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没见,江遇野完全变了样,他把头发留到及肩的位置,用皮筋扎起来,没有先前的半分矜贵,倒是变得质朴起来。
周芒看着他,眼眶不自觉变得湿润,但面上却还是冷的,“你,怎么会在这?”
江遇野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连忙上前要去牵周芒的手,“外面的雨待会该下大了,先进来避避。”
江遇野的手上有些茧子,但周芒并没有放开他,只是任由他牵着自己去到洞内。
这里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只有几米深,看着像是人工一点点开凿出来的,在洞府的正中央是一尊石刻的观音像,底下的莲座与洞底的石头明显是一体的,观音像有两米多高,雕刻得栩栩如生,正垂眸凝视着正前方的群山。
像前放着一方红木制的供桌,铜制的小香炉里正点着香,缕缕青烟缭绕上升,在半空中化作虚无。
“这雨应该还要下一阵,下去的路滑,容易出事,还是先等等再走会比较好……”
江遇野话说到一半,忽地放开周芒的手,垂着头低声对他说,“对不起,阿芒,我刚刚只是习惯牵着你……”
周芒不应,一字一顿地重复之前的问题,“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西岭?”
“我是来找观音山的。”江遇野顿了一下,他抬头很认真地看向周芒,“还记得那天在长江游轮上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终有一天你会回到观音山,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那如果我一直不来呢?”
“那我就一直等你。”
“为什么?”
江遇野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朦胧的水汽,“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周芒不再去看江遇野,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轻声骂道,“笨蛋。”
白桑榆说他应该再同江遇野见一面,这样才能知道他是不是还真的爱着江遇野,可周芒心里明白,不管他有没有再和江遇野相遇,他都是爱着江遇野的,哪怕江遇野不再璀璨,不再高高在上,变得一贫如洗,变得潦草落魄,他都是爱着江遇野。
这三年来,他去过许多地方,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直到今天来到这座山,他才明白这世界上的许多事并不是那么重要,过往的仇恨也好,情爱也罢,他们都不过是他生命里的短暂一瞬,而他还有许许多多的日子可以去期待。
“那你可以原谅笨蛋之前做的错事吗?”
江遇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周芒抬手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净,回头对江遇野说,“那要看笨蛋以后的表现。”
“那笨蛋肯定表现得特别特别好。”
“自夸自卖。”
江遇野笑着走上前,他想抱一下周芒,却被对方轻快地躲开。
“诶?”
周芒看着他,笑得像是狡黠的狐狸,“你不能再这样了,我……有新对象,他和我一起来的西岭,要是被他看到,很不好。“
新对象……
江遇野迟疑一阵后,往后退半步,“他……对你好吗?”
周芒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心里泛起一圈酸楚,装模作样地编下去,“他对我挺好的,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一个寝室的,他就是西岭人,观音山的故事就是他告诉我的,前两年我们在巴西重逢,然后就,在一起了。这次来西岭也是他陪我一起来的。”
“你很喜欢他?”
周芒点点头,“是啊,我很喜欢他,他人特别特别好,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那我能,和他见一面吗?”
周芒猜不到江遇野的想法,“你想说什么?”
江遇野伸手帮周芒把因为雨水黏在前面的头发拨到耳后,“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我的阿芒喜欢,如果你们在一起,你会幸福,那就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高兴的事。”
“那如果他不是好人呢?”
江遇野的手顿在半空中,他看向周芒的眼睛,“如果他对你不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喜欢就好。”
周芒不说话,他知道江遇野不是骗自己,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那要是我既想和他在一起,又不想放弃你,你要怎么做?”
漂亮的金色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亮起来,江遇野拉着周芒的手,很是诚恳地回答,“如果你想,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做……”
“小草!”
听见白桑榆的声音,周芒连忙把手收回去,随即给江遇野使了个眼色,江遇野似懂非懂地同他隔出些距离。
“小草你前面走得也太快了,这里林子密,还是要当心才好。”白桑榆一面说,一面朝着洞内走来,瞥见洞内还有其他人,对周芒问道,“这位是?”
“是迢迢哥哥。”跟在后面的小猴跳到江遇野的旁边激动地问他,“迢迢哥哥也是来拜观音的吗?”
“迢迢哥哥?”
江遇野被周芒和白桑榆盯得不太自在,尴尬地笑道,“呃……我,我叫江迢,是阿芒的朋友。”
白桑榆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周芒,很自然地对江遇野伸出手,“你好,白桑榆,我是小草的……”
“是我对象。”
周芒一把挽上白桑榆的胳膊,笑盈盈打断他的话。
白桑榆眼角抽搐几下,但还是顺着周芒的意思往下说,“嗯,我们正在谈恋爱,已经在准备订婚的事了。”
江遇野面上没什么波澜,笑起来时却不由带上些寒意,“原来是这样,那我应该恭喜你们才是。”
白桑榆从容回答,“那我就先谢谢江先生,你既然是小草的朋友,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发请帖,请你来观礼。”
江遇野没再说什么,他大概是有些生气,也不搭理想找他说话的小猴。
见他这样,周芒心里觉得好玩,小声同白桑榆讲了几句,白桑榆也乐意陪他演戏,两人在江遇野面前俨然一副新婚燕尔的黏腻模样。
拜过观音后没多久山上的雨便停了,几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到村寨,正好赶上村里人做晚饭的时间,四处都飘着菜香。
江遇野现在住的地方离村口并不远,他本想请周芒他们进去吃饭,但周芒没答应,只是笑着说下次会来,拉着白桑榆就往村里走。
直到见不到江遇野的影子,又把小猴给支开,白桑榆才问周芒,“刚刚那个是江遇野吧?你们两这是玩什么情趣呢?”
周芒幽幽回答,“Cosplay。”
“Cos谁?”
“孙答应和狂徒。”
白桑榆自觉不妙,“啊?”
“哎呀,你就陪我演一下就行,等回弥南我请你吃饭。”周芒连忙把话题扯开,“说起来,江遇野应该还不知道你和顾总的事吧?”
白桑榆想了一下,“临川应该和他提过,但是我和他还是第一次见面,看他刚刚的反应,他大概没在意。”
“这样啊……”
周芒若有所思地看向江遇野那栋在村中很是明显的屋子,他决定好好逗逗江遇野这个笨蛋……
入夜之后的村寨沉寂下来,江遇野一个人站在院中抽烟,他心里还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怎么都睡不着,只好来外面吹吹夜风,也好让自己冷静一些。
院外蝉鸣不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江遇野夹着烟,下意识用指尖去弹烟灰,半根烟还没抽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在确定是谁后,他把烟丢到一边,快步走上前,带着期颐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小心翼翼地问他,“阿芒,你是来找我的?”
周芒笑着点点头。
江遇野还想往下问,却突然被周芒吻上去,他附在江遇野的耳边轻声说,“我来找你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