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家以后，顾九阙跟爷爷提起了沈珩的直播建议，顾八刀欣然同意。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顾八刀笑眯眯说道：“趁着这几天清闲，我跟你奶奶挑了一批古董，准备在店里开一个博物展览，参加鉴宝大会的选手们可以凭借报名表免费观看。”
只是博古斋地方有限，每个小时只能招待两百个人进来参观。按照一天八小时的营业时间，也就只能招待一千六百人。而鉴宝大会的海选报名人数已经超过十万了。距离正式比赛也只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即便博古斋天天开放，对于海量的参赛选手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都是钱闹的。”岳锦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可是一亿两千三百万的奖金，谁不希望最后拿到奖金的人是自己！
所以现在不光是古董收藏行业的从业者，文物修复和考古专业的学生，很多对古董文玩感兴趣的爱好者，甚至对此一窍不通的外行人也都尝试着报了名。估计是想碰碰运气。
这种情况下，博古斋一天一千多个免费参观名额就显得僧多粥少。顾八刀跟岳锦眉正犯愁呢，就听到了顾九阙的提议。二老一拍巴掌：“就这么定了！”
“那个直播究竟要怎么弄？”顾八刀好奇问道：“会不会很麻烦？会不会在直播过程中对古董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顾九阙摇了摇头：“沈总说没问题。”
顾爸爸看了儿子一眼，笑嘻嘻道：“沈总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改天请沈总来家里吃饭吧。咱们家得好好感谢一下沈总。听你爷爷说，上次跟书画研究所的人一起吃饭，还是人家沈总请的客。”
顾九阙微微一顿，不禁想到了那块吃上去不觉得有多好吃，但他也没好意思说不好吃的牛排，轻垂眼眸道：“等他有时间再说吧。”
陆洵美将切好的西瓜端过来，闻言笑道：“也是，人家那么大一总裁，肯定很忙。”
顾奶奶接过西瓜，冲着顾九阙悠然说道：“明天开始就要军训了吧？”
顾九阙应了一声，他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走读申请，每天军训以后都会回家来住。到时候他会每晚抽出两个小时直播，介绍博古斋的那些古董文玩。
顾爸爸摸了摸下巴，忽然说道：“你应该去考个驾照。到时候自己开车上下学，也比较方便。”
陆洵美一边吃瓜一边附和道：“你爸说得对。你先去考个驾照，到时候再买辆车——你喜欢什么车？”
顾九阙微微一怔。重活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想过考驾照。每次出门不是蹭家里的车就是打车，倒也没觉得不方便。
如今被爸妈提醒了，顾九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还可以学着自己开车，他上辈子不考驾照是因为双腿残疾没办法开车。可是这辈子……顾九阙低下头，看着完好无损的修长双腿，忽然一笑：“嗯，我会抽空去考的。”
*
翌日早上，顾九阙去学校军训，正好碰上华夏网的记者过来帮助顾爷爷和顾奶奶准备博古斋的直播。
瞧见身穿迷彩服的顾九阙，梳着马尾辫的女记者眼睛一亮，忍不住称赞道：“顾同学好帅呀！”
说完，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道：“我都忘记了，现在大学都开始军训了。早知道我们这一组人应该陪着你去军训。”
毕竟是给选手开的直播间，选手本人却不在直播间里，这样的安排显然不利于选手的宣传。
顾九阙微微一笑：“我猜大家对我也没什么兴趣。比起看我军训，他们应该更想看博古斋的古董。”
女记者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顾九阙，心说这可不见得！
谁不想看清清爽爽又大汗淋漓的帅哥呦！如果能在军训之余，再看一看脱掉训练服的帅哥就更好了——没准还能欣赏到八块腹肌呢！
也不知道这位选手的身体是不是也像他的脸和手那么白！
女记者兴奋地眨了眨眼，脸颊莫名其妙就红了。
顾九阙看了一眼莫名兴奋的女记者，迟疑片刻，还是说道：“接下来要展示的古董文玩，都是我爷爷奶奶精心挑选出来，准备拿到鉴宝大会的比赛现场做鉴定道具的。我知道网络上存在一些言论，认为赞助商的员工、学生或者家属参加鉴宝大会，对于其他选手不太公平。我爷爷奶奶也注意到这些网友的发言，觉得大家的担心很有道理。”
顾爷爷和顾奶奶行事向来坦荡，根本不屑于让顾九阙占这个便宜。他相信其他几家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所以在听到沈珩的提议后，顾爷爷和顾奶奶灵光一闪，又给其他几家赞助商打了电话，连夜敲定了所有赞助商都将以自家古董行或者博物馆的名义开直播间，介绍自家古董文玩的策划方案。
一来可以让其他选手熟悉鉴宝环节的道具，最大限度地弥补选手之间的信息差，二来也能为自家的拍卖行、古董行，或者博物院做个宣传。
其他几家都觉得顾爷爷和顾奶奶的提议不错，于是欣然同意了开直播间的建议。只是所有人在此之前都没接触过直播这种新兴事物，对相关的技术操作一窍不通，只能仰仗华夏网的专业人士帮忙开直播间。
“接下来就麻烦大家了，除了博古斋，还得去其他几家博物馆和古董行帮忙开设直播。如果能给每家配个人，专门辅导一下直播技巧就更好了。”顾九阙温声说道。
昨天晚上大家商议过后，时间已经太晚了。顾爷爷顾奶奶不想打扰年轻人的休息时间，就决定等到第二天早上，华夏网的记者过来采访顾九阙的时候再提这件事。
顾九阙便利用剩下的时间，将大家在讲电话时提出的零散建议全部记录下来，汇总整理成一份书面策划方案，还在其中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比如请华夏网的专业人士教导大家如何开直播，以及如何让更多网友留在直播间的技巧。
上辈子，顾九阙曾受邀给京州市博物院的学生们上课，也算是间接接触过线上网课这种新兴事物。可是顾爷爷和顾奶奶，还有其他几家却没有类似的经验。要知道一间直播间想要获得更多的流量，直播技巧也很重要。
华夏网的记者们听了顾九阙的话，丝毫不觉得这是一桩麻烦事，反而喜出望外：“不麻烦，这有什么好麻烦的，这分明就是支持我们的工作。”
各大古董行开直播宣传古董文玩啊！且不说这个举动能够吸引来的选手流量，如果宣传好了，说不准还能打造出一档出了圈的爆款节目。
一时间，华夏网的记者们全都振奋起来。跟组过来的导播立刻打电话给网站总部，向负责这一块业务的总导演传达了赞助商们的请求。
总导演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可以让华夏网获得更多流量的提议，当即表示会立刻派人跟其他几家赞助商接触，帮忙开设直播间。还在电话中委婉表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希望接下来能跟几家赞助商开启更多更密切的合作。
顾爷爷和顾奶奶还摸不清“更多更密切的合作”究竟是什么，当下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只保守的表示边做边看。
有了这么一层互动，华夏网跟鉴宝大会评委会的关系很快打得火热。等到尖端拍卖行和金家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各家的直播间都已经开了！
“为什么没有人提前跟我沟通？”韩嵩屿简直要气炸了，他砸了两个多亿下去，好不容易才拿到鉴宝大会举办方的名头，就是想要趁着举办鉴宝大会期间，好好宣传一下尖端拍卖行。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绕过举办方各行其是。
十名评委开了九家直播间，如果这些直播间在开播后真的人气暴涨，毫无疑问他们抢的都是鉴宝大会的热度！到时候还有尖端拍卖行这个举办方什么事？
更不要说这九家赞助商开直播的理由还是为了给更多选手科普自家的古董文玩，尽量减少选手之间的信息差。
韩嵩屿几乎可以想象，这件事情要是真让他们做成了，参加鉴宝大会的海选选手们会如何感激评委会——他们一定会对评委会感恩戴德！
韩嵩屿邀请京州市最具权威的几家古董行和拍卖行共同组成鉴宝大会的评委会，就是想要最大限度的压制他们本人的名气，把这九家拍卖行融合成一个整体。如果这些人利用开直播的方式攫取了更多的人气和关注度，岂不是打破了尖端拍卖行的谋划？到时候就更不会有人把尖端拍卖行这个毫无名气的举办方放在眼里了。
更可怕的是，到了那个时候，出钱出力的尖端拍卖行在所有选手和观众眼中，甚至会沦为公关公司一样的存在！
韩嵩屿绝对不会允许这么可笑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在得知各家赞助商开了直播间的消息后，立刻发帖子把十名评委约到一起，大发雷霆地质问：“我们尖端拍卖行才是鉴宝大会的举办方！大家有什么想法，难道不该坐下来一起沟通？为什么你们几家会越过鉴宝大会，以各自的名义开直播间？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这么做，很有可能分流整个鉴宝大会的热度吗？”
韩嵩屿的质问也很站得住脚。蛋糕还没做大呢，你们就想要分果实了。有没有想过这么做对所有人都不利？
十名评委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想过这一茬。只是觉得网上有些质疑的言论实在不好听，他们也想证明自己。
“这也不能怪我们吧！”鉴宝斋的黄老爷子最先开口，他不满地说道：“网上那些质疑评委会不公平的言论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做咱们这一行的，最怕信誉缺失。我们总不能任由那些难听的话越传越离谱，总得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巴。”
“没错！”鉴瓷斋的季金川也附和道：“说好了有问题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解决。说句较真儿的话，我们这些评委都是你花钱邀请来的。之所以会答应以赞助商的名义向鉴宝大会提供鉴宝道具，也是因为举办方拿不出那么多道具。我们明明是一番好心。
可是网上对鉴宝大会评委会的质疑声音却越来越大。你这个主办方从头到尾都不作为，难道我们还不能自己想辙解决问题吗？”
要说起来，大家对尖端拍卖行这个举办方也是满腹牢骚。区区一千万的报酬，不仅要当评委，还要提供道具。这也就罢了，可是一千万绝对不值得他们污了自家名声。
即便顾爷爷和顾奶奶没有提出直播的建议，大家也在想法子自证了。总不能举办一场鉴宝大会，把各家的名声都搞臭了！
听到黄老爷子和季金川的发难，韩嵩屿也是脸色一变。
那些质疑的声音传开以后，尖端拍卖行一直没有具体作为，就是想要通过这些选手的质疑消耗各家拍卖行和古董行的名声。可是其他人也都不傻，韩嵩屿打的什么算盘，他们不睁眼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既然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让他们好，他们也只能想办法先保住自己再说。至于鉴宝大会今后会怎么样——
说实话，他们确实不关心。反正最在意鉴宝大会的也不是他们。
既然尖端拍卖行耍心思玩心眼做了初一，那就别怪他们回敬十五！
韩嵩屿也清楚这些评委对他这个举办方的负责人也有怨言。闻言苦笑一声，只能安抚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在意这件事。谁会不关心自家的名声和信誉呢？事实上我们也很担心这样的舆论发酵下去，会影响到整个鉴宝大会，我们这些天也在加班处理这件事。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办法解决大家的疑问。我本来是想跟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却没想到你们的动作比我还快……”
众人闻言呵呵一笑：“没办法，自家的买卖，当然要更操心一点。”
韩嵩屿没有理会众人的弦外之音。正准备继续诉苦卖惨，表示尖端拍卖行绝对没有隔岸观火的意思。就听顾爷爷有些好奇地询问：“你们想出了什么办法解决那些选手的质疑？”
韩嵩屿说道：“经过讨论，我们决定进行交叉比赛。就是将全部选手的比赛顺序打乱。跟各家赞助商有关联的选手不会参加当天的比赛评选。评委也不会出现在跟自己有关系的选手的考场。”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也就是说，举办方打算颁布一条新的规定，强行拆开评委和旗下员工、家属和学生的关联度，以此保证比赛的公正性。
这么一来，比赛的公平和公正确实有了，却没有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选手们对评委会的质疑。倒是尖端拍卖行这个举办方，很有可能借助这个规定邀买人心。
说穿了，不还是想要踩着大家的名声上位嘛！
众人相视一笑，越发觉得还是他们自己的办法更好一点！
“通过直播的方式打破选手之间的信息差，不仅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比赛的公平公正，也能最大限度的宣传鉴宝大会。”季金川长得白胖圆润，脾气却很急躁，闻言立刻说道：“我还是觉得博古斋的提议最没隐患。”
“我也同意直播！”黄老爷子微微一顿，又补充道：“直播跟评委避嫌这两个提议我都赞成，这样所有人都没话可说！”
众人纷纷点头附议。就连顾爷爷和顾奶奶都笑着说道：“还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加上韩经理的提议，就很完美了。”
唯有韩嵩屿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于尖端拍卖行来说，仍然非常不利。
“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你也找华夏网开个直播间不就完了。”黄老爷子不耐烦地说道：“直播是个新兴事物，大家从前都没接触过。也算是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你们尖端拍卖行身为鉴宝大会的举办方，天然就比我们这些赞助商和评委更有宣传力度。”
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尖端拍卖行还是打不过其他各家，那只能说明尖端拍卖行不行。
没道理让其他各家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就尖端拍卖行吧？
一千万的报酬，可不能让大家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眼见所有人都打定了主意要开直播间，韩嵩屿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事后向金家汇报各家的态度。
金大梁气得又摔碎了一只茶盏。他坐在一台电脑前，看着各家已经开通的直播间，看着那些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昂的老古董们，正守在屏幕前一脸笨拙地鼓捣各种直播特效，又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对展览的古董文玩进行各种讲解和介绍，看着直播间的访客人数一点一点上涨，顿时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我们就应该早点想办法解决网上的舆论。”金大梁只觉得胸口隐隐阵痛。他们就不应该贪图那一时的舆论红利。
原本以为尖端拍卖行赶在比赛开始前宣布鉴宝大会的新规定，不仅能够获得更多选手和关注大赛的网友们的认可，还能趁机打压其他几家古董拍卖行的名声——这对于尖端拍卖行将来立足京州市古董收藏界是件好事。
却没想到他们放任舆论发酵的做法竟然逼得其他几家想出了开通直播间这样的骚操作。
金危榭同样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