摸清楚。
赵稷一家五口就住在沧州城内,说来萧元赫也是有恃无恐,他把赵稷家人放在沧州城还明目张胆的让赵稷去沧州,他是一点也不怕赵稷救走家人啊。
巴淳已经打听好,这一家深居简出,偶尔出门也不与邻居言语,不过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两日他家里总是传来痛苦的呜咽声,有老人的,也有孩子的,但这一家子很是奇怪,还有人守着不让进,邻居们因此担心也不敢贸然进去。
苏瑾言闻言便蹙起了眉,想来定是那些蛊师死后他们体内的蛊虫出了问题。
萧元赫仗着蛊虫控制赵稷,可赵稷现在还不知道沧州城的蛊师全部都死光了,而他的家人正在受着蛊虫的折磨。
苏瑾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搞清楚了看守情况,而后就果断让巴淳他们动手了。
很快,苏瑾言就见到了赵稷的家人,一个憔悴的女子带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们应当是赵将军的妻儿,还有两个老人则是赵将军的父母,只是他们此时的面色都白得吓人,两个体弱的孩子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其余三位也是奄奄一息。
苏瑾言给他们仔细检查之后就知道了,这是圣子提过的嗜血蛊。
嗜血蛊存在于人的血液之中,需要定时服用蛊师特制的解药,解药既能抑制嗜血蛊,又是嗜血蛊的食物,可一旦不能及时服下解药,嗜血蛊就会因为讥饿开始吸食鲜血,即便它们所在的载体死亡它们也不会停下来,直到鲜血被吸干为止。
好巧不巧,最近几日正是他们该服用解药的时间,可他们还不知道蛊师已经死光了,自然也没有拿到解药,嗜血蛊吸血并没有那么快,但也足够让他们痛不欲生,所以邻居们这两日才听到他家里传出来的呜咽声。
苏瑾言看着一家五口全都是寡白寡白的,那肌肤已经没有什么血色,若非他们能动能言,看起来倒是更像几个死人。
万幸还有救。
苏瑾言暗松了一口气,幸亏他来了,否则以他们的情况只怕不等送到京城就没命了。
情况紧急,苏瑾言不再犹豫,当下就准备给他们解蛊。
不过苏瑾言一个人要给他们五个人解蛊本来工作量就大,他们情况又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这无疑给苏瑾言增加了许多难度,但苏瑾言的天赋异禀此时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巴淳和云华全程心提到嗓子眼,直到苏瑾言顺利的将全部蛊虫都引出他们的身体。
直到最后一条蛊虫引出来的时候,苏瑾言已经有些头晕眼花,他又虚又累满身都是汗,消停了两日的胃也再次抑制不住的翻江倒海,所幸蛊终于是解了。
他不知道,在他解蛊的中途,赵稷也到了。
赵稷比苏瑾言他们晚到了一天,不过却刚好赶上苏瑾言在给他的妻子解蛊,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风月楼蛊师出事的事,也就是说,若是苏瑾言晚来那么一两天,亦或者说他没有当机立断提出这次见面,而是继续被萧元赫胁迫,那他的妻儿父母将必死无疑,甚至他们死的时候自己都不会知道,还在为仇人效力。
赵稷这么想着顿时一阵阵后怕,幸好。
看着妻儿父母那痛苦凄惨的模样,赵稷只觉得恨意翻涌,对萧元赫更是恨到了极点。
赵稷是秘密前往沧州的,陪同他一起来的除了一个白家的副将,还有三个年轻将军,可赵稷直到达到沧州都不知道他们属于哪一家,现在见到苏瑾言得知苏瑾言的身份,他当即认为那三人是苏家军。
虽然常年驻守边关,但赵稷一直关心京城局势,所以也知道苏家曾经出过一个冠绝天下的苏三公子,如今苏瑾言站在他面前,气度非凡,他一下就认定了苏瑾言是白家所效之主,况且苏瑾言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赵稷毫不迟疑的就对苏瑾言跪了下去。
这一跪除了感谢之外还有臣服,他心甘情愿的投效。
苏瑾言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没有避开他这一跪,毕竟忙活这一晚他也当得起这大将军的一跪。
赵稷先是感谢了苏瑾言的解蛊之恩,随后便开诚布公的说出了投诚之意,苏瑾言却在这时候告诉他所要效忠的人是谁。
平南侯世子孙子柏。
赵稷当时就愣住了,他想破脑袋都没想过这个人,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么一号人,若说是孙岐山他倒是能接受。
不过震惊之后他也越发的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能让京城双绝都甘愿投效。
再一想,西南本就坐拥四十万孙家军,再加上他这二十万,岂不是整个天下已经在他囊中了吗?
这么一想赵稷顿时只觉畅快,萧元赫那狗贼,算计了那么多年却算计了一场空,想想就觉得快意。
赵稷顿时热血上头,恨不得现在就帅军直接对上萧元赫。
赵稷投效的诚意是主动交出二十万大军的兵符,时间紧迫,苏瑾言收下兵符后便开始部署。
嘉林关如今囤积了将近十四万的兵力,除了赵稷从北方边关带回来的十万精兵,还有两万孙家军,两万白家军,现在都交给赵稷统一掌管。
命赵稷即刻返回嘉林关,率十四万兵马前往沧州,以赵稷之名攻占沧州,而后九万精兵赶赴京城西郊山神庙,剩下五万则在沧州待命。
西郊山神庙距离那条废弃排水通道的出口只有三里地,不仅能在短时间内赶到城内,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那条密道入城,所以不管是暴露与否,那里都是一个绝佳的扎营之地。
直到这时候赵稷才知道,原来将他堵在嘉林关的两家兵马,除了白家,剩下的竟然是从西南远赴而来的孙家军,心里略微估算就是狠狠一惊,他们至少得比他提前一个月才能在他之前赶到嘉林关,由此可见那小世子的深谋远虑和对萧家的掌控,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于是,赵稷匆匆与家人重逢又告别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嘉林关,交出了兵符,却带回世子的信物。
他的家人依旧留在沧州城,这其实也是赵稷的诚意,不过赵稷也没想到,那素未谋面的小世子竟如此胆大,敢把十四万军马全都交给他 ,只凭借这一点,就能说明那小世子不是一般人。
苏瑾言安排好一切之后就打算回京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早早的让人先回去给孙子柏报了平安。
大典将至,原本戒严的京城这几日也开始热闹起来,一些近处的诸侯和附近州县官员们已经陆续抵达京城,只是因为温家的事守卫还比较森严,各城门口都需要详细登记检查之后方可入城,且只能进不能出,于是京城几个城门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挤满了人,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孙子柏就坐在某茶楼上喝着茶看着熙熙攘攘的门口,他坐在二楼窗口,面带笑意,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空青和胡岸,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刚刚收到决明的消息,决明已经找到温家逃走的那个主将温赦,有温家兵符在,再加上温兰的手书一封,温赦毫不意外的选择了臣服,温家剩余兵力两万余,此时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再就是沧州那边也顺利得到了解决,苏瑾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今夜便能抵达京城。
想到苏瑾言,孙子柏自然抑森*晚*整*理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就在这时候,熙熙攘攘的城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就见本来半开的城门忽然被全部打开,所有官兵退到了一旁,而入城的官员家属们也是全部被赶到了边上。
孙子柏正在疑惑这是什么大人物到场了,下一秒就见一个俊逸潇洒的身影骑着马从城外小跑而入。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原本嘈杂吵闹的声音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人锦衣华服,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明明三十多岁的样子,可那张脸还是俊美得让人惊叹,他骑着马一举一动都透着尊贵之相,身后还跟着几十个护卫,好不威风的样子。
因为孙子柏所在的茶楼离城门口比较近,于是眨眼功夫那男子就骑到了楼下,就在孙子柏打量他的时候,那男子不知为何忽然抬头,刚好就与孙子柏的视线对上了。
一上一下,匆匆一错而过,可孙子柏却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中呼吸一窒。
明明此人脸上透着焦急,可那眼底却平静得可怕,孙子柏心里更是莫名的狠狠一跳。
直到马蹄声逐渐走远,城门口的熙攘声再次传来,孙子柏这才微微蹙起眉头。
今日回城的,如此耀眼的尊贵之人,毫无疑问就是顺王李永琛了。
终于见面了。
只是孙子柏也没想到,这顺王竟然如此……年轻。
第一百三十章 第 130 章
众所周知, 顺王与当今皇上情深义重,自皇上晕倒之后顺王就对其忧心不已,太医无能为力, 顺王便亲自四处奔走为皇上求医问药,后来皇上昏迷不醒, 更是传出顺王忧思过重到夜不能寐的程度。
而这段时间,在各大势力甚至普通人都能对皇上的处境窥出一二的时候, 顺王还是没有放弃皇上, 他亲自去了几千里开外的栖霞山, 只为给皇上求一味药,不辞辛劳, 不顾路途艰险, 更不顾自己的生死, 直到如今回京顺利为皇上求来了药。
顺王对皇上的心, 日月可鉴呐。
孙子柏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脑中却一直回想着刚刚那匆匆一瞬的对视, 那双眼睛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先前对顺王已经有了诸多猜测, 可直到这一刻,那些猜测莫名变得强烈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天, 虽然已是深冬, 可京城的天空依旧格外晴朗, 比起西南冰天雪地带来的刺骨湿冷, 京城的冷却是看不见的, 明明冷得仿佛能轻易将肌肤撕碎, 可看起来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不过看这温度低的, 估摸着也快下雪了。
孙子柏想着下意识拢了拢毛茸茸的衣领,也不知道瑾言在马车里冷不冷,肚子里的还闹不闹腾,这两天还吐不吐……
孙子柏一直等到半夜也没等到苏瑾言回来,他一直提着心根本没办法入睡,整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到了后来干脆绷着脸在房里踱来踱去,搞得孙宏他们也跟着紧张起来,其实按照时间算这个点本来也赶不回来的,不过孙子柏担心,他们也跟着担心,即便他们知道孙子柏大概率是关心则乱,空青还是点了几人出城接应,孙子柏这才安心许多。
却不想没等他躺下白子玉来了,且同来的还有闻相。
孙子柏有些诧异,难道有什么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两人是来到门口才遇到的,白子玉是因为苏家有些异动,闻相则是因为孙子柏让他查的事有了结果,于是便迫不及待的连夜过来。
孙子柏只能压下心里的焦虑与他们说正事。
闻淮卿和白子玉的面色都有些凝重,这几日的京城一天一个动静,风云莫测,如今他们都上了孙子柏的船,大事小事自然都要找孙子柏商量由他定夺,白子玉率先开口。
“听说今日顺王回京,带回来一味珍贵灵药,国师亲自为皇上诊治,那药有奇效,今晚皇上便清醒了不少,听说已经能坐起来了。”
以白家的能力及时掌握这些信息并不难,可他注意到孙子柏的面色竟没有丝毫波澜,显然是已经得知了消息。
白子玉心里不由得微微惊讶,虽说现在皇帝不行了,可想要随时掌控宫里的消息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孙子柏才来京城多久,没有根基没有背景,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孙子柏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除了六皇子,二皇子,如今更是通过地下排水系统在皇宫各角落都安插了眼睛,更何况他今日亲眼看着顺王入的城,随后他就让人仔细盯着宫里的动向了,所以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倒是闻淮卿这个重臣之首闻言有些诧异,皇上病重的这段时间他虽然每日照例入宫,可实际上从温家出事那晚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皇上,再加上萧家各官员们把持朝政,萧皇后又把持后宫,如今文武百官也都是装作看不见的在处理着自己的事,见不见皇上已经不重要。
只是若皇上真的能好转,这局势岂不是又要变了?
原本皇上已经被算作出局的一方,难不成顺王还能扭转局势不成?
想到这里闻相的面色不由得变得更加凝重起来,白子玉却只是看着孙子柏的反应。
孙子柏面上并不见慌张,反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道,“老皇帝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这是事实。”
孙子柏没有隐瞒,将圣子对皇帝身体的定论告诉了两人,包括他体内的几种毒,两种要命的蛊,还有那条吊命的蛊。
不说那三条蛊虫,单就皇上体内那些慢性毒药就足够要了皇上的命,油尽灯枯的身体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至于皇上表现出的好转,孙子柏料想跟国师种下的那条吊命蛊有关。
所以可以肯定一点,皇上现在是生还是死全在国师的掌控之中,国师要让皇上好转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当然,只能是短暂的好转。
只是,顺王对此是否知情就不好定论了。
两人听完都很震惊,但随即就想到了关键,倘若顺王是知情者,那么他们以往对顺王的认知将全部被打破。
想到这里,闻相忽然想起孙子柏先前让他查国师与顺王之间的一切关联事迹。
原先他并不明白孙子柏为什么要查这两人,毕竟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平日更是没有任何交集,一个炼丹,一个风花雪月,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此刻闻淮卿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假设顺王知情,那他与国师便是同谋,如此……
闻相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眼睛更是因为惊疑不定而微微睁大。
但见孙子柏神色正常,显然是早就有所猜测,闻淮卿心里更是震惊又复杂,不过碍于白子玉在场他终究没有问出口。
孙子柏却将视线转向他,“外公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
闻淮卿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去,而后才沉着脸道,“是你让我查的事有结果了。”
而正是这个结果,才让闻淮卿方才生出那样恐怖的推测。
孙子柏既然当着白子玉的面问,自然是默许了白子玉可以听的,于是闻淮卿就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国师并非一开始就是国师,李永裕登基之时国师还另有其人,他是在十九年前才成为大尧国师的,算算时间,刚好是在孙子柏出生之后。
但国师却并非那年才入的京,而是早在一年前,那时皇上尚未给孙兆尹赐婚,国师的名字也不叫木措,而是被称做玄阳道人,具体名字没人知道。
不得不说这名字还真有几分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道观的高人。
当时说是南方来的得道高人,闻相对此还有些印象,那时候权贵圈中都在传这个新来的玄阳道人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占卜看相,最重要的是能炼制丹药,什么续命延寿,养颜驻颜等等,因此,玄阳道人的到来在权贵圈里刮起了一阵炼丹制药的风。
不过此人很是神秘,且架子很大,一般人根本见不到。
闻淮卿对此是不屑一顾的,他不相信这些歪门邪道,不曾想这人竟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有一段时间日日被召入宫,而后有一天,皇上突然就宣布他为新任国师了。
那时候李永裕的独断专行已经初显端倪,几大世家并不如现在这般能左右他的决定,好在皇上虽然给了他国师之职,但实际上国师并无实权,他除了偶尔主持祭祀,观测星象之外,主要的职责就是给皇上炼制丹药,因此各家才作罢。
闻淮卿当时也觉得,这国师必然是给皇上炼了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比如什么延寿健体之类的,尤其那方面的药,毕竟自古皇帝都有这样的需求,更何况皇家这几代的皇帝尤其淫乱,李永裕也不例外。
况且此人做了国师之后深居简出,尤其不与世家权贵往来,倒是让闻淮卿也高看一眼。
一晃将近二十年,国师依然保持着神秘,且从未闹过什么幺蛾子,大家对他的存在也已经习以为常,可倘若他二十年前的出现就是一场阴谋呢?
如此一想,只叫人头皮发麻。
讲到这里闻淮卿看了一眼孙子柏,却见他眼底依旧平静,只是那平静的眼底似乎翻涌着什么,也像是对他接下来的话有所推测,这才那么平静。
闻淮卿稍微停顿之后,这才说出他这次的调查结果。
“国师,是顺王向皇上引荐的。”
闻淮卿这一出口白子玉率先惊疑出声,倒是孙子柏只是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了然的神情。
那时候的顺王也就二十几岁,正是俊逸潇洒的时候,也是被皇上宠得无法无天的时候,他整日流连各种青楼妓馆,身边美人环绕,开口闭口都是风花雪月,谈的都是吃喝玩乐,闻淮卿实在无法将他跟一个歪门邪道的巫蛊毒师联系在一起。
若非孙子柏叫他去查,他甚至都不会把国师与顺王联系在一起,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此事查起来并不容易,所幸闻淮卿曾保过一个老太监的命,据他回忆,那段时间皇上性情莫名暴躁,按理说宫里刚添了不少新人,皇上每日流连忘返,各宫嫔妃等着被临幸,皇上当是高兴的才是,不过都是宫里伺候的人,有些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怕是皇上顾不过来身心疲劳之后导致的性情暴躁。
恰巧顺王入宫,瞧见皇上面色异常,于是便向他推荐了玄阳道人,只说身边好友们都在说这位玄阳道人的丹药有多厉害,反正吹得天花乱坠,言语间,顺王并不识得这玄阳道人,皇上却记下了,而后没多久玄阳道人就被皇上召进了宫。
这样看起来似乎跟顺王没什么关系,他只是随口这么一提,甚至皇上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提,可这样的“没关系”孙子柏实在是听得太多了。
这个顺王,哪儿哪儿都有他,可哪儿都跟他没关系,这样的巧合多了就显得不是那么正常了。
“小柏,你觉得顺王是有意的吗?”
闻淮卿有些心惊肉跳,实在是孙子柏的态度过意明显了,可这种可能又让人心惊。
孙子柏勾了勾唇,眼底的光随着烛光一阵闪动,晃得在场两人都有些出神,而后才听到道。
“外公,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闻淮卿整个人都颤了颤,如果顺王是刻意将国师引荐给皇上的,如果顺王本就与国师相识,那么这一切就是个阴谋,一个源于二十年前的阴谋,也就是说,二十年前让国师给闻婉儿种下子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顺王。
这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如此无害的,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一丁点威胁的顺王。
闻淮卿有些莫名的口干舌燥,又只觉得浑身冰冷,从头冷到脚。
“是……是他吗?”
孙子柏没有证据,诸多地方也还没有弄清楚,可想起白天那一瞬的对视,孙子柏有种直觉,不会错了。
于是他朝闻相点了点头。
“顺王他……可这太离谱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闻相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摇着头否定,可他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显然嘴上说着不相信,可心里却已经是认同了的。
“闻相?”
白子玉显然有些不太明白这两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因为他从始至终并不知道子母蛊的事。
闻淮卿看了孙子柏一眼,见他点头之后才简单的跟白子玉讲了一遍子母蛊的事。
这下白子玉也震惊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子柏,他从来都不知道,尤其回想以前孙子柏那些肆意的模样,根本不敢想象他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和压力,被强压下去的情愫又莫名翻涌起来,白子玉只能快速垂眼,而后让自己镇定下来。
很快他就想通了闻相的震惊,“你们的意思是说,国师背后的人是顺王?”
白子玉都惊呆了,这怎么能不惊呢?
顺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京城谁人不知,此人的心机和城府得可怕成什么样啊。
况且倘若是真的,那就是说顺王在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在二十年前他就盯上了西南的几十万大军,且还能隐忍二十年,那么沉得住气。
二十年啊,不仅一等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还在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他的闲散纨绔,一个漂亮废物,一演就是四十年?
如此心机和耐性,直叫人胆寒。
白子玉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可是顺王如此算计隐忍是为了什么,皇位?”
是了,算计西南的几十万大军,又利用国师将皇上的命握在手中,除了皇位还能为了什么?
只是有一点让人费解,倘若只是为了皇位的话,他要算计的应当只有李永裕一人,而不是让整个皇室都逐渐走向末路,他既然觊觎这个位置,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世家逐渐发展壮大来削弱皇室呢?
尤其是萧家,这些年一点点的凌驾于皇室之上,将皇权变成一个空壳,一个笑话,这样的皇室难道是他想要的?
不止白子玉想不明白,孙子柏也还没弄清楚,不过结合这几天掌握的信息他倒是有些粗略的猜测。
孙子柏没有给白子玉一个明确的答案,却问起他的来意。
白子玉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随后才说明来意。
是苏家出现了异常。
这两天苏骆沉以狠辣手段强势登上家主之位的事还在被人津津乐道,白家却注意到,这两日苏家在调兵,先前连温家造反都没有太大动作的苏家,却在这时候悄然调动私兵,这明显很不正常。
苏家在四大世家之中向来低调,对朝政更是一副不愿插手的姿态,原本世家之间难免有所碰撞,因此时常也会有些摩擦,可苏家低调,这让其他几家对他们的私兵也难有个明确的掌控,却不想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家忽然有此大动作,不再遮掩的暴露实力,实在让人惊疑。
都以为是大家看走了眼,错把苏骆沉这狼崽子认成了小羊羔,可白子玉与他父亲都不认为苏骆沉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况且苏宴之又不是死了,到底凭什么让苏骆沉来当家做主?
且还有一点让人疑惑的,就是苏家现在防得很严,白家根本查不到立马究竟出了什么事,父子俩觉得此事蹊跷,白子玉这才连夜找到孙子柏这里来。
孙子柏闻言却只是递给他一张纸条。
白子玉不明所以,闻淮卿也凑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是我。”
“救命。”
???
两双迷茫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孙子柏,等着他给出答案。
“这是苏骆沉递出来的消息。”
且是费了些周折的,很艰难的送出来的消息,毕竟前几天刚给他的那颗解药是能续七天的,按道理现在还没到时间,他不该那么急,显然,苏家出了问题才让他这么着急。
白子玉再次一惊,这什么手段竟把苏骆沉也拿下了?
不过现在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他仔细思索之后道,“调兵的人不是他。”
“嗯。”
孙子柏点了点头,那废物确实没这本事,只是这“救命”有可能有两层意思。
一是为了他体内的蛊,需要孙子柏及时给他解药续命。
可时间还没到,按道理他不该那么急。
再就是他受到了别的生命威胁,他在向孙子柏求救。
这就有点离谱。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苏骆沉绝对是被人控制了,调兵的人自然不是他,他现在可能只是个傀儡,但不管他是为了蛊虫还是单纯的向孙子柏求救,都能说明一点,控制他的人并不在意他的生死。
孙子柏首先想到的就是皇帝,他本就把苏家当做翻身的底牌,所以他先前暗中助苏骆沉登上家主之位,现在借助苏骆沉的手调取苏家私军,想来是在为祭祀大典做准备。
只是,倘若是皇帝,他不可能不在意苏骆沉的生死,再者以苏骆沉的脑子,他只怕会把他中蛊的事告知皇帝,毕竟在他看来国师是皇上的人,他甚至可以借此求到国师那里,让国师给他解蛊,苏骆沉没道理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他的亲爹而选择自己这个要他的命的人,就很让人费解。
再就是皇帝的身体情况是圣子确认过的,他不认为先前那个精神失常的李永裕是装的,所以他没这个机会才对。
偏偏是顺王回京之后,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顺王呢?
可顺王又是怎么做到的,通过王嫣然吗?
但王嫣然即便在风光无限的时候也只是被苏宴之捧成一个没用的主母,她连苏家后宅都管不清楚,又怎么能有这样大的本事?更何况她现在人设崩塌,形象全毁,就是在苏家也是被唾弃的对象。
还有苏宴之,那个废物难道就这样认命了?他就没有一点挣扎吗?
孙子柏有些懊恼,他先前有些高估了苏宴之,总觉得这个人不至于窝囊隐忍到那样的地步,所以是他看走眼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 131 章
孙子柏几乎一夜没睡, 直到传来孙宏禀报苏瑾言回来的声音,孙宏话还没说完孙子柏已经窜出门外。
“世子外面冷哎……”
孙宏伸着手连忙追出去,结果门口一阵冷风灌入冷得他直打哆嗦, 又急忙折回去拿世子的狐裘披风,却不想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门外苏瑾言刚刚踏进院中就瞧见孙子柏大步流星的朝他走来, 还不及开口就被一股暖意包围,孙子柏第一时间将厚实暖和的披风披在了他身上, 又仔细将前面也拢好包裹住他的全身, 这才伸手抓住苏瑾言的双手。
一股冰凉的寒意让孙子柏下意识握得更紧了些, “冷吗,总算是回来了。”
看到苏瑾言完好无损的回来, 他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被暖意包裹的苏瑾言嘴角微微勾起, 也顾不得几双眼睛看着他们, 任由孙子柏握着他的双手轻轻揉搓。
“不冷。”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些干哑发颤, 已是深冬的天,就算是白日的太阳光都是带着冷意的, 更何况是凌晨天将亮的时候, 这时候的气温可谓刺骨, 风轻轻一吹都能穿破层层衣物直达骨髓,苏瑾言虽然坐在马车里, 可入了城之后却没办法再坐马车, 于是冷得声音都有些颤。
“快进屋。”
孙子柏拉着人就往屋里走, 苏瑾言也任由他拉着。
苏瑾言一进屋就被暖意包裹, 房间角落里放了几个暖炉, 手里又被孙子柏塞了一个暖手袋, 孙子柏又吩咐小乙去弄一盆热水来给他暖暖脚,忙前忙后, 直到摸着苏瑾言手脚都泛起暖意,孙子柏这才在他身边坐下。
苏瑾言全程浅笑着看着高大的身影忙碌关切,他都不用问就知道,孙子柏一定是一夜没睡,一直等着他回来。
这一路的寒意和艰辛瞬间一消而散。
“瑾言辛苦你了,这一路都还顺利吧,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沧州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瑾言先前送信回来只是简单说了赵稷的事一切顺利,还有返回的时间,具体却没有多说,此时苏瑾言才将沧州的事详细跟孙子柏说了一遍。
孙子柏听完也只觉得惊险,若是再晚个一两天,赵稷的家人多半就没救了,那么整件事便有可能是另外的结局,这也算是他们的运道,萧家的报应到了。
苏瑾言说完便将赵稷奉上的虎符递给了孙子柏,这可是能调动二十万大军的兵符,赵稷甘愿奉上,可见他的诚意。
孙子柏却没有接,就着虎符又按回苏瑾言手里,然后抓着他的手坚定道,“你拿着。”
苏瑾言挑眉看着他,一副等他解释的样子。
“我们很快将与国师一战,我是他们的目标,虎符放在我这里不安全,你知道的瑾言。”
苏瑾言抿着唇,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设想孙子柏任何一种糟糕的可能罢了。
然而苏瑾言毕竟是个理智的人,即便心里沉重他最终还是握紧了虎符,子母蛊的事只能孙子柏自己面对,那他便在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其所能的帮他,至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孙子柏随即将京城这几天的动向一一说给苏瑾言听,接着说了他之前与白子玉和闻相的猜测,事实上,他对顺王是早有猜测的,只是那时候只是一个模糊的猜想,而后经过白家和闻相的调查结果他的猜测才得到些证实,直到现在,孙子柏最终将幕后之人锁定在了顺王身上。
苏瑾言却只是微微有些诧异,其实他心里对顺王也是有所怀疑的,只是因为顺王与王嫣然那些纠葛,原先苏瑾言将其误会为王嫣然的奸夫,这才导致他心理上一直很排斥这个人,以至于对他的判断也就失去了客观,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诸多不正常之处。
苏瑾言回忆起他与王嫣然的那些会面,看似正常实则不正常,尤其自己出事那日顺王也在场,这样的巧合同样不同寻常,况且他当年之所以那么笃定顺王就是与王嫣然有染的人,也是注意到王嫣然对顺王那不清白的眼神。
王嫣然,苏宴之,李永裕,还有顺王李永琛,明明是四个人却独独把顺王摘了出来,变成三个人的纠葛。
若顺王是子母蛊的幕后之人,再反推回这件事,顺王绝对不会无辜,甚至有可能他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只是他聪明的将自己摘了出去,还让三个当事人都蒙在鼓里。
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顺王绝非一般人。
苏瑾言不知道他的猜测基本已经逼近真相,夫夫俩十指相握躺在床上,将顺王的事又仔细复盘梳理了一遍,不明朗的地方也逐渐清晰起来,两个人的不同想法相碰又能带出新的思路,直到天彻底亮了,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门外小乙和孙宏对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不打算睡,他们打算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世子和公子,除非天大的事。
得亏他俩守着,夫夫俩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还是生生被饿醒的。
苏瑾言先醒的,他最近饿得极快,可是又不想吃,吃了还反胃,饿了也反胃,反正怎么着都不舒服,不过好在这些症状都还算轻微,能忍。
他醒来发现孙子柏睡得正熟,双手搂着他,下巴搭在他肩头呼吸均匀,苏瑾言不想吵醒他,干脆任由他这么抱着一动不动,只是扭头望着孙子柏平静的面庞不由得看呆了去。
孙子柏无疑是生得极好的,这张脸跟雕刻的一样,五官每一处都很精致,熟睡的孙子柏眼底没了任何情绪和光芒,锋芒不见了,邪气也不见了,熟睡的人没有半点玩世不恭,尤其此时他合上眼睛睫毛轻颤,又长又翘,他都不知道原来孙子柏的睫毛是那么长的,长得像两把小扇子一般。
这睡颜绝美,苏瑾言只觉得胃里那点难受都消减了不少,他从来都知道世子生得赏心悦目,只是此刻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苏瑾言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孙子柏的脸,指尖轻轻将他脸颊的发丝别到他耳后。
有这样一个人陪他度过余生,苏瑾言觉得挺满足。
却不想孙子柏这时候忽然唔了一声,随即伸手就将苏瑾言的手牢牢抓在了手中,修长的睫毛颤了颤,一睁眼就对上苏瑾言微微有些红的脸。
苏瑾言眼神闪躲,显然有些难为情,孙子柏却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早啊,瑾言。”
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心爱的人,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
孙子柏微微凑过去在他额上亲了一下,觉得不满足又捧着他的脸在他脸颊两边都亲了一口,然后越亲越起劲,孙子柏干脆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下去。
“别闹。”
苏瑾言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软软滑滑的触感一瞬间把孙子柏那团火苗给点燃了,蹭的一下子瞬间蔓延全身。
“唔……”
唇上的吻忽然就变得急切起来,热烈得能将人灼伤,苏瑾言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好在理智尚存,他连忙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好不容易才将人推开,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瑾言又恼又羞耻,孙子柏发热的头脑这才清醒了过来,他连忙低头附在苏瑾言平坦的小腹处亲了亲。
“抱歉啊宝宝,把你给忘了。”
苏瑾言哭笑不得。
所幸这一闹两人也是彻底清醒了,而后便举止亲密的互相穿着衣服,苏瑾言却在这时候想起一件事,昨晚两人说着说着便睡着了,现在想起来苏瑾言才又再次提起。
“忘了跟你说,昨夜我们回京途中,遭遇了刺杀。”
“什么!”
孙子柏一听手都颤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苏瑾言竟然没有告诉自己,他连忙上下打量苏瑾言,“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苏瑾言任他打量,昨晚没说是他们确实没有什么事,对方似乎错估了云华他们的实力,所以他们没有丝毫伤亡,只是苏瑾言觉得这事孙子柏早晚会知道,毕竟云华他们会说,那倒不如他自己来说,免得孙子柏担心。
再一个是,他觉得这刺杀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冷静下来的孙子柏皱眉问。
苏瑾言这才将昨夜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是在入城之前遇到的刺杀,可说是刺杀倒更像是拦截,对方十余个蒙面杀手,无疑是冲着马车里的苏瑾言来的,他们对云华几人尽显杀机,对苏瑾言却没有杀意,反而是想将他截走。
苏瑾言第一反应是为了虎符,可此事太过隐秘,除了赵稷便只有他身边的云华一个人知道,就算是赵稷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对他们出手,他们离开沧州的时间很快,根本没有时间。
况且若真是为了虎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来得方便?
所幸云华几人都是亲卫军中的顶尖高手,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那些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没多久便撤退了。
惊疑未定的苏瑾言很快冷静下来,再回想更觉得奇怪,因为……那些黑衣人的样子和招数让苏瑾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说到这里苏瑾言目光复杂的对上孙子柏的眼睛,停顿之后才继续道。
“他们,跟当年暗中护我的那些人很像。”
孙子柏闻言眉头狠狠一跳,脑子里几乎立马蹦出来一个人,苏瑾言的亲生父亲。
苏瑾言原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曾经还妄想过他们是苏宴之派来的人,但显然不是,他后来又怀疑顺王,可始终没查到结果,况且顺王不育,如此他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如今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的父亲是除了李永裕和苏宴之之外的第三个人。
然而此人至今没有露面,正如苏骆沉所言,这人可能是一个船夫,一个乞丐,一个见色起意的混蛋,也有可能是那晚游湖的任何一个权贵公子,亦或者什么对王嫣然有意的人。
只是至今也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看这样子此人倒也不简单,毕竟拥有这样的手段,且还隐在暗处,这就会让人防不胜防。
苏瑾言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神色才这般复杂,森*晚*整*理孙子柏拉起他的手温声安抚,“别多想。”
“我想这件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再说了,即便你永远不知道生父是谁,亦或者你的生父是你不愿意接受的人,那也无所谓,”孙子柏知道他的顾虑,“你现在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跟你的生父是谁是什么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明白吗?”
“而且不管他是谁,他都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他没有任何资格左右你的人生,你完全不用对他有任何顾虑。”
“一切有我。”
“嗯。”
他自然清楚孙子柏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有些事总免不了多想。
今天似乎又冷了几分,距离祭祀大典只有五日,原本的祭祀大典一般都是在年关,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可李永裕将大典提前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最后祭祀大典的时间定在了冬月十五。
而今日,已经是冬月初十。
孙子柏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奈何国师最近一直都龟缩在国师府,国师府戒备森严,蛊师众多,这让孙子柏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无奈只能等,等对方主动出手,而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必然就在这五日之内。
大尧历二百三十七年冬月初十,萧家军集结完毕,同时前大皇子李永安含冤致死的流言再次在城中疯传。
皇位之争,阴谋算计,斩草除根……各种大胆猜测夹杂在流言之中,真相似乎呼之欲出,直指宫里至高无上的那人,叫人瞠目结舌。
同一日,数万苏家军集结完毕,同时还传出苏家主母王嫣然疯了的消息。
也不知道如何流出的风声,说王嫣然与当今皇帝也有染,苏家新任家主身世有疑,苏骆沉疑是皇子,而隐忍憋屈了一辈子的苏宴之终于暴走,与王嫣然撕破脸皮,如今夫妻俩精神都不正常,外面严阵以待,实际上苏家内部已是鸡飞狗跳,偌大一个苏家全靠苏骆沉在支撑着。
也是同一日,向来低调的白家军也集结完毕,严阵以待,只是依旧态度不明。
若前不久各大世家的异动还能说是给祭祀大典做准备,那么此刻,就算是再迟钝的百姓也都闻到风雨将至的气息了。
这是要变天了。
冬月十一,孙子柏一早就收到了空青的好消息,废弃排水通道全面疏通了,也就在当晚,决明带着温家撤逃的主将温赦回来复命,一同带回来的还有温家将近两万的兵力,此时已在城外集结,只等到孙子柏的安排。
同一时间,赵稷率十四万精兵赶赴沧州,那里安排妥当之后,赵稷将亲率九万精兵赶赴京城西郊城隍庙待命。
孙子柏当即安排空青接应,直接让四万人从西郊城隍庙的通道入口秘密入城,剩下五万则由赵稷率领,在西郊待命。
孙子柏不确定萧元赫对沧州的情况掌握多少,苏瑾言回来之前已经将那里控制,还让那个沧州州牧张远忠给萧元赫递了假消息,最重要的是,那张远忠为了逃避责任本就对沧州的事多有隐瞒,这下倒是刚好被苏瑾言利用了。
所以如果萧元赫还不知道赵稷家人已被解蛊的话,只怕还以为赵将军在他的掌控之下,如此沧州剩下五万,加上赵稷带来的五万,倒是刚好对得上,萧元赫若是因此对赵将军城门大开,倒也省了他们大麻烦。
赵稷对孙子柏的安排毫无意义,事实上他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收到命令的时候他又对这个年纪轻轻的主公高看了几眼,只是,即便是剩下的四万也是不小的数目,他并不知道通道的事,自然不清楚孙子柏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四万人带入城内。
不过这些不该是他问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冬月十二,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三天。
这一日二皇子李承睿病重的消息忽然传出,听说萧皇后震怒,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萧家更是兵荒马乱,不少人因此猜测二皇子病得很严重,只怕是无缘皇位了,萧家阴谋算计了多年,却不想关键时刻要算计一场空了。
如今还有点竞争力的就剩二皇子和六皇子了,大皇子无能又懦弱,听说温家造反那日他就被吓得一病不起,如今京城各家大动作,二皇子又忽然病重,大皇子更是吓得连门都不敢出,皇长孙也是日日伺候在他身边。
三皇子早死,五皇子刚死,其他皇子不成器,唯一有点指望的是白家女生的十皇子,可那孩子如今只有七岁,完全不顶事。
皇上油尽灯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不少人都认为这次祭祀大典上必然有储君之争的结果,却不想临到关键时刻二皇子倒下了,那不就是说只剩六皇子了?
且就在二皇子病重的时候,有人看到平南侯世子入了六皇子府。
那孙世子近来闹得京城鸡飞狗跳,他的出现绝不会简单,他背后可是孙岐山,是整个孙家军,所以这是不是说明,西南选择了六皇子。
如此,不少人惊愕,似乎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六皇子。
冬月十三,距离祭祀大典还有两天,祭祀大典一切准备就绪,周边诸侯官员也都入了京,京城前所未有的热闹,可这热闹却浮于表面,这热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层无形的压抑之感,让人即便是谈笑都吸着气,生怕下一秒就会发生变故。
所有人严阵以待,只等祭祀大典的到来。
这一日,孙子柏收到了圣旨。
入京月余,狗皇帝终于要见他了,不,倒也未必是狗皇帝要见他。
孙子柏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似乎是敲了敲里面的子蛊。
来了,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 132 章
圣旨只让孙子柏一人进宫面圣, 这一趟,孙子柏必然九死一生。
孙子柏倒是没想到他们会把地点选在宫里,不过仔细一想皇宫确实是最佳之地, 想来是顺王与皇帝的“兄友弟恭”也该结束了。
不过他们也不会想到,皇宫对孙子柏而言也是最佳之地, 毕竟没人知道他掌握着整个皇宫的地下排水通道。
所有人都知道这圣旨意味着什么,孙子柏只见身边的人个个都面色凝重, 于是他只能故作轻松。
安抚了日渐憔悴的闻婉儿, 又私下找了温兰将闻婉儿托付, 而后是闻相,白子玉等人, 他对他们一一交代, 仔细部署, 又给老侯爷和老太太都留了信, 给孙子恒那三兄弟也留了一封。
接着是孙宏,胡岸, 空青, 决明连翘……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任务, 孙子柏都一一做了交代,尤其是交代他们最坏情况下该如何抉择, 如何撤离, 又如何保全大家, 护住侯府, 孙子柏将所有可能都做了打算。
众人面色凝重, 一个个握紧了拳头, 即便他们都愿意替孙子柏去死,可事实上他们谁都无能为力, 只能让世子自己去涉这个险,于是他们只能咬着牙将心中的烦躁和愤恨压在心底,尽量听清孙子柏交代的每一个字,誓死也要做好世子交代的事。
空青决明都红了眼眶,就连胡岸巴淳两个大汉都没有例外,唯有孙宏能在孙子柏面前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孙宏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世子分明就是在交代遗言。
孙子柏只好嫌弃的踹了他一脚,“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们世子还没死呢。”
孙宏只能死死咬着牙,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那样子看得孙子柏心酸又感动。
孙子柏最后又去见了冷美人,他还是那样痴痴傻傻的,可这一次见了孙子柏却抓着他的手求他不要走,要孙子柏带他出去玩,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又好像能预感到什么,看得在场的人面色都不太好。
圣子与冷美人的关系如今已经融洽了不少,没事他就会陪在冷美人身边,即便一个字都不说,就那么待在一起看着他吃看着他玩,木雪心里也是愉快的,而冷美人也没有原先那么排斥木雪,父子俩的相处越来越融洽,孙子柏因此放心不少。
孙子柏没有跟苏瑾言多说什么,因为他们心意相通,即便没有自己苏瑾言也知道他要做什么,况且苏瑾言坚信他会没事,所以从接到圣旨之后他和圣子以及空青他们便一直在做着安排,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此刻孙子柏别说什么遗言,多说一句丧气话都是对他努力的否定,孙子柏也不想给他心理上造成任何压力。
一番商议,最终定下计策,孙子柏便入了宫。
据说今日皇上已经大好,原本闭朝多日的,今日却破天荒的见了不少文武官员,不过见到皇上的官员们也震惊,因为皇上竟然在短短一月内变得老态龙钟,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众人心里不由得打鼓,都在脑中冒出一个大不敬的词——回光返照。
可眼见着祭祀大典只剩下两天,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撑到十五。
孙子柏跟着宫人一路穿过层层宫门,大摇大摆的,颀长的身形被傍晚的夕阳拉得更长,那玩世不恭的样子竟是没有丝毫收敛,暗中观察的一双双眼睛不由得在心里惊叹。
世子当真好气魄,也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天高地厚。
穿过一层又一层的宫门,孙子柏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皇帝,李永裕。
只见高座上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靠坐在龙椅上,宽大的龙袍将他骨瘦的身形承托得更加单薄,他面容苍老,超出实际年龄许多,眼窝深陷,皮肤暗黑长满斑点,因为暴瘦的缘故脸上的肌肤都堆褶在一起,眼珠也因为眼窝的深陷而更加突出。
不夸张的说,李永裕这幅尊容绝对能吓哭小孩。
皇帝身边国师和顺王一左一右,锦衣华服的顺王与皇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英俊的面容没有因为岁月而消减多少,匀称的身材,挺拔的身姿,不凡的气度,似乎每一处都与李永裕形成了完全相反的对比。
听说顺王自回京之后就一直随侍在皇帝左右。
国师端坐在另一侧,眼神如鹰一般死死锁定在孙子柏身上,那双眼睛泛着精光,那是锁定猎物之后胸有成竹的精光,还有些让孙子柏极不舒服的贪婪,国师的脸似乎更年轻了,与他那头白发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孙子柏不由得想起国师府这两日的发现,自从圣子那日亲自前往国师府验证了国师的身份之后,孙子柏就加派人手盯死了国师府的一举一动,即便是个倒夜香的都没放过,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些异常。
一个掌管国师府食物采买的弟子不见了,那人因为经常出入国师府而被大家所熟知,是国师颇为宠信的亲传弟子,但有一日却忽然换了人,蹲守的人起初并没有多在意,直到当晚,一对声称那□□儿的母子前来国师府寻人,进去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过,蹲守的人这才将这件事禀报。
也就是在那时候,圣子终于将脑中那些零星久远的记忆碎片组织在了一起。
他想起来了,是禁术。
南疆曾有一禁术,以蛊换血,可延年益寿。
木雪小的时候偶然在万骨谷的藏书阁里看到过,他因此被蛊王狠狠训斥了一顿,实在是那禁术过于阴狠歹毒,违背天理,这才被严厉禁止,当时蛊王还对木雪好一番告诫,他因此对父亲当时的样子记忆深刻,反倒是对禁术的内容越来越模糊。
那原本是用来救人的一种蛊,将新鲜精壮之血与伤者调换,可将垂死之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但条件极为苛刻,且两者之间血型必须相同,而且这几乎是一命换一命的救法,因此一直很有争议,直到有位蛊师将其用在延年益寿上。
那蛊师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利用蛊虫不断吸取精壮之人的精血换在自己体内,达到延年益寿的作用,但被换了精血之人则必死无疑。
因为必须找到与自己血相融的精血,且想要活得更久就要一直换一直换,那蛊师用此术害死了不下百人,最终事情败露才被诛杀,这门蛊术也被列为禁术。
圣子料想国师必然是用了这种禁术,吸人精血才让他自己越来越年轻,只是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换了多少次血。
此刻看着眼冒精光的国师,孙子柏心里不由得冷了冷。
孙子柏心思电转,这许多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却只见他眼角微挑,而后视线就落在了顺王身上。
顺王嘴角微勾,看来这是连装都懒得装了,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太监却皱着眉大声呵斥。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小小平南侯世子怎可直面天颜,你不要命了?”
孙子柏想到那日像狗一样趴在自己脚边的李永裕,丝毫不掩饰他眼底的嘲讽,尤其嘴角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直看得李永裕青筋直跳,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身体,现在呼吸忽然又变得急促起来。
然后就听孙子柏大逆不道的一笑,“抱歉,我腿上有疾不能跪。”
孙子柏此话一出那老太监的舌头都差点被闪到,这笔挺的身姿哪里像是有疾的样子?再者说腿上有疾你这一路是怎么走进来的?
李永裕则是直接被气得翻白眼。
“你咳咳咳……你好大胆子,就是孙岐山见了朕也不敢不跪咳咳……拖下去咳咳咳……”
“斩了咳咳……斩了他……”
李永裕指着孙子柏一副肺都要咳出来的样子,本就突出的眼珠子现在更是要掉出来一样。
“永琛……咳咳咳,大逆不道他……永琛……”
李永裕看向一旁的李永琛,然而李永琛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他只是那么看着孙子柏。
“永琛?”
李永裕明显不太理解皇弟的反应,他听话的弟弟呢?
孙子柏脸上的嘲讽更明显了,他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顺王和国师也没有动,唯独那个老太监吓得不轻,不过他连上前搀扶都得看顺王的脸色,见顺王无动于衷他也不敢动了。
“反了,真是反了咳咳咳……”
“真有意思,”孙子柏讥笑出声,“听说顺王殿下与皇上情深义重,看来都是谣言呐。”
李永琛再次勾了勾唇角,而后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孙子柏的眼睛,“谣言不可信,世子当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才对。”
孙子柏挑了挑眉,“顺王殿下说的也是,只是皇上好像有点看不明白呢。”
李永琛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李永裕,这才继续道,“你真是给本王带来了好大的惊喜。”
“本王当年不过是随手埋下一颗棋子,不想你竟如此让人意外,”顺王很是欣赏的上下打量着孙子柏,“你很聪明,非常聪明,本王很满意。”
孙子柏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你是什么东西,我如何用得着你满意?”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多说一句废话都是浪费。
在场之人似乎都没想到孙子柏竟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顺王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不过他随即就又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越笑越肆意,到了后面竟是有些癫狂的模样。
果然,一个人憋得太久了是会疯的。
“可惜,真可惜,”顺王笑够了才继续道,“你若不是平南侯世子该多好,那样本王便能留你一命,毕竟像你这样有意思又不愚蠢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啧,那还真是挺遗憾的呢。”
孙子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一旁终于停止咳嗽的李永裕却有些迷茫的看着顺王,那苍老丑陋的脸上尽是不解。
“你果然已经知道是本王了。”
“不然呢?”
顺王一笑,他这一笑不知道能迷死多少人,“你很有胆魄,你若远离京城或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因为母蛊对子蛊的控制需要一定的范围,孙子柏若是没有主动来到母蛊身边,等到子蛊自然生长到完全将孙子柏吞噬还有一段时间,可孙子柏却自己找上京城,甚至在明知道今日凶险的情况下还敢只身前来,单就这一份魄力就值得李永琛另眼相看。
孙子柏却扬眉,而后故意似笑非笑的望着顺王道,“小命握在别人手里,活着有什么意思。”
“既不可随心所欲,又不能展现真实的自己,按照别人的意愿活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啊也不对,行尸走肉大概没那么痛苦,也没那么憋屈。”
孙子柏每说一个字顺王的脸色就黑一分,直到最后这一句孙子柏完全就是明目张胆的嘲讽了。
李永琛俊逸的脸上终于阴郁一片,他双眼死死盯着孙子柏,整个人的情绪似乎都在崩塌的边缘。
“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本王?你可知本王当年的处境?易地而处你又能如何?”
李永琛阴恻恻的盯着孙子柏,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阴鸷扭曲,偏偏这时候被忽略的李永裕再次激烈的咳嗽起来。
孙子柏就见原本优雅高贵的顺王忽然疯了一般冲像李永裕,接着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拖,本就枯瘦如柴的李永裕顿时被他从龙椅上生生拖到了地上。
“吵死了吵死了!”顺王咆哮着拖死狗一般将皇帝丢在了地上,还发狂的朝皇帝身上踹了好几脚,然后望着国师说,“再发出声音就弄哑他!”
国师挑眉答应,老太监吓得跪在地点砰砰磕头,孙子柏则是一整个无语住。
咱就是说,这皇宫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呗。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 133 章
“永琛你……你……”
李永裕都惊呆了, 然而他对上的是李永琛再也不加掩饰的仇恨和厌恶,李永裕当场就震住了,呆愣在那里好半晌没了反应, “原来,原来……”
“很意外是吗?”李永琛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让你意外的事还多着呢,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李永琛望着地上又丑又老还毫无反抗之力的李永裕, 多年来郁积在胸的仇恨和厌恶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他实在是憋得太久太久了, 久到即便他早就回报在李永裕身上,眼睁睁看着他从不可一世的天下至尊变成眼前死狗一样, 人人都可以踹两脚的窝囊废物, 他的仇恨却还是没能发泄。
于是他忍不住诉说, 他要让这狗东西仅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痛苦中度过。
李永琛从出生就在李永裕的保护之下,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二皇兄对他很好,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想方设法弄到他面前, 只要他想, 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满足他。
而在他被其他皇兄欺负的时候, 李永裕也是毫不迟疑的挡在他面前,哪怕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他被打得遍体鳞伤都在所不惜。
母妃因此也更信任皇兄, 总在他耳边念叨李永裕的好, 李永琛耳濡目染, 认定了李永裕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之人。
所以他幼时任性妄为, 肆意随心, 被养得极为娇贵。
李永裕似乎也不负所望, 随着他的长大对他的好却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宠溺。
直到那一年父皇暴毙, 大皇兄因谋反全家被□□风云变幻,血流成河,向来没有多少呼声的李永裕却异军突起,在萧家的支持下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那时候李永琛还小,整个天都变了,他看到了母妃的错愕,看到了外租一家的诚惶诚恐,他们都被李永裕的真实面目吓到了,母妃更是因此一病不起。
李永裕登基之后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手段狠厉,杀伐果决,对待那些兄弟更是残暴冷血,杀的杀,贬的贬,守皇陵的守皇陵,还有入狱的,自杀的,意外死亡的……
几乎是没多久的时间,先皇留下的几十个皇子皇孙们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唯独剩下李永琛。
母妃整日提心吊胆,在李永裕面前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时候他还不懂,明明二皇兄对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了皇帝之后甚至比以前更好了。
做了皇帝的李永裕不再需要任何顾忌,他对李永琛宠得明目张胆,只要他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李永裕也会想办法给他摘下来。
李永琛因此更加肆无忌惮,他不学无术,他只知道吃喝玩乐,整日与美人厮混,而李永裕无论他做什么都惯着他,宠着他。
那时候的李永琛对皇兄深信不疑,尤其在贤妃病故之后,他更是把李永裕当做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依靠,所以即便那时候有人说李永裕心机深沉,说他手段阴狠毒辣,说他是暴君,李永琛却坚信李永裕是个好皇帝,他毫不迟疑的站在李永裕那一边。
当然,他之所以那么不成器,吃喝玩乐,一是因为李永裕对他的纵容,再就是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的处境,皇兄宠着他惯着他,是因为他是个闲散废物,他对皇兄的皇位毫无威胁,所以他甘愿做个没有任何威胁的闲散王爷,只希望皇兄对他的感情一如既往,不掺杂任何猜疑。
李永琛以为他会做一辈子的闲散王爷,却不想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
李永琛爱美人不是假的,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所以早早的便破了身,李永裕一如既往的惯着他,甚至亲自给他送美人,只是每次欢好之后那些人都会被灌下避子药,李永琛虽然有些不悦李永裕对他的掌控,可李永裕说他还小,况且他好歹是大尧最尊贵的王爷,子嗣不能随便,他因此便没有多想,直到他遇上了喜欢的姑娘。
其实也谈不上多喜欢,李永琛大概天生薄凉多情,只是他动了想要将那姑娘娶入王府的心思。
那是一个小世家之女,不会对皇位构成任何的威胁,李永琛甚至怕皇兄生气只打算让她做个侧妃,却不想李永裕的反应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第一次意识到李永裕对他的占有欲,那种有些扭曲的隐藏在兄弟感情外表下的占有欲,竟是如此恐怖。
这让李永琛又慌又惊,他因此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擅自将那姑娘接入了顺王府,并且瞒着下人,倒掉了那避子药,他有意让那姑娘怀了孕,本以为这样能绝了皇兄那可怕的心思,却不想彻底惹怒了李永裕。
他永远记得那双绝望的眼睛,就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堕子药灌入她口中,在她绝望和惊恐的眼神下,她哀求的望着他,她的下身被一片鲜红包裹,那一幕深深映入了李永琛的灵魂,让李永琛一度对女子都丧失了性趣。
而李永裕,他只是平静又关切的告诉他,这个女子下贱没有廉耻,心机深,算计他,目的就是为了嫁入王府,而他会永远保护他不受到任何人的伤害。
李永裕那疯狂又霸道的眼神他永远记得,那么扭曲又可怕。
那是李永琛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的随心所欲都是表面的,他的人生根本由不得他做主。
那姑娘后来死了,听说是上吊,舌头伸出老长,李永琛知道后又是很久不能安睡,可李永裕却日日陪在他身边,让他窒息又恐惧。
李永琛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缓过来,万幸李永裕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而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继续做那个风流王爷,他比以前更加风流更加肆无忌惮,像是在麻木自己,只是孩子一个又一个的失去,甚至只要他对谁多花那么一点点心思,第二日便不会再见到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见到。
他身边永远留不住人,他不敢对任何人流露出关切或者多余的心思,他方方面面都在李永裕的控制之下。
而这样窒息的人生永远看不到头。
他对李永裕的信赖和兄弟情义终于在这样的窒息控制下逐渐变得扭曲,变成怨恨,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意外得知了一个更让他崩溃的真相。
原来当年贤妃一个又一个的失去孩子都有李永裕的手脚,包括第一个,而那时候的李永裕甚至只有八岁,他便可以如此冷血的与贤妃的敌对之人联手,不动声色的弄死了贤妃肚中的胎儿,而他自己则装作关心的样子,披着虚假的面皮在贤妃面前一演就是十多年。
恐惧,那时候的李永琛只觉得深深的恐惧,还有滔天的愤怒。
然而那时候的李永裕已经逐渐坐稳了江山,李永琛却只是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废物王爷,他没有任何实权,甚至一举一动都在李永裕的掌控之下,于是绝望伴随着恐惧,让他根本没办法发泄他的仇恨。
不过李永琛也是个狠的,得知此事之后,又知道李永裕对他怀着那样龌龊的心思,于是干脆一狠心,给自己下了绝子药,李永裕面上大发雷霆,说是必要找出真凶为他讨回公道,可实际上他知道,他没了生育能力李永裕再高兴不过。
果然,从此李永裕不再时时刻刻盯着他身边的人,也不再给他们灌避子汤,而李永琛又刻意与他亲近,明知他的心思却故意装作不知,反而越发放大他们的兄弟情义,这倒是让李永裕有些不好挑明了,同时李永琛又做回了他的风流王爷,吃喝玩乐一样不少。
就这样,李永裕对他的戒心逐渐少了,加上李永裕登基没几年,政务繁忙,后宫也繁忙,总之,倒是让他对李永琛的监视控制逐渐松懈了,李永琛就是在那时候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他怎么甘心这样被人掌控一辈子呢?心里的愤怒压抑得越久他对李永裕的恨就越强烈,所以他不会让李永裕好过的,他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国师是他意外救下的,那时候的木措被人控制着,遭受了不少折磨,虽然一身蛊术在身,可对方更想将他训成听话的奴隶,他表现出来的实力越强对方越是想要将他完全掌控,当然,对他的折磨也就越凶狠,毕竟这样的人若是逃出生天,报复必然只会更凶狠。
李永裕救下国师之后脑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报复计划,他要把李永裕曾经对贤妃的算计都用在他身上,他要让他的儿子一个个都变成废物,要让李永裕自食恶果,要李永裕亲眼看着他在意的江山被一点点腐蚀,堕落,看着他的子嗣把他分食,直到所有人万劫不复。
国师是他有意引荐给李永裕的,给孙兆尹赐婚也是他有意引导的,只是赐婚对象是闻婉儿却是李永裕为了敲打闻相决定的,不过李永琛不在意被赐婚的人是谁,当然,是闻相更好,这样他便能一石二鸟。
正如李永琛先前所言,子母蛊只是他随手埋下的一枚暗棋,目的自然是为了孙岐山,只是国师并无先例可供他参考,他因此不抱太大希望,况且当时的李永裕如日中天,他不确定时机成熟那一日需要多少年,而那时候这子蛊还有没有用也无法确定。
所以他也没想到,孙子柏竟然能带给他如此大的惊喜,孙子柏越强对他的作用就越大。
王嫣然也是他有意引到李永裕身边的,他知道王嫣然就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蠢女人,且贪婪无比,李永裕亦然。
果不其然,狗男女很快就看对了眼。
只是王嫣然贪婪不知足,愚蠢的以为所有男人都要围着她一个人转,而李永裕则是冲着王家去的,这是他惯用的伎俩,李永裕恨不得利用后宫的女人将四大世家都都收揽过去,但是显然这是痴人说梦,他太高估自己。
对王嫣然亦然,李永裕不知道王嫣然可以贪婪到连天子的爱都还要挑三拣四的地步,却没想到王嫣然会在元宵灯会上失了身。
是他温柔陪伴王嫣然走出那段黑暗时光,也是他劝王嫣然接受苏宴之,但他们不会知道,其实是他将苏宴之引到失了身的王嫣然身边的,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那个人不是苏宴之,可他却从未告诉王嫣然真相。
他一边冷漠的看着她因此痛苦,一边又装作体贴的安慰,李永琛虚假的面具越戴越上瘾,到了后来真假难辨。
王嫣然婚后看不见苏宴之对她的好,她永远只有怨恨和不满,还是他森*晚*整*理陪在她身边,不厌其烦的开解她,为她排忧解难,甚至“无意”的让王嫣然和李永裕再次勾搭上,这对狗男女都是贪得无厌的虚伪小人,他们简直绝配。
他太清楚李永裕的为人了,一个八岁就能冷静算计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沉浸于情爱之中丧失理智?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王嫣然那么愚蠢又自大的人,李永裕图的已经不再是王家,而是更让人觊觎的苏家。
也只有王嫣然那蠢货相信李永裕对她念念不忘了,她还因此沾沾自喜,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那一个,全天下的男子都得对她倾心,而她则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不同男人对她的爱,因为她觉得她值得,利用如此。
狗男女很快勾搭上,王嫣然再次怀孕了。
但那蠢货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苏宴之那废物以为是他的,李永裕也以为孩子是他的,只是谁都无法确定。
所以李永琛便将计就计,他让国师弄了个认亲蛊,只要蛊虫吸入两个人的血能活下来,就能证明那两人有血缘关系,如果没有血缘关系,那认亲蛊便会爆体而亡。
李永裕对国师深信不疑,因此他亲眼看着襁褓中的苏骆沉的血和他的血融为一体之后,被认亲蛊吸入腹中,最后亲自认证了苏骆沉是他的种。
然而李永裕不知道,李永琛也给了王嫣然一条认亲蛊,而王嫣然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让苏宴之对苏骆沉的身世深信不疑的。
孙子柏恍然大悟,总算是明白了老皇帝和苏宴之那么笃定苏骆沉是自己种的原因了,感情是这么来的。
这就是说,这认亲蛊根本就认不了亲呗,那苏骆沉到底是谁的种?
大概是看出了孙子柏的疑惑,李永琛讽刺的看了一眼嘴唇颤抖的李永裕,随即嗤笑一声。
“本王随便从大街上找了个乞丐,那蠢货还以为苏骆沉那个贱种是本王的种呢。”
毕竟在王嫣然看来,李永琛之所以那么多年都对她温柔体贴多方照顾,那是因为李永琛也对她情根深种,所以她对李永琛丝毫不设防,也没有半点怀疑,甚至时至今日她都坚信苏骆沉是她和李永琛的孩子。
孙子柏:……这他还能说什么呢。
“噗嗤……”
一直摊在地上的李永裕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像个恶鬼一般死死盯着李永琛和国师,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内容。
原来皇弟对他竟然那么恨,那么恨……可是为什么,他最后的底牌也是假的?想到他如今将一切都压在了苏骆沉身上,甚至连手里最后一支暗卫都交到了苏骆沉手里,李永裕就忍不住天旋地转,脑中阵阵发黑。
“唔嗤……”又是一口鲜血,“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朕那么……那么爱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永琛嫌恶的一脚踹到胸口,李永琛整个人炸了毛一般对着他拳打脚踢,“不要说出那个字,不准说出那个字,恶心,你真让我恶心!”
李永琛脸都绿了,看来是真恶心他。
李永琛一动手就停不下来,似乎想把压抑了几十年的愤怒都发泄出来,直到国师将他拦住。
“王爷息怒,这老东西还不能死。”
李永琛平复了好半晌,这才恢复刚才的优雅,他嫌恶的用手帕擦了擦手,而后才让国师给被他打晕过去的皇帝救治,他可是有分寸的,好戏才刚刚开始这老东西当然不能死。
国师的蛊术也着实惊人,很快半死不活的李永裕就又醒了过来,只是他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眼神涣散,双目无光,呆滞的摊在那里。
李永琛却不打算放过他,他开始一条一条的给他数着这些年来他做过的事。
某年某月,哪个皇子意外死亡;又是某年某月,谁谁怀胎,谁又小产,还有谁又生下死婴……李永琛一连数了十来个,全都有他的手脚,还有四大世家这些年的壮大,萧元赫对皇宫的掌控等等,全都有他在暗中推波助澜,而且他还做得滴水不漏,谁都不知道。
李永裕似乎已经被刺激得麻木了,直到李永琛说到六皇子也给李永裕下了慢性毒药,李永裕这才再次挣扎起来,“小六……不可能,小六……”
不是他对六皇子有多少感情,而是他以为六皇子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永裕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他根本就是个孤家寡人啊。
完了,彻底的完了。
李永琛望着绝望的李永裕,看着他眼里彻底没了光,只觉得畅快无比。
却在这时候,四周忽然毫无征兆的爆出几道寒光,冷冽的杀意随即将国师笼罩,下一秒,就见几道身影直直朝着国师杀了过去。
同一时间,孙子柏也冲着离他不远的李永琛扑了过去。
李永琛与国师顿时色变。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 134 章
在孙子柏大摇大摆穿过层层宫门的时候, 苏瑾言和圣子等人也同时悄然潜入了皇宫地下。
而在李永琛发泄讲述他与狗皇帝恩怨纠葛的时候,苏瑾言他们已经锁定了孙子柏所在的宫殿,空青带着数十个高手逐渐逼近国师, 直到时机成熟那一瞬收到苏瑾言的信号,空青等人瞬间出手。
事发突然, 国师和李永琛都面色大变,却不想这时候孙子柏会突然出手。
孙子柏在李永琛刚刚说话间便已经不动声色的挪动身体靠近他, 直等到这一刻他才一个闪身过去。
李永琛措手不及, 孙子柏一只手扣住李永琛的脖颈, 另一只手则掏出匕首死死抵在他的脖颈上。
这些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计策。
“唔,你敢!”
李永琛又怒又惊, 明明孙子柏不会武功的, 可抵在脖颈上的冰凉杀意让他不敢动弹。
孙子柏冷笑, 他不会武功可这不妨碍他能轻易制住李永琛啊, 毕竟李永琛也不会武功。
所谓擒贼先擒王,既然国师是受命于李永琛, 那只要制住李永琛理论上就能制住国师, 给孙子柏解蛊迎来希望。
计划是好的, 他们也成功了,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母蛊对子蛊的控制和影响。
就在孙子柏制住李永琛的时候, 国师那边已经陷入激战, 十几个亲卫军高手同时对付国师, 即便国师实力再强悍此时也双拳难敌四手, 眨眼功夫国师便已被打得节节败退。
而且李永琛为了避开萧元赫的耳目, 故意将不少人都支开, 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刚刚也已经被空青悄无声息的解决,因此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国师身边更是没有带多余的弟子,唯独李永琛的几个贴身护卫冲了过来。
然而李永琛已经被孙子柏制住。
“放开王爷!”
几个护卫冲向孙子柏,可下一秒就见孙子柏抵在王爷脖颈上的刀尖上冒出了鲜血,几个护卫顿时不敢再上前。
另一边国师被打得节节败退,然而他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露出一副狂傲之色,这让刚刚现身的苏瑾言眉头狠狠一跳,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瑾言与孙子柏对视了一眼,而后便果断吹响了驭蛊之音,同一时间,圣子也开始驭蛊,只是圣子是辅助,苏瑾言则是在引蛊。
按照计划,国师此时分身乏术,是最好引出母蛊的时机。
事实也确实如此,国师本就双拳难敌四手,不想这时候体内的母蛊忽然躁动,这让他的反应变得更加迟缓,招式也有些失控,于是很快他身上就多处挂了彩,整个人更是被一脚踢得倒飞出去,直直撞上巨大的柱子,鲜血喷飞。
国师重伤,根本无暇抽出时间对付圣子和苏瑾言。
然而苏瑾言只见狼狈的国师面目变得更加疯狂狰狞,刺鼻的鲜红让他的双目一瞬间变得血红,一股嗜血的疯狂充斥了他的双眼,国师忽然对他们裂开了嘴角,笑得人心底发寒。
圣子没有停,本应乘胜追击的,可苏瑾言却在这时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猛然回头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原本控制着顺王的孙子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摔倒在地,他像是痛苦到了极点,整个人睚眦欲裂,剧烈的疼痛让他面目扭曲,完全丧失了理智。
“唔……”
被放开的顺王已经站在护卫身后,反倒是痛苦欲裂的孙子柏被他的护卫控制了。
形势发生了逆转。
母蛊躁动,子蛊只会失控变得疯狂,而子蛊疯狂遭殃的只能是孙子柏。
孙子柏的唇角布满了血色,双目更是赤红癫狂,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眼睛里就已经血红一片,额上脸上更是青筋暴起,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出声,可那样的疼痛触目惊心。
苏瑾言扭头,刚好对上国师那疯狂又肆掠的笑容,他顿时心神巨震。
“住手,圣子快住手!”
毫无疑问,继续下去孙子柏会死,且一定会比国师先死。
空青等人也注意到情况不敢再动,圣子面色阴沉的停了手,母蛊对子蛊的影响超出了想象。
李永琛一手捂着出血的脖颈,神色阴鸷,此时正嘲讽的看向苏瑾言。
国师抹掉嘴角的血迹,肆意大笑。
“哈哈哈你们竟妄想引出母蛊?怎么,你们想以身引蛊,再用母蛊来控制子蛊?哈哈哈真是异想天开。”
国师竟一眼看破了他们的打算,苏瑾言目光一凛,双手却死死紧握在一起,木雪也阴沉着脸看着疯狂的国师,倒是李永琛,此时一双眼睛意味不明的落在苏瑾言的双腿上。
苏瑾言的残腿竟然好了,他不仅能站起来,还好端端的能走能跑,啧啧,又是一个把天下人都骗了的。
国师手中多了一根诡异的短笛,像是用人骨制成的,他嘴唇微动,只见他额头上顿时冒出一个亮光,那亮光还在蠕动。
国师的额头面皮之下似乎有一只会发光的虫子在蠕动。
画面诡异又惊悚,那短笛中发出的声音更是叫人头皮发麻。
也就是在这时候,孙子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痛苦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他的额头上同样出现了一只发光的虫子,那虫子在蠕动着,将面皮拱起,孙子柏顿时疼得生不如死。
咬住的嘴唇更是鲜血直流,苏瑾言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下去,他双目赤红的对国师和李永琛嘶吼出声。
“住手!住手!!!”
空青等人也急声道,“放了我家世子!”
国师得意得勾起了唇角,一张张痛苦的面庞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唔……”
孙子柏只觉得头都要炸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疼痛可以疼成这样,真的生不如死。
剧烈的疼痛似乎随时会让他晕厥过去,可他狰狞的面上满是不甘可抗拒,他还在死命抵抗着,头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但他拼命想要抓住几丝残存的理智,他要用驭蛊之术控制子蛊。
他的挣扎和反抗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唯独国师感受最是清晰,他有些诧异的看向孙子柏,这可是二十年的子母蛊,没想到这小子的意志力竟然强大到这样的地步,要知道,一般人只需瞬息之间便会彻底失去抵抗,完全在母蛊的控制之下。
不过国师也只是诧异了一瞬,他根本不相信孙子柏能抵抗住子蛊的啃噬,这种疼痛就是神仙来了也未必能忍受得住,更何况孙子柏只是一个凡人。
“痴心妄想,”国师不屑的冷哼,他刚刚已经重伤,此时嘴角的狠厉让他多了几分变态,“这母蛊我整整养了二十年,它现在跟我就是一体的,我生它生,我死它死,你们竟妄想引出它?真是笑话,知不知道你们伤我就是在伤它?”
他又瞥了一眼眼角都开始流血泪却还在抵抗的孙子柏,更是一声轻嗤,“白费力气,就算抗住子蛊的啃食又如何,子蛊在母蛊面前永远都是被驱使的命,蝼蚁而已。”
苏瑾言袖中的双手几乎抠出了血,他只能强装冷静,双眼却死死盯着痛苦挣扎中的孙子柏,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候乱了方寸。
进宫之前孙子柏告诉他,他已经想到了对付母蛊的办法,那就是他用驭蛊之术反制子蛊,而后再通过子蛊来反制母蛊。
母蛊与子蛊之间有很强的联系性,只是母蛊对子蛊天生压制,实力也不同。
但是理论上这种想法是可行的,虽然很难很难,但圣子也不能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
孙子柏信誓旦旦,说他已经找到了方法,所以只要他能拖住国师为孙子柏争取更多的时间,孙子柏就一定能控制子蛊。
李永琛却在这时候对苏瑾言道,“苏公子是个聪明人,本王希望你能看清形势,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李永琛说着看了一眼圣子和空青等人,而后才继续道,“也免得做出无畏的牺牲。”
“本王相信,以苏公子的才能,必然能与本王携手创造一个全新的大尧,甚至是整个天下都不在话下。”
此刻的李永琛野心喷薄,仿佛整个天下都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他脖子上的血痕都多了几分狰狞。。
苏瑾言却只是冷笑,“王爷真是异想天开,这大白天的做什么梦。”
“你以为控制了一个孙子柏就能控制整个西南?痴人说梦,四大世家没了温家还有三家,他们如今哪家不是蠢蠢欲动,还有多少诸侯对京城虎视眈眈,就连北方也还有四十万大军,王爷觉得北方那两位大将军都是吃素的吗?三大世家那数十万私军也是吃素的吗?”
“乱世将至,可笑王爷竟然还在这里白日做梦,甚至妄想什么天下,王爷以其在这里白日做梦,倒不如想想如何在即将来临的乱世存活。”
李永琛却不被他的言语所激,若是孙子柏是个蠢货,他还真要担心一下,可孙子柏不是,不仅如此,他能轻易说动孙岐山那老匹夫精兵减兵,他能轻易化解侯府之危,轻易解决了匡义军之乱,如今入了京又轻松搅动风云,闻相,白家,都与孙子柏关系甚秘,甚至就连萧元赫对赵稷那二十万大军的控制孙子柏都能掐断。
如此一个人被他掌握在手中他还有什么急的?
除此之外,眼前这些人,不论是苏瑾言还是圣子,甚至空青这些绝顶高手哪一个不是强大助力,而只要他控制了孙子柏,这些人就都是他的。
如此,李永琛只觉得孙子柏在手,天下我有。
他岂不是胜券在握?
惊喜,孙子柏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惊喜。
苏瑾言面上冷静可实际上早已心急如焚,眼见着李永琛根本不受激,他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的时候,却只见国师口中的短笛猝不及防的变了一股音调。
苏瑾言与圣子顿时大惊,国师对他们发起了攻击,而且就在这时候,国师手下几个最强的弟子也赶了进来,除此之外还有李永琛的暗卫。
一时间形势再次发生了逆转。
空青他们一时顾及不暇,国师竟直直朝着苏瑾言飞了过来。
国师本就武功强大,出手又猝不及防,苏瑾言根本退无可退就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
“唔……”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连圣子都没机会阻止。
然而就在这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已经疼到七窍流血的孙子柏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手握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口。
“不可能!”国师率先惊呼。
在那样的痛苦下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保持理智,失控的大脑根本没办法控制失控的身体。
他是怎么做到的?
孙子柏却只是双目赤红的盯着国师,他已经七窍流血,双眼双耳都是血,耳中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疼痛还在搅动着他的大脑,可他的手却紧紧握住匕首,毫不迟疑的抵在自己的心脏上。
“放—开—他。”
一张口,口中的鲜血便止不住的往外涌。
苏瑾言睚眦欲裂,空青等人也是瞬间红了眼眶,然而谁也不敢动。
孙子柏的声音沙哑低沉,夹杂着满口的血腥,血红的双目更是让他的视线都是模糊的,他只能隐约看到苏瑾言的位置,可他看不清。
疼痛还让他脑中嗡鸣,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国师没有动,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放——开——他。”
苏瑾言已经泪流满面,他拼尽全力想要阻止孙子柏,让他不要管自己,然而他的脖子被国师狠狠掐着,脸上肉眼可见的失去血色,他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孙子柏什么也听不见。
苏瑾言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计划什么拖延时间,孙子柏根本就是在骗他!
这混蛋分明早就想好了用他的命做赌注,他早就想好了!
这混蛋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
“放开他,否则我让你们一切算计都成空。”
孙子柏忍着剧痛,只隐约看到李永琛模糊的影子,这话说对他说的。
李永琛没想到孙子柏会来这一手,面色一阵变幻之后最终朝国师递了个眼色。
国师只能松开掐着苏瑾言的手,几个亲卫军迅速将苏瑾言护到身后,然而不及苏瑾言他们冲向孙子柏,孙子柏却再次道。
“让他们离开。”
“不要得寸进尺。”李永琛怒喝。
孙子柏却轻笑一声,口中鲜血直冒他却丝毫不在意。
“大不了鱼死网破。”
孙子柏只能从模糊的画面里推测李永琛的反应。
李永琛眉头紧锁,孙子柏太让他惊喜了,但也是因为这样孙子柏才更不能死,他的作用太大。
所以稍微思索之后李永琛就示意手下退开,让苏瑾言他们走,反正只要孙子柏握在他手中,这些人也必然受制于他。
苏瑾言却只是死死盯着孙子柏,此刻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他成了他的拖累,
孙子柏却给他投来一道安抚的眼神,却不知他此时双眼都是血,触目惊心。
“乖,”他对苏瑾言张了张嘴,即便能搅碎灵魂的疼痛都压不过他此时的不舍,“走。”
“孙子柏!!!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苏瑾言只觉得浑身都止不住的抽疼,他双目通红,恨不得与孙子柏一起死了干脆,可该死的理智又让他紧绷着身体僵在那里,孙子柏身上的责任只有他能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孙子柏却在这时候便空青嘶吼了一声,“走啊!!!”
早在来之前孙子柏就单独交代过空青,他知道此刻必须丢下世子护送公子离开,可他心里还是难受憋屈,但世子的命令最终占据了上风,空青一咬牙强行带着苏瑾言离开了,其他人也只能咬着牙护着圣子一同撤退。
因为这是世子的命令。
孙子柏只觉得灵魂都要被搅碎了,头疼,他强忍着将刀插向自己大脑的冲动,他就那么强忍着,用着非人的毅力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手中的刀。
直到空青他们全部撤离,孙子柏这才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消失。
啪嗒,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
国师嘴角轻扬,他本想追出去,毕竟圣子与他血缘相同,且圣子蛊术精湛,他若是能吸收圣子的精血,少说也能给他增加十年的寿命,这比他吸十个普通人还管用。
李永琛却对他摇了摇头,“本王可不想他们鱼死网破。”
况且孙子柏都被他们控制了,如今孙子柏就是他的提线木偶,想要圣子的精血还有什么难的?
等到祭祀大典之后,大事已成,国师想要谁的精血得不到?
国师一听也是这个理,顿时作罢。
而空青等人迅速离开,所幸事先就做好了一切安排,排水通道入口隐秘,此时有人接应,因此他们很快便消失在皇宫之中。
只是众人不见世子,全都神色巨变,等到苏瑾言他们回去之后,闻婉儿直接晕了过去,闻相也是神色大变。
谁都没想到,事情竟然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 135 章
“公子, 世子他呜呜呜……”
众人见孙子柏没有回来,顿时只觉得天塌了一般,苏瑾言惨白的面色更是让他们心沉谷底, 这都不用问了。
孙宏呜咽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可是跟世子一起长大的, 世子支棱起来才多久啊,而且现在的世子对他那么好。
空青咬着牙扇了自己两巴掌, 决明, 巴淳, 小乙……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闻婉儿赶来看到这架势便是一个趔趄,好在温兰及时扶住了她, 但她还是固执的看着苏瑾言, 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苏瑾言满脸痛苦和自责, 但还是对闻婉儿摇了摇头, “对不起娘,我没能把他带回来。”
闻婉儿闻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但苏瑾言单薄倔强的身影让她恢复了几分理智, 她强撑着拉住苏瑾言的手一遍一遍的安抚, “不怪你,不怪你, ……不要自责瑾言, 要想办法, 我们要想办法。”
闻婉儿强忍回泪, 还要努力扯出笑容来安抚苏瑾言。
苏瑾言宁愿闻婉儿打他骂他, 听着她的安慰他只觉得眼眶酸涩, 面上却越发冷静,孙子柏无疑是大家的主心骨, 可他现在不在,苏瑾言就必须撑起大家,否则孙子柏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白费。
苏瑾言根本不敢想,孙子柏落在国师手里会遭受些什么,被母蛊控制又会有多痛苦,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闻婉儿摇摇欲坠,很快被温兰扶着离开,闻相也是面色凝重,本来挺直的脊梁此时也弯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几分。
气氛凝重又压抑,所有人脸上都透着急切和愤怒。
“公子,让我们去国师府将世子救回来吧!”决明忽然红着眼道。
“对,我现在就去找赵将军,赵将军手中有十四万大军,加上温家那三万,世子还有三千亲卫军,二十万大军直接逼近京城,区区一个国师,一个顺王,他们还能上了天不成?”空青也梗着脖子道,“再不行就通知大帅,咱们西南还有几十万孙家军呢,我就不信踏不平小小一个京城!”
“对,踏平京城,救出世子!”
被他们一说,所有人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就连不会武功的孙宏都爬起来撸袖子,小乙也掏出了自己的短弩。
苏瑾言却在这时候低呵了一声,“够了,都别闹了!”
“世子若想踏平京城何须等到今日?他若想挑起战争何不直接让西南大军打入京城?为什么他要只身犯险远赴京城?为何他要冒险与四大世家周旋?你们当真不知道世子的用意吗!不知道这样会天下大乱吗!”
“你们是想让他成为千古罪人吗!”
苏瑾言阴沉着脸一顿呵斥,众人顿时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如何不知道世子的用意?倘若大军围京,必然天下大乱,而京城是整个大尧的中心,是大尧最繁荣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如此大动干戈必然引起伤亡无数,到时候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将死于战乱之中,多少人又将因此流离失所。
而若真如空青所言,南北几十万大军都为了救世子一人而丢下边疆要塞不管,大尧将面临的就不止是内忧还有外患了,到时候多个邻国乘虚而入,整个大尧都将万劫不复,那孙子柏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关键是这样的乱世之下,不知道多少百姓要遭殃,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这绝对不是孙子柏想要看到的。
孙子柏冒险入京,又各种算计筹划,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乱世来临吗?
所以现在苏瑾言若是为了他而主动挑起战争,让整个大尧陷入战乱,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他。
最重要的是,孙子柏不是被顺王抓走那么简单,最主要的是子蛊被母蛊控制之后带来的可怕后果。
孙子柏将完全受控于顺王,连身带心的完全控制,这就意味着他将没有自主意识,完全被顺王摆布,可偏偏他身份特殊,如今还手握重兵,这些都将成为顺亡的助力,转过来成为对付他们的利器,也将成为天下大乱的祸端。
简而言之,孙子柏越强影响越大,情况越糟。
苏瑾言像是发泄一般咆哮着,吼完之后他已经冷静了许多,眼里也变得坚定冷冽起来。
“世子还活着,我们还有机会。”
“现在我们绝对不可自乱阵脚,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公子。”
苏瑾言一番话终于让大家又恢复了几分神色,也再次把大家都凝聚了起来。
苏瑾言看着大家逐渐变得坚定的目光,心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所有失控的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子蛊已经被控制,他们将面临最糟糕的情况。
如今西南来的两万孙家军,连同赵稷十万大军中的两万,已经从密道里潜入城中,这四万人已经与亲卫军汇合,所以算是在空青的掌控之下,可那密道只怕是暴露了,再不能用。
三千亲卫军也在空青的掌控中,孙子柏在入宫之前就对他们下了特殊命令,所以也不担心他们落入顺王手中。
现在的问题是,温敕率领的三万温家军还在城外待命,赵稷率领的五万则在城郊准备入城,必须第一时间找到他们,否则他们将成为顺王手里最大的利器。
除此之外,沧州还有五万人,倘若顺王现在立马让孙子柏调兵,最迟明日那五万人就能赶到京城。
若真是那样,那将会是一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且现在萧家蓄势待发,萧家至少也有六万的兵力,还有一直不明动向的苏家,万一他们也牵扯上顺王,那才真是无力回天。
所以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抢人,争分夺秒的抢人。
苏瑾言当机立断,巴淳去找赵稷,鹰符则是交给了决明,让他去找温敕。
三千亲卫军至关重要,苏瑾言现在要做的事很多,需要的人手也很多,所以由空青在他身旁辅佐,三千亲卫军随时待命。
至于沧州那五万人,当初他就怕有意外情况,因此留守的主将特意点了那两万孙家军的主将,可留守的五万军却都是赵稷从北边边境带来的人,此时若是没有震慑得住他们的人,只怕这兵不好调。
所幸苏瑾言握着赵稷的虎符。
这时候胡岸站了出来,他本身就出自孙家军,一身气势不亚于一个统领万军的大将军,此时他眼底黑沉,一双虎目更是透着摄人的气势。
“公子放心,属下若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苏瑾言郑重点头,将虎符交给了他,虎符能震慑那五万人,而胡岸又是孙家军出身,也能得到那主将的信任,如此胡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直到房间里再次变得空荡,苏瑾言忽然再也忍不住吐得昏天暗地,一想到孙子柏七窍流血的样子,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一般,他像是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小乙心疼的扶着他,却只见刚刚在大家面前坚强镇定的公子早已面如白纸。
“公子……公子……”小乙哭得稀里哗啦,“世子会没事的,世子肯定会没事。”
“公子你一定要挺住,你肚子里还有小世子呢,世子他一定舍不得你们……”
小乙泣不成声,苏瑾言则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
等到白子玉赶到的时候,苏瑾言已经恢复成那个清冷镇定的模样,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
苏瑾言对上白子玉担忧的眼神,他只是淡淡道。
“世子有言在先,白公子可以再选择一次。”
白子玉瞳孔震颤,面色也是瞬间变得惨白,“他……他……”
解蛊失败了,也就是说孙子柏已经被国师等人控制。
先不说孙子柏被控制所带来的狂风暴雨,解蛊失败,这就意味着孙子柏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孙子柏很快就要死了,被子蛊啃食骨肉精髓而死。
白子玉一时间有些不愿接受,消瘦的身影晃了几晃,嘴唇也泛着白。
他有些震愣的看着苏瑾言,却只见他单薄的身影格外倔强,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可他却倔强的挺直脊梁,明明痛苦到了极点,却能冷静的部森*晚*整*理署一切。
白子玉很快也冷静下来,目光也逐渐变得坚定。
“他还没死,我白子玉相信自己的眼光。”
“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让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苏瑾言你放心,我白家既然选择了他就不会背信弃义,我知道白家在这时候该怎么做。”
白子玉目光坚定,苏瑾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最终朝他点了点头。
白家军不过四万,但有两万先前去了嘉林关,如今那两万人在赵稷的统领下,白子玉现在要做的是把那两万人撤回白家。
但苏瑾言没想到白子玉带回来一个新问。
冬月十三,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赵稷已经率领五万精兵入了城,如今已经并入萧家军。
这本是原先的计划,可现倒是让他们联系不上赵稷了,如此赵稷便不知道孙子柏的情况。
苏瑾言沉吟,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毕竟萧家也是个大问题,所有人都在蓄势待发。
除此之外,苏家也放出了大动作,就在孙子柏他们准备入宫的时候,苏宴之再次掌权的事情传了出来,苏家明目张胆的集结兵力,原本都以为是新任家主苏骆沉的行为,却不想苏骆沉只是被推在人前的傀儡而已,而这两天又莫名传出苏骆沉是皇子的消息。
这所有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
白子玉原先就觉得这传闻来得蹊跷,苏宴之的行为更是离谱。
如今皇上垂危,前大皇子的冤屈旧案又将皇上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祭祀大典必然有天翻地覆的大事发生,如今即便是普通百姓也都嗅到了要变天的味道,苏家偏偏在这时候如此大动作,且还传出苏骆沉是皇子的消息,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毕竟皇上快死了,新皇即将诞生,再不济储君也得面世,那么身为皇子的苏骆沉就有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苏宴之先是装疯卖傻趁机将苏骆沉推上家主之位,而后又雷厉风行的调兵,再放出苏骆沉是皇子的流言,一切不过是向世人证明苏骆沉有这个机会,而苏家也是为了顺利将苏骆沉推上皇位罢了。
显然,所有人都看错了苏宴之,觉得他窝囊废,他能忍,殊不知他的算计竟然在这里。
倘若苏骆沉顺利登位,那么苏家将成为第二个萧家,一个凌驾于皇室之上的世家之首。
苏宴之如此能屈能伸,到时候只手遮天,谁还敢嘲笑他窝囊?
只是白子玉还是觉得苏宴之过于疯狂了些,虽说他算计很大,可身为一个男子为别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最后还要举家之力扶这奸生子上位,这般能屈能伸,反正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苏瑾言闻言却瞬间恍然大悟了,他随即将宫里听到的真相简单说了一遍。
苏骆沉并非皇帝亲子,也不是苏宴之的种,但皇帝不知,苏宴之也不知。
可是因为顺王的算计,在苏宴之看来,苏骆沉就是他苏宴之的亲儿子。
这样看的话,只怕苏宴之这些年的隐忍都是怀有目的的,他只怕早就知道王嫣然与皇帝有染,也知道皇帝将苏骆沉看成了自己的儿子,而他则是将计就计,放任王嫣然与皇帝苟合,甚至默默忍受这份屈辱,为的只是皇上顺理成章的让苏骆沉登位。
皇上以为他赢过了苏宴之,不仅睡了他的女人,还让苏宴之帮他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最后甚至还要扶他儿子登位,然而事实却是苏宴之在闷声做大事,他笑看着皇帝的算计,最后顺利登位的却是他的亲儿子。
顺王,苏宴之,还有李永裕,不得不说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八百个心眼算计,看似一个个都是王嫣然的裙下臣,实际上四个人中只有王嫣然一个傻子。
苏宴之这一手着实惊到了不少人,一直看不上他的萧元赫就气得不轻。
太能忍了,苏宴之这废物实在是太能忍了。
萧元赫并不知道苏骆沉的真实身世,只以为苏骆沉真是皇帝与王嫣然的苟合之物,那苏宴之还利用苏骆沉的皇子身份上位,这不就是跟他萧元赫一个样吗?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凌驾于皇室的大世家。
苏宴之那窝囊废可真真是好算计呢。
不过想要走他们萧家的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那老东西的种多的是,更何况他这次要让狗皇帝身败名裂,他的种自然也就不配登上那个位置了。
原本萧元赫还在为赵稷的及时到来而高兴,却不想听到那么糟心的消息,且宫里也出了事,那狗皇帝被刺杀了,他的人赶到的时候老皇帝已经半死不活,顺王也因为救驾受了伤,但万幸的是国师在场,倒是没让那老皇帝提前死。
萧元赫因此松了一口气,祭祀大典只剩下一天了,绝对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 136 章
大尧历二百三十七年冬月十五, 十年一度的祭祀大典终于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上提前了大典时间,准备也仓促, 可即便是这样,京城还是格外热闹, 甚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热闹,此时大街小巷早已挤满了人, 祭坛附近更是早几天便已经人山人海, 除了特留的官家通道之外, 一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随着一声刺耳的“皇上驾到”,祭祀大典正式拉开帷幕。
众人只见一身明黄的皇帝被百官簇拥着上了高台, 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因为离得太远, 他们甚至都看不清皇上的容貌, 但这不妨碍他们大概看清楚台上的情形。
国师已经站在祭台上准备着隆重的祭祀活动,身边除了参与祭祀的官员和宫人之外, 还有他的弟子。
祭台正对皇帝所在的高台, 中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皇上坐在最高处, 他身侧是雍容华贵的萧皇后,皇后身侧是众嫔妃, 一群莺莺燕燕中, 身材高挑的昭贵君显得很是突兀。
皇上另一侧则是大尧最尊贵的王爷, 顺王。
顺王身侧是一众皇子皇孙们, 传闻已经病重的二皇子也赫然在列, 只是二皇子肉眼可见的病弱体虚, 此时正面如白纸的靠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同样病弱的还有大皇子, 不过他向来没什么存在感。
在高台下首,文武百官,以及众世家权贵们分列两侧。
只是让人诧异的是,今日王爷身后却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俊美少年郎,从远处看都依稀可见那挺拔颀长的身姿,白皙俊美的脸庞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有眼尖的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近来最能闹腾的孙世子,众人不由得疑惑,孙世子何时与顺王这般熟了?
而且让人疑惑的是,一向邪气横生的纨绔世子今日却格外安静,那冰冷的模样像是变了一个人,挺拔的身姿更是一动不动,与往日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百姓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毕竟今日如此隆重的场合,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那些个大世家的权贵公子们可都在场,这些都是他们平日见不到的尊贵人物,现在自然是抓紧时间看个够。
人群中苏瑾言望着那挺立又呆滞的身影,双拳不由得越握越紧,指甲扣到肉里还不自知。
只见孙子柏神情呆滞,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站在那里,他眼里没有半点光芒,甚至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
圣子也在苏瑾言身边,望着这样的孙子柏他不由得皱眉,“好像有些不对。”
按照记载,母蛊刚刚控制子蛊的时候,子蛊载体还是有自主意识的,甚至还会反抗,只是他不能控制自己,反抗也必然遭到母蛊的压制,因此他会痛不欲生,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出违背心意的事,可孙子柏现在的反应却像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自主意识,他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完全受人摆布。
可若是这样就意味着孙子柏离死不远了,这样根本就是活死人的状态。
“怎么能那么快,不应该啊……”
只是两天而已,这一幕不由得让圣子皱起了眉,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孙子柏的反抗过于激烈导致的?
孙子柏本来就打着以子蛊反控母蛊的打算,那天,他的意识甚至在痛不欲生的状态下战胜了母蛊的控制,由此可见他的反抗意志有多强烈,难道是因为这样才加速了子蛊对他的啃噬?
苏瑾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导致他的反应失控,一旁的空青担忧不已,可想冲上去又怕坏了大计,因此只能干着急。
“公子,世子他……”
苏瑾言不动声色的咽下口中的血腥,这才阴沉的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繁琐的祭祀终于开始,百姓们也变得肃穆,却不知高台上的皇帝早已形容枯槁,眼神更是空洞无神,就连最简单的抬手都需要身边的太监帮忙辅助,皇后看他那样子都担心他不能坚持到大典结束。
隆重的祭祀很是繁琐,从祭天祭地,到祭日祭月,祭山河,最后是祭祖宗,原本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皇帝亲自率领大家祭祀,可今日皇帝身体欠安,一切都由顺王代替。
萧元赫等人无疑是不满的,二皇子还在,再不济六皇子大皇子甚至大皇孙都可以,怎么着都不该轮到一个闲散王爷,不过想到狗皇帝素来对顺王宠信有加,再加上老皇帝现在只剩一口气的样子,所以也无关紧要了,反正影响不了大局。
终于到了最后的祭祖环节,身为皇帝无论如何也得由他亲自上香,两个宫人打扮的侍卫将皇帝搀扶着走向祭台,实际上离得近的人都能发现,皇上根本就是被半拖半架过去的。
百姓们看不清祭台上的情形,却莫名只觉得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气息将大家笼罩,高台上的权贵们同样屏息以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不会太平,他们不约而同的戒备着,时不时的仰头望望越来越阴沉的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云越聚越厚重的缘故,大家都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终于,皇上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国师递过来的香,而后在宫人们的搀扶下准备将香插入香炉的时候。
“慢着!”
一道突兀又洪亮的声音在祭坛上空炸响,让所有屏息以待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萧家家主萧元赫站了出来,只见他冷冷的望着皇帝道。
“李永裕就是个罪人,他不仅是大尧的罪人,更是皇家的罪人,他根本就不配走上祭台,更不配给先祖皇帝们敬香!”
萧元赫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又庄重的祭台上空宛如一道道惊雷一般轰然炸开,先不说萧家主竟然敢打断祭祀,单就他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就已经叫在场之人瞠目结舌的了。
什么罪人,萧家主这是疯了吗?
苏瑾言双眼死死盯着台上那依旧没什么反应的身影,口中喃喃,“来了,终于开始了。”
顺王李永琛冷笑一声,“大胆萧元赫,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黎民百姓的面,你竟敢以下犯上,忤逆皇上,对皇上口出狂言,你这是要造反啊。”
顺王话音一落所有人就是一惊,本来就紧张的氛围顿时又紧张了几分,毕竟这段时间京城的动荡早已让人人心惶惶,对于今日之事多少也有些猜测,可真正听到“造反”两个字大家还是吓得不轻,就算是皇子皇孙们都紧绷着身体全身戒备,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今日的大戏根本就是神仙打架,他们只要不被波及就已是万幸。
“造反?”萧元赫冷笑一声,随即指着被人搀扶着的李永裕道,“真正造反的人是他!”
“他李永裕阴狠歹毒,罔顾人伦,弑君篡位,还陷害兄长,残忍谋害前大皇子一家几十口人,试问这样的人怎么配为我大尧皇帝?他怎么配给先帝上香?他才是真正大逆不道之人,他谋害先帝,谋害前大皇子,他不仅是我大尧的罪人,更是李家皇室的罪人!”
“李永裕不配为帝,更不配为人!”
萧元赫话一出口,不少萧家幕僚便开始附和,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全都是一副要审判皇帝的架势。
在场之人纷纷变了脸色,无论是皇家还是权贵们全都惊疑愕然,祭台下首的百姓们也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远处听不见的也很快从前面的人口中听到,而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百姓们也炸开了锅。
原来是真的,前大皇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前大皇子一家都是被冤死的,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当今皇帝,这些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不择手段,心狠手辣,残害手足已经让人震惊,现在还弑君杀父,简直天理不容啊。
他们大尧的皇帝竟如此畜生不如,这让大家既震惊又难以接受。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李永裕的目光都变了,而一直半死不活的李永裕却是在这时候变得激动起来,他用那双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死死瞪着萧元赫,那凶狠的模样像是要把他吃掉,他怨毒的朝着萧元赫嘶吼道。
“大胆 ,污蔑……萧元赫……逆贼……”
李永裕出口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且他每吼一个字都喘得不行,但众人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萧元赫不急不缓,当场将所谓的真相说了出来,他一条条说着,李永裕当年是如何设计陷害的大皇子李永安,又是如何在先皇面前进谗言,致使皇上误会大皇子,挑唆皇上,让先皇暴怒之下做出那样残暴的决定,大皇子从头到尾都是被冤枉的,且从事发到大皇子被判斩立决时间之快,根本不给大皇子辩驳的机会,也没给任何大皇子党解救的时间。
李永裕在害死大皇子之后,又趁先皇心绪不宁给先皇下了毒,致使先皇毫无征兆的暴毙,而后又大逆不道的串通先皇身边的大太监,隐瞒皇上暴毙的真相,两人还狼狈为奸伪造了传位诏书,最后李永裕瞒天过海登基为帝。
这一条条一桩桩,全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该千刀万剐的死罪。
当然,故事里是没有他萧元赫什么事的,有的只是被李永裕蒙蔽了双眼的忠臣,还有他这些年来一边怀着对大皇子一家的愧疚和仇恨,一边隐忍负重的暗暗寻找证据,目的就是为了揭露当年的真相,洗刷大皇子的冤屈,同时拨乱反正,让大尧皇室回归正统。
萧元赫说得大义凛然,一时间除了他们萧家那些官员在叫嚷着,就连那些当年追随大皇子的老官员们也愤怒的红了眼睛,而在李永裕登基之后被迫害打压的那些皇亲贵胄们也激动了起来,仿佛看到了翻身的机会。
“狗皇帝!昏君,不配为帝!”
“枉为人,弑君杀父就该千刀万剐,暴君……”
“天要亡我大尧啊,作孽……”
……
一时间,哭嚎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的愤怒都被燃到了极点,萧元赫见氛围差不多了,便在这时候将萧亦焱推了出来。
萧元赫直说他当年对大皇子谋反之事多有疑虑,无奈李永裕动作又快又狠根本没给他时间,他本就对大皇子心生愧疚,加之大皇子妃当时即将临盆,大皇子妃还是他的亲妹妹,于是萧元赫生出恻隐之心,做了一件当时算是大逆不道的事,他偷梁换柱,将大皇子妃临死前产下的男婴带出了京城,并且多年来背着李永裕小心的将其养在了沧州。
那人便是李肃,是大皇子唯一的血脉,直到二十年前李肃病逝,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为大皇子留下了唯一的血脉,此人正是被他推出来的萧亦焱。
因为有了李永裕弑君害兄的事情在先,大家如今听到萧元赫当年隐瞒真相,私自留下谋反逆贼血脉的事不仅没有任何抵触,反而充满了赞赏,对前大皇子更是充满了同情,于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再看向相貌堂堂的萧亦焱,一些老臣只觉得欣慰,老天开眼,他们甚至在萧亦焱身上看到了前大皇子的影子。
萧亦焱相貌非凡,身姿挺拔,一股莫名的威严气势更是让他与众不同,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份,不少人更是觉得他比李永裕生的这些个皇子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难怪李永裕生了那么多个皇子就没一个成器的,感情他们都不是正统,而眼前的萧亦焱才是。
“诸位!”礼部尚书周大人站了出来,他可是与闻相不相上下的存在。
“李永裕弑君篡位,残害兄长,不配为帝。大皇子李永安人品贵重,才略过人,本应继承大统,可无奈被奸人所害,如今沉冤得雪,他的血脉尚留于世,臣提议,今日便拨乱反正,由大皇子血脉继承大统,还我大尧国威!”
礼部尚书话音刚落,十几个重臣站了出来,一个个说着复议,全都支持废黜李永裕,拥立萧亦焱登基。
萧元赫望着尽在掌握的局面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如今于情于理他都占据上风,同时他还手握数十万大军,六万余萧家军早已将京城各大进出口围住,赵稷又带来五万人,联合宫里几千禁卫军,如今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只要他一个眼神,在场数万人没有一个逃得掉。
所以不管在场愿不愿意,一切都将按照他的计划进行,谁都阻止不了。
可就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吁声中,一道单薄的身影忽然闯入祭台,那仇恨的目光和白得不像正常人的面貌显得格格不入,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就集中在了他身上。
众人只见他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萧元赫。
“好一个萧家主,当真巧舌如簧呢,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不知大皇子那一家几十条冤魂愿不愿意放过你了。”
只见李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上了高台,萧元赫一见他便陡然色变,他当即厉声呵斥,“放肆,这等场合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快给我把这疯子拖下去!”
萧远赫一出口便有几个护卫动了,他根本不想给李肃说话的机会,不想李肃周围也围上来几个人,他们正是空青安排的亲卫军,李肃面不改色。
“萧家主这是心虚了吗?不如让我来说说,到底什么才是最真正的真相。”
“哪里来的疯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
萧元赫只是冷呵,李肃冷笑。
“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萧元赫!人在做天在看,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放肆!还不给我动手杀了他!”
护卫就要出手,安静看戏的顺王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
“萧国舅这是急什么,本王看此人似乎有话要说,不如让他说完再处置也不迟嘛。”
李永琛已经来到皇帝身边,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倒是好心的将愤怒得快要晕过去的李永裕扶坐到龙椅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萧元赫自认掌控了一切,岂容他人在这时候坏他大计,却不想不等他开口,一直乖乖听话的萧亦焱忽然道,“王爷此话有理,舅公,我也想听他把话说完。”
萧元赫顿时只觉得怒火中烧,实在没想到一直老实听话的萧亦焱竟然在这时候忤逆他,然而他一扭头就对上萧亦焱强硬的视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萧亦焱,萧元赫只觉得心头狠狠一跳,加上他刚刚口口声声要扶持萧亦焱这个正统上位,此时自然不能“忤逆”萧亦焱这个正统。
萧元赫顿时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 137 章
“李永裕罪该万死, 你萧元赫同样罪不可恕!”
李肃在回京之后就被圣子解了蛊,又调养了这么些天,虽然整个人还是单薄虚弱可中气却足了不少, 此时每一个字都如铁钉一般砸在地上,震得在场的人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萧元赫脸色铁青, 可李肃显然是有备而来,萧亦焱还偏偏在这时候跟他唱反调, 萧元赫的脸色因此更骇人了。
李肃压下心里的激荡,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当年分明是萧元赫背主在先,他见无法掌控大皇子便转而投向李永裕, 两人狼狈为奸一同设计构陷了大皇子谋反, 萧元赫更是以“大义灭亲”之名, 背信弃义, 恬不知耻的罗列大皇子谋反的诸条罪状,实际上那些都是他们陷害捏造的, 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而后, 两人再次狼狈为奸, 不仅在先皇面前进谗言致使大皇子一家惨死,皇上暴毙后也是萧元赫扶持李永裕登的位, 而后继续迫害皇亲贵胄, 为李永裕扫清一切障碍。
当然, 萧元赫并非对李永裕有多忠心, 一切都是有图谋的, 这些年萧家只手遮天, 逐渐凌驾于皇室之上这是有目共睹的事,而萧家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 跟当年他帮着李永裕弑君篡位谋害兄长有着莫大的关系。
因为那之后,萧家女一跃成为皇后,而这些年萧后联合萧元赫在后宫只手遮天,整个后宫都在萧家的把控之下,除此之外,萧家获得了极大的权利,同时又借机塞入了大量萧家官员,萧元赫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让萧家发展壮大,直到最后凌驾于皇室之上,现在更是要废黜皇帝,另立新帝。
由此可见,他的狼子野心几乎是昭然若揭。
李肃一番话下来,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萧元赫却只是冷笑,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如今他重兵在握,整个京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一点口舌之利根本无关紧要,自古话语权总是掌握在掌权者手中,所以只要他是最后的赢家,这些人现在说什么都无所谓。
其实不需要这些真相,萧家的野心也是人尽皆知的,更何况皇上出事之后,萧家更是明目张胆,但原先大家都只是敢怒不敢言罢。
“哪里来的疯子,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萧元赫,证据呢?你有吗?”
萧元赫料定李肃不会把他那些屈辱宣之于口,毕竟那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愿承认的屈辱,更何况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出来。
却不想李肃丝毫不不惧,“我便是证据,我乃前大皇子李永安之子李肃。”
李肃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又是一片惊呼,萧元赫刚刚不是说李肃死了二十多年了吗?不不不,他们其实更愿意相信什么李肃还有那个萧亦焱全都是萧元赫杜撰的,他为了扶持萧家人上位才杜撰了这么一个故事,却不想大皇子竟真有血脉留存于世?
就在大家惊愕的时候,李肃说起他的屈辱,萧元赫当年救他根本不是那些原因,而是野心,大家今日所见的野心。
萧元赫将他偷偷养大,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一个同时拥有大皇子和萧家血脉的孩子,其目的不言而喻。
李肃没有说他那些年都受到了怎样的屈辱和折磨,但从他吃人的眼神里也能想象出一二。
终于有了萧亦焱,只是李肃因为身体缘故再也不能生育,他们杀母留子,若非有所忌惮还想杀了李肃,但李肃虽然活了下来,这些年也是受尽了折磨,生不如死。
囚禁,蛊虫,身心折辱……总之李肃能活下来真是奇迹,而他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为了这一日,为了有朝一日让大皇子沉冤得雪,也为了将萧元赫的罪行公之于众。
“天理昭昭啊,”李肃说完仰头望着天,“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眼里的悲切让人动容,压抑多年的愤怒更是让人共鸣,萧元赫却在这时候仰天大笑起来。
“你说你是大皇子的血脉你就是吗?哼,不过是为了污蔑我,污蔑萧家弄出来的冒牌货罢了,大家可都别被他骗了。”
萧元赫说着目光阴狠,嘴角还挂着笑意,“来人,把这个居心叵测的逆贼给我拿下,就地格杀。”
萧元赫话音一落,几个护卫便毫不迟疑的对着李肃杀了过去,且就在这时候,高台上忽然传来一阵阵慌乱的惊呼=叫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所有皇亲贵胄,世家权贵们身后都站出来不少官兵。
“那是萧家军!”
有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军服样式,只见所有人身后都出现了萧家军,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怕早就躲在暗处,只等萧元赫一声令下他们便站了出来,此时不仅权贵们身后站着拿着刀剑的萧家军,就连皇帝,皇子皇孙背后都有,顺王身后也有。
所有人都被萧家军包围了,众人面色大变。
萧元赫却在这时候淡笑道,“此逆贼居心叵测,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以免伤及无辜。”
保护?这分明就是威胁!
几个耿直的老臣气得直接指着萧元赫的鼻子大骂,“萧元赫逆贼,你才是逆贼,你这是要造反……”
然而话还没说完,那几个老臣就血溅当场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脑袋被一刀砍下,在高台上滚了几圈,有两个甚至滚到了台下,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下一秒,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所有人吓得面容失色,尤其是那些养尊处优的权贵公子小姐们,还有后宅夫人们,如此血腥画面将他们吓得面无血色,有几个甚至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然而很快大家又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噤若寒蝉咬着牙不敢再出声,只见四周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数以万计的萧家军,他们所有人都拉满了弓,将锋利的利箭对准了祭台周围所有的人。
萧家军包围了所有人,真的要变天了,这次造反的是萧家。
不少被吓哭的小孩此时都被父母死死捂住了嘴,生怕下一秒那利箭就会破空而来。
萧元赫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这才慢悠悠道,“都说了,这是在保护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他又轻蔑的看着那几个被割掉头颅的老臣,鲜血染红了祭台,画面恐怖又骇人,萧元赫却只是嫌恶的摇了摇头,“真是愚蠢呐。”
所有人噤若寒蝉,愤怒却不敢发出声音,人群中空青等人气得双眼都充了血,苏瑾言也是阴沉着脸,但他还是对空青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此时李肃还在祭台上,但他身边保护的人却明显不是对手,萧元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萧元赫看着一切竟在掌握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得意的视线更是挑衅的看向半死不活的李永裕。
只见李永裕此时颤颤巍巍,双目圆瞪,正愤怒的瞪着萧元赫,然而他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无济于事。
“逆贼,逆贼……”
李永裕嘶吼着,扶着他的两人手一松,曾经至高无上的皇帝便摔到了地上,他只能用吃人的眼神盯着萧元赫,企图爬过去撕了他。
然而萧元赫只是轻蔑的望着他,还居高临下。
“嗤~”
李永裕被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没人管他,包括他那些嫔妃还有皇子皇孙们,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竟没人敢上前扶他一把。
萧元赫脸上的笑越发得意了。
可就在这时候,同样带着得意笑容的萧皇后忽然毫无征兆的喷出一口鲜血,萧家众人的笑僵在了脸上。
就见原本病殃殃的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皇后身后,他握着匕首狠狠从皇后背上插了下去。
皇后惊恐的倒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止,扭头却对上二皇子那畅快又狠厉的笑容,皇后不敢置信的指着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这个从小就懂事不敢对她说出一个忤逆字眼的孩子,此时他眼里的恨竟是那么明显。
萧元赫父子也是怒目而视,好一个白眼狼。
这时候萧元赫父子只觉得庆幸,庆幸他们从一开始就留了萧亦焱这个后手,否则萧家若真扶李承睿这个白眼狼登了位,一旦这白眼狼站稳脚跟只怕第一件事就是反过来对付他们萧家。
“二皇子疯了,公然弑母大逆不道,快杀了他!”
萧元赫冷声呵斥,他一声令下,皇后身边的护卫提刀就迎了上去。
却不想这时候又发生了变故,萧元赫只听噗嗤一声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他顿时汗毛倒竖,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大口鲜血就那么直直喷到了他脸上。
萧元赫顿时被血糊了一脸,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抬手狠狠抹了一把,鲜红的血还带着温度,又黏又温热,有种让人头皮发麻之感,然而可怕的是,他睁开森*晚*整*理眼睛的那一瞬刚好对上瞪大眼睛朝他倒过来的萧蓦恒。
“蓦恒!!!”
萧元赫当即睚眦欲裂,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嚎叫声。
众人只见萧家继承人萧蓦恒被人从后背一剑刺穿了心脏,接着整个人直直朝着萧元赫倒去,萧亦焱提着被鲜血染红的剑就那么冷冷站在那里。
萧家护卫也是大惊失色,他们刚刚根本没注意到,注意力都在皇后那边,这一回神已经晚了,他们急忙冲过去护住萧元赫父子,同时对上萧亦焱。
他们没注意到,二皇子身边也冲出几个高手护卫,他们正是孙子柏安排的亲卫军,很快他们与皇后的护卫战在一起,而皇后则是愤怒又不甘心的断了气。
“护驾,护驾……”
也就在这时候,一直没什么动作的苏宴之忽然打着护驾的旗号,数千苏家军忽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他口中喊着护驾,几个苏家军却不动声色的移向大皇子和六皇子。
如今李永裕的儿子本就不剩几个,五皇子死了,二皇子本就病重,现在又当中弑母,显然也没了机会,那么只要他现在趁乱将所有皇子都屠个干净,到时候便只剩下苏骆沉了,他再趁机救下狗皇帝的命,只剩一口气的狗皇帝除了传位给苏骆沉还能干什么?
毕竟在李永裕看来,苏骆沉就是他的亲儿子不是吗?
至于萧元赫,就算他们萧家包围了京城又如何?擒贼先擒王,只要他控制住皇帝,又拿下萧元赫,十几万萧家军又能如何?况且今日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萧元赫得意忘形第一个站出来,自然有人会收拾他。
这不,萧后死了,萧蓦恒也死了,萧家大乱,此时正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随着苏宴之的号令,苏家军迅速与萧家军打在一起,看似在保护皇亲贵胄,实则在屠杀。
胆小怕事的大皇子第一个被“误杀”,紧接着是皇长孙也倒在了血泊中,最小的皇子被白家保护了起来,然而苏宴之真正的目的是六皇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六皇子身边有高手。
那几个高手赫然是孙子柏的亲卫军,只是苏宴之不知道,在场无人知晓。
刚刚被气吐血的李永裕看着这一幕,再一次被气得喷出一口鲜血,现在只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大皇子被杀,大皇孙和其他几个皇孙也被误杀,甚至不少嫔妃也死在慌乱之下。
“逆贼……全都是……逆……贼……”
苏宴之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似乎他过去几十年的憋屈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殊不知他跟地上趴着 无能狂怒的皇帝也没多大区别。
另一边,萧元赫眼睁睁看着萧皇后咽了气,又看着怀中满身是血的儿子瞪着不甘心的眼睛祈求的看着他,一时间脑中嗡鸣作响,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安静。
“父……父亲……”
萧蓦恒怎么能甘心,他们算计了那么多年,只差最后一步,很快他们就能成为真正的至尊,从此大尧的皇室就将改姓萧了,他却在这时候要死了,他怎么甘心?
然而萧亦焱那一剑直接对穿了他的胸膛,在他倒下的时候,长剑拔出,鲜血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往外涌出,眨眼功夫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一秒,萧蓦恒也咽了气。
萧元赫悲痛又愤怒,“杀!都给我杀!”
他怨毒的盯着萧亦焱,目光凶狠。
都是白眼狼,全都是白眼狼!
萧亦焱却丝毫不惧,反而说不出的痛快,他这些天忍辱负重,憋屈装傻,忍着恶心和仇恨与这对父子虚与委蛇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这一刻!
“萧元赫,你的报应到了。”
萧亦焱说完再次与萧家护卫对上,目标直奔萧元赫,他今日必定要亲手杀了萧元赫。
也就在这时候,苏瑾言一声令下,亲卫军高手也飞到了祭台,他们与萧亦焱一起杀向萧元赫,同时空青等人则是飞向了国师。
孙子柏说过,他要以子控母,苏瑾言坚信他一定能做到,那么他们能做的就是为孙子柏争取世间。
只要他们能拖住国师,让国师分身乏术,无法分心去操控母蛊,孙子柏就一定有机会。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 138 章
“锵锵锵……”
国师突然遭到围攻, 他的几个弟子急忙冲过来帮忙,不过空青他们打的就是耗死国师的主意。
同一时间,在白子玉的示意下白家军也出手了, 温敕也带领温家军冲向萧家军。
祭台所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各家军队都在城中其他地方待命, 而更多的则是在城外,却不想此时大量白家军和温家军突然涌出, 萧元赫都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除此之外, 那三千亲卫军一直隐藏在人群中, 此时一朝出手,目标明确。
一是对付萧元赫, 再是冲着国师, 而其他人则是冲着顺王身边的孙子柏而去, 他们要想办法救出世子, 或者拿下顺王。
苏宴之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局面,但他目标明确, 只要能控制住李永裕再让他传位给苏骆沉, 苏家便能名正言顺, 到时候眼前这些又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乱臣贼子, 而萧元赫就是头一个。
却不想一直看戏的顺王却格外难对付, 此时更是突兀的走到了李永裕的身边, 同时双眼无神的孙子柏也跟在他后面。
亲卫军几次想要冲上去都被顺王的人挡在外面, 苏瑾言心急如焚的赶到祭台中间, 无奈现场一片混乱, 短短的距离也变得艰难,但苏瑾言的面上始终保持着冷静, 一双眼睛更是从始至终都在顺王身上。
眼下已经乱成这样,可顺王依旧面不改色,显然是有恃无恐。
另一边,因为有白家军和温家军的加入,亲卫军又帮着萧亦焱,萧元赫惊怒之下竟然节节败退,他的手下护卫只能艰难的护着他撤退,萧元赫甚至连萧蓦恒的尸体都顾不上了,偏偏祸不单行,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萧将军的头被砍了!”
萧元赫一个踉跄,惊怒交加的他一扭头就看到人高马大的赵稷大将军站在城墙上,刚好将他萧家军主帅的头颅高高举起。
萧元赫只觉得头晕目眩,顿时方寸大乱,“赵稷你该死!竟敢背叛萧家!”
城墙上的赵稷一把将萧家主帅的头颅丢下,而后手握长剑振臂高呼道,“拿下逆贼萧元赫,斩杀萧家军!”
“赵稷!!!你不得好死!”
萧元赫被气得吐血,方才有多意气风发,现在他就有多狼狈。
萧家完了,真的完了。
萧元赫怎么也想不到,他谋划了一辈子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恶狠狠的扭头,只见萧家军被打得节节败,死伤无数,城墙上那些弓箭手也被赵稷的人不声不响的拿下,刚好这时候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萧亦焱迎面就朝他杀了过来。
“唔……”
萧元赫被一剑刺穿,他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鲜血直冒的胸口,抬头又对上萧亦焱和李肃仇恨的目光。
“不甘心……我不甘心……”
然而即便他再怎么不甘心,萧元赫还是倒在了血泊中,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败给了谁,他算计了一辈子,却不想连最后的角逐都没有资格参与。
萧元赫一死萧家军顿时方寸大乱,本就死了主帅六神无主,现在连主公都死了,萧家军顿时一个个慌乱无措,丢盔弃甲。
于是眨眼功夫,萧家军就被全数控制,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全都在赵稷的控制之下。
不仅如此,称火打劫的苏家军也被他们控制了,白家军和温家军这好几万人来得突然,他们忽然就从城市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不仅萧家军防不胜防,就是苏家军也没预料到,苏宴之一直将萧家军当做头号敌人,却不想黄狼捕蝉,还有黄雀在他之后。
很快,苏家主将就被杀了,苏宴之也成了孤家寡人,他和畏畏缩缩的苏骆沉被最后几个苏家护卫护在中间,倒是听说已经疯了的王嫣然则被丢在一旁,根本无人看卫。
而这时候,苏宴之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本以为白家,萧家,温家还有他苏家,以及六皇子,甚至西南来的孙子柏,这些全都是今日企图趁乱夺位的,大家各凭本事,就看谁抢得先机,然而此刻眼看白家军与温家军配合,又与赵稷大将军配合,甚至就连刚刚对付萧元赫的那些人也都仿佛是一股势力。
所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到底是谁?
苏宴之惊愕的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已经联合了两大世家,并且将北方的赵稷都收入了麾下,而他竟还可笑的算计着狗皇帝那点肮脏的血脉。
是谁?
六皇子?苏宴之看向被护着的六皇子,可一点都不像。
二皇子虽也被护着,可已经昏死不知道是死是活,大皇子连几个儿子都被杀了,还有谁?
孙子柏?苏宴之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所有迷雾似乎在那一瞬间豁然散开,他好像抓到了本质。
可是,为什么孙子柏站到了顺王身后?这都是怎么回事?
苏宴之完全的蒙了,事实上在场不止苏宴之,很多人都懵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赵稷大将军,温敕大将军,还有白子玉极其白家主将都朝着苏瑾言走了过来,而后是被护着的六皇子,以及闻相……
他们一个一个都走到了苏瑾言身边。
直到这时候,苏宴之才发现人群中的苏瑾言,此时他已经走上祭台,一步一步的走向顺王所在的方向。
“你,你的腿……是你?”
不对,苏宴之愕然转头看向孙子柏。
“是你!孙子柏,好……好啊,西南,北方……白家,温家哈哈哈……好啊,苏瑾言你找的好夫君,西南果然……”
苏宴之疯癫的呢喃,整个人摇摇欲坠,可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他忽然觉得自己用一辈子窝囊憋屈来算计那点皇室血脉,简直可笑到了极点,可悲又可笑,他苏宴之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然而苏瑾言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仿佛他是什么不值一看的废物,苏宴之顿时有种耻辱到极点的感觉。
苏宴之带着众人直直对上顺王,他们一步步走过去,同时亲卫军再次出手,与顺王的护卫打在一起。
国师被空青他们拖住了,可顺王却始终不紧不慢的,即便到了现在还是如此,苏瑾言知道,那是因为孙子柏在他手里他有恃无恐。
李永琛没有理会苏瑾言他们,而是走到死狗一般的李永裕身边,他蹲下身拽着李永裕的头发,强行让他抬头看着血流成河的祭台,看呗杀死的那几个皇子皇孙,逼着他看眼前的混乱。
“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江山。”
“你看看你这皇帝当的有多昏庸无能,你有脸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吗?老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想你也不敢下去吧,父皇可能变成了恶鬼正在下面等着你呢 ,还有大皇兄一家,他们也都在等着你呢。”
李永裕已经没有挣扎之力,但还是被他的话吓得瞪大了眼睛,眼底都是惊恐,他呜咽着,李永琛却不管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这么些年你是不是只顾着盯着那个位子了,现在好了,那个位子人人都可得,”顺王指着缩在苏宴之背后的苏骆沉道,“就那样,乞丐的贱种都想坐上你那龙椅呢哈哈哈。”
顺王笑得肆意,李永裕灰暗的眼底却颤动不止,可首先破防的却是传闻已经疯了的王嫣然,她不顾一切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顺王面前,曾经白皙如玉的手指现在却像厉鬼一般死死抓着李永琛的手臂。
“表哥你刚刚说什么呢,什么乞丐的贱种?骆沉是我跟你的孩子啊,你忘了吗?”
王嫣然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疯癫,昔日的风光早已不见,就连穿着都散乱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有半点苏家主母的样子。
她没有注意到错愕的苏宴之父子,只是死死抓着顺王,像抓救命稻草一般,“表哥,你快带我离开苏家吧,苏宴之疯了。”
“苏宴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打我,他要杀了我,他还要杀了我们的孩子,你快带我离开吧,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王嫣然疯癫的说着,顺王却嫌恶的一把将她甩开,王嫣然狼狈的跌在地上,不想这时候苏宴之忽然冲了过来,揪着她的头发就是几巴掌甩过去。
“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贱妇你再说一遍…!”
苏宴之浑身都在颤抖,他愤怒的对着王嫣然咆哮,此时他脑中嗡鸣作响,什么都顾不了了,他憋屈了一辈子,隐忍了一辈子,到头来他算计了个什么?
“你说苏骆沉是谁的种?你个贱妇,你不是说他是我的儿子吗?贱人……贱人”
“认亲蛊,你……你们……”苏宴之忽然踉跄着直起身,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王嫣然和顺王,愤怒让他摇摇欲坠,他跌跌撞撞倒退了好几步,“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你们骗我!!!你们设计我!!我好恨……啊啊啊!”
苏宴之咆哮着就冲向了顺王,却不想轻易就被顺王的护卫踢翻在地。
李永琛面露讥讽的看着他,“那贱种可不是我的,你娶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不知道吗?你早就知道的呀,可笑你还一辈子把那贱人当宝贝冲着呢。”
这讽刺的言语同时让苏宴之和王嫣然陷入了崩溃。
“不可能的,表哥那么爱我,不是这样的……”
王嫣然更狼狈了,嘴角都是血,可她是盯着顺王不敢置信的摇头。
李永琛却厌恶的直接打断了她的妄想,“蠢而不自知,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罢了,你怎么就信了呢?”
“可是那晚我们……”
“那晚你醉了,意识不清,吹了灯什么都看不见,连本王随手在街边抓来的一个乞丐你都分不清,还说什么本王在你心里独一无二,简直可笑至极。”
李永琛肆无忌惮的说着羞辱的话,然而这是事实。
看着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样子李永琛就止不住的开心,于是他干脆好心的给王嫣然解释了更多,比如李永裕对她也不过是利用,目的是王家和苏家,甚至就连苏宴之对她的隐忍也是为了图谋皇室,一面让她跟皇帝苟合,一面还能爱她,苏宴之有病吧,这种事也只有王嫣然会相信了。
这些话对王嫣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了,她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因此她理所应当的得到所有人男人的爱,任何优秀的男子都逃不过对她的爱慕,即便意外失了身她也还是值得他们的爱,所以她一度心安理得的同时享受着三个男人对她的爱,她谁也放不下,三个都想要。
却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忍。
王嫣然终于受不了吐血晕了过去,李永琛眼里只有嫌恶,而苏宴之则是被刺激得彻底疯了,他先是冲过去对着王嫣然一顿拳打脚踢,随即又疯疯癫癫又哭又笑,最后他抽出一个侍卫的剑要杀了李永琛。
可李永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侍卫的长剑便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苏宴之的心脏。
很快,苏宴之就死在了莫大的羞辱和愤怒之中。
苏家也完了。
远处的苏骆沉望着这一幕跌坐在地上,他还没从自己的身世中回过神来,父亲就死了,母亲也生死不明,他想不明白,明明祭祀大典开始之前他父亲还说要让他登基为帝呢,怎么眨眼就变成了这样,他从云端一下子跌到了泥潭里,他挣扎着呼吸变得困难,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永裕还有半口气,双眼死死盯着李永琛,人之将死,那眼神里除了怨毒和仇恨,竟还有着强烈的爱意,然而就是这份爱意让李永琛发狂。
他一把掐住李永裕的脖子,“不要这么看我,不要用你那双肮脏的眼睛看我!!”
“恨……为什么……”李永裕艰难的问出几个字。
他执着了半辈子的江山没了,什么都没了,临死之前脑袋里竟只剩下对这个人的爱了,他一生阴狠算计,各种毒辣的手段不计其数,他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从最卑微的开局一路走到最巅峰,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恶人,可唯独对李永琛他是真心的。
曾经对他的宠爱是真的,对他的喜欢也是真的,他曾无数次看着这张脸忍着冲动,可终究对他的爱占据了上风,于是他宁愿压抑自己也不想将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拖入深渊,他忍着没有强迫他,他甘愿自己痛苦也没把他囚禁在身边,他放任他刻意逃离自己,他只是把李永琛当做心底最不能玷污的柔软。
他以为,他这一生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对李永琛的爱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李永琛那么恨他,那么厌恶他。
是的,面对李永裕不再遮掩的爱意,李永琛只觉得愤怒,厌恶,恶心。
“对,恨,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厌恶过一个人,你让我恶心,每每夜深人静想到你的脸我都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不,你让我作呕!”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幼时那般依赖你,信任你!”
“你去死吧!”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永裕的眼底彻底变得灰暗,直到最后断了气。
那些早就被吓傻的权贵们,文武百官们,此时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们的脑子早就不够用了,但还是轻易看出了一件事——顺王深藏不露,这些年都是装的。
还有,顺王刚刚把皇上给掐死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 139 章
终于, 混乱的局势被扭转,局面彻底趋于控制,苏瑾言等人也来到了祭台中央。
这时候, 萧家军和苏家军都基本被控制,几个大将军, 赵稷,温敕, 白启都已完成使命走上了祭台, 除此之外, 苏瑾言身边还有白子玉,白景荣, 闻淮卿等人, 甚至六皇子和左相也走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 胡岸纵马前来复命, 他从沧州带领五万人马守在城外,如今已将城外的萧家军和其余叛乱军队全部控制。
大局已定。
此时, 那些个怀着心思的诸侯也噤若寒蝉, 龟缩着把那点心思掐灭, 在场无论是诸侯还是世家权贵们,亦或者文武百官, 他们都不知道竟然有人能集结这么多世家和兵力, 而这个人正是被他们一直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说笑的纨绔世子孙子柏。
单就眼前这些已经让他们无法撼动, 再加上西南还有个战神级的老侯爷, 还有几十万孙家军……
最后的赢家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让人疑惑的是, 这孙世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站在了顺王身边, 神情木然,表情呆滞,不像个运筹帷幄搅动风云的胜利者,倒是更像个提线木偶似的。
苏瑾言冷冷望着面若癫狂的顺王,此时他的护卫已经只剩下六七人,他和孙子柏被护卫们护在中间,另一边国师还在与空青缠斗中,苏瑾言他们走近的时候,李永琛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掐住李永裕的手也刚刚缩回来。
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慢条斯理的起身,甚至还嫌弃的甩了甩手,而后才抬头对上苏瑾言的眼睛。
李永琛的眼底除了有恃无恐之外,还有着强烈的欣赏,那是对苏瑾言的赞赏,然而这眼神让苏瑾言很不舒服,也有些莫名其妙。
“谈谈吧,顺王殿下。”
苏瑾言的视线从孙子柏脸上移开,目光变得坚定,一切情绪都被他收敛隐藏。
孙子柏依旧神情木然,眼神呆滞,像是对外界没有丝毫反应,苏瑾言无疑是担心的,因为这样的情况就连圣子也没有料到,他们本以为子蛊已经到了失控的状态,但让人惊喜的是,顺王虽然控制了孙子柏却并未完全控制,因为他们那天担心的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
密道没有暴露,三千亲卫军没有一个落入顺王之手,最重要的赵稷也没有暴露,顺王根本不知道赵稷是孙子柏的人,因此,赵将军才能顺利的按照计划取下萧家主帅的头颅,白子玉和温赦等人,以及那两万孙家军,这么多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京城各大角落,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出现扭转局势。
除此之外,胡岸也顺利的将沧州那五万人调来。
一切都按照孙子柏原先的计划进行着,没有出现丝毫意外,也就是说,母蛊根本没能操控子蛊,至少这样的反常与子母蛊描述的症状完全不一致,他们因此喜出望外,圣子更是断言一定是孙子柏的意识还在抵抗,所有人都在为圣子的顽强而欢呼。
而且,这就意味着孙子柏反噬国师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直到见到孙子柏的时候,苏瑾言反而更担心了,不是他不够乐观,而是唯有他清楚,这幅躯壳里真正的灵魂是谁,尤其望着孙子柏那空洞无神的眼睛苏瑾言就止不住的心颤,他怕就算最后救回了世子,可回来的世子也不是他心里那个孙子柏了。
苏瑾言怕,面上却只有镇定。
“眼下的形势想必顺王殿下很清楚,所以你没有任何选择。”
李永琛却依旧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苏瑾言,甚至嘴角还挂上了笑,他将挡在他身前的护卫扯开,随手拿过另一个护卫沾满鲜血的长剑,然后轻易的就将剑架在了一动不动的孙子柏脖子上。
“世子!”
“柏儿!”
“世子……!”
只一个动作,四周便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就连与国师缠斗的空青等人也被迫停了下来,再不敢动作。
苏瑾言也是呼吸一窒,他下意识的握紧双拳,而后又不动声色的缓缓放开,面上依旧处变不惊。
国师早已遍体鳞伤,他的弟子更是死的死伤的伤,国师一条手臂还被废了,鲜血直流。
然而他丝毫不惧,国师那张不符合年龄的脸上还透着狠辣和张狂,此时看到顺王的动作,他更是肆无忌惮的狂笑出声,他丝毫不掩饰对空青他们的嘲讽,而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了顺王身边。
空青等人被气得咬牙切齿,可看着世子脖颈上缓缓流出的鲜血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国师和顺王都团团包围住。
“你要跟本王谈什么。”
李永琛笑着,手上的长剑只是微微用力,那锋利的刀刃便将孙子柏白皙的脖颈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放开他,”苏瑾言冷声道,“你放了世子,条件你自己提。”
“哈哈哈你在跟本王说笑?”李永琛讽刺的看着苏瑾言,视线更是将在场的人都轻视的扫了一圈,“只要有他在手,本王想要什么得不到?你在意他,你们所有人都在意他,那本王便不会败。”
“只要有他在,本王便是最后的赢家。”
“有他在手,你们所有人都得对本王俯首称臣,皇位本王唾手可得,整个大尧本王都唾手可得,所以苏瑾言,你能拿出什么理由让本王放了他?本王是傻子不成?”
顺王笑得肆无忌惮,那脸上的张狂和讽刺欠揍到了极点,然而他说的是事实。
苏瑾言却冷笑着打破他的妄想。
“顺王殿下是不是过于异想天开了些,你不如问问你身边的国师,母蛊觉醒之后载体究竟能活多久。”
“在我看来,顺王殿下也不过如此,蠢而不自知,被人愚弄至此还不知道,倘若世子有事,你以为你能得到什么?”
“你以为你能控制世子一辈子?愚蠢,真是蠢!”
苏瑾言极力保持冷静。
不难看出顺王似乎对子母蛊有什么误解,在他看来好像只要子蛊觉醒,他就能永远控制孙子柏,永远把他当做傀儡,可子蛊一旦觉醒,孙子柏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因为子蛊对载体的啃食会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完全失控。
孙子柏一死,他手里还有什么能压制大家的,只怕就算他登基做了皇帝也照样能把他拉下来,更何况孙子柏的情况只怕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原本这个时间还能更久一些的,但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孙子柏似乎直接进入了最后阶段,意识完全消失的阶段,可明明他并没有被国师控制,他的意识没有被国师窃取。
苏瑾言不是没想过国师对顺王存了私心,并未把密道和赵将军的事告知顺王,然而这根本不合理,怎么想都不合理,所以只能是孙子柏做了什么,让国师无从得知。
但国师一定是对顺王有所隐瞒的,否则顺王隐忍多年,如此周密算计,今日绝不会这么冒失。
果然,苏瑾言的话让李永琛眉头一跳,他皱眉看向国师,却见国师笑得疯狂,竟是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抱歉啊王爷,他说的没错,这小子会死,而且很快就会死。”
“这是怎么回事?”
李永琛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原本有恃无恐的面上陡然一阵错愕,这完全是他预料之外的情况,倘若手里是个死人还有什么用?
“木措,你敢欺骗本王!”
李永琛咬牙切齿。
他对国师是有救命之恩的,国师初出南疆的时候低估了外面人的贪婪,那时候他虽然钟爱各种禁术,可本身是被南疆各种蛊术教育着长大的,他所学大多蛊术都是用来救人的,他因此一身本事被觊觎,遭遇了南疆蛊师出来都会遭遇的事,被陷害,被囚禁,被逼迫折磨,被人利用。
几近辗转他才遇上李永琛,李永琛同样看上了他的本事,但李永琛不仅给于他庇护,还给他足够的空间,甚至替他报了仇,不仅如此,李永琛还将他引荐给了皇帝,让他成了尊贵的国师。
两人因此达成合作关系,他替李永琛办事,李永琛则满足他一切蛊术修炼所需,这些年来他们都相安无事。
木措对权势和荣华富贵都没有太大的野心,始终专注于各种蛊术,尤其是禁术,直到后来他开始修炼换血术,才算是真正的找到了自己毕生的追求。
至于当年的子母蛊,那时候的木措还没有现在那么强的本事,他与李永琛之间的关系也并非那么稳固,所以为了赢得李永琛的信任,他对李永琛撒了谎,在他的谎言里,一旦母蛊控制了子蛊,子蛊的载体就将成为永远的傀儡。
李永琛原本并不抱希望,甚至对此也不相信,直到孙子柏入了京,子蛊觉醒,他亲眼看到了子蛊让孙子柏生不如死,李永琛这才相信。
这两日孙子柏更是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李永琛对于国师的话才更加信服,他却不知道子蛊不仅能控制孙子柏,还会很快将孙子柏啃噬干净。
他要的是傀儡而不是一具没用的死尸!
国师已经肆无忌惮,他可不怕李永琛,他早就不需要依附李永琛了,只是因为两人没有利益冲突,加上李永琛给他提供的便利,这才与他站在一起,既然谎言已经被挑明,那就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是,母蛊在他体内,真正控制孙子柏的人是他而非李永琛,所以真正有恃无恐的人该是他才对。
国师可不会像李永琛那样愚蠢的妄想什么天下,妄想利用孙子柏来控制眼前这些人,他只想利用孙子柏这仅剩的时间来保全他的性命。
只要他这次能逃出生天,拥有换血术的他便能在这世间屹立不倒,留存千古,这便是自古多少能人异士们梦寐以求却从来没有人做到的长生啊。
什么皇位,什么权势,这些东西在长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在木措看来,眼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凡夫俗子,庸人而已。
唯有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哈哈哈哈哈哈……”
国师的疯狂和偏执让人费解,也是李永琛没想到的,在场所有人也都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李永琛怒到了极点,实在没想到已然站上巅峰的他会被国师这森*晚*整*理个神经病给摆了一道,什么狗屁长生,简直有病。
却在这时候,苏瑾言不动声色的给了空青一个眼神。
下一秒,空青与胡岸等人毫无征兆的出手,李永琛身边的几个护卫在瞬息之间就毙了命,而李永琛本就在错愕和愤怒中,他又没什么武功,反应自然不及这些顶尖高手,等他回神的时候孙子柏已经被胡岸拉过,几把长剑也架在了他脖子上。
错愕,震惊,愤怒……而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
“哈哈哈……”
李永琛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众人只觉得他是被刺激疯了。
李永琛并没有反抗和挣扎,只是用苏瑾言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苏瑾言,看得苏瑾言浑身不舒服。
“我还是赢家,我还是赢了啊哈哈……你们都不懂哈哈哈,我是不会失败的……”
苏瑾言却没功夫管他,他急忙冲向孙子柏,其他人则是趁机再次攻向国师,然而国师此时却大笑起来,只见原本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孙子柏脸上忽然出现痛苦之色。
“孙子柏!”
“世子!”
“……”
只见孙子柏面上的青筋忽然暴起,根根分明让他整个面目都变得狰狞扭曲起来,他的四肢也开始躁动,身上,手臂上,黑红的血管变得明显而躁动,仿佛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想要撑破血管爆裂而出似的。
“唔嗯……”
孙子柏痛苦的嘶鸣,双眼也变得血红。
“子柏!”
苏瑾言冲上去死死抱住孙子柏,然而孙子柏的眼睛已经血红一片,望着他的目光好像要杀人,根本没有理智,他已经认不出苏瑾言。
“醒醒,你快醒醒!孙子柏你醒醒啊!”
“世子……”
苏瑾言焦急不已,圣子则急声道,“国师在操控母蛊!”
母蛊早已与国师融为一体,就如他先前所说,他与母蛊是一体的,在他体内温养了二十年的母蛊甚至都不需要他用驭蛊之音催动,只要他一个心念它就能领会他的意思,所以空青等人先前的阻拦根本就是徒劳,他轻易就能操控母蛊来控制子蛊。
果不其然,随着国师的心念,孙子柏的反应越来越强烈,而他试图阻止母蛊根本无济于事。
先不说以身引蛊的法子行不通,就算行得通这母蛊也根本引不出来。
糟了。
圣子面色大变,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最糟糕的情况,国师却在这时候咧开鲜红的唇齿,笑了。
“世子,杀了他!”国师肆意的看着孙子柏命令道,“杀了苏瑾言。”
木措很清楚这些人有多在意孙子柏,可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三番五次的挑衅他,一次又一次的质疑母蛊对子蛊的控制,所以他需要给他们以足够的震慑。
让孙子柏杀了苏瑾言就是最好的震慑。
苏瑾言不仅是这些人现在的主心骨,更是孙子柏最在意的人,所以只要他能让孙子柏杀了苏瑾言,就无人再敢质疑他的子母蛊。
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因为孙子柏离苏瑾言实在是太近了,苏瑾言还死死将他抱在怀里,所以只要孙子柏一抬手就能轻易掐住苏瑾言的脖子要了他的命。
“唔~”
苏瑾言只觉得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向他袭来,强烈的窒息感接踵而至,但此刻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对上了孙子柏痛苦的双眼,视线模糊间,苏瑾言只见孙子柏额上的青筋宛如一条条扭曲爬行的黑色小蛇,它们好似操控了孙子柏的双手,然而孙子柏血红的眼底却满是痛苦和抗拒,他在反抗,他还存有理智。
而这,只会是他心里那个孙子柏,不会是别人。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就算离得最近的人都没能阻止,众人只见孙子柏死死掐住苏瑾言,像是真的要把他掐死。
国师的笑声更肆意了,却在这时候再一次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反转,孙子柏忽然扭身一把掐住了国师。
因为太过突然,国师毫无防备,孙子柏几步过去便掐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夺过国师手中的剑,在他掐住国师脖子的瞬间,长剑也干脆利落的插入了国师的心脏。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国师的笑甚至还挂在脸上,夹杂着错愕,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你……怎么……怎么可能!”
第一百四十章 第 140 章
“不可能……不……”
国师不敢相信, 孙子柏却干脆利落的用力一推,长剑就直接贯穿了国师的心脏。
额上的青筋还在突突跳动着,孙子柏双目赤红, 嘴角更是一片猩红,配上他脸上的狰狞, 此刻的孙子柏宛如刚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鲜红的唇齿, “有什么不可能的。”
国师还想操控母蛊, 却在这时候忽然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面目扭曲起来, 他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因为他发现母蛊正在不受控制的啃食他的大脑。
“唔啊……不……啊……”
那生不如死的剧痛顿时让国师疼得翻滚在地, 就连胸口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 他一边翻滚一边不甘心的咆哮着, 企图控制母蛊, 然而他惊骇又绝望的发现,母蛊失控了, 彻底失控了。
可这怎么可能!
国师只能疯狂驱动母蛊, 企图让母蛊离开他的身体, 然而他忘了,在他体内温养了二十年的母蛊早已与他融为一体, 最重要的是, 母蛊现在被子蛊反控了, 他根本就控制不了母蛊。
国师被母蛊反噬了。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反转, 又目瞪口呆的看着国师在地上翻滚, 他们眼睁睁看着国师的身上血管根根暴起, 看着国师生不如死的嘶吼惨叫,而后他的口鼻, 双眼双耳都开始往外渗血。
七窍流血的模样是那么惊悚骇人,国师疯了似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他胡乱抓起地上的长剑就砍向自己的头,而后又死命的往地上框框就是撞,眨眼功夫国师便头皮血流。
“啊啊疼……好疼,停下……”
脑袋里的母蛊让国师生不如死,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脑骨都撞碎了,白花花的头骨暴露在众人眼前,脑浆迸裂,画面惊悚又恶心,可国师还是没有停下。
直到整个人被鲜血浸泡,脑袋也血肉模糊,这才没了动静。
死了。
而后,一条血红的虫子从国师脑髓里爬出,它还在拼命吸食着国师的脑髓血肉,似乎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阵阵头皮发麻,就是在战场上见惯了各种惨烈死状的几位大将军们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唯有孙子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毫无疑问,倘若他不能反控母蛊,那么现在血肉模糊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愣住忘记了反应,空青率先反应过来,他举剑就要去砍死那恶心的虫子,毕竟就是这东西控制了世子,还这么危险恐怖。
却不想他还没动作就被苏瑾言叫住了。
苏瑾言惨白的脸已经恢复过来,孙子柏一扭头就看到了他白皙脖颈上的痕迹,顿时心疼又自责。
“瑾言。”
孙子柏口中干涩,开口便是一股腥甜,可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两个字,其他就再也说不出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孙子柏有些失控,于是他忘记了此时现场有多少人,孙子柏上前一步就狠狠将苏瑾言揽入了怀中。
狰狞的面目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将自己可怕的脸埋入苏瑾言肩窝,狠狠嗅着他的味道,搂住他肩膀的手恨不得将苏瑾言整个人都揉入自己怀里,差点他就回不来了,差点他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我回来了,没事了瑾言,我回来了。”
他像是在安抚苏瑾言,也是在安抚他自己。
苏瑾言闻言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没有人真正理解孙子柏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后怕,苏瑾言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孙子柏将他抱得更紧了,此刻他们不需要言语却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对苏瑾言而言何尝不是失而复得,他任由孙子柏抱着他,两个人都需要宣泄翻涌的情绪,所以谁也没有打扰他们,直到圣子的声音响起。
“母蛊快不行了。”
子母蛊都需要在鲜血中存活,这母蛊对鲜血更是敏感,如今国师已死,母蛊若是不能及时进入新的载体吸食新鲜血液,它很快也会死亡,而母蛊死亡就意味着子蛊也……
众人都是一凛,方才的惊悚瞬间转变为担忧,所有人都担心的看向孙子柏,尤其是苏瑾言。
刚刚失而复得的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残酷结局?
孙子柏只见苏瑾言下意识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他眼里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孙子柏却对他一笑,有些心疼的抚了抚苏瑾言脖颈上的痕迹,眼底都是一片阴郁,可出口的声音却很是温柔。
“放心,不会有事了。”
孙子柏的声音仿佛带着巨大的魔力,苏瑾言一下子就被他安抚住了,且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做到了?”
苏瑾言双眼微亮,向来冷静的他此时却控制不住的情绪外漏,他的眼睛在发光。
“嗯。”
孙子柏对他宠溺的一笑。
苏瑾言顿时大喜,孙子柏果然反控成功了,只有这样,子母蛊之间的主次关系才会调换,所以现在就算母蛊死亡或者失控都不会再对子蛊造成影响。
孙子柏血红的双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脸上的青筋也渐渐消失,众人只见他闭眼像是在驱动蛊虫,很快,就在他脖颈上血痕处缓缓钻出来一条同样通体血红的蛊虫。
那是子蛊。
所有人看得心惊肉跳,孙子柏却接过空青手里的剑,用剑尖将那蛊虫一挑,轻轻一甩就将其扔到了国师尸体上。
子蛊刚好被丢到母蛊旁边,两只失控的蛊虫顿时互相撕咬起来,看得人恶心又惊悚。
直到两条蛊虫也变得血肉模糊,最后彻底不动了,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孙子柏扭头与苏瑾言相视一笑,而后很自然的牵起了苏瑾言的手。
苏瑾言没有问他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反控子蛊的,因为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有一辈子那么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说。
此时祭台上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狗皇帝,萧后,萧元赫父子,苏宴之,甚至大皇子,昏迷的二皇子,还有不少死伤的亲卫军。
孙子柏拉着苏瑾言的手,就那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吓坏的百姓们,噤若寒蝉的权贵们,还有惊恐无措的文武百官们,孙子柏知道他们现在都在想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对他的恐惧,但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的初衷就是阻止乱世,拯救侯府那一干人,改变一些人的结局,他做到了,所以这些人怎么看他都无关紧要了。
闻相却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他高声罗列着暴君李永裕的诸多罪行,而后是狼子野心的萧元赫,苏宴之之流,以及众目睽睽之下弑君的李永琛……
大尧的皇室已然腐朽,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平南侯世子孙子柏乃天之骄子,他多谋善断,智谋高远,今日又以身犯险阻止了逆贼叛党祸国殃民,拯救万民免于战火,所以理应拥立孙子柏为新皇。
孙子柏并不知道外公会搞这一出,他刚想开口阻止却被身边的苏瑾言给拉住了,也就是这么个空荡闻相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闻相说完还不管不顾的往孙子柏面前一跪。
紧接着是赵稷,温敕,白启,胡岸几位大将军,也都单膝跪在了孙子柏面前。
几位大将军一跪,他们手下的士兵也全都跟着单膝跪地,拥立新帝的声音响彻云霄。
而后是空青决明等亲卫军,白子玉父子,六皇子等等站在他这方的人,紧接着以左相为首的不少官员也都跟着跪在了他面前。
那些个权贵诸侯们,本就对孙子柏怕的要死,一看这阵仗更是魂都吓飞了,反应过来之后便连滚带爬的冲到孙子柏面前不住的磕头。
于是眨眼功夫,孙子柏面前就跪了一地。
说实话,这一幕绝对是孙子柏计划之外的,他是要干翻世家踩扁皇室,是要阻止乱世终止战争,可他从没打算自己当皇帝啊。
当皇帝就意味着要被锁死在宫里,像个老黄牛一样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工作,劳心劳力永无止境的工作,这是人干事?
况且他都闲散惯了,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束缚和辛苦,他适合给皇帝提提建议,动动口,让别人去干而不是他自己干。
是这样的,其实他心里的人选一直都是苏瑾言,虽然舍不得让他辛苦,但确实只有他最合适,当然他不可能将这位置拱手让人,所以再不济培养一下那少年老成的老四孙子越,他也蛮合适的,孙子柏早就想好了的。
却不想关键时候被自己外公给坑了。
孙子柏一时间没有开口,短暂的陷入了怔愣。
而正是因为他的怔愣让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跪伏在地等着他发话呢。
“哒哒哒……”
死寂之下让远处的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清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尤其是赵稷几位将军们更是陡然变色,因为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犹如千军万马正在朝着祭台赶来。
难道是又生了什么变故,还有其他黄雀在后?
众人都麻了,今日的遭遇实在是太多。
“世子,属下去看看。”
空青带着几个亲卫军快速朝着马蹄方向掠去,赵稷温敕几位将军则是迅速整军准备迎战。
孙子柏与苏瑾言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然而他们脑中却半晌也没想到谁会在这时候来,关键如今整个京城都在几位将军的控制之下,就连城外也在胡岸的控制下,若真有大军在这时候入城必然要先惊动他们吧?
除非,来的是自己人。
孙子柏正想着,就见空青几人已经迅速折回,只是他们脸上的神色都很是古怪,让孙子柏很是费解。
不过很快孙子柏就知道答案了,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马蹄声的主人。
只见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孙子柏见过的四大将军之一,老侯爷的义子李石达。
不仅如此,李石达身后还跟着另外两道熟悉的身影,孙子柏的小叔孙小东,以及老远看到孙子柏就红了眼眶的孙子恒。
他们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孙家军,一个个都是精锐,马蹄声阵阵,随着他们逐渐逼近,一股扑面而来的强大气势瞬间让在场之人心颤胆寒,即便是世家的那些私军也全都被这股气势震慑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没见过血的权贵们更是双腿打颤,被这股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孙家军,是从西南远道而来的孙家军。
可孙子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额上都系着孝带,刺眼的丧幡在风中肆意飘飞,像是在低声哭诉。
他们不是来助他的,他们是来报丧的。
“世子!大帅去了,大帅他丢下我们去了!!!”
李石达一声哭吼,孙家军顿时哀哭一片,孙子柏的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倒在地。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 141 章
那一日入宫面圣, 孙子柏被母蛊所控制,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抵住了自己的心脏,以死相要, 直到看着苏瑾言他们离开他才彻底陷入黑暗。
等到孙子柏再次苏醒却不是被控制之后的浑浑噩噩,而是在一间病房里, 一间豪华明亮的病房里。
他变成了鬼魂飘在半空中,病床上躺着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确切的说, 那是原本的他, 一个从小就不被爱的豪门小少爷。
孙子柏从出生就是孤独的,身边永远只有保姆阿姨陪着他, 还有空挡的房子。
他有父母, 有大哥, 可是父亲是苏家掌权人, 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即便是偶尔在家也都是在书房办公, 而他对孙子柏总是冷淡疏离的, 就连每次见到他的关切话语都是千篇一律, 好像在例行公事一般。
孙子柏从期待父亲回来,到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 再到失望麻木, 也不过短短六七年的时间。
母亲是典型的豪门太太, 永远聚不完的会, 买不完的奢侈品, 对他却总是莫名的厌恶不喜。
他小的时候只以为是母亲不爱孩子, 毕竟这样的母亲也是存在的,直到他看到母亲对待大哥孙景辉时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的宠溺骄纵与对自己的冷漠厌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子柏终于明白,不是不爱,只是不爱他而已。
孙景辉呢,其实在孙子柏看来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可他是货真价实的苏家大少爷,他从小养尊处优,金尊玉贵,母亲更是把他宠得又废又坏,但即便他是那样一个废物,母亲依旧那么爱他。
孙子柏一直不明白,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既然讨厌为什么不干脆丢掉,或者生下来的时候就掐死他呢?
他在这个家显然很多余啊。
孙子柏因此在孤独和不解中长大,但随着他的长大他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明白自己的存在对孙景辉有着一定的威胁,比如这孙家家大业大的总要一个继承人,而如果没有自己,孙景辉就是天经地义的继承人。
孙子柏就很无语,他就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咸鱼,他什么时候与他争过任何一样东西吗?
父亲虽然不能给任何关爱,但好歹金钱上从不苛待他,孙子柏因此活得挺滋润,因为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定位,他从小就学会了摆烂,或者说学会享受生活。
可无奈他都这么摆了他们还是嫌他多余,废物大哥长大之后就不仅仅是废了,孙景辉从小到大就喜欢给他添堵,找他麻烦,欺负他,长大后胆子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下作。
搞臭他名声,设计他x毒,陷害他违法……手段越来越下作,也越来越毒,到了后来干脆直接对他下死手了,下毒,制造意外,车祸……
孙景辉不厌其烦。
可孙景辉不觉得烦孙子柏却是烦了,简直烦透了,不是他瞧不起这个大哥,实在是这些手段下作归下作,可手段也太低劣太弱智了些,搞得他这条摆烂的咸鱼都看不下去了。
那些年的孙子柏多少有些浑浑噩噩,这样多余又无趣的人生他终究是腻了,觉得没意思,所以当他发现孙景辉又让人在他刹车上动了手脚之后,他畅快的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开着那辆失控的跑车冲下了山崖。
只是瞧着床上躺着的人,孙子柏倒是没想到他命还挺大,这样都不死。
可说是植物人吧,他的灵魂都出窍了,躺着的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可这尸体又有温度,孙子柏挺费解的,但不管怎么说,那母子二人这下该安心了吧,毕竟一个植物人也抢不了他什么了。
可让孙子柏纳闷的是,他的鬼魂竟然不能离开这间病房,他只能在这个房间里飘着。
这不是精神折磨吗,死了都不放过他?
于是孙子柏就这么飘着,他心里有些急切,总有种想要出去的急迫,可又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出去,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在病房里飘着,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父亲,他面色复杂的站在病床前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他又看到了母亲和大哥,母亲对着他哭哭啼啼的,孙景辉也是一脸担心,孙子柏还纳闷呢,就发现自己飘着的地方有摄像头。
好吧。
他们跟哭丧似的哭得很快,收得更快,离开的时候已经在讨论明天到底去哪里度假了。
让孙子柏意外的是,来看他最多的竟然是那几个圈里公认的废物二世祖,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玩,是一样被嫌弃的废物二世祖。
孙子柏还看到了几年不得一见的爷爷,孙家曾经的掌权人,如今常年居住在国外,隐居幕后的老爷子。
在孙子柏的记忆里这个爷爷他就没见过几次,每次见面都是板着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孙子柏因此从小就畏惧这个爷爷,所幸他对孙子柏也不亲近,想来也是不喜欢的。
可让孙子柏意外的是,这次见到的爷爷好像老了很多,苍老的面容上尽是痛苦,尤其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时候,老人眼底都落了泪,这倒是让孙子柏很费解,因为他看起来是真的伤心自责,而不是演的。
又一天,老爷子提着孙景辉的衣领子甩到了他病床前,孙景辉看起来鼻青脸肿的像是被人揍了,老爷子让他跪在病床前给孙子柏的尸体磕头道歉,同来的还有父母亲,只是父亲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母亲则是哭天抢地,抱着大哥要跟他一起死的样子。
老爷子似乎气得不轻,将这些年母子俩的所作所为都查了个清楚,孙子柏这才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并非父母的亲生孩子,而是老爷子小儿子的儿子。
也就是说,父亲其实是他的大伯,母亲则是他的大伯母,所以孙景辉实是他的堂哥。
还挺狗血的。
孙子柏原来就知道,老爷子其实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出了名的优秀,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实力样样都是顶尖的,那聪明劲儿更是整个豪门圈里公认的,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老爷子安排的金光大道他不走,他去参了军,结果年纪轻轻就牺牲了,再也没回来。
老爷子因此伤心不已,孙家老夫人更是因为这个儿子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孙子柏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英年早逝的小叔才是他亲爹,亲爹出事的时候母亲刚好临近预产期,于是焦急悲痛中便早产了,祸不单行,生产时又大出血,大概是他们的感情太深,最终孙子柏的亲妈也没能救下来。
所以孙子柏刚出生就失去了父母,难怪不被人喜欢。
后来老爷子才知道,小儿子之所以出意外,正是为了尽早赶回来陪产才急着完成任务,结果就出了意外。
行吧,孙子柏就是个灾星无疑了。
所以老爷子对他没有疼爱,反而有些恨,因为孙子柏让他失去最喜爱的小儿子,甚至陪伴了他几十年的爱妻也跟着去了,他怎么还能用平常心对待这个孙子?
可孙子柏又是他小儿子唯一的血脉,他的亲孙子,总不能掐死吧。
于是,老爷子就把孙子柏交给了大儿子,毕竟是疼爱的小儿子的儿子,所以该有的父爱母爱他也得有,老爷子勒令老大夫妻俩把孙子柏当亲儿子对待,每年的零花钱也好不吝啬,且不准他们告诉孙子柏自己的身世。
不得不说老爷子对孙子柏也是仁至义尽了,只是他没想到老大媳妇这么狭隘恶毒,教出来的大孙子更是又废又毒,这些年他不想管,对小儿子的死始终不能释怀,尤其孙子柏越长大跟他小儿子越像,他就越不想看到这个孙子了,却不想因为他的疏忽让孙子柏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更是差点被大儿媳母子害死,如今变成了一个植物人,老头子只觉得愧对小儿子。
知道真相的孙子柏却是释怀了,他终于释怀了。
原来是这样,他的困惑,他的不解,全都得到了解释。
孙子柏本以为自己灵魂不散可能是没有释怀的原因,这下他的鬼魂应该能去投胎了吧,却不想他还是走不了。
直到几天后老爷子再次来到病房,只是这一次,老爷子带来一个俊逸帅气的青年,那挺拔的身姿,锐利的眼神,独特的气质,让孙子柏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冒出来几个字——男主角。
叮!
就在孙子柏盯着那青年的脸看的时候,他脑中忽然叮的一声,随即便涌入大量的信息,孙子柏当场呆愣在那里。
小说?《豪门独宠》?反派男二?
所以,原来他的人生不过是别人笔下设计好的剧情吗?
孙子柏瞳孔震动。
原来他所处的世界竟然是一个小说世界,一本叫《豪门独宠》的小说世界,小说男主正是面前这位自带霸总气质的帅气男人,他是孙大伯的私生子,确切的说是孙大伯跟白月光初恋的孩子。
大伯身为豪门长子,他的婚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大伯母是另一家豪门千金,两家联姻,大伯因此只能跟白月光初恋分手,但他不知道那时候白月光已经怀了孩子。
多年后,也就是现在,白月光的儿子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业界精英,而老爷子则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真相,刚好孙景辉废了,老爷子便将男主带回了孙家,并且宣布他成为孙家下一任继承人。
男主角高冷寡言但实力绝对超群,所以即便孙家诸多反对,尤其是大伯母孙夫人各种捣乱陷害,他依旧力排众议,用实力打脸,最终成为孙家最年轻的掌舵人。
另一个男主是另外一家不受宠的豪门小少爷,整个故事大概是他被迫嫁给男主攻,然后进入娱乐圈忽然爆红成团宠,又跟男主攻先婚后爱被宠上天,整天各种秀恩爱的故事。
这看起来本不应该跟孙子柏有什么关系,可实际上他在小说里的作用还挺大,因为他是反派男二,专门给男主攻受添堵的。
不仅如此,孙大伯,大伯母,以及孙景辉在剧情里都是反派人物,他们一家子反派,当然,孙景辉顶多就是个炮灰反派,没脑子那种,但孙子柏则是绝对的反派男二。
在小说剧情里,他被害刹车失灵冲下山崖后成了植物人,但他奇迹般的苏醒了,让他奇迹苏醒的契机是偶然在照顾他的小护士手机里听到了男主受的歌声,那时候男主攻已经回到苏家成为继承人,两人也订了婚,男主受刚刚踏入娱乐圈,还在被全网黑着。
剧情里的孙子柏苏醒之后脑子里就只剩下那道悦耳的嗓音,他在手机上看到了男主受,并且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过去暗淡无光的人生瞬间就被男主受点亮了,从此他的人生就有了希望,有了光。
苏醒后的孙子柏发誓要得到男主受,也发誓要报复孙景辉母子,于是,他黑化了。
咸鱼不再摆烂,他开始争开始抢,开始用手段对付偏心的母亲和废物的大哥,不仅让这母子俩身败名裂,还不厌其烦的给男主攻受制造麻烦,刻意接近男主受,给他制造舆论压力又帮他解围,陷害男主攻,甚至强制男主受……
不仅如此,他还开始报复孙家,报复老爷子,报复以前所有对他不公的人,总之,他成了一个偏执且不择手段的反派男二。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他被男主收拾得身败名裂,更是被心爱的人厌恶仇恨到自闭,最后又得知了身世的真相,释然的自杀了,毕竟这样的反派活着也挺膈应人的。
了解完剧情的孙子柏望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久久无语,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竟是别人设计好的剧本,他有种发泄不出来的憋屈感。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一群医生慌张的冲进他的病房,原来是他的心跳停止了,尸体成了真的尸体。
他死了。
孙子柏很快就意识到他已经跳脱了这个命运,他不仅知道了自己是一个小说角色,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还没有按照原剧情一样醒过来,他死了,就不会再走上作者给他安排好的反派之路。
是啊,他彻底逃脱了剧情。
不仅如此,他连另外一个孙子柏的命运也一起改变了,两个反派角色都不会再按照剧情走向预定的结局。
等等,另一个孙子柏?
魂体的孙子柏忽然只觉得脑中传来一阵剧痛,大量的记忆再次涌入,鱼贯而入的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让孙子柏痛不欲生,但一声声熟悉又陌生的呼唤让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苏瑾言,那是苏瑾言的声音。
是瑾言在叫他。
他还没有履行与他的森*晚*整*理约定,他还没看到他们的孩子出生,他还有许多许多的爱没有告诉他……
孙子柏猛然惊醒,而后便发现自己正站在祭台上,只是那时候已经是一片混乱的状态,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装作双眼无神的样子,而后又装作不经意的在人群中看到苏瑾言的身影。
看到他安然无恙,孙子柏的心彻底安了下来,他现在彻彻底底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孙子柏。
让他惊喜的是,在他灵魂回到那个世界的这段时间,国师的子母蛊并不能如正常人那般控制他的思维,这让苏瑾言他们的反击顺利了不少,局面很快被控制,只是国师再次驱动母蛊来企图控制他。
国师该死,竟让他去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
孙子柏岂能忍,暴怒中的孙子柏再次与子蛊相抗,他用圣子教的驭蛊术反控母蛊,最终他成功了,不仅反杀了国师,还让子母蛊互相残杀。
子蛊离体,他不用死了,侯府的命运也被改变,两个世界的孙子柏都改变了结局。
可却在这时候传来噩耗,老侯爷死了,他看着孙家军额上的孝带是那么刺眼,他看到了被高高举起的丧幡,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悲痛和愤恨。
孙子柏一瞬间有些恍惚,明明他已经改变了结局为什么老侯爷还会死?
恍惚间他听到李石达和孙小东他们愤怒的控诉,是死掉的狗皇帝。
狗皇帝早在一月前便以欺君谋反的罪名下了一道秘旨,他让暗卫秘密诛杀反贼孙岐山。
老侯爷被一剑穿心而死。
戎马一生的孙岐山,为了大尧献出自己一辈子的孙岐山,就这么死了?
这结局跟剧情里分明一模一样。
孙子柏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只觉得现实与小说他分不清了,他怔在那里,直到身边传来苏瑾言的低声安抚,苏瑾言不动声色的扶着他支撑着他的身体,而后愤怒的指责李永裕的又一罪状。
残害忠良,昏庸无道。
苏瑾言悲痛又愤怒的诉说着老侯爷这么多年来对大尧的付出,诉说着西南边疆的恶劣,战士们保家卫国的艰难和牺牲……在场之人无不动容,而他们越是艰难,跟狗皇帝的所作所为一对比,就更显得狗皇帝该死。
皇室的腐烂恶臭,让人愤慨,让人不耻。
百姓们看着一个个孙家军脸上那狰狞的伤口,那被冻坏的面目,还有他们眼里的悲痛和愤怒,终于也被他们感染,狗皇帝残害忠良不得好死,这样的皇室简直天理不容,而这种畜生的血脉也不配为大尧的皇帝。
于是闻相等人再次顺势而出,高声拥立孙子柏为新帝。
百官,诸侯,将领,直至百姓……
铺天盖地的高呼声下,目之所及皆是跪拜。
大尧历三二七年冬月十五,孙子柏被拥立为帝,改国号为兴。
孙子柏只希望这个国家以全新的面貌留存于世,从此欣欣向荣。
兴旺,兴盛,再无战火。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 142 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更何况孙子柏还是一国之君,接手的还是一个腐朽的烂摊子,于是做了皇帝之后的孙子柏忙得脚不沾地, 过上了他最讨厌的生活。
不过他嘴上虽然不情愿,但动起手来却半点不含糊, 孙子柏先是大刀阔斧的削弱世家职权,让世家的权利大大降低, 同时收编了世家所有的私兵, 从此无论是世家还是诸侯都不得再擅自养私兵。
除此之外, 归拢的世家私兵也实行了减兵精兵之策,剩下的精锐一部分留作守城禁卫, 大部分则分散到了边疆戍边。
赵稷依旧回到北方驻守, 温敕, 白启, 胡岸等人都得到了安置,而三千亲卫军则是直接改成皇帝禁卫军, 空青任禁卫军统领。
楚湛被任命为西南孙家军统帅, 只是孙子柏还分设了另外三位副帅, 孙小东,李石达, 另一位则是老将军韦范麾下最得力的一个副将, 廖原。
孙子柏削弱了统帅职权, 但又强化了皇帝对各将领统帅的管制。
孙子柏是后来才了解到, 老侯爷原本一切都按照孙子柏的计划在实施着, 四十万孙家军精简到了二十万不到, 反对的声音都被他强压了下去,而在楚湛将南疆匡义军的覆灭传回西南之后, 韦范老将军也放下了仇恨,以身作则主动退居二线,推举他手下最强副将廖原做新任的大将军。
有老将军做表率,老侯爷的精兵之策更加顺利的施行下去。
而让孙子柏意外的是,在他处理南疆匡义军的时候,孙小东被老侯爷秘密派往蜀州与临州接壤之地,他们扮作土匪,拦在匡义军藏匿之地必经的那个峡谷之处,专门拦截他们的粮草物资,断了那群人的生路。
孙小东是个刺头,行为举止也没那么规矩,这反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他带着一帮兄弟愣是把那群匡义军余孽逼上了绝路,再加上南疆匡义军余孽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去,那个廖将军明白大势已去,最终选择了投降。
就这样,孙小东仅凭一己之力,带着几百号兄弟便单枪匹马的收服了几万余逆贼余孽,他这一壮举不仅让老侯爷对他刮目相看,也让整个孙家军对他刮目相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谁都没想到那时候会突遭变故,原本因为皇帝克扣粮草军饷,又放弃老弱病残的事,将士们就已经对朝廷失望到了极点,却不想狗皇帝还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竟下旨杀害老侯爷,将士们对皇帝的不满终于达到了顶点。
因为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被惊得措手不及,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老侯爷已濒临死亡,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余自图老将军和孙成建大将军也一同死在了老侯爷身边,现场一片狼藉。
李石达等人是后来才知道,余老将军已投效京城萧家,他企图说服老侯爷一同投效萧家,却不想老侯爷大怒,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偏在那时候,孙成建大将军擅离驻地私自回来,大帅暴怒之余不及多想,却不想与孙成建同来的还有京城来的暗卫,而暗卫的目的正是刺杀大帅。
大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暗卫刺杀,所幸大帅的亲卫军及时赶到,杀死了皇帝暗卫,但不幸的是孙成建和余老将军都死在了混乱中,大帅也重伤,等到其他人赶到的时候,已然无力回天。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当时大帅身边没有外人,所幸他们赶到的时候大帅还没有咽气,大帅撑着最后一口气给他们交代了后事,也给他们解释了事情原委。
然而大帅临死前给他们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却是即刻入京。
不是让他们举兵杀入京城,也不让他们将他的死讯告知世子,而是让他们即刻前往京城报丧,而且老侯爷格外交代,务必让他们在祭祀大典当日,京城巨变之后再入城。
李石达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这么做,也不明白大帅为什么不报仇,更不明白大帅让他们带孝举幡入城的目的。
然而孙子柏却是明白了。
他明白了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老侯爷还会死,明白了老侯爷明明已经对孙成建和余老将军有了防备却还是被他们所害。
因为这老头啊,是自己寻死。
他不过是想成全自己,他要用他的死来昭告世人,用他的死来助自己顺理成章的登上这至尊之位。
得知真相的孙子柏只觉得五味杂陈,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压住喘不过气来。
老头辛苦了一辈子,他献出了自己的一辈子啊,临了还要献上自己的命。
孙子柏很自责,他还想着让老头回来,与侯府那同样凄苦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安享晚年呢,却不想到最后竟是自己害了他。
孙子柏都觉得没脸去面对那老太太,如今老太太和孙子柏骞等人正在来京的路上,孙子柏不敢想,老太太若是知道真相之后又该如何面对自己。
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孙子柏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好在有闻相和苏瑾言他们从旁辅助,除此之外还有白子玉,闻驰,秦默等等。
世家和诸侯职权被大大削弱的同时,兵力也完全被收缴,兵力是助长权势的最大隐患,而作为中央掌权者孙子柏又必须把军队握在手中,这是一个国家强盛的关键,也是国家稳定的关键,因此孙子柏对军队职权也做了改革和修整。
除此之外便是各种政策,赋税减免,律法修改,鼓励商贾,兴建土木,水利……
孙子柏尽其所能,让这个国家走向兴盛。
孙子柏觉得自己真成了老黄牛,干不完的活,好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有苏瑾言一直陪着他,苦逼的日子总算有点甜头,还有他们即将出生的宝宝,更是让孙子柏有了盼头。
一切尘埃落定,每个人都走向了新生。
秦默留在了京城,他忙得不可开交,萧亦焱则选择离开,他带着父亲李肃一起离开了京城。
孙子柏从是圣子口中得知的,圣子在祭祀大典之后就带着冷美人离开了京城,孙子柏让巴淳带人护送他们回了南疆,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在沧州风月楼里救出来的那群孩子。
圣子说,他虽然给李肃解了蛊,可他从小就受尽折磨,这些年身体早就亏空得不成样子,所以能强撑着活到现在已是奇迹,现在更是大仇得报,李肃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而经历了这么多事的萧亦焱也成熟了不少,他已经没有什么野心,也不可能再有野心,他大仇得报,父亲又活不了多久,所以决定带着他的父亲远离京城,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李肃从出生就被萧元赫囚禁,这一禁就是一辈子,他曾经最渴望的就是离开他被囚禁的那小小一道高墙,然而直到他被救出那个黑暗的密道之前他都没能实现,他始终生活在狭小的,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如今终得自由,血海深仇也得报,还见到了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李肃想看看这个他从小就向往的世界。
萧亦焱在离开之前来见了秦默,若说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那便只有秦默了。
然而两人的命运早已走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发生那么多事之后他们的心境也变了,不再那么纯粹,但爱意却还是在的。
秦默不可能跟萧亦焱离开,他要做的事还很多,他的抱负越来越远大,他的人生也将越来越精彩,情爱已经不再是他唯一的追求,更不是他首要的追求,但秦默跟萧亦焱约定,将来若有一日他累了卷了便回来,他会永远等着他。
萧亦焱笑着与他约定,最后便带着李肃离开了。
孙子恒与孙小东又回到了西南边境,李石达是个不安分的,但冲动没脑子,是个可用的将才,孙子柏相信楚湛能轻松拿捏他,并且很好的发挥他的作用,孙小东更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至于孙子恒,他的志向就是成为所向披靡的大将军,成为孙子柏的左膀右臂,他的志向始终不变。
楚湛被任命为西南主帅,不过他先要入京见新皇而后才回西南,所以现在还在来京的路上,刚好护送老夫人他们。
同来的还有孙子骞,他早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打算在京城大展拳脚。
老四孙子越也来了,他虽然少年老成,但此刻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一是对命运的感慨,更多的则是对那位大哥的崇拜和感恩,他因此在心里发誓要做大哥的左膀右臂,早日为大哥分忧。
不得不说,这三兄弟倒是有默契。
闻婉儿与温兰住到了一起,孙子柏给她们安排了一座僻静的宫院,闻婉儿是太后,温兰则是她身边的女官,虽然孙子柏什么都没明说,但有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即可,两人也算是得偿所愿。
孙子柏不会有三宫六院,他只会有苏瑾言一人,所以苏瑾言不用浪费心力去管什么后宫,倒是帮着孙子柏一起处理政务。
白子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他不愿入朝为官,孙子柏多少也猜到了些原由,但只能装作不知,不过白家被削弱之后白子玉成了白家的支撑,孙子柏又将交通情报网的事交给了他,这倒是合了他的胃口,于是便应下了。
白家那位小皇子被接回了白家,只是从此不再是皇子,而有幸在那日活下来的二皇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脱死亡的结局,萧家一直将他当做傀儡培养,可在萧家选择了萧亦焱之后,他这个傀儡也就没了用,所以萧家给他下了剧毒,不过能亲手杀了皇后为生母报仇,又看着萧元赫父子惨死,萧家覆灭,李承睿也满足了,所以去的时候很安详。
唯独完好活下来的只有六皇子李承照。
只是同样的,他也将不再是六皇子,更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从此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在家养养花喂喂鱼的普通人,幸运的是他的父亲也活了下来。
曾经的昭贵君自然是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个看破红尘的出家人。
富昭然出家了,从此青灯苦佛,他再也不用面对李永裕那样恶心的人。
也是在后来与苏瑾言的闲谈里孙子柏才知道,富昭然之所以入宫为妃还与父亲决裂,当年还真的与李永裕有过一段他自认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实际上一切都源于他与顺王李永琛的长相有三分相似。
不过在他看破这一点之后他就清醒了,从此做那不争不抢的人。
至于苏家,苏宴之当时举家之力想要送苏骆沉上位,却不想真相如此残忍,不仅苏宴之死在了祭台上,苏家更是因此陷入万劫不复,孙子柏在削弱世家的时候,曾经风光无限的苏家子弟们都变成了普通人,苏骆沉更是一朝成为废人,尤其他的身世让人唾弃,他一度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苏家一朝落败,王嫣然彻底的疯了,苏骆沉则是一蹶不振,浑浑噩噩的度日,那日似乎把他吓坏了,他见人就躲,整日缩在房间角落里疯言疯语。
终于有一日,苏家失了火,据说是疯了的王嫣然放的,失火的是苏骆沉所在的房子,但王嫣然也被一同烧死在里面。
有人说王嫣然是发了疯自己走进大火的,也有人说她是故意放火烧死苏落沉,但不幸没能逃脱连着一起烧死,不少人对此唏嘘不已,毕竟都是曾经风光无限的人。
苏瑾言得知消息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感受到孙子柏覆在他小腹上的手,这才回神。
两人相视一笑,往后他们就是彼此的亲人,而且他们还会有他们的孩子。
至于苏瑾言的父亲,其实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但孙子柏心里还是有所猜测的。
孙子柏称帝后,顺王一直被关在牢里,那日两级反转的结局不仅没让他崩溃,倒是在牢里过得挺悠闲,即便满身狼狈也掩盖不住他得意的嘴脸。
答案其实不难猜,他当年为什么要把王嫣然引到李永裕面前,必然是有所图,那他会图什么呢?
元宵灯会,孤男寡女共处一船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想来这必然有李永琛的手脚,他的目的无非就是让王嫣然入宫为妃,然后为他所用报复李永裕,所以在暗中的他没道理眼睁睁看着王嫣然失身于别人而误了他的计划,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李永裕的中途离开是意外,而他与王嫣然发生关系也是意外,事已至此,他只能想到下策,于是他将苏宴之那个冤大头故意引来,并有意无意的让王嫣然误会让她失了身的人是苏宴之。
苏宴之阴差阳错的成了背锅侠,促成了两人的结合之后,李永琛才能继续后来的算计,所以他在王嫣然婚后继续创造机会让皇帝与王嫣然勾搭在一起,又让王嫣然怀孕生下苏骆沉,完成后面的计划。
只是即便是李永琛也没想到,那次意外王嫣然会怀孕,那也是他故意下毒让自己不能生育之后唯一的一次意外。
所以,苏瑾言其实是顺王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而在当年苏瑾言被苏骆沉追杀的时候,暗中保护苏瑾言的其实就是顺王。
所以他现在当然得意啊,即便他对孙子柏的算计成了空,可他的儿子依然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皇后,苏瑾言是他的血脉,苏瑾言生的孩子会是未来的皇帝,那同样是他的血脉,所以他依旧是赢家。
李永琛这么认为着,别说他现在的处境,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
不过孙子柏还是给他上了一课。
他此生不是最厌恶李永裕吗,孙子柏就告诉他,乖乖闭嘴,不要妄想,不要多说,否则他就让李永琛和李永裕合葬。
只一句话,李永琛就萎了。
孙子柏随后给他在沧州安排了一个院子,李永琛的余生都将在那里渡过。
事后孙子柏还是把李永琛的事告诉了苏瑾言,那时候苏瑾言的腹部已经显怀,他对孙子柏的处理没有任何异议,但大概是怀孕的缘故,终究还是有些感伤,不过他对顺王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生父又如何呢,苏瑾言是个意外,李永琛也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他不欠他什么。
所以不相认,也不相往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大尧历三二七年腊月二十八,从苏城远道而来的老夫人总算赶在过年之前抵达了京城。
孙子柏带着苏瑾言亲自迎接的老太太,只是老太太身边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的老头,护卫打扮却满头白发,气势也是藏也藏不住,高大的身形直往老太太身后躲,可怎么躲都躲不掉。
老头缩头缩脑的偷瞄着孙子柏。
孙子柏一阵无语,而后更是一阵嘴角抽搐。
好好好,跟着他这个滑头孙子,老实了一辈子的人都学坏了,学会假死骗人了呢。
真是好得很呢。
孙子柏“阴森森”的盯着某个缩头缩脑的老头,但见老太太荣光满面,总归是欢喜得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老太太身后,孙子骞兄弟俩也是容光焕发,望着孙子柏的眼睛直发光,他们还不知道孙子柏打算把他们当做“牛马”来培养呢。
大伯孙兆坤带着妻女和外孙女早早的等在城门口,此时跟三十年不得见的父母一起入了宫,同来的还有姑姑,他们脸上都带着笑。
这一年,是大尧太平盛世开启的一年,也是老孙家团团圆圆在一起过年的一年。
第二年的七月,苏瑾言生下两人的第一个孩子。
同年,孙子柏立皇长子为储君。
六年后,帝后已经拥有三个皇子,而后宫依旧只有一个苏瑾言。
又是六年过去,太子年满十三,孙子柏功成身退,终于如愿过上了退休生活。
皇宫里,一个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皇帝兢兢业业的批阅着奏折,尚有些稚嫩的身躯却坐得笔直,白皙的小脸上已经带上了威严,却不难看出他长相的精致,且那眉眼分明与孙子柏一模一样。
小皇帝的身边还有两个同样坐得笔直的小皇子,粉雕玉琢的,宛如画里走出来的小金童,只是他们现在却在刻苦读书,明明小脸白白胖胖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狠狠揉一把,他们却一板一眼的在学习。
他们可不能落后,他们要早日为皇兄分担重任,让父皇和父后放心。
两个小皇子身旁,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一脸欣慰的望着他们,这是孙子越,他已经成为国之重臣,也是孙子柏钦定的,未来的丞相。
画面一度很和谐,除了孙子越背后那道阴郁的视线。
被套住的白子玉此时正一脸阴郁的望着远方。
好好好,你俩二人世界,我们当牛做马是吧。
此时,繁荣热闹的城门外孙子柏耳朵有些痒,也不知道谁在咒他。
不过没关系,他与苏瑾言相视一笑,而后便一同策马奔向了他们向往的二人世界。
—————全文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番外1白子玉篇
“子玉, 你先睡会儿,剩下的交给我。”
少年温润的声音如春风一般悦耳,本就疲惫不堪的白子玉顿时只觉得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战了, 他强撑着眼皮看过去,就见对面少年身形挺拔如青松,本就俊朗好看的一张脸,在烛火微黄的灯光照耀下更是像被染上了一层迷人的光晕,白子玉的视线忍不住有些模糊, 脑子也抑制不住的陷入了回忆。
他干脆趴在桌上, 嘴里却严厉的批评道,“没大没小, 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他没注意到对面少年望着他的眼眸闪了闪,眼底有些幽暗, 面上却依旧温润的笑着,“怎么会呢。”
他岂止把他放在眼里, 他还一直把他放心里呢。
少年这么想着, 随即起身细心的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轻手轻脚的披在了白子玉身上, 而后便这么呆呆的望着白子玉的脸。
白子玉许是这几年被他照顾习惯了,对他身上的味道更是习惯,于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很快的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少年望着白子玉的身影眼里的光逐渐变得柔和, 嘴角更是带上了宠溺的笑容, 虽然他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可这幅宠溺挂在他俊美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反而很是让人悸动。
他轻手轻脚的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继续处理公务,可他却不知道, 白子玉并未睡着,困到了极点精神忽然又清醒了起来,只是脑中不由得陷入回忆。
眼前的少年是孙子越,他是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是大尧的王爷,也是白子玉的学生。
皇帝很看重这个庶弟,自从他来了京城之后便给他安排了各种教学师父,从文到武,从商到军,他似乎想全方位的教导这个弟弟,而白子玉就是孙子越的师父之一。
不过白子玉很快就发现孙子越的与众不同,入京那年明明才十一岁,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和内敛,而最让白子玉和众师父们意外的是,孙子越的聪明,他几乎过目不忘,任何东西都能举一反三,但凡教过他的人没有不夸赞的,就是白子玉对他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唯一有一点让白子玉不满的是,这孩子不愿意叫他师父,当初他被新皇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十一岁的少年还不及自己肩膀那么高,举手抬足却不卑不亢,眼底更是一片清明,皇帝让他跟着自己学习,同时让他接触情报阁的事务,白子玉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这少年开口却叫他白大哥。
按理他已经晋升为一国王爷,对白子玉直呼其名也是可以的,但白子玉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少年那双安静又璀璨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看不出倨傲和不屑,反而熠熠生辉的样子。
而且后来白子玉才知道,这孩子叫其他人都是师父,唯独自己他叫白大哥,既然不是不礼貌,那是为何?
当然,在接触过后白子玉那一点点不快便彻底消散了,因为孙子越是那么优秀,一点就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他多说一个字,反而能不断的给白子玉提供新的思路和想法,有他在身边,白子玉更是少了很多麻烦。
他聪明睿智,但却懂得内敛,为人谦逊有礼,他超出年龄的稳重,看问题更是比一般人都套通透,他对皇帝的心思更是单纯炙热,白子玉在他身上好像找不到一点缺点。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大哥”已经变成了“子玉”,白子玉倒不在乎他怎么叫,只是偶尔会吐槽他几句没大没小。
如今六年过去,那个冷静自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青葱少年,挺拔的身姿俊美的长相,任谁见了都移不开眼,而令人欣喜的是,即便他身份发生如此改变,这孩子始终初心不改,且一直都谦和有礼,对待学业也好公务也罢都是兢兢业业,他的情绪稳定到可怕。
即便学业再繁重白子玉都没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悦,这么多年了,如今皇帝对他越发看重,明明小小年纪,却已经让他参与朝政,各种繁重工作丢给他来处理,可少年脸上依旧是平和的,就像现在,他都累到了极点,可这孩子脊背还能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甚至还能淡然的将他的工作也接替过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人简直可怕,也难怪那人那般看重他了,早早的就认定他是个可塑之人,眼光之毒辣。
想到那人,白子玉心里又是一阵隐隐作痛,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早该放下的,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初见那人,只见他眼波流转,眉目俊逸,如传闻中的好色纨绔一模一样,可他直觉那纨绔背后必然不简单,但他总归先入为主了,被他刻意明目张胆的城门相送,还肆意的讨要自己的贴身信物,明知他在有意表演,可还是没沉住气被他气得面红耳赤,等到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虽然心里有气,但那时候他对那人更多的是好奇。
于是得知父亲要派人前往苏州的时候他果断站了出来,父亲不解,更不愿他这个未来继承人亲自前往,因为这样会让白家掉了脸面,可他却坚持自己去。
那时候他只觉得被那人摆了一道咽不下这口气,堂堂京城双绝之一自然不甘心,所以他要去找回场子,他要去教训那该死的小世子一顿,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可直到后来回想起来,白子玉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其实那时候的自己大抵已经陷进去了,什么好奇咽不下气,都不过是他想去见他的借口罢了。
事实证明,那人果然就是个奸诈的小人,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他欺骗了所有人,欺骗了全天下,白子玉又有些庆幸,庆幸所有人都还被他蒙在鼓里的时候自己却看清了真相,庆幸所有人都还把他当做纨绔废物的时候,自己却已经窥探到了真实的如鹰一般锐利强大的他。
当然,这份庆幸也没能维持多久,得知他那般利用自己的时候,白子玉又怒又气,他不气那混蛋如此算计自己,他气的是他看不起自己,气自己于他而言竟然只是个替死鬼。
他白子玉就那么入不得他的眼?
那时候的白子玉气炸了,可气恼过后,那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悸动却更强烈了,毕竟这样一个人,他冷静睿智,他能屈能伸,他能将整个京城权贵皇室全都轻易玩弄于鼓掌,他还洒脱肆意,风姿绰约……最重要的是,他抛开了其他三家唯独对他递出了橄榄枝。
悸动的心根本抑制不了,且越是压制越是躁动。
再一次见到,那人又给他带来了更大的震撼。
他看到他眼底的强大和自信,那种睥睨天下的锐利让人折服,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更是让他心脏止不住的狂跳,当他说,他若是这天下之主首要做的便是削弱世家的时候,白子玉内心的悸动达到了顶峰。
当时在场之人都震撼到了极点,包括父亲,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震撼中夹杂着别的情绪,白子玉慌忙压下心里的混乱,他掩饰的低下了头,不敢再与那人对视。
白家最终选择了那人,白子玉不敢说这一定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也不敢肯定这其中没有夹杂自己的私心。
但,悸动也仅仅是悸动了,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白子玉低沉了许久,因为那人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苏瑾言。
那人自己或许不知道,他看苏瑾言的视线是那么专注和宠溺,他的眼底完全容不下苏瑾言之外的任何人,这是白子玉沮丧的关键。
苏瑾言,又是苏瑾言。
他好像从小到大都输给苏瑾言,他永远赢不了苏瑾言,无论是人还是事。
白子玉怎能不沮丧呢?谁还不是天之骄子啊,可有苏瑾言在,他便只能是第二。
然而更残酷的事实是,他不是害怕跟苏瑾言争,而是他没有争的资格,因为那人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白子玉只觉得苦涩。
他知道自己该收心,可越是了解他越是收不住,谁能想到让他动心的那些东西,只是那人的冰山一角呢?
那人被拥立为帝之后,他的一切所为都让人惊叹,各种新政令人耳目一新,他大刀阔斧的削弱世家,雷厉风行的整顿军队,他鼓励商贾,大兴土木……他的每一次早朝都能叫人振奋又震惊。
他是天生的王者啊。
白子玉恍惚的有种错觉,只觉此人天生就是在云端的,他好像跟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他从那云端而来,降落在这个世间,阻止了乱世,拯救了万民,又将超出世人认知的一切带入人间。
面对这样一个人,他怎么能收心呢?
他不仅收不了心,那颗悸动的心还在日积月累的壮大着,他越是隐藏,越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还记得那日封后大典上,那人为了堵住一些人不切实际的想法,干脆在大典上宣布他此生只爱苏瑾言一人,他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表示,后宫除了苏瑾言不会有第二个人,他奉劝那些想给他后宫里塞人的人都歇了心思,否则即便是他的亲人他也绝不容忍。
那一刻白子玉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了,那一晚他喝得不省人事,正是十一岁的孙子越照顾了他一晚。
那晚之后他就将自己那份心思牢牢的锁在了心底最深处,这几年来他用繁重的公务麻痹自己,时间久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某个辗转的梦里,那份悸动才会小心翼翼的冒出来。
许是太累了,白子玉想着想着还是陷入了梦想,但梦里的白子玉睡得并不安稳,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又低声呢喃着什么。
孙子越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那皱着的眉还是让孙子越微微沉了脸,他眼底闪过些幽光,年轻俊美的面庞底下却藏着与之不相符的深邃和幽怨,不过他终究什么都没说,而是默默地起身将熟睡的白子玉抱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孙家的基因确实强大,十七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挺拔的青松 ,白子玉早就发现,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比他还要高出一些了,只是孙子越的脸却遗传了母亲更多一些,他有点像孙子柏,也是遗传了母亲的样貌,身躯又有着老孙家的高大健硕,再加上孙子越平日总是温和有礼的样子,那谦谦君子的模样让他俊美的脸庞就更加的柔和了。
被放在床上的白子玉迷蒙的睁开了眼,刚好就对上孙子越这张年轻俊美的脸,他的双手还在他肩上没有完全放开,于是孙子越整个人弯着腰附在他上方,脸对脸,四目相对。
白子玉恍惚间只觉得那人的脸对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这让他隐忍压抑了多年的情愫忽然就压抑不住了。
白子玉忽然伸手就环住了孙子越的脖子,眼眶更是下意识的就红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泛滥成灾。
喜欢一个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人真的好苦,他这几年真的好苦。
孙子越没想到他会突然被环住,整个身体都覆了下去,刚好就压在白子玉身上,而白子玉更是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将头也埋在了他肩窝,他听到了怀里呜呜的哭声。
那么无助,那么让人心疼。
少年的心脏狂跳,眼底更是瞬间窜出了火苗,他强行把火压下去,声音却变得暗哑低沉,带着极强的危险性。
“子玉?白子玉?”
白子玉迷迷糊糊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半梦半醒的他就那么紧紧搂着身上的人,只觉得闻着他的气息心里的苦涩也能减轻一些,而且潜意识里他可以全身心的信赖着这个人,于是他放心的将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展露出来。
孙子越垂眸看着他,只觉得此时的白子玉格外诱人,尤其他眼角挂着泪,本就绝美的一张脸也变得楚楚可怜,他的心又疼又悸动,他想低头亲吻他的唇角,想吻去他眼角的泪,他想要给他安抚,想要让他依靠自己。
白子玉比他大了整整十岁,曾经的白子玉是风光霁月的白公子,是京城双绝之一,如今的白子玉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是大哥信任之人,明明那么多年过去,岁月却好像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更加能隐藏情绪,他这张脸依旧让他怦然心动。
他一直都知道的这个人心里装的是他大哥,即便是此刻他也是把自己当做了大哥,可孙子越并不介意,谁让他年纪小呢,谁让他比大哥后认识这个人呢,况且他的大哥世间独一无二,喜欢他也是理所应当,任谁见了他的大哥都会忍不住爱上。
所以他一直藏着自己的心思,只是默默的在他身边守护着他,可如今他已长大,是个男人了,被心爱之人这么抱着,温香软玉在怀,孙子越觉得自己并非圣人,甚至在对待白子玉的时候心里总有些阴暗的想法冒出来。
哪怕他明知道这人心里装着大哥,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而这份占有欲更是随着时间越久越强烈,他现在脑子里就冒出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放开,乖。”
孙子越压着那股躁动的火焰,强忍着鼻息间让他乱了心绪的气息,努力温声安抚着,“你该休息了。”
可白子玉反而抱得更紧了,他任性的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
他在他耳边低声控诉,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白子玉,他像是在撒娇,任性的样子让他心动又心疼,白家被削弱之后重担都落在了白子玉身上,而白子玉为了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又一直在逞能。
白子玉从不承认自己对大哥怀有心思,不过私下不少人都有猜测,毕竟白子玉都二十七了,可却至今都尚未娶亲,也未对任何人有过心思,这显然就是心里有人的。
孙子越不介意,他不成亲更好,刚好可以等着自己长大不是吗?
只要白子玉愿意,他甚至可以心甘情愿的当大哥的替身,只要子玉开心,他都愿意。
“子玉……”
少年的嗓音夹杂着低沉的诱惑,他眼眸深邃,有些痴恋的看着怀里的人,一时间都让人忘记了他的年龄,有些迷糊的白子玉就这么呆愣住了。
他已经醒了,却也没有完全醒,因为他鬼使神差的,竟然捧着面前的脸亲了上去。
他一定是疯了,可那一刻他真的没有忍住。
然而冲动过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少年终于变得热烈而疯狂,这可是白子玉主动的,不怪他趁人之危不是吗?
少年的身体如烈火一般瞬间就将白子玉吞没了,他温软的唇舌很快掌握了主导权,明明乖巧谦逊的少年在这一瞬间便化身成了狼,原本的温顺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反而露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他强势的气息把白子玉都吓懵了,可这样的强势又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一切都好似开了闸的洪水,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少年的精力旺盛得可怕,他一直折腾到天快亮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白子玉睡去,那时候白子玉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精神恍惚的他却完全睡不着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这还是个孩子啊。
而且他还是那人的亲弟弟,是他教导了整整六年的学生。
白子玉悔不当初,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疯了才做出这种事,他比孙子越大了整整十岁,无论是心性还是什么他都比这人成熟,所以是他诱使他做出了这么荒唐的事,都是他的错。
白子玉一时间又悔又恼,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少年。
此时孙子越心满意足的抱着他,像一只刚刚吃饱喝足的大灰狼,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白子玉都不敢想他刚刚有多疯狂。
不,不对,这是不对的。
白子玉慌忙甩掉脑中那些淫—靡的画面,脸上却再次燥热通红,整个人都是烧起来一般。
白子玉要逃,只是他浑身被碾过一般酸痛难忍,尤其某些羞耻的部位让他面红耳赤,可他还是强忍着轻轻拉开了环在腰上的手,而后忍着疼痛一点点的从这人怀里退出来。
也是方才他们……那样他才发现,原本矮他一个头的少年早已长得比他还要高大,温顺的外表下更是藏着一头狼,狂野又凶悍,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下去一般。
繁重的公务终究还是让少年有些吃不消,又得偿所愿,于是他还是沉沉睡去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此时连白子玉从他怀中慢慢退出他也没醒过来。
于是等到第二日孙子越醒来的时候便不见了白子玉的踪影。
他有些懊恼自己昨晚没有克制住,但想到昨晚那些画面,想到他们肌肤之亲的快乐,少年的嘴角终究是压抑不住的扬了起来。
说他乘人之危也好,强人所难也罢,今日他必要去大哥那里求娶白子玉,即便白子玉不同意也没关系,即便白子玉把他当做大哥的替身也没关系,他就算不择手段这个人也只能是他的,他绝不会放手。
可孙子越怎么也没想到,白子玉竟然逃了,他直接逃了。
“大哥你……你说什么?”
孙子越望着一身明黄的孙子柏,他的大哥本就俊美无双,如今更是有了岁月的沉淀,举手投足都透着无限魅力,一股由内而外的气势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泛着迷人的光,即便是孙子越自己也对这个大哥五体投地,他心甘情愿的追随他,效忠他,哪怕知道自己心爱之人爱的人是大哥。
可是此刻大哥的话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白子玉去遂国了,他主动要去的,理由是将他们的情报网扩散到遂国。
孙子柏没理由拒绝,况且他一直觉得白子玉该有自己的人生,虽然他把情报网交给他,但这些年白子玉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一直单身到现在,这在古代可是闻所未闻的,孙子柏想让他出去看看世界,或许会遇到真正能与他相伴一生的人。
不过现在看老四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算是弄巧成拙了吗,不过,现在回想白子玉去得匆忙,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难不成就是为了逃避他这四弟?
孙子柏想到这里忽然就想明白了不少东西,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失态而不自知的孙子越,这还是孙子越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
“子越,你打算怎么做。”
放人是不可能放的,他费劲心力培养的人,现在大尧又正是需要的人时候,白子玉走了他的工作也全都落在孙子越身上,要是孙子越再走那可不行,再者说,孙子越走了他的退休之路岂不是更遥远了?
孙子柏目光深邃,如今的他越发成熟稳重,但久居上位之人周身的气质藏都藏不住,那种不怒自威更是在他一举一动间。
孙子越已经回过神来,对上大哥戏谑的眼神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哥,但他也不打算瞒,而是对大哥坦然的笑了笑。
“子玉太累了,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孙子柏挑眉,他还以为孙子越会追出去呢,毕竟现在没走远,还来得及,却不想孙子越紧接着就道。
“不过遂国可不比大尧,子玉一人出去必然危险,我会让人跟着他,随时保护他安全,若是他累了也能及时将他带回来。”
孙子越说得平常,可言语间却透着势在必得。
孙子柏知道这小子聪明睿智,能力超群,而且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纯良温顺,反而是头狼,腹黑的狼,杀人不见血那种,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事是否有害,他对自己的心是否单纯。
孙子柏敢用他就是对他有把握,所以他不会阻止,至于白子玉,孙子柏总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白子玉若是完全对孙子越没有情他就不应该是逃离而是对抗了。
总之,这两人之间他不打算干涉。
只是孙子柏也没想到,这两人也是真能耗,白子玉这一走就是三年。
情报网是越拉越大,覆盖范围越来越广,白子玉从遂国到周国,又从周国到夏国,总之就是不回大尧。
孙子越能力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得孙子柏重视,于是他年纪轻轻已经位高权重,又是大尧王爷,不少人不敢去碰触皇帝的底线,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孙子越这个单身王爷身上。
但孙子越一直百毒不侵的样子,让不少人都很是头疼。
孙子越从始至终都没有联系白子玉,但他的人却从头到尾一直默默的守在白子玉身边。
所以他知道白子玉什么时候去了哪里,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人,知道他遇到了危险差点被人害了性命,也知道他被一个富家少爷缠上,他还知道他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发呆,还知道他喜欢不同常人口味的汤圆……
他知道他的一切,唯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愿意回来。
但他打定了主意就这么一辈子跟他耗着,他就不相信白子玉能躲他一辈子。
可孙子越没想到,他没等到白子玉回来,倒是等来了他将要成亲的消息,那一瞬间孙子越只觉得天旋地转,而后是满腔的愤怒,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向大哥告了假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白子玉所在的地方。
十天后,圭县,一个俊美却又不失威严的年轻男子踏上了圭县的土地,只是男子眼底风云涌动,漆黑的眼底仿佛压抑着强烈的怒火,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生人勿进,透着很强的危险性。
“王爷,公子他……”
那护卫是被孙子越派在暗处保护白子玉的,此时见孙子越脸色黑得可怕,一时间竟有点吞吞吐吐起来。
孙子越当即一个眼刀过去,“说!”
但他的面色也更沉了,那护卫只能硬着头皮道,“公子,公子去岳家了。”
咔嚓,有什么东西被孙子越生生捏断了,他眼底的怒火翻涌得更厉害,但他脸上却奇迹的平静了。
“带路。”
因为暴怒,孙子越并没有察觉到护卫言语间的漏洞,更没有注意到护卫脸上的不解。
“啊?”
“去岳家。”
他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等了。
等白子玉忘掉大哥,等白子玉能坦然面对自己,等他想通自己回来,结果他等来了什么?
等来他爱上别人,等来他要跟别人成亲!
孙子越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他恨不得现在就将白子玉抗回来,强制的将他锁在自己身边,即便不愿意也无所谓,即便他因此恨自己也没关系,因为他不能容忍白子玉爱上别人,更不能容忍他跟别的男人有关系,甚至是生儿育子。
孙子越就是怀着这样一腔怒火来到岳家的。
岳家是这里的首富,据说有个儿子俊逸非凡,又才华出众,无论是能力还是样貌都是顶尖的存在,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尚未娶亲,因此这十里八乡的不知道多少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嫁给他。
今日岳府高朋满座,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似乎有什么喜事,因此孙子越的到了并未让人诧异,只是下人见他器宇轩昂似不是一般人于是匆忙进去禀报,然而不等下人禀报主人,孙子越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正堂。
孙子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中的白子玉,几年不见他似乎成熟了许多,但那容貌却依旧是焦点,此时他正与一个青年说着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那青年更是双眼发光的看着他,孙子越的忽然闯入让现场的热闹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过来,包括白子玉。
“啪”的一声,白子玉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孙子越,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白子玉是震惊的,孙子越却以为他是心虚。
孙子越当即几步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拉住白子玉的手就往外走,走之前还冷冷的看了一眼那青年,直看得那人毛骨悚然又莫名其妙。
他家老爷子七十大寿,他跟自己的朋友聊聊天怎么了?
白子玉很快被孙子越拽出了岳家。
比三年前更加高大的身躯让他整整比白子玉高了半个头,此时他压着强烈的怒火大步往外走,白子玉被他拽着踉跄了几下,却只能被迫跟着他离开,岳家人本想阻拦,可几个眼神冷厉的护卫轻易就将他们打到一片。
于是白子玉就这么被带走了。
“王爷?王爷!”白子玉从震惊到恼怒,他就这么被孙子越一路带到客栈,所有人都看到了,然而他无论说什么都不管用,孙子越像是气到了极点什么都听不进去,力气更是大得吓人,白子玉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捏断了,关键是羞耻,太羞耻了。
“孙子越!你干什么呜呜!”
终于回到客栈房间,白子玉怒叫出他的名字,却不想话没说完他就被孙子越封住了唇,他被粗暴的按在了墙上,粗暴的唇齿夹杂着滔天的愤怒,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吞下去。
“呜呜呜……”
白子玉又慌又怒,然而反抗根本没有用,孙子越像是失去了理智,他强势又粗暴的亲吻着白子玉的唇齿,很快白子玉的嘴唇就被咬破了,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但白子玉对孙子越的发疯有些不理解。
“停唔……混蛋你唔……疯了!”
孙子越双眼都在冒火,他直接将人甩到了床上,白子玉本就娇弱,这一路更是累得不行,现在这么一甩顿时只觉眼冒金星,可随即身上就传来一股重量,孙子越直接覆了上来,再次封住了他的唇。
“孙子越你疯了,你大胆呜呜,我是你……你师父……你……”
孙子越觉得自己是真疯了,竟然能放任他在外面躲了自己三年,他不该等的,他就该强势的将他禁锢在身边,强势的占有他的一切,三年的隐忍终于是把他逼到了极限,而白子玉要成亲的消息更是将这一切直接点爆了。
“师父?”孙子越狠狠道,“三年前的那晚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师父?为什么要逃?”
“唔……我,你,你大逆不道!”
“我还有更大逆不道的!”
孙子越说完手上开始动作,白子玉直接被他吓坏了,这青天白日的,这人真的疯了不成。
然而孙子越是真的气坏了,他满脑子都是不准,决不允许,白子玉只能是他的。
终于,他一腔怒火发泄了大半,白子玉也被他亲得嘴唇泛着红,两个人都在剧烈的喘-息着,终于清醒了许多的孙子越捏住了白子玉的下巴,却见他嘴角被自己咬破了,脸上也挂着泪,孙子越忽然就慌了。
“子玉,对不起,我……”孙子越在道歉,可是他没有一点悔意,他只是后悔他竟然生生忍了三年,“子玉,你只能是我的,我不准你跟别人成亲。”
白子玉被他亲得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孙子越还压在他身上,他头发凌乱,衣服也被这小混蛋扯乱了不少,但他听着白子玉的话还是有些懵逼,什么成亲?他什么时候要成亲了?他只不过是去给朋友的父亲过个寿而已。
成亲?他这辈子还成哪门子的亲?
他疑惑的问出了口,这下孙子越也懵了。
他脑子转得很快,白子玉的一切他都知道,突然要成亲确实不合理,而那消息似乎是……大哥给他的。
大哥……
孙子越一拍脑门。
他被大哥耍了,不过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很感谢大哥,要不是大哥自己不知道还要傻兮兮的干等多久呢。
所以白子玉根本就不是要成亲,原来是误会,知道真相的孙子越只觉得狂喜,“子玉……子玉……”
白子玉也回过了神,但随即又恼怒起来,“那你还不下去!”
孙子越却没动,反而抱得更紧了,他再次强势的亲上去,“子玉,跟我回去。”
白子玉眼神闪躲,他根本不敢看这人的眼睛,三年了,当初他落荒而逃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现在他不敢回去则是发现自己这三年的心变了。
他如何不知道身边有人暗中保护呢,他什么都知道,这三年虽然不在京城,他远离了孙子越,可那一晚的每一个画面都在他脑子里生了根,以前不明白的东西也豁然明白了,这小子的心思他也想通了,他想逃避却越逃避越控制不住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脑子里已经全是这人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位。
只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孙子越,于是便一直在外面没有回去,却没想到这人会不远千里的找来,白子玉说不出的感觉,胸腔一股暖意让他眼底有些控制不住的湿润。
白子玉不说话,只咬着牙扭着头,也拒绝看孙子越。
孙子越有些急了,“子玉对不起我刚刚……我就是太生气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这三年真的很想你,每天都想来找你但我怕你接受不了我,所以一直忍着。”
白子玉的眼底更红了,他咬着嘴唇依旧不看他。
孙子越强势的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这次委屈巴巴的道,“子玉,跟我回去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装着大哥,我知道我比不上大哥,但是子玉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喜欢上我,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真的很羡慕大哥和皇嫂那样的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跟你做这一双人。”
孙子越不是有意提起皇嫂让白子玉难过的,但他说的是真心话,他从来都知道白子玉心里的人是大哥,但即便这样他也不会放弃。
白子玉终于正视孙子越的眼睛,刚刚阴沉恐怖的人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小狼狗,此时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仿佛刚刚凶悍如狼要把他撕碎的人不是他。
白子玉望着这人瞳孔里印着的分明是动了心的自己,他终究叹了一口气抬手抚上了孙子越的脸。
孙子越立马温顺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眼神依旧渴望又可怜,“子玉……”
“我跟你回去。”
小狼狗可怜巴巴的眼底立马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只是很快,小狼狗就化身为最凶悍的狼,扑上来将白子玉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第二日白子玉是被抱着上马车的,孙子越来的时候骑马,日夜兼程,走的时候打算坐马车,大哥给他放了两个月的假,孙子越自然要好好享受。
白子玉:“……”
年纪大了,禁不起马车颠簸,不如骑马?
然而某个腹黑小狼狗立马可怜巴巴望着他,“我知道我比不上大哥,但我会努力……”
白子玉:这是人话吗?再说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可孙子越完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白子玉曾经喜欢过别人就是罪过,就是对不起他,就是要任他肆意妄为了是吧!
白子玉有苦难言,曾经是他眼瞎了才会以为这小子温顺谦和,这分明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啊。
而某头披着羊皮的狼,靠在白子玉怀里终于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容。
没关系的,他们的日子还很长,终有一日,他会让这人心里的天平从大哥那里倒向自己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番外2三只包子
后花园里, 两道修长的身影坐在大树下的石凳上,两人都在埋头看着手中的奏折,时不时的抬头交谈几句, 似在商讨什么。
巨大的杏树上开满了花,微风吹动,细碎的淡粉色花瓣便如雪花一般飘飞而下,浪漫唯美,从远处看宛若一副不真实的画, 而树下的两人则是这幅画最好的点缀。
两人正是孙子柏和苏瑾言, 如今已为帝后。
孙子柏一身玄色龙袍,挺直的身躯似乎越发高大挺拔了, 几年的帝王滋养更是让他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摄人的气势,原本一张俊美的脸上也多了些岁月的沉淀, 看起来更加成熟内敛了,狭长又好看的眉眼都染上了几分深邃, 脸上的轮廓也多了几分刚毅, 他微一蹙眉便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不过, 他对面的苏瑾言却不会对他生出任何畏惧,见他蹙眉心里唯有心疼。
“怎么了?”
“还不是某些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朕眼皮子底下还妄图搞小动作。”
孙子柏冷笑一声,眼底却宛如深潭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
苏瑾言闻言起身走到孙子柏身后, 抬手轻轻给他揉着头上穴位, “累了便歇会儿,犯不着为那些人生气。”
他动作轻柔, 言语带着安抚的魔力, 孙子柏忍不住伸手附在他手上,仰头望着苏瑾言的脸, 孙子柏那点怒气顿时就消了大半。
苏瑾言绝美的一张脸似乎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发生任何改变,反而比以前更加惊艳了,孙子柏就时常感叹他这张脸好看得跟神仙雕出来的一般。
以前的苏瑾言让人望而却步,现在的苏瑾言大概是因为生了几个孩子的缘故,棱角多了几分柔和,是那种能让孙子柏瞬间心绪安宁的柔和。
孙子柏只觉得额上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包裹,顿时舒服得整个人都靠在苏瑾言怀里。
要担起一个国家的责任谈何容易,站得越高身上的责任越重,更何况这还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最重要的是,孙子柏所要做的许多事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是超出接受范围的。
削弱世家,打压权贵,整治腐败,严于律法,他还杜绝了原先一切的买官卖官制度。
原先的官员基本都是世家推举,权贵举荐……这倒是方便了权贵们掌握绝对的主导权,也助长了他们的权势和野心,同时也将底层百姓完全与上层社会割裂,永无出头之日。
孙子柏因此大兴科举,要想做官所有人都得考,权贵要考,百姓也可以考,所有人都享受平等的待遇。
虽然不公平的情况依然存在,但孙子柏尽自己所能最大限度的为大家提供一个公平的机会。
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在触碰着这个世界大多数掌权者的绝对利益,所以想要顺利施行自然不可能,不过孙子柏向来不惯着,狠的时候他能比暴君还狠。
就是他要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孙子柏难免会有心力交瘁的时候,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苏瑾言也始终陪在他身边,不管他做什么决定苏瑾言都无条件的支持他,如今他们更是有了三个孩子。
老大安静睿智,有过目不忘之能,而且稳重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王者气势。
老二活泼开朗,是个活宝,眼珠子滴溜一转便是计上心来,只是这小子聪明到了极点却没用在正途上,就用来调皮捣蛋了,很是让人头疼。
老三是个乖宝宝,从小安静听话喜欢跟着两个哥哥,乖巧又惹人喜欢,如今三岁的他更是宛如小金童一般粉雕玉琢的可爱到了极点,小脸蛋更是肉嘟嘟粉嫩嫩的总让孙子柏想要揉一揉捏一捏他,而小家伙知道父皇的心思,每次看到孙子柏都高高的仰起下巴将自己的小脸蛋送过去,乖巧的笑出两个大酒窝,然后对父皇奶声奶气道,“父皇轻点捏哦。”
孙子柏最喜欢老三了,每次都能把他心都融化,一身疲惫一扫而空。
老大太老成,而且太聪明不好逗,老二又是个调皮鬼,让他头疼,唯有老三最得老父亲的心了。
孙子柏坚信老三一定是像极了小时候的苏瑾言才那么讨他欢心。
想到三个孩子,老父亲的嘴角顿时压不住了,烦躁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他干脆伸手拉住苏瑾言的手,微微用力就将人扯到了自己腿上。
“做什么你!”
苏瑾言只觉得老脸一红,再者他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啊,青天白日的也太羞耻了些,他急忙想要起来。
孙子柏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按回去,“乖,别动。”
双手更是死死搂住苏瑾言的细腰,手臂压在他双腿上让他根本动弹不得,而后才无赖的将头埋到苏瑾言怀里拱了拱。
“瑾言,你就让我抱一抱嘛。”
“你啊,也不怕被人看见。”苏瑾言有些宠溺。
胸前的脑袋一拱一拱的,换谁也不相信这会是那个叫全天下权贵们又恨又怕的活阎王,苏瑾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所幸周围也没人,于是便任由他抱着了。
“这是皇宫谁敢看?”孙子柏在他怀里嘟囔着,“再说了看到又如何,谁规定皇帝不能趴在皇后怀里的。”
孙子柏在老婆怀里拱了拱,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刚好手覆在苏瑾言平坦的腹部,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可孙子柏还是觉得神奇,尤其每次苏瑾言怀孕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这肚子一点点变大,那种感觉真的奇妙又虚幻,都三个了,他还是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大概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苏瑾言的身体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的,比如某些部位在孕期和生产之后会发生明显的变大之类,那时候孙子柏就会控制不住的变成一个变、态,总是做出一些变态的行为。
那时候的苏瑾言实在是让他……食味知髓,恨不得天天将他翻来覆去的酱酱酿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孙子柏只觉得身体窜起一股火,压都压不住,于是他抬头压下了苏瑾言的头。
“唔……”
突然被封住唇的苏瑾言还有些慌张,可后脑勺上一只大手根本不给他退缩的余地,而且下一秒某人的长舌就钻入了他口中。
苏瑾言的口中炙热又温软,孙子柏控制不住的肆意掠夺侵占,强势的气息瞬间将苏瑾言包围,让他退无可退,忽然的窒息和酥麻更是让他止不住的浑身战栗,他打算挣扎的身体一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
孙子柏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变化,那股火苗顿时窜成了熊熊大火,大手开始不受控制的移动,他想……
“啊啊啊啊羞死人了羞死人啊啊啊父皇不知羞……”
就在这时候,远处花丛里忽然传出来一阵稚嫩的尖叫,夫夫俩顿时石化当场,苏瑾言更是噌的一下从孙子柏腿上蹦了出去,而后慌里慌张的各种扯衣服拉衣领的,欲盖弥彰不要太明显,只是那张俊脸却红得快滴血了,耳朵尖都红了。
他狠狠瞪了孙子柏一眼,那眼神却叫孙子柏的火窜得更厉害,只是现在显然是继续不了了,他只能恶狠狠的将视线看向某个捣蛋鬼。
只见远处花丛里三个高矮不一的小皇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们身上头发上都还沾着花瓣,也不知道在那里躲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一个高挑的少年一脸尴尬,小脸如雕刻一般精致,虽然他努力挺着背板着脸,可此刻眉眼间的气势还是荡然无存,因为太过尴尬他红了脸,他干脆将头扭向一边不看孙子柏。
这赫然就是十岁的小太子,孙弈霄。
小太子少年老成,也不知是不是跟孙子越学的,可要说他因为是太子才这么自带威严,其实他小的时候就这样,性格好像是天生的。
还记得孙子柏当时给他取的小名叫汤圆,因为那时候的小太子粉雕玉琢,小脸蛋又滑又嫩跟汤圆似的,可在小家伙两岁的时候就一本正经的告诉孙子柏,他以后不叫汤圆,只能叫元宵,问他为什么,他说汤圆没气势,元宵听起来更霸气一些,符合他的气质。
另一个嚷嚷着不要脸羞死人的,正是七岁的捣蛋鬼孙弈霆,此时小家伙正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很是欠揍,反正孙子柏这老父亲的拳头是硬了。
最后从花丛里钻出来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他因为被抓包还有些不好意思,小脸红彤彤的,肉嘟嘟的脸蛋上还挂着一个花瓣,小脸也被染上了黄嫩嫩的花粉,小皇子宛若小花妖转世一般可爱到了极点。
这就是让孙子柏老父亲的心都融化了的小老三,孙弈霖。
不过,可爱怎么了,可爱就可以扰人好事了?
孙子柏起身朝几个小家伙走了过去,高大的身躯本来就很有压迫性,现在黑着脸更是吓得捣蛋鬼都开始心虚了。
“我想起来了,老祖宗叫我呢。”
小家伙提溜着眼珠就想跑,却不想太子哥哥不动声色的伸出了一只脚。
只听哎呀一声惨叫,二皇子摔了个狗啃泥,孙弈霄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脚。
孙子柏走过去的时候刚好一只手就将小家伙提了起来。
“啊啊啊父皇我错了,不敢了,我什么也没看见啊,我带着弟弟捉蝴蝶呢,快放我下来呀,太子哥哥可以给我作证的。”
孙子柏根本没理他,任由他在空中蹬着小短腿,像只小青蛙似的。
“父皇,”小太子恭恭敬敬的对孙子柏行了一个礼才道,“我与两位弟弟刚刚到,不知道您跟父后在这里,应该没有打扰到您跟父后吧?”
孙子柏心里好笑,不过鉴于这小子刚刚那一脚,孙子柏便不打算跟他计较了,于是便嗯了一声,结果一低头他的小皇子正仰着头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孙子柏板着的脸顿时维持不下去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父皇,亲亲~”
软糯糯的声音顿时让孙子柏心都化了,他微微弯腰小家伙就把下巴扬得更高了,肥嘟嘟的小脸上被花粉弄得跟小花猫似的,看来刚刚他们没少钻花丛,想来都是老二这个鬼精带坏了他,孙子柏忍不住伸手将小家伙头上的花瓣拿掉,又给他擦了擦脸,这才在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两口。
吧唧一口,另一边吧唧又是一口,孙子柏都不敢太用力,小家伙的脸太嫩了,小家伙又能吃,小脸比他两个哥哥都要肥,但胖嘟嘟的可爱到爆炸,孙子柏只想他永远都这样。
尤其当孙子柏得知他的小皇子跟两个哥哥不一样,体质随了苏瑾言之后,孙子柏那颗老父亲护犊子的心就膨胀到了极点,恨不得小家伙永远不要长大,永远这么可爱,而他心甘情愿的护他一辈子。
“父皇~抱抱~”
小弈霖朝着孙子柏奋力的举起了双手,高高的,踮着脚尖要抱抱。
孙子柏眼睛都带上了笑,他的小皇子太可爱了,跟两个臭哥哥怎么能一样呢。
“乖乖~”威严恐怖的皇帝不自觉就带上了夹子音,看得二皇子又是一阵嫉妒。
“父皇儿臣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儿臣也要……”
老二孙弈霆伸着手就要抱抱,不过孙子柏根本没搭理他。
“父皇捏捏~”
小弈霖垫着脚,可头重脚轻的样子让他整个身体往前倾,他又奋力的噘着嘴嘟着脸,结果小家伙差点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孙子柏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家伙搂在了怀里,他单手就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于是就这样,孙子柏一手抱着小包子,一手提着捣蛋鬼,后面还跟着个小大人,就这么朝苏瑾言走去。
苏瑾言就见这父子四人朝他走过来,虽然他们神色各异,不过那一瞬间他的幸福感达到了顶点。
“啊啊啊啊父后救命啊,快放我下来……”孙弈霆被提小鸡似的提着,双手双脚在空中一顿乱蹬都无济于事,好在终于看到了救星,“父后快救我,父皇偏心啊啊啊……”
苏瑾言没搭理他,“你活该。”
“啊啊啊不活了,你们都不喜欢我,我要去找奶奶告状,不不,我要去找老祖宗,让她老人家为我做主。”
孙子柏在他屁股上啪啪一顿收拾,然后才把他扔在一边。
“快去,跑快些。”
孙弈霆那叫一个委屈,哇哇的坐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控诉,不过小眼睛却透过指缝观察着大家的反应,结果他发现谁都不理他,顿时真伤心了。
一旁的孙弈霄憋着笑,对弟弟的小动作忍俊不禁,而小弈霖则是乖巧的坐在苏瑾言怀里,父皇和父后面前,二皇兄自然要排在后面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孙子柏最终还是把三个小的扔到了老祖宗那里,孙子柏这才与苏瑾言好一番温存。
曾经那个侯府老太太如今已经贵为皇宫里的老祖宗,不过她依旧豁达,不喜繁文缛节,倒是喜欢上了田园生活,于是孙子柏让人在老太太宫里开了一个大院子,院里挖出来几块地,种上各种时令蔬菜,老太太的生活前所未有的惬意和充实。
也不用老太太亲自动手,她院里养了个农夫,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农夫,老头虽然年纪大了可有的是力气,他这辈子就没这么轻松开心过,哪怕日日守着这个小小的菜园子他都开心得整日乐呵呵的。
他怎么能不开心呢,如今的日子都是他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
还记得那年,他一面按照孙子柏交代的计划在一步步实施,一面也去验证他的一些怀疑,孙子柏曾告诉他要防着那老兄弟和孙成建,虽然他知道孙子不会胡乱说这些话,但心里还是始终不愿意相信的,因为老余是他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兄弟,他从自己还在小山村的时候就跟着自己,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他实在想不到他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至于孙成建,他虽然知道这个庶子难当大任,心胸更是不够豁达,但那毕竟也是他留在身边十几年的亲儿子,孙岐山想象不到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然而事实太过残忍,打脸来的又快又狠。
自从查出是孙成建私自拦下侯府的消息之后,他便一直让亲卫军暗中监视着,加上孙子柏的提醒他又重视了几分。
原来,他这个庶子竟然早就与京城私下取得了联系,且与他联系的还是几位皇子。
孙成建知道,一旦将来老爷子不在了,孙子柏必然继承爵位成为新的平南侯,到时候他就会成为这四十万大军之主,他从十多岁就跟随老侯爷在战场上厮杀,他努力了几十年才获得如今的成就他如何甘心?
所以他想效仿三十年前的老侯爷。
三十年前的孙岐山之所以能从一介土匪成为一方诸侯,不就是因为他选择了投效朝廷,投效李永裕吗?所以他孙成建为何不可,只要他选择一个皇子助其登位,那么他就能成为第二个平南侯,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谁还在乎他是个庶子?从此他的子女才将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嫡子嫡女。
所以他不仅要让孙子柏死,还要让老侯爷死,因为他知道孙岐山是个老顽固,顽冥不化。
孙成建主动联系了几位皇子,在几位皇子中周旋,他自以为自己算无遗漏,且还给自己留了后路,可实际上孙岐山很快就查到了这一切。
那时候孙岐山并不打算对他如何,只是在削弱兵力的时候有意在削弱他的权利,尤其是孙成建的心腹,一个接一个的被孙岐山以各种理由打压,那时候老侯爷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孙成建放弃做出错失,也是一种提醒。
可对于孙成建而言,这不是提醒而是死亡警告。
孙成建很快意识到孙岐山已经对他有所怀疑,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证据打算要对付他,因此他急了,惊慌之下他想了一个狠毒的计谋,找人假扮皇帝暗卫,以谋反之罪诛杀孙岐山。
反正狗皇帝想要老头子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本可以先向京城禀报,然后再里应外合再做这件事的,可时间来不及了,西南到京城一来一回至少要两月,而孙岐山那老东西的动作却很快,老东西明显是要对付他了。
孙成建慌不择路,于是想了这么个毒计,他以为,只要孙岐山一死他便能趁乱掌握大权,成为新一代孙家军之主,到时候他再与任何一位皇子联手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他不知道孙岐山的亲卫军有多恐怖,更不知道京城那时候正在发生巨变,别说皇子就是皇帝都没时间搭理他。
所以孙成建带到孙岐山身边的那个“暗卫”,其实早就换成了孙岐山的人,当他企图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一刻,孙岐山便已经判了他死刑,但凡孙成建是个普通人孙岐山也不会这么决绝,可偏偏他是个掌管十万大军的大将军啊,他的一个错误决定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
孙岐山痛心却也果决。
所以那日的刺杀都不过是双方为对方设下的局,苏成建到死都没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至于余自图,孙岐山想到他更是痛心,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投靠京城萧家,封王拜相,他们都活了一辈子了,竟然还会被这样的虚名所迷惑,况且那萧家是能信的吗?
余自图本来对孙岐山是忠心耿耿的,之所以被腐蚀还要归功于当年那个章鸿天的副将,当年章鸿天忽然毫无征兆的暴毙,这对孙岐山而言一直是个解不开的迷,所以即便将这个副将留在身边他也一直有所防备,且一直让亲卫军留意着,可即便这样还是让他找到了机会。
孙成建那逆子想要谋害他,设了那个局,而那逆子需要一个见证人,于是便挑了余自图那个没脑子的。
所以他就这么被牵连了,余自图冲动没脑子这是公认的,当时事发突然他还以为自己的秘密暴露了,于是一股脑儿的将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那个副将隐藏极深,原来他竟是个蛊师,而当年的章宏天就是他杀的。
杀章鸿天也是个意外,本来他是用蛊虫控制了章鸿天,萧家企图以匡义军起势,那时候的萧家还没那么大本事,实力也不够,胆子也不够大,所以他们不过是想窃取章鸿天的成果,却不想出了孙岐山这个意外。
因为蛊虫的关系,其实那时候的章鸿天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只是刚巧在他控制孙岐山的时候发作了,这一点可以说是天意。
那蛊师慌乱之下控制不当,加之那时候他的蛊术也不够娴熟,孙岐山手下反应很快,这边瞬息之间就扭转了局面还控制了章鸿天,于是他灵机一动将计就计,而后借机留在孙岐山身边,不过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最后才把主意打到没脑子的余自图身上,可惜终究是功亏一篑。
兄弟一场,孙岐山没有杀他,余自图最终是羞愧自杀的。
只是孙岐山为了给孙子柏造势,助他顺理成章的登上那个位置,便将计就计,将此事按在了皇帝的头上,对孙成建的事做了隐瞒,还让李石达等人入京报丧。
其实早在知道孙子柏的图谋之时孙岐山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只是那时候他是打算真死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孙子柏顺理成章,师出有名,可最后老头子实在舍不下老妻,他已经对不起她一辈子了,他们都已年迈,而最后的几年他想活得自私一点,不为天下不为苍生,也不再为孙家军,只为他自己,为他的老妻。
所以他将计就计,假死了,与亲卫军们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在亲卫军的帮助下,军中并无人知晓真相。
事后他顺利回到了苏州,而后与老妻团聚,再与她一同入京。
当然,这事儿是瞒不过楚湛的,好在楚湛是他看好的孩子。
如今多年过去,他这把老骨头竟然还健在,孙岐山觉得多活一天都是他赚到的,所以每一天都很开心,尤其被老妻支使着做这做那的时候最开心。
孙子柏也经常到这小菜园里来,摘根黄瓜扯个番茄什么的,又脆又甜,别说老头子满足,就是他也想过这种惬意的生活啊,所以退休之路必须安排上,越快越好。
如今整个国家都在蒸蒸日上,几年后,孙子恒已经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他实现了曾经的愿望,老三孙子骞则是富甲一方,名满天下,不过即便他富可敌国依旧抠搜得厉害,本性难移。
老四已经成为顶梁柱,虽然权倾朝野可无人对他的能力不佩服,况且他还娶了白子玉,他们夫夫都是孙子柏的左膀右臂。
大伯孙兆坤被封为王爷,有自己的府邸,夫妇俩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他的女儿也再嫁,已经过上幸福的生活,姑姑则是日日陪在奶奶身边,母女俩也很幸福。
至于老侯爷那些庶子庶孙们都留在了苏州,孙子柏也给他们封了侯爵,只是都是些没有实权的,唯独让孙子柏意外的是他那个庶妹。
妹妹婚后孙子柏几乎很少过问她的事,主要也是忙得没时间,所以他后来才知孙玥嫁到王家之后过得并不好,起初那王肃然对她还算好,可没多久就本性暴露,是个表里不一的。
那王肃然平日是个正人君子模样,温文尔雅的,可在外面遇到的所有不顺他都会回家发泄在孙玥身上,有点心理变态。
然而他在外面却是一副好丈夫的模样,所以别说外人,就是孙玥的母亲都不相信女婿会动手打人。
孙玥自从孙子柏安排她认了字之后就渐渐爱上了读书,她的视野也被开阔了,可有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所以一开始她只是忍耐,也不回侯府,生怕给母亲和家人添麻烦,但对暗无天日的婚姻生活还是产生了畏惧,直到王肃然失手打掉了她腹中的孩子,孙玥这才忍不住第一次回了侯府。
孙子柏其实是在她身边留了人的,只是王肃然是个人渣,打人也都是闺房里,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折磨人的床上手段,护卫们自然不可能在那种时候看着,所以几乎没人知道这姑娘受了多少罪。
小姑娘年纪小,有的东西也难以启齿,加之她是庶出从小习惯了隐忍,所以那时候也只想着逃避隐忍,却从未想过让谁帮她,因此就连她的母亲都不理解她,看着来孙府关心讨好的王肃然,母亲甚至反过来怪她,而后就是一味的催她回去。
她有想过孙子柏在她婚前跟她说过的话,永远可以给她撑腰,可是孙子柏不在,无奈孙玥只能继续回到火坑。
但没多久京城事变,天下巨变,而后孙子柏被拥立为帝的消息也就传了回去。
王肃然大喜,他又换了一副嘴脸,对孙玥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可那时候的孙玥已经死了心,对他只有厌恶和恐惧。
王肃然打算带着孙玥入京,原来的孙玥只是个庶出,现在可是公主啊,那他就是驸马,如此尊贵的身份,从此王家也将鸡犬升天,不说成为四大世家至少也能跻身大世家之列,甚至就算他想入朝为官权倾朝野都不在话下。
不得不说王肃然是异想天开了,而知道他想法的孙玥更只觉得愤怒,即便当初孩子被王肃然打掉她都没那么愤怒。
那可是她的大哥啊,她敬重的永远仰望的大哥,这个人怎么可以?
于是向来隐忍的孙玥再也不想忍了,她忍着恶心与王肃然进了京,而后见到了已经成为太后的闻婉儿,不顾羞耻和难堪将一切告知了闻婉儿。
闻婉儿虽然与这个庶女没有什么感情,可这也是她的家人,她当即大怒做主让王肃然与孙玥和离了。
这是孙玥的诉求,她就是要与那混蛋和离。
孙子柏知道此事的时候闻婉儿已经处理好,但他还是让人收拾了王家,尤其那个王肃然将永无出头之日,还被孙子骞叫人打成了残废,这辈子是彻底废了。
至于孙玥,孙子柏不介意她做个公主一辈子衣食无忧,当然,她想再嫁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次一定要把好关。
但让孙子柏没想到的是,这娇小柔弱的女子竟然选择了学武参军。这是因为孙子柏颁布的一些条令,不限制性别,不管是男女还是嫡庶都可以入学堂学习,甚至就算女子想要学武参军都可以,一切都实力说话。
孙玥跪在他面前说要学武,如果可以想做个守护一方的女将军。
当然,做不了女将军也没关系,至少再面对男子欺辱打骂的时候,她能轻易还回去,而不是连王肃然那样一个废物书生都对付不了。
孙子柏没想到她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但还是同意了。
他当时只是想让这个女孩走出阴影,倒是没想到她未来还真闯出了一番名堂,成为了整个天下女子们的表率。
终于,在小太子十三岁那年,孙子柏达成了退休愿望,熊孩子一个都没带,只带着苏瑾言两人就出了京城。
苏瑾言有些不忍,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一是担心小小年纪就担起一国重任的孙弈霄,再就是两个小的,老二太调皮他担心,老三太乖巧他也担心,总之就是放心不下。
“要不我们再等几年?至少等霄而到十八岁吧。”
孙子柏并没有退位,只是让太子监国,代替皇帝处理一切事物,这也是众大臣们放孙子柏离开的原因。
孙子柏拉起苏瑾言的手,干脆一个飞跃与他同乘一骑,孙子柏坐在苏瑾言身后从后面环住了他,而后才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在他耳边道,“别担心,霄儿心智不比一般人,走上这条路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可没有逼他。”
“再者说,有子越和白子玉他们在,这几年也陆续提拔上来不少人才,还有外公爷爷在暗地辅佐,无需担心。”
“最重要的是,如今方圆几国的情报都在我们掌控之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会第一时间知晓,若是霄儿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我们再回来也不迟。”
之前情报网是交给白子玉管理的,不过孙子柏现在接了过来,所以不管他们走到哪里,天下之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孙子柏可不是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的啊,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再者说,那是他的儿子,他当然也心疼。
听到孙子柏的话,苏瑾言总算是放心了,他扭头与孙子柏相视一笑。
孙子柏却一下子亲在了他唇上。
哎呀哎呀……远远跟在后面的空青几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扭头的扭头,撇眼的撇眼,空青作为孙子柏的亲卫首领自然要跟着他,如今的禁卫军统领由决明担任,他们则在了皇宫。
几个人尴尬之下扯缰绳的扯缰绳,夹马肚的夹马肚,身后顿时响起一片慌乱。
苏瑾言红着脸瞪着孙子柏,孙子柏却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怕什么,谁让他们到现在都不习惯。”
空青心里苦:这哪里是不习惯,早就习惯了,只是刚才有点防不胜防而已。
苏瑾言无奈一笑,反正他拿这人也没办法。
孙子柏一夹马肚,骏马疾驰而去,奔着两人的二人世界。
皇宫,二皇子孙弈霆杵着下巴唉声叹气,“哎,造孽哟。”
他们怎么就摊上这样的父皇父后啊。
正襟危坐的孙弈霄瞥了他一眼,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小小的他已经俊美得让人一步开眼,这一笑更是闪了两个弟弟的眼。
“弈霆你若无事,不如去陪陪老祖宗吧。”
孙弈霆顿时面色一僵,说什么陪,一旦去了那院子那老头子不得把他往死里虐?说什么要把他训成大将军,他才几岁,是人话吗?大哥真是不干人事,总是笑嘻嘻的说出能要人命的话。
“皇兄,我当然要留在这里陪你啊。”
孙子霄眼皮都不太一下。
倒是一旁的小弈霖笑眯眯的拿了一块糕点凑到他身边,伸着小手凑到他嘴边,“太子哥哥,吃桂花糕吗,可甜了。”
孙子霄立马宠溺的对他一笑,而后张口吃下。
孙弈霆见状又不干了,“我的呢,我的呢。”
小弈霖却装作没看见,抱着桂花糕扭开了头,二哥太讨厌了,总是捉弄他,才不给。
孙弈霄憋笑。
孙弈霖尴尬。
等等,他忽然有个好主意,他可以带着小老三去找父皇他们啊,到时候就说是小老三想他们了,反正父皇那么宠爱小老三一定不舍得怪他们,他就可以趁机在外面大玩特玩了。
打定了注意孙弈霆便在捉摸着到底要怎么把小老三拐出皇宫,殊不知孙子柏是不会责罚小老三,但是会责罚他这个罪魁祸首啊。
于是,一年后,十一岁的孙弈霆被孙子柏扔到了西南边陲,鸟不拉屎寒风凛冽的军营里,二叔孙子恒双眼发光的看着他。
“弈霆啊,以后就跟着二叔混吧。”
孙弈霆想哭,姜还是老的辣,父皇我再也不敢啦!!!
第一百四十五章 番外3现代篇
“唔~”
孙子柏觉得头痛欲裂,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努力睁开眼睛,下一秒却对上一张冷艳到了极点的脸,只是原本一双本该清冷的眼眸此时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整个人都好像呆掉了。
“你……你醒了?”
清冷的嗓音带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此时还有点颤, 是那种传说中听了就能让人怀孕的嗓音。
孙子柏有些怔愣的望着这张年轻又惊艳的脸, 他没来由的怔在那里,半晌都没反应, 直到那人慌张的跑出病房去叫医生孙子柏才回过神来。
孙子柏艰难的坐起身捂住了头,他记得自己喝得浑浑噩噩的便一脚油门冲下了山崖, 怎么这都没死?他这命是有多硬,难怪那么招人厌了。
很快孙子柏就被一群医生包围了, 一个个又惊又喜仿佛他苏醒过来是什么医学奇迹, 事实也确实如此, 孙子柏是事后才知道他昏迷不醒变成植物人的事,而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快半年了。
医生给孙子柏一通检查确认他一切正常之后,几年难得一见的孙老爷子也来了,除了孙子柏的父亲他还带来一个样貌帅气的年轻男人, 因为愧疚老爷子道出了隐瞒多年的真相。
孙子柏这才知道在他昏迷不醒的这半年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冷淡的父亲变成了大伯, 厌恶自己的母亲变成了大伯母,现在大伯和大伯母离婚了, 孙景辉那废物被扔到了偏远国外, 段时间内别想回来,而眼前这位则是大伯刚刚认回来没多久的亲儿子, 如今孙家的继承人。
老爷子一副歉疚心虚的样子,孙子柏却无所屌谓,他一直都是这么无所谓的活着,什么继承人他从未想过,现在也是如此,不过身为孙家的血脉老爷子许给了他孙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如此他也是身价以亿计的富豪了,除此之外老爷子因为亏欠随手就是几千万甩给他,便宜堂哥也是只要他张口就给。
孙子柏躺着就有花不完的钱,实在没必要去累死累活,所以对这个看起来实力很强的新堂哥没有一点敌意,反而希望他越做越强,毕竟他越强孙子柏的钱越多。
孙子柏不争不抢的样子让孙家一众都松了一口气,但他越是这样他们反而越觉得亏欠,对孙子柏也就越大方了,孙子柏乐见其成也没解释,只是他一直找不到那天醒来看到那个人,孙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医院也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医生,总之,孙子柏找不到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孙子柏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想搬出大伯的家,毕竟原本就多余,现在知道不是一家人就更没必要住在一起了,老爷子便给了他一套价值上亿的大别墅,孙子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新堂哥也想帮忙,于是打算给他找些伺候的人,便问他想找什么样的。
孙子柏脑子里想着那人便随口道,“年轻的,好看的,非常非常好看,”想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男的。”
在大哥古怪的眼神下,孙子柏也不解释,反正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可孙子柏怎么都没想到,他随口一说大哥竟真的将那人找到了自己面前,当管家将那人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孙子柏还毫无形象的躺在沙发上,看到眼前的人他还以为是幻觉。
他着急忙慌的爬起来坐直身体,差点摔在地上。
“二少,您看还满意吗?”
虽然多了一个大哥,不过大家还是习惯了叫孙子柏二少。
眼前好看得让人呼吸停滞的男人也恭敬的对孙子柏鞠了个躬,“见过二少,我叫苏瑾言。”
孙子柏一个激灵,是这个声音没错,可这人为什么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孙子柏心里疑惑,但也不想当着管家的爆露出来,于是也装作不知。
据管家所言,这苏瑾言还是个研究生,因为家庭贫寒才出来兼职,他会的很多,洗衣做饭打扫家务样样都是顶好的,他们在按照孙子柏的要求招人的时候刚好看到苏瑾言投的简历,而且他以前在其他几个豪门家里做过家教,评价极好,他们又对苏瑾言各项技能都做了考核,确定他能将孙子柏照顾好这才将他带到孙子柏面前的。
孙子柏听了自然没有不满意的,别说他是合格的就算他什么都不会孙子柏也有想要留下他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孙子柏觉得他们之间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联系。
苏瑾言就这么留了下来,他的工作就是照顾孙子柏的饮食起居,他也不用每时每刻都留在孙子柏身边,他还要回学校上课呢,当然,晚上也不会留宿。
苏瑾言做事又认真又专注,家务做得井井有条,就连他做的饭菜都格外合孙子柏的口味,唯独他对孙子柏的态度始终冷冷淡淡的,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即便他做事情的时候孙子柏的视线始终黏在他身上,他也能面不改色。
孙子柏就时常看着他,看着他扫地叠衣服,看着他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孙子柏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似的,但这样的苏瑾言又实在是赏心悦目,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一连多天苏瑾言都这样,这幅疏离的公事公办的样子终于让孙子柏忍不了了,他率先沉不住气。
这晚苏瑾言洗好了碗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要走,孙子柏将他堵在了门口,很老套的壁咚。
孙子柏一把将他拉开的门关上,而后将他抵在了墙角。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孙子柏平时就是个懒散的二世祖形象,总是歪歪斜斜没个正行,此时忽然逼近却有种强大的气势,他的手杵在苏瑾言耳边,整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霸道的将苏瑾言笼罩其中。
苏瑾言抵在墙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气息也变得紊乱,可面上却只是不解的皱着眉。
“二少请自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到苏瑾言装傻孙子柏明显有点生气,于是他又逼近了几分,他比苏瑾言高了小半个头,此时他微微弯着腰逼近,刚好与他四目相对,鼻尖对鼻尖,嘴唇对嘴唇。
“你敢说我那天醒来时看到的不是你?”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灼热的呼吸都喷在了对方的脸上。
苏瑾言只觉得有些痒,他下意识垂下眼不与孙子柏对视,嘴巴却很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子柏现在除了愤怒还有浓浓的不解,他敢肯定那天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苏瑾言,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
“看着我。”
孙子柏突然出手捏住了苏瑾言的下颌,随即强硬的让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这个男人生得也太好了,孙子柏自认为自己也是富二代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好看了,但他觉得苏瑾言更好看。
这家伙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所有星辰在他面前都将黯淡无光,孙子柏本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你长得还真好看。”
苏瑾言的脸轰的一下子就红到了极点,他实在没想到孙子柏会说出这种话,于是再次咬牙切齿道,“二少请自重。”
孙子柏只觉得他生气了,但是生气的苏瑾言更好看,尤其他一张好看的脸都气红了,耳朵根都红了,好看的眼睛怒瞪着自己,睫毛都在颤。
“我怎么不自重了?你告诉我。”
苏瑾言抿着唇扭开了头,不说话,耳朵尖却红彤彤的。
“原来你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
孙子柏承认他有点恶劣,但是根本忍不住,他就想逗弄他。
果然,听了他的话苏瑾言的脸更红了,他气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二少对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吗!”
孙子柏是个二世祖,天天游手好闲跟一群废物二世祖在一起,吃喝玩乐少不了,而他身边的美人更少不了,他早就知道这人身边美人无数,据说换男伴的频率比换衣服还勤快,瞧他现在这轻浮的登徒子样,想来是不假了。
孙子柏却认真都道,“没有,只有对你这样。”
孙子柏突然的认真让苏瑾言浑身一震,不过他很快又恼怒的撇开了眼,“我要回学校了。”
他说着就打算推开孙子柏,可孙子柏哪里肯放他离开,倒是更近了,结实的胸膛直接压在了苏瑾言身上,一只手还挡在他而后,苏瑾言根本推不开他。
“让开!”
“不让!”
两人一个比一个倔,苏瑾言不想让他靠近他非要靠近,苏瑾言被他突然的凑近吓得一阵慌乱,推他胸膛的力道就更大了,结果孙子柏也跟他较着劲儿于是用力压着他。
“唔……”
一阵纠缠之后孙子柏直接亲在了苏瑾言唇上,两个人都怔住了。
孙子柏只觉得这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都酥麻了一般,刚刚好像有一股电流从他全身爬过,激得他脑中一片空白,那柔软的触感让他身体窜出了一股火苗,压都压不住,于是他鬼使神差的对着那柔软的唇再次亲了下去。
“唔不……”
苏瑾言还在晃神就被完全封住了唇,强烈的气息伴着一股莫名的躁动让他的心跳砰砰跳个不停,身体也迅速升温,陌生的气息瞬间就将他吞噬了,那种强势的侵入让他双腿止不住的发颤,心里更是又慌又莫名的悸动。
这种事孙子柏好像无师自通,明明是第一次却格外顺利,他情不自禁撬开他的唇齿,他完全是循着本能在动作。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从抗拒僵硬到逐渐酥软,到最后完全软在他怀里,他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苏瑾言的腰微微压向自己。
好纤细的腰,孙子柏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腰竟然可以纤细成这样。
孙子柏本来只是冲动之下的鬼使神差,可越亲他越是无法自拔,越亲越是失控,他好像完全亲不够,他一遍一遍的掠夺着他口腔中的每一处,他感受着怀里人逐渐紊乱的呼吸,他看着他俊脸涨得通红,他看到他闭着眼睛睫毛颤动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
苏瑾言却在这时候猛然推开了孙子柏,然后在孙子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开门跑了。
孙子柏想追已经来不及,他不知道,跑出去的苏瑾言躲在墙脚双腿都在发颤,他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可脸上还是通红一片。
孙子柏本想着第二天苏瑾言来的时候再给他道歉,却不想苏瑾言第二天没来,不仅没来他还辞职了,表示以后都不会再来。
孙子柏顿时怒不可遏,这算什么,招惹了他就想跑?
可那家伙竟然把孙子柏唯一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他又去苏瑾言的学校找,可是找遍了都没找到苏瑾言,而且学校表示苏同学并未住在学校,孙子柏只能在学校门口守了好几日,可依旧没守到人。
很明显,那家伙在躲着他。
孙子柏那叫一个气,又郁闷又气,刚好狐朋狗友约他去常去的酒吧他就去了。
孙子柏全程郁闷的喝着酒,对哥们调侃他被人甩了的话也充耳不闻,不过心里却更加郁闷,他现在可不就是被那家伙甩了吗,而且还是莫名其妙的那种。
“哎二少,你看那服务员长的得真好看,新来的吧,本少阅人无数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弟弟呢。”
孙子柏顺着他的视线刚好就看见苏瑾言一身服务员打扮,本来就高挑纤瘦的身材被那工作服衬托的更好看了,而且明明是服务员的衣服苏瑾言却穿出了一身贵公子的气质,再加上他那张妖孽般的脸,在酒吧灯红酒绿的灯光照耀下多少有些妖异,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黏在他身上。
苏瑾言却一如既往的冷着脸,一本正经的端着酒走向客人。
刚好这时候,一个男人丑恶的视线就那么肆无忌惮的黏在苏瑾言纤细的腰身上,还不怀好意的瞄向他西装裤下包裹着的挺翘臀部上。
那视线简直叫人作呕,而在苏瑾言弯腰给他服务的时候,那混蛋不去接酒杯而是把他的脏手伸向了苏瑾言纤细好看的手腕。
孙子柏再也忍不了了,他几步冲过去,不等那丑男的脏手碰到苏瑾言的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而后狠狠一拧。
杀猪般的惨叫声差点连音乐都盖不住。
孙子柏阴沉的丢开他的脏手,“我的人你也敢碰?”
这时候孙子柏的狐朋狗友们也过去了,这一群虽然是废物二世祖,可哪一个不是豪门大少,那人当场吓尿,“二少对不起,我错了,我瞎了眼我再也不敢了。”
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孙子柏的怒气却还没销他扭头一把抓住苏瑾言的手腕就往外走,他脸上的阴沉让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退散,也让苏瑾言不敢抗拒,于是他只能咬着唇低着头任由孙子柏大力将他拉出酒吧。
直到来到酒吧的露天天台上,孙子柏很是粗暴的一把将人抵在墙上,“为什么躲着我!”
“你宁愿来这种地方面对那种恶心的男人也不愿意面对我吗!”
孙子柏是真的气,他知道苏瑾言家境不好,可他有钱啊,他可以养他,苏瑾言就算要躲他也不该来这种地方,万一自己不在被那种男人欺负了怎么办。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惹眼吗!不知道多少男人的视线都在你身上吗!”
孙子柏生气,所以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大,然而吼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苏瑾言一言不发正红着眼睛看着他,本来就妖异的一张脸此时简直能蛊惑人心,孙子柏只觉得满满的负罪感。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你,我只是……”
孙子柏顿时有点语无伦次,而苏瑾言则是死死咬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着红,好像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
“二少觉得我是那种人吗!”苏瑾言委屈的咬着嘴唇,“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钱就出卖身体的人吗!”
“不是!我没有!”孙子柏是真慌了,他刚刚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啊,“对不起你……你别哭啊,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可别哭啊……”
孙子柏一见苏瑾言眼眶里泪在打转他满脑子都是慌乱,原本憋了那么多天的怒火顿时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手足无措了。
他有些笨拙的要去擦苏瑾言的泪,他长那么大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笨手笨脚的,他又怕苏瑾言生他的气,于是动作更笨了,怎么都擦不掉,而且他不擦还好,他这一伸手苏瑾言眼里的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越掉越狠。
“别哭了,快别哭了,”孙子柏手足无措,干脆一把将人搂到怀里,“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粗暴,不该吼你,你打我吧。”
孙子柏说着拉起苏瑾言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苏瑾言却急忙用力抽出了手,他大概也觉得流眼泪丢人于是干脆将脸埋在了孙子柏怀里,眼泪全抹在了孙子柏衣服上。
“对不起,其实我找你本来也是要跟你道歉的,上次的事也怪我……”
孙子柏看他哭只觉得心疼坏了,哪里还有半分架子,恨不得将全世界的错都一个人顶了。
苏瑾言哭完有些别扭,低着头也不看孙子柏,但还是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我还要上班呢。”
苏瑾言说完就扭身要走,孙子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又将人扯了回来,“有,我还有事。”
苏瑾言抬起微微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什么事。”
“你可以不要在这里上班吗?回到我身边,我有钱,我给你工资涨三倍怎么样,不,十倍。”
苏瑾言眼里有些失望,“你是不是在同情我。”他说着难过的低下了头。
孙子柏顿时慌了,“不是,我就……我只是想帮你,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照顾你我也没有多清闲。”
苏瑾言幽幽道。
孙子柏一僵,“那你做我男朋友,我养你!”
苏瑾言终于抬头看着他,眼里有孙子柏看不懂的光芒,“你说真的?”但随即他又委屈道,“二少还真是好心呢,因为同情我,为了帮我,竟然愿意用这种方式,这是包养吗?”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孙子柏觉得自己比窦娥都还要冤,就非得他说出那几个字是吧,“因为我喜欢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愿意这么做!”
苏瑾言的脸再一次红了,他抿着唇,在孙子柏看不到的角度微微勾起了唇角。
孙子柏当晚就在朋友圈官宣了,附上两人手牵手脸对脸的照片,表示爷已脱单,只是刚刚陷入恋爱中的他只顾着跟苏瑾言卿卿我我了,根本没看到他朋友圈里几条惊诧的留言。
“咦?这不是苏家去年找回来的那位小少爷吗?”
“就是他,如今苏氏集团的继承人!”
“艹,二少这是要吃软饭的节奏啊!”
可不,苏家可是能与孙家相提并论的豪门之首,只是苏家人丁单薄,唯独一个小少爷还品行一般能力平平,但就是在去年,苏家忽然宣布找到了苏家真正的小少爷,而那位资质平平的竟然是个假少爷。
一段真假少爷的戏码让整个豪门圈热闹了许久,而且让人意外的是,苏家这个真少爷不仅长相出众实力也是超群,据说他从小品学兼优总是跳级完成学业,小小年纪已经从某国外知名大学毕业,在被苏家找到之前人家已经自己开了公司且小有成就。
而被苏家认祖归宗之后更是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苏家继承人,据说在他接手公司事务的这一年时间里已经给业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夸张的说未来商业巨擘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不过因为他跟这些个二世祖显然不是一路人所以没几个见过他的,而苏家目前还有意保护他,并未将他的身份公开,也只有圈子里少部分的人才知道苏瑾言的存在。
可谁能想到,昏迷了大半年的孙子柏竟然不声不响的把人给追到手了,就离谱。
到底怎么做到的?
其实孙子柏也想问。
此时的孙子柏还在跟苏瑾言亲亲,白活了二十多年,孙子柏现在才知道这滋味这么美妙,早知道他就早点恋爱了,不过如果那个人不是苏瑾言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他就是后悔认识苏瑾言晚了。
孙子柏又问起苏瑾言医院的事,苏瑾言还是支支吾吾的,只说他是去医院兼职做护工的。
孙子柏虽然有些不相信,不过也没追问。
直到苏氏集团公开继承人的身份,孙子柏才震惊。而那时候,他们已经恋爱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准备谈婚论嫁了。
“苏氏继承人?苏家少爷?嗯?”
孙子柏将人勾到怀里死死锁住,而后捏着他的下巴恶狠狠的亲得苏瑾言喘不过气来,而后才道,“跟我玩欲擒故纵是吧?”
说好的家庭贫困呢,什么兼职啊,什么研究生啊。
“玩我是吧?”
苏瑾言有些心虚,他其实是个很高冷的人,没人知道他走到这一步经历了多少心里斗争。
他承认,他就是欲擒故纵,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孙子柏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喜欢。
孙子柏大概不知道,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见过苏瑾言了。
那时候苏瑾言家是真的穷,因为他成绩优异才破格进入了全市最好的中学,但因为穿得寒酸,长相又好看得跟小女孩似的,苏瑾言因此刚刚入学就遭到了b凌,他总是被欺负。
书本被人坏破,课桌里总是有各种吓人的东西,从家里带来的饭盒里也总是有苍蝇和小虫子,路过任何地方都会被人堵住,羞辱,谩骂,他从来只是冷着脸宁愿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屈服,为了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和机会,不管什么样的苦他都必须得忍着。
他本以为他将过上暗无天日的学校生活,却不想孙子柏出现了,这个懒懒散散的富家少爷,他只一个眼神就吓跑了欺负他的人,并且威胁他们再敢欺负苏瑾言就让他们滚蛋。
他还记得那个午后,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孙子柏慵懒的身躯在阳光下拉出了好长的影子,他将书包随意的甩到肩上的动作是那么帅气,他就那么逆着光眯着眼睛看着躺在地上的他。
他的眼里没有鄙夷,没有嫌弃,没有那种不怀好意,他只是单纯的皱眉看着他,然后说出一句让苏瑾言很难堪的话,“脏死了,还有你怎么这么矮。”
他是跳级的,比起同学当然矮,再说了那时候他营养不良,又瘦又小。
孙子柏说完不耐烦的走过来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不管他的反对将他拖走了。
那天他带苏瑾言吃了大餐,又给他买了许多衣服,给他换了个新书包,最后还丢给他一沓钱,很多很多钱。
看着穿着崭新衣服有些急促的苏瑾言,孙子柏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长得是真好看。”
苏瑾言当时羞红了脸,因为长相他总是被当做小女孩,所以他并不喜欢别人说他好看,但奇怪的是他不反感孙子柏,因为孙子柏的眼里没有那些让他恶心的感觉,反而只是单纯的认为他好看。
他想,这人大概就是个颜控,单纯喜欢好看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很庆幸自己长得好看。
他以为孙子柏会对他做点什么,就像那种小说里的校霸少爷,逼他做他男朋友什么的,校园偶像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但是没有。
孙子柏丢给他钱之后就潇洒的转身走了,临走之前还丢给他一句话,“好好读书,再有人欺负你就报我名。”
那时候的苏瑾言望着逐渐走远的背影失神了许久,那个身影就那么牢牢印在了苏瑾言的脑海里,这么多年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想到那个身影他都能咬牙坚持挺过来,他想靠近他。
苏瑾言知道他出自豪门,不是一般的有钱人,是超级超级有钱的少爷,所以,他要更加拼命的努力才能靠近他。
大概是老天都被他感动了,他竟然是苏家的孩子,那一刻苏瑾言真的太高兴了。
他高兴的不是自己突然拥有了这样的身份,而是高兴他可以早点靠近孙子柏了。
外界对孙子柏的评价他从来都不信,什么废物二世祖,什么纨绔,什么花花公子,当时在学校的时候孙子柏也有各种负面评价,可真实的孙子柏并不是那样,苏瑾言坚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孙子柏会出车祸,还变成了植物人,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总是忍不住去看他,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去看孙子柏,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奇迹竟然会真的发生,那天,孙子柏突然就毫无征兆的醒来了,明明连最顶尖的医生都没办法的。
那一刻苏瑾言相信了奇迹。
只是孙子柏并不认识他,他只好先躲起来,那时候的苏瑾言已经是苏家继承人,想要掌握孙子柏的情况还是很容易,他知道了孙子柏在招人。
“长得非常好看,年轻,男的。”
当时苏瑾言的心脏就砰砰狂跳了起来,所幸孙子柏完全不认识他,也没关注过什么苏家真少爷,苏瑾言因此大着胆子来了,他还让不少人为他做了掩护。
一切都很顺利,被亲了之后落荒而逃是真的,但后来他将计就计上演欲擒故纵也是真的。
知道他会去那个酒吧,所以故意在那里做服务员,果然,孙子柏被激怒了。
因为喜欢啊,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喜欢呢。
只是他的喜欢比孙子柏的早了那么十多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