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他借着车里微弱的灯光,眯眼看了看保镖手里的老照片。
过了良久,他似乎十分为难:“这照片太模糊了,只能看出是四个人的合照,他们是你的家人吗?”他边说边澄清,“我只是个商人,没有干过仗,也不是雇佣兵,你们找错……”
“那这个黑佛像呢?”
话未说完,姜河又翻出下面一张照片。
“黑曜石观音坐像,二十年前的梅赛鲁组织,在华联系人高前程,有印象吗?”
随着姜河蹦出一个又一个关键词,詹姆斯的脸色突变,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间落下。
他震惊地看着姜河:“你们是警察?”
他下意识辩解:“我已经好久不做了,真的,十五年前我就金盆洗手了,我知道我做了很多恶事,但我真的洗心革面了,我连国都不敢回,一直在外漂泊……”
姜河不准备听一个罪犯的狡辩,直接抓住他的衣领,打断道:
“回答!”
“你认不认识上面的人?”
詹姆斯看了一眼座位上对准自己的那把枪,害怕令他老实下来:“……让我再看看那些照片。”
然而过了半晌,詹姆斯的脸色依旧苍白如初,他似乎确实没认出来其中的人。
陆曜山听见音响那头传来老男人的声音:“我真是不记得了,那几年虽然是我的事业高峰期,但我都是服务于金主,和卖方不太接触的,你们应该找那些做这行的华裔,比如那个高什么的……”
姜河听到这里要去拿枪,詹姆斯脸色通红竟然一下跪在地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认识他们……”
“我只管国外那些需要腺体的主户,或者帮忙把孩子接到国外检测腺体素质,其他真的没有接触,求求你,你放过我!”
瞧这模样似乎真的没有骗人,姜河坐在车里迟疑了一下,这时,耳机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问他认不认识这个照片上的人。”
下一秒,他就在手机上收到了陆曜山传过来的一张照片,姜河不由一愣,只见彩色照片上,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正坐在佛堂门槛上逗猫。
照片发送过去后,监听器那头一片良久的寂静。
詹姆斯撇了一眼高清的图片就要摇头,然而下一秒他又停下,目光骤然锁在照片上男孩的身上一动不动。
姜河心里落定的同时,又感到一阵寒意。
“他……还活着?”
詹姆斯激动的声音穿透音响在帕拉梅拉车厢里响起。
“不!我听说他早就因为术后感染死了!”
“怎么可能,他居然还活着!”
姜河抓住他:“你记得他叫什么吗?”
“岳晓东,他叫岳晓东!”
詹姆斯大汗淋漓:“他是当年六个华人小孩中,检测出分化后信息素等级能达到sa的唯一一个人!”
“我记得他,他……他很有礼貌,也是漂亮,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sa概率达95%的孩子……”
“收到化验单那天,市场里的人都惊呆了,不出半天价格就飙到了三个亿!”
回忆起当年的盛况,詹姆斯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笑容。
他有些疯疯癫癫地看着姜河:“你知道吗,当时其实已经有人订下他,而且为了不被抢单,买方又加了一个零,十亿啊!整整十亿美金!”
姜河急忙追问:“那你还记得那个英国买家的信息吗?”
谁知詹姆斯听到这里突然停下,他幽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
“他们也不算是英国人吧,是英籍华裔。”
“姓陆,是我曾经的雇主。”
车厢里顿时一片死寂,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姜河背后渗出了一股冷汗,他怔在座位上,手上的电话差点掉落。
漫长的雨季使得伦敦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太阳刚升起来也如损坏的白炽灯一样微弱。
帕拉梅拉的车窗打开着,搁在上面的那只男人的手,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烟灰已经快要燃到尽头,手的主人却一动不动。
良久,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敲了两下,法拉利的车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曹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起初十分沉默,或者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安慰对方。
半分钟后,雨下大了,他望着窗外吹了一记口哨,试图缓解车内的气氛。
“俗话不是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吗,虽然我不懂你爸妈为什么骗你,但至少他们为了治好你的腺体,花了很大的代价。”
这话听着莫名嘲讽,曹旭意识过来立刻尴尬地解释说。
“我的意思是,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心理援助?想哭的话我的肩膀可以人道主义借给你靠?”
曹旭刚才坐在自己的车上也监听到了一切,他本来觉得这件事会就此解决,然而詹姆斯说出的话却令一切都变得匪夷所思了起来。
从意的父母因为陷入腺体交易的骗局害死了他哥岳小东,而后他们因为愧疚自杀,将从意丢在了孤儿院,十年后陆曜山找到了线索,想帮他将犯人绳之以法,结果万万没想到,当年的买家居然就是陆骢和白筱落!
而那个汤年嘴里的有先天腺体病外国小孩,居然就是他自己!
二十多年前导致从意家破人亡的凶手,居然就是陆曜山自己!
真相猝不及防地撕开在眼前时,任凭是谁都无法接受!
见陆曜山不说话,曹旭只能继续说:“对了,我还认识一个非常好的心理医生,是Mica介绍给我的,你知道她一个单亲母亲的压力很大,所以……”
“他们从前一直说我的腺体天生发育不良。”
陆曜山突然开口道。
“七岁之后家里几乎为我寻遍了全世界的医生。”
“有一天,我妈兴冲冲告诉我,终于找到了手术的方法。”
陆曜山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紧接着他握拳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
“但我不知道是把别人的腺体移植到我身上!!”
太阳刺破了雾气,将伦敦塔桥圈出尖锐的轮廓,泰晤士河东岸,一个男人沉默地站在栏杆边。
教堂的钟声穿过雨幕响彻在头顶,雨水打湿了男人的肩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目光紧盯着对岸那三辆车。
伦敦的雨一般下个十来分钟就会停下,今早却下个没完。
“陆总,雨大了。”
闻飞举着伞撑在陆晖雨头顶,下一秒却被面前的人反手打断。
陆晖雨怒气冲冲。
“滚开!”
闻飞自知办事不力,无言地低下头。
“我告诉过你一旦有机会接近詹姆斯就立刻抓住他!你看看现在,陆曜山这家伙比我抢先了一步,你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闻飞听了紧张地不敢看他:“对不起陆总,是我办事不力,没想到曹先生的人突然窜出来,他比我们的人率先一步在机场截获了他。”
陆晖雨听到这里握紧了拳头,他起初也很惊讶曹旭这家伙怎么会被陆曜山收买,直到前两天曹家的新闻出现,才明白过来原是他这个“哥哥”从中作梗。
陆曜山回国前受到了陆家人的管制,没想到私底下还能做这么多功夫,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陆晖雨咬着牙想道。
事已至此再发火也没有用,他转身走回车里,闻飞跑上去替他拉开车门。
“陆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晖雨沉吟半晌,说:“回家。”
陆家庄园坐落在伦敦西南的贝尔格莱维亚,与白金汉宫隔了一条街,那里是陆老爷子的住处。
挨着陆曜山的生日,近期陆骢和白筱落都住在那里。
一进门,白筱落正陪着陆老爷子在花园散步,见陆晖雨淋着雨风尘仆仆的样子,白筱落微微蹙眉。
“爷爷,妈妈。”
“这么早?”
陆老爷子朝他看了一眼,对白筱落说:“屋里还剩了点汤去热热。”
虽然陆晖雨的腺体级别不及陆曜山,总归流着陆骢的血,陆老爷子待他还算客气。
白筱落哎了一声转身进门,余光里瞥了一眼这个二儿子,陆晖雨习惯了母亲的冷淡,他平静地对爷爷欠了欠身,而后也进了屋。
莲藕大骨汤在瓦罐里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白筱落盛了半碗放在餐桌上。
“喝完了就回去。”
陆晖雨听了不疾不徐地拉开椅子坐下,他看着里面的几块碎骨头,问:“我爸呢?”
白筱落瞅了一眼楼上:“在书房。”
陆晖雨听完喝了两口汤,他不爱吃莲藕,放下碗起身说:“我去找他。”
紧接着,听见身后传来“砰”得一声。
白筱落突然重重地把汤勺磕在罐子里。
“你一大早急赤白脸的到底有什么事?”
陆晖雨很少主动来陆家庄园,原因很简单,陆骢和白筱落不许他没事往陆老爷子跟前凑,甚至他在这里的房间都比陆曜山小上一半,还在无人问津的走廊尽头。
陆晖雨习惯了父母只想把所有的好处都笼络到哥哥身上,从小也不敢僭越,今天一大早赶来便显得颇为异常。
这在白筱落看来十分不满。
然而没等她继续指责,陆晖雨平静地转身说:“妈,如果您现在很闲得话,我希望您也可以一起上来。”
“……”白筱落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生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陆晖雨没有理她,拿起公文包自顾自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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