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顾九阙和老黄出门一看,就见白彦梁夫妇正站在顾家门口跳脚的骂,旁人拦都拦不住。

  “顾九阙,你这个小王八蛋,快点给我滚出来!你到底对我们家笙笙做什么了?吓得他昨天晚上一宿都没回家!”

  白悦笙昨天晚上一宿没回家?

  顾九阙和老黄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看到顾九阙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白彦梁夫妇更激动了。

  陶丽两步冲上前,想要揪住顾九阙的衣领。被顾九阙闪开了。

  “顾九阙,你把笙笙还给我。”陶丽哭丧着脸,冲着顾九阙发疯:“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顾九阙已经听腻了白家夫妇的胡搅蛮缠,闻言只是问道:“白悦笙昨晚没回家?”

  “没回!”陶丽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流的更凶了:“他还受着伤呢。我可怜的儿子啊!就为了一千六百万,你们竟然逼着一个孩子离家出走,你们还是人吗?”

  白彦梁撸胳膊挽袖子地站在顾家门前的台阶上,冲着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吆喝道:“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大家伙都来看啊!顾家为了钱逼死人命啦——”

  “哎呦我的命好苦啊!”陶丽一屁股坐在顾家大门前嚎啕大哭:“我儿子不见了!顾家逼死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胡乱喊什么!”大周末的,也没人上班。顾玉圭拎着从早市买回来的豆浆油条,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了白家两口子的声音。

  他紧赶慢赶地走回家,就见顾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了。

  顾玉圭从街坊邻居中间挤进去,冲着白家两口子冷笑道:“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不要脸的人都有。放火的跑到受害者的家门口喊冤。真以为你们一家三口不要脸,这世界就得围着你们转了?”

  “谁放火了?”陶丽脸色一变,赶紧辩解道:“消防队的人都说了,你们家那场火是意外。怎么就成放火了?你可别乱说话。”

  白彦梁梗着脖子喊道:“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现在说的是我儿子不见了,你们顾家必须负责。”

  顾玉圭冷哼一声:“关我屁事!钱没还清之前,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那也是畏罪潜逃。你们这两位被告家属不去找儿子,一大清早的跑到我这个原告家门口闹什么?”

  “你——”白家夫妇被怼的哑口无言。

  街坊邻居们听了顾玉圭的话,也都交头接耳,冲着白家两口子指指点点的。

  白彦梁抹了一把脸,拍着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就为了这一千六百多万,你们当真要翻脸不认人?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跟孩子他妈这不是关心则乱。想来打听打听昨天晚上笙笙在你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一晚上没回家?”

  “这还是句人话!”顾玉圭轻哼一声,到底放不下心,追问道:“笙笙昨天晚上没回家?”

  这一回,白家夫妇也不敢撒泼了。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儿长吁短叹道:“可不是嘛!我跟孩子他爸在家里等了大半宿,还以为笙笙回医院了。结果今天一早上回到医院一看,发现病房里也没人。护士说他昨天晚上就没回去。你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家里放着的几万块钱也不见了。他不会真的跑路了吧?”

  说到这里,白彦梁看了顾玉圭一眼,忍不住又发牢骚:“你瞅瞅你们家办的事儿。就为了一千六百万,至于这么赶尽杀绝的嘛!”

  他本来以为顾家会看在白悦笙就是一个孩子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哪里能想到顾家这么厚道的人家,居然也有认钱不认人的时候。

  从后院赶过来的顾家三口姗姗来迟。听到白家两口子又开始说这些屁话,陆洵美当即怼道:“就为了一千六百万,你们当家长的都不在乎儿子坐不坐牢。现在人不见了知道哭了,还想倒打一耙怎么着?”

  老黄也不想听这两家的老生常谈,立刻插嘴道:“白家小子昨天晚上在古玩市场闹腾半天,说是要捡漏赚钱还债。只可惜晚了一步,他挑中的好东西都在下午被顾九阙提前挑出来了。”

  听到老黄的话,大家也都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该说不说,你儿子眼力倒是不错。只可惜运气不好。”要是他昨天上午来,没准儿他们还真要漏出去了。

  “我儿子?跑去古玩市场捡漏?”白彦梁反手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地重复道。简直不敢相信众人口中那个逢漏必捡的鉴宝天才是他的儿子。

  不过白悦笙什么时候对古董感兴趣了?还能捡漏了?他这个当老子的怎么不知道?

  顾九阙看着全然无知的白彦梁夫妇,不动声色地说道:“他既然有这个想法,会不会跑到别的古玩市场去捡漏了?”

  听到顾九阙的话,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老黄一拍大腿,拿出电话:“我帮你们问问。”

  也有亲戚朋友在火车站或者客车站上班的老街坊跟着说道:“我也帮你们打听打听,看看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买票出城。实在不行你们赶紧报警吧。孩子丢了可是大事。”

  听到这里,顾奶奶立即问道:“你们两个报警了吗?”

  白彦梁夫妇:“……”

  显然他们两口子一门心思只想找顾家的麻烦,孩子失踪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到报警!

  陆洵美深吸一口气,竟是看不出来这两口子究竟是真的在乎孩子,还是装的!

  一群人打听消息的打听消息,报警的报警。就连顾爷爷和顾奶奶都托了相熟的人到处问,还打发过来帮忙修建西厢房的年轻修复师们帮忙找人。最后还是老黄最先得到了回信:“有人说在城西的古玩一条街看到白家小子了。”

  城西的古玩一条街规模没有古城区的古玩市场这么大。不过它的位置就在西山脚下,紧挨着名胜景点,平时招待的都是来来往往的外地游客。真要说赚钱,可不比古玩市场赚得少。只是那边真货更少,而且鱼龙混杂,水可比古玩市场还深。

  “这小子没经验,眼睛又毒,在街上到处寻摸真货,被有心人盯上了。”

  要不是闹出了响动,老黄的朋友也未必注意到这么一人。

  “都别愣着了,赶紧的,去接人吧!”老黄摊子也不摆了,开着他的面包车就带着白彦梁两口子,还有一帮街坊邻居去城西古玩街接人。

  顾九阙听到老黄提到城西古玩街,心下就是一动。他记得上辈子,白悦笙在得到玉璇玑的鉴宝异能后,第一

  时间就想到去古玩市场捡漏。而在古玩市场之后,白悦笙选择的第二个捡漏地点同样是城西古玩街。

  前后两辈子的捡漏顺序都一样,姑且可以理解为京州市的古玩市场就这么大。可要是在没有玉璇玑的情况下,根本不懂文物鉴定的白悦笙还能准确“捡”到上辈子捡过的漏,那就有意思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九阙也坐上了老黄的面包车。

  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城西古玩街的时候,就看到白悦笙站在街口的一家摊子前,一脸紧张地抱着满怀的古董文玩,正跟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僵持着。地上凌乱散着几块淡描青花的瓷器碎片,旁边还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白彦梁夫妇不等面包车停稳,就拉开车门窜了下去。两口子一边朝着白悦笙的方向奔跑,一边大声呼喊:“笙笙,笙笙,爸妈来了。你别害怕。爸妈帮你来了。”

  两口子说话间跑到白悦笙的面前,隔开白悦笙与几个大汉:“你们想要干嘛?”

  “不干什么!”其中一个身材壮硕,肩膀上还纹着花臂纹身的青年粗声粗气地道:“他撞坏了我们的东西,他得赔。”

  “我才没有撞坏他们的东西。”白悦笙大声反驳道:“是他们故意往我身上撞!”

  “这话是咋说的!”花臂青年凶神恶煞地说道:“我摊子就摆在这儿,分明是你不长眼,兜头就往我的摊子上撞。我一个明朝嘉靖年间的淡描青花大海碗都让你给撞碎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白悦笙不服:“谁往你摊子上撞了?瞧瞧你那凶神恶煞的样,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是有人从后边撞了我一下,我没站住,才撞上你的摊子的。”

  老黄停好了车,带着一众街坊们赶过来,闻言立刻皱了皱眉。

  他挤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进去,先是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被摔成几瓣的青花白瓷碗,鉴了鉴成色与年份,心下不免一沉。

  老黄扭头看向人群外面袖手站着的顾九阙,招呼道:“你来看看?”

  顾九阙不用上前,只从那几块瓷片身上发出的淡淡光晕就能断定这些瓷片都是古董,只是年份不大一样罢了。

  老黄叹了口气,起身看向花臂青年:“小兄弟,东西是真东西,可你这一地的碎片,不是同一只碗上的吧?”

  花臂青年冷笑,抱着膀子说道:“甭管是不是同一只碗上的瓷,我这只碗在碰到他之前可是完好无损的。我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从各地寻摸到同一批窑里出来的碎瓷片,还专门请了擅长修补瓷器的修复大师,花费三年多的时间才补好的一只碗。就等着拿到古玩街上卖个好价钱。没成想刚摆上来头一天,就被这个没长眼的东西给撞了。他撞碎了我的东西,照价赔偿没得说吧?”

  老黄懒得听花臂鬼扯,沉声说道:“你想要多少钱?”

  花臂青年晃了晃巴掌:“五十万!”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跟着老黄一起过来的街坊邻居忍不住开腔:“小兄弟,这个价格太过了吧?”

  “过了?”花臂青年臊眉耷眼地瞅着跟过来的街坊邻居们:“怎么着?你们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呐?”

  “究竟是谁欺负谁啊!”白悦笙没忍住,大声说道:“我本来离你们远远地。是你们中间有人故意先撞的我,我才一不小心撞上去的。我还没说你们故意讹人呢!”

  这话一出,花臂几人脸色一变:“怎么说话呢!谁讹人了?你撞碎了我的东西还来污蔑我是吧?不行咱就报警!我就不信了……”

  白彦梁夫妇把儿子护在身后,扯着脖子喊道:“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警察来了也不能让我们赔你一个破碗五十万!”

  老成持重的老黄险些把眉毛拧成疙瘩,闻言立刻说道:“都消停点儿!”

  说罢,老黄冲着花臂青年陪笑道:“小兄弟,我们都是古城区古玩市场的——”

  话没说完,就被花臂打断了:“怎么着,古玩市场的行家,跑咱们城西砸场子来了?”

  一句话惹得周围看热闹的摊主店家全都意味不明地看向老黄。

  老黄脸色一变。紧要关头,一道人影从人群里挤出来,正是之前给老黄通风报信的人:“误会误会。这是我一老哥哥,这是他们家的晚辈。大伙儿都是同行,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花臂青年呵呵笑道:“老话说得好,同行才是冤家呢!不是我不想给他们面子,是他们踩到我的头上来了。”

  后来那人跟着赔笑:“这不是话赶话嘛!谁也不是故意的——”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没等那人说完,花臂青年直接翻脸不认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打碎了我的东西,也得照价赔偿。”

  白家夫妇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顾九阙,眼睛一亮:“不就是打碎了你的破碗嘛。我请人给你锔上不就得了。反正你那只碗本来就是破的。我找的修复大师手艺保管比你找的好。”

  说完,也不等花臂青年反应过来,白家两口子忙忙看向顾九阙:“你让你爷爷……”

  顾九阙淡淡开口:“请我爷爷出手,修复费用也是五十万。”

  白彦梁脸色一变,指着顾九阙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小子趁火打劫啊!”

  顾九阙神色不变,气定神闲地道:“分人。”

  明知道那伙人是冲着白悦笙来的,顾九阙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让他的爷爷蹚这个浑水。

  围观的街坊邻居们摇了摇头,都知道白家这次是把顾家得罪狠了。

  倒是几个花臂青年,听到顾九阙的话神色略微放松。显然认出了顾九阙是谁。

  白悦笙看着顾九阙也是呼吸一促,旋即激动地道:“顾九阙,你也来啦!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你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你要是不想帮我,怎么会跟着黄叔他们一起来找我呢?”

  顾九阙展颜一笑,不置可否。

  白悦笙却抱着满怀的古董文玩走到顾九阙面前,一脸得意地问道:“顾九阙,你看我搜集的这些东西,够不够赔偿你家的一千六百多万?”

  顾九阙垂眸看向白悦笙怀里的三件东西。分别是一幅清代郑板桥的《竹石图》,一只清代咸丰朝的黄地粉彩云龙纹镂空帽筒,还有一只金镶玉的鼻烟壶。东西有真有假,却跟上辈子他截胡玉璇玑后,在城西古玩街捡漏时淘换到的一模一样。

  前后两世,际遇都不一样了,机遇竟然还能撞个大差不差。如果白悦笙真的精通古董鉴定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对此一窍不通。

  顾九阙颇有深意地看了白悦笙一眼,好奇问道:“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挑出来的?”

  白悦笙眨了眨眼,自鸣得意道:“你别管我是怎么挑出来的。你就说这些东西值不值一千六百万吧!”

  听到白悦笙的话,围在一旁的几个花臂青年眼睛都值了。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听顾九阙长叹一声,指着白悦笙怀里的《竹石图》和黄地粉彩云龙纹镂空帽筒说道:“假的。”

  “假的?”白悦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失声尖叫:“怎么可能,我明明是按照你的——”

  “按照我的什么?”看着戛然而止的白悦笙,顾九阙饶有兴致地反问。

  白悦笙悚然一惊,支支吾吾不肯说了。只是反复念叨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骗人的吧?这明明就是真的!”

  他记得真真的,这些东西就该是真的呀!

  老黄见状,一时好奇,开口讨过几样东西反复验看,最后长叹一声:“《竹石图》和帽筒确实是假的。只有这只金镶玉的鼻烟壶是真的。大概能值个二十万左右。”

  顾九阙意味深长地接道:“或许你看的时候东西是真的,等到了你手上,就不是了。”

  古玩市场经常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店家给客人看的货是真的,等到了交易的时候,就换成了假的。白悦笙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跑来捡漏。从上辈子的经历来看,他的消息应该是准的。但是白悦笙空有消息没有眼力,冒冒失失跑上去捡漏,却被人当成了冤大头骗。

  顾九阙猜测,对方应该是趁着白悦笙不注意,把真货掉包了。而白悦笙经验不足,根本就没发现。

  听到顾九阙的分析,老黄点了点头,一起跟过来的街坊邻居们也都说道:“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跟白悦笙纠缠半天的花臂青年听得气急败坏,指着白悦笙骂骂咧咧道:“谁管你们真的假的,你撞碎了我的东西,快赔钱!”

  白悦笙当然不肯赔。别说这帮人是故意碰瓷撞上来的,就算真是白悦笙的错,他连顾家的一千六百万都没还上,哪里能管后面的。

  “先来后到懂不懂?我还欠着顾家的钱呢!有本事你们问顾家要去!”白悦笙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指着顾九阙就想祸水东引。

  顾九阙看了一场好戏,却没打算陪着他们一起唱戏。闻言立刻笑道:“他欠我家钱不还,我家已经起诉了。你们也可以起诉。”

  花臂青年:“……”

  闹到最后,僵持不下的双方只能选择报警。最后在警方的调节下,白家夫妇不得不赔了五万块给花臂摊主。又将地上的几块碎瓷片收拾干净打包带走。

  白家两口子还想求顾爷爷出手,帮他们把这只淡描青花宽口碗给补上。毕竟老黄也说了,这东西要是修好了,也能值几个钱。

  只是顾九阙要的五十万修复费用,是万万不可能的。

  白悦笙出师未捷先赔钱,气得抱着东西,带着警察回头去找卖《竹石图》和黄地粉彩云龙纹镂空帽筒给他的摊主算账。

  顾九阙跟在后面,看着白悦笙一口咬定俩家摊主给他换了假货,却根本说不清真货跟假货的区别。

  两位摊主默契十足,言之凿凿地表示他们卖的就是仿古工艺品。并且表示货物既出,就是钱货两讫,概不退货。还质问白悦笙当初买东西的时候是不是说好了?

  白悦笙是抱着捡漏的心态过来的。他那个时候当然愿意钱货两讫。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被骗的人是他!

  气急之下,白悦笙难免有些口不择言,间接暴露了不少不该暴露的信息。他自己倒是没有注意,围观的群众也听不太明白。唯有重生一次,还知晓原著情节的顾九阙隐隐有些明悟。

  他站在人群之外,冷眼看着与店家疯狂对峙的白悦笙,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

  从城西古玩街返回古城区的路上,顾九阙又一次询问白悦笙:“在我爸车上动手脚的那个人,你还有没有印象?”

  白悦笙正抱着他花费了一早上的时间搜刮来的赝品生闷气,闻言不耐烦地说道:“都说了没什么印象,你还想问什么?”

  顾九阙淡淡地道:“没什么。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我倒是可以免费帮你们家把那只淡描青花白瓷碗补了。还能作价十五万,直接把碗收了。”

  白悦笙眼睛一亮,旋即不满地道:“才十五万?”

  “少么?”顾九阙瞥了一眼白悦笙怀里的仿古工艺品,噙着笑意道:“几句话就值十五万。你折腾了一早上,有没有赚到十五万?”

  白悦笙:“……”

  坐在后面把玩着鼻烟壶的白彦梁兴致勃勃地伸过头来:“儿子,你要是有什么线索,你就说出来呗。不说白不说。你藏在肚子里也没人给你钱。”

  车里的街坊邻居也跟着附和:“就是!大家都是老邻居,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出来。说不准顾家一高兴,就不起诉你了呢!”

  白悦笙眼巴巴地看向顾九阙。

  顾九阙含笑不语。显然一条线索十五万外搭一只破了的淡描青花宽口碗,已经是顾九阙的底线了。

  白悦笙转了转眼珠子。他本来以为鉴宝捡漏是一件轻松容易且来钱很快的事情。可经历了一早上的风波,他才知道捡漏也没那么容易。

  至少在没有鉴宝异能的情况下,他想捡漏简直比登天还难。稍有不慎还会被人盯着碰瓷。

  这么一想,仅仅提供一下线索就能拿到十五万,好像还是蛮划算的。

  ——反正他现在透露的消息,也不会对后续要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影响。

  白悦笙眨了眨眼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挠着额头做回忆状,支支吾吾开口道:“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穿一件黑色的T恤和牛仔裤,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个子不高,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

  白悦笙仔细回忆着。为了以防万一,他不会将那个人的具体信息暴露出来,以免那人得到消息,跑来报复他。再说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认识一个根本就没见过面的男人。

  不过他透露出的这些信息,足够换取十五万了吧?他还搭了一只淡描青花白瓷碗呢。虽说那只碗是用残破的碎瓷片拼凑成的,可是以顾爷爷的手艺,要真是修好了,也能值不少钱吧。他光是买碎瓷片都花了五万块呢!

  这么一想,白悦笙又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顾九阙凝视着白悦笙满是纠结的脸,忽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看到他在我爸车上动手脚的?”

  白悦笙下意识说道:“就在你家着火那天。”

  顾九阙反问:“那天你不是跟我在一起吗?”

  白悦笙闻言一怔,旋即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就是早上,或者凌晨。我去你家找你的路上无意间碰到的。”

  顾九阙道:“一大清早你看到有人在我爸车上动手脚?”

  “应该是吧。可能对方是觉得大白天动手脚更不容易被人发现?”白悦笙这么说着,又补充道:“要不是大早上的,我也不会那么不警觉。我要是晚上看到有人围着你爸的车转悠,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顾九阙直视着白悦笙的眼睛:“可是那天一大早,我爸就开车出去了。直到晚上才回家。你忘了吗?”

  白悦笙脸色猛然一变。他还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顾九阙已经有答案了。

  白悦笙说顾爸爸的刹车线是在火灾当天被人剪断的,其实顾九阙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那天之前,顾爸爸的车子一点问题都没有。而在那天之后,一直忙着在医院家里两头跑的顾爸爸也没机会开车。再结合上辈子的车祸事故,动手的人只可能是在火灾发生的同时,趁乱剪断刹车线,造成车祸事故。

  而白悦笙受到了顾九阙的蛊惑,他想要交代线索,又不敢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只能编造自己亲眼看到了在顾爸车上动手脚的人。然而对方动手脚的时机,恰好是在白悦笙被困火海,分身乏术的同一时刻。

  也就是说,白悦笙根本就没有机会亲眼看到在顾爸爸车上动手脚的人,但他依然能够准确描述出那个人的外貌和体型特征。

  顾九阙目光幽深地看着白悦笙,某个人竭力隐藏的秘密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需要区区十五万……

  被顾九阙仿佛洞穿的眼神盯着,白悦笙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忍不住追问:“这个线索应该满足你的要求了吧?”

  顾九阙微笑:“当然。希望今后我们还有这样合作愉快的机会。”

  见顾九阙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白悦笙松了一口气。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暴露太多的信息,一边又暗自窃喜:“幸好我没有如实交代。就算那人被找到了,我也可以说我是胡乱编的,只是碰巧说准了。就算那人知道了,也不会报复到我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白悦笙一时又有些懊恼。他刚刚就应该胡编乱造一通,反正顾九阙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白悦笙不知道的是,顾九阙并不需要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他提出这个问题,想要了解的也不是剪断刹车线的人,而是白悦笙。

  白悦笙郁闷地敲了敲脑袋:“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那十五万?”

  “当然是剪断刹车线的人被抓到以后。”顾九阙看着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的白悦笙,噙着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随口编出来骗我的?”

  顿了顿,顾九阙又补充道:“放心吧。只要能证实你提供的线索是真实有效的,我们顾家是不会食言的。”

  白悦笙倒吸一口凉气,不免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胡编乱造。

  坐在后面的白彦梁急了:“那只淡描青花白瓷碗怎么办?那些破瓷片可花了我五万块呢。”

  顾九阙气定神闲道:“你有两个选择。先拿五万块走,等到警察抓到在我爸车上动手脚的人,再来取剩下的十万块。或者等到我把那只碗补好,你来取十五万。”

  白家夫妇在心里默默盘算一番:“不对啊!不论怎么选,好像都是我家吃亏吧!你们家只要把碗补好了,立刻就能赚好几倍!”

  “那怎么办呢?”顾九阙轻笑:“或者你把那些碎瓷片收回去?”

  白彦梁:“……”

  一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忍不住了,笑着说道:“早给晚给有什么要紧。反正你们家欠顾家一千六百多万呢!这钱迟早都是人家的。”

  白家两口子更心塞了。

  白悦笙气呼呼地看着顾九阙,目光下意识停留在他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古玉上。

  “顾九阙,你答应那位周老板的邀请,跟他去国外参加拍卖会吗?”

  顾九阙深深看了白悦笙一眼:“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白悦笙微微一滞,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笑嘻嘻道:“昨天晚上我从你家离开的时候,你们不就是在商量这件事嘛!”

  说完,白悦笙一脸好奇地追问:“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顾九阙展颜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对方提前支付了一千五百万,邀请我爷爷和我去B国参加拍卖会。”

  白悦笙:“……”

  一想到对方轻而易举就赚到了一千五百万,而自己还要为了一千六百多万的债务绞尽脑汁。白悦笙不由悻悻。好在这世上的运气都是能量守恒的。

  白悦笙看着顾九阙,小心翼翼地掩饰好自己眼中的幸灾乐祸。语气真诚地说道:“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正在开车的老黄笑着插话:“这可不兴说。他们是坐飞机去B国呐。一路顺风可还行?”

  白悦笙嘻嘻一笑:“我没常识嘛!那就祝你们逆风而行,早日归来。我在家里等着你呦~”

  不等顾九阙开口,白悦笙又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大概也能筹到一千五百万了。我可不想去坐牢呢!”

  经历了这么多惊吓和挫折,白悦笙也想通了。其实以他的状况,根本就没必要冒着风险做任何事情。让自己陷入被动,甚至险些去坐牢的尴尬境地。很多时候,他只需要安安静静作壁上观就可以了。

  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在关键时刻再给出致命一击,这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事情。

  看着不知为何就沾沾自喜起来的白悦笙,顾九阙勾了勾嘴角。他笑吟吟地敲了敲白悦笙怀中的仿古工艺品,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别人的漏,可不是那么好捡的。”

  *

  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停在了雾城机场。

  顾九阙和爷爷跟着周牧一行人走出机场,坐上了开往酒店的劳斯莱斯。

  周牧坐在顾九阙的身旁,一脸殷勤地为他介绍窗外的景致。还兴致勃勃地说道:“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赶在拍卖会之前,在雾城好好的逛一逛。”

  他很担心,拍卖会结束以后,顾家祖孙就没有在雾城闲逛的心情了。

  作为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周牧并不吝啬他对顾九阙的好感。他很想在故事结束以前,给顾九阙留下一些有关于雾城,有关于他的美好体验。如果能借助这份美好体验多一些亲密接触,那就更美妙了。

  顾九阙含笑看向周牧:“周老板心情很好?”

  周牧朗笑出声:“当然。”

  周牧说:“能跟顾老爷子和少东家这样博学多识的人一同出行,是我的荣幸。”

  他每次称呼顾九阙都用“少东家”这三个字,或许他的本意是想展示他对顾九阙的尊重,或者还有一些隐秘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揶揄。可听在顾九阙的耳中,倒是平添了几分逢场作戏的真实。

  顾九阙笑吟吟地点了点头:“既然周老板这么有心,我当然却之不恭。”

  顾老爷子却觉不妥,闻言皱眉道:“这不好吧?”

  周牧一脸热络地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拍卖会要在后天下午举行。我们总不能把大好时光浪费在酒店套房里。”

  说到这里,周牧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俊美温润如同一尊白玉雕像的顾九阙。心中不乏淫邪地想到,如果这位少东家愿意的话,他倒是乐意将大好时光浪费在总统套房的大床上。

  顾九阙的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和行人身上。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毕竟他是在花仇人的钱,让仇人感到身心愉悦。像他这么配合的猎物,大概世间少有。

  黑色的劳斯莱斯很快停在雾城大酒店的门前。这是雾城创建时间最久远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周牧口中的拍卖会就是在这家酒店的顶层宴会大厅举办。

  离拍卖会的时间还有两天不到,这间酒店内却已经聚集了不少从世界各地闻讯而来的绅士名流。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牧还能大手笔的包下酒店的三间总统套房,他背后所代表的资金和人脉可想而知。

  周牧和他背后的人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打消顾家祖孙的疑虑。却不知他们的一番筹谋全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顾老爷子根本就没注意到周牧的小心思,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带着孙子长长见识。至于帮忙掌眼这种事,不过是顺手为之。他受人所托,不远万里而来,自然会帮周牧挑出拍卖会上最有价值的藏品。至于周牧到底有没有钱拍下藏品,那是周牧的事情,与他无关。

  而顾九阙更是心如明镜。重活一世,他就像是一个戴着透视眼镜坐在牌局上的作弊者,别人藏藏掖掖的底牌在他眼里具是明牌。不管隐藏在帷幕后面的棋手如何调兵遣将,只要他们不换牌,就没有办法摆脱顾九阙的视线。

  “我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周牧冲着顾九阙笑道。

  他带着一行人在酒店大堂的接待区歇息,他的秘书则拿着大家的证件在前台办理入住。

  顾九阙接过服务人员送上来的咖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即将粉墨登场的舞台。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冉冉升起的观光电梯上,正有几道西装革履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猎物终于落网了。”一道年轻的声音悠然响起,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悠然说道:“这么容易就中招了,还真是让人失望。”

  “不要轻敌。”年迈的长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中不免带上几分森寒:“顾八刀在文物鉴定和修复方面的能力和天赋,不是你能想象的。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布局这么多年,还把戏台子搭在了顾家鞭长莫及的国外。”

  斯文青年闻言一笑:“爷爷多虑了。下棋的人又怎么会跟棋子对上呢?我们当然是要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即将上演的一出好戏。”

  正说着话,只见一道人影匆匆走向接待区。斯文青年指着那道身影,眉眼含笑:“爷爷您瞧,演员都已经上场了。”

  长者欣慰地看了孙子一眼,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沉声说道:“走吧,还不到我们出场的时候。”

  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筹办好这一次的拍卖会。让高等拍卖行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彻底立足于雾城上流圈子。至于引顾八刀入局,不过是正戏开场前的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

  “八刀?顾八刀?小师弟?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你怎么会来雾城?”

  顾爷爷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一脸惊喜地走过来。他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山装,长得慈眉善目,举手投足间俱是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惊讶,以及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欣喜。

  顾九阙端着精致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微苦醇厚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他看着爷爷激动地站起身,与那人抱在一起,不断把臂寒暄着。没说几句忽然又想起什么,指着顾九阙的方向,为那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子顾九阙。九阙,快来见你裴爷爷。”

  说话间,顾九阙已经稳稳当当地站起身,乖巧地叫了人。

  顾爷爷拉着顾九阙的手,一脸激动地说道:“你裴爷爷是爷爷的六师兄,当年我们都在一块儿拜师学艺来着。后来你裴爷爷出了国,就再也没有音讯了。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见了面。”

  坐在一旁的周牧也跟着站起身来,他笑眯眯地看着顾八刀与突然出现的同门师兄弟寒暄热络,直到顾八刀想起他来,笑着为他介绍眼前的人:“裴六骏,是我的同门师兄。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说完,又跟裴六骏介绍道:“这位是周老板,我这次来雾城,就是应他的邀请。”

  周牧含笑接道:“我邀请顾老爷子陪我参加后天下午举办的拍卖会。他可是我们京州市最负盛名的老掌眼。”

  裴六骏闻言感慨道:“打小儿师傅就说,小师弟你在文物鉴定和断代方面的天赋无人能及。咱们师兄弟八个,也只有你……”

  说到这里,裴六骏戛然而止,似乎是不太想提及往事。他又看向顾九阙,打起精神笑道:“你这孙子大概也继承了你的衣钵吧。你们顾家人,天生就有一双厉眼。”

  顾九阙含笑不语。他看着唱作俱佳的裴六骏,在心底默默地想,这双眼睛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爷爷跟他一样,只会鉴定古董,却鉴别不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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